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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那夜是她

花著雨扶著蕭胤靠在大樹下,將身上的衣衫一條條撕開,為蕭胤包紮傷口。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傷成這樣?」花著雨抬起蕭胤的胳膊,將流血的傷口包紮住了。

蕭胤深紫色的瞳眸中掠過一絲柔軟,他定定看著花著雨,抬起胳膊,慢慢撫過花著雨流淚的眼睫,低聲說道:「丫頭,我只是想幫妳,妳不要難過,也不要歉疚,這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過些日子就會好的。」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可是花著雨望著他胸口處那最深的傷,卻知曉事情並未如他所說那般。

「大哥累了,要先歇一會兒了。」蕭胤唇角扯開一抹輕柔的笑意,隨後密而長的睫毛便垂了下來,遮住了水晶般的紫眸。

「大哥,你別睡啊。」花著雨狂跳的心驟停,渾身血液似乎也瞬間凝滯。無論怎樣去喚他,他都沒有回應,就那樣安靜地躺著,俊冷的面容再也沒有往日的冷冽,顯得安詳而平和。

淚眼朦朧中,她似乎看到假意嫁給鬥千金那一次,在喜堂之上,他淌下的那一滴淚。青江行宮內,他飛身上前,替她擋住了人熊那一擊。似乎看到他那雙深幽冰紫的眸,靜靜看著她撫琴。

林間風聲如泣,馬蹄紛亂,刀劍相交,空氣中彌漫著血的味道。

西風咽,斷人腸!

花著雨坐在樹幹上,半抱著蕭胤,阿貴拄著拐杖走了過來,遞給她一粒藥丸,低聲道:「這顆藥丸可以先護住他的心脈。」

花著雨結果藥丸,喂蕭胤吃了下去,心中這才稍稍安定。

那邊容洛和皇甫無雙已經鬥在了一起。

容洛的第一招:百花爛漫拈花笑。

皇甫無雙的第一招:風過竹林。

花著雨想起初次在戰場上遇到姬鳳離時,他臨風而立,衣衫飄揚如一朵最高潔的白雲自在舒卷於天邊。日光籠罩他一身氤氳光華,使他看上去似真似幻,如夢如煙。

容洛的第二招:漫天彩雲遮沒星。

皇甫無雙的第二招:塵埃零落。

花著雨想起刑場上,她砍了他七刀,當她終於住手,當他渾身鮮血淋淋,他緩緩地輕柔地說了七個字,「寶……兒……你……可……曾……解……恨?」

容洛的第三招:冰封原野風雲變。

皇甫無雙的第三招:流光千里。

花著雨想起在桃源居外的湖面上,姬鳳離從湖中叉了一條魚,他揚著魚叉,回眸彈指一笑,「一會兒,我給你燉魚湯。」那燦然而笑的俊顏,讓明月刹那間失色。

容洛的第四招:暗夜優曇乍然開。

皇甫無雙的第四招:煙花乍放。

花著雨想起他在她耳畔堅定地說道:「妳生我生,妳死我死,妳若上天,我絕不入地,我若入地,妳便決不能上天。妳在哪裡,我會跟到哪裡,但我在這裡,妳便決不能走。」

第五招。

第六招。

第七招……………

花著雨不明白,為何觀看容洛和無雙的激鬥,她腦中閃現的全部是姬鳳離。

他的笑,他的惱,他的好,他的霸道,他的溫柔,他的懷抱……

第三十招。

第三十招還沒有打,花著雨猛然衝了過去,直直沖到兩人激鬥的陣地,高聲喊道:「無雙!你罷手吧!」

無雙心頭狠狠一震,身形微頓,電光石火間,姬鳳離一掌拍在他胸前。無雙悶哼一聲,重重墜落在地,面上慘白一片,唇角有血緩緩流出。

花著雨心中一顫,腦海中,忽然閃現出在內懲院裡,皇甫無雙第一次知曉她是女子時,唇角含著快樂至極的上揚的弧度。那笑容,是真的高興,如此的炫目,像是有光照到了他內心,又像是一個貧窮一生的人,忽然撿到了寶貝一樣。那樣的笑容,是一種意外的喜悅,由內而外,是那樣的明顯。整個俊美的容顏,在笑容的映襯下,越發的純淨聖潔。

皇甫無雙,他原本應該就是那種純淨無邪的,到底是什麼,令他走到了這般田地。

「無雙!你還不肯放手嗎?」花著雨痛心地說道。

皇甫無雙望著花著雨,他有瞬間的失神,他彷彿又看到那個身著杏黃色宦衣的小太監伴他左右,為他梳洗,幫他理衣,助他登基………一日一日,日日複日日,她便是那樣融入到他的生活,鐫刻到他的心中,成為他骨血的一部分,令他此生就此沉淪。

「小寶兒,妳若肯隨我離開,我便罷手。」皇甫無雙望向花著雨的眼中掠過一絲癡迷。他踉蹌著後退,一把勒住了花著雨奶奶的脖頸。

無雙被容洛拍了一掌,唇角仍然在流血,他只要稍微一動真氣,胸口就疼得難受,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無雙,你放了奶奶,我隨你走!」花著雨將手中的寶劍扔在地上,望著他,一字一句說道。

無雙聞言,漂亮的臉綻開一朵花,臉頰上還有兩個酒渦,在月色之下,好似盛了酒一般。

待得花著雨走到他近前時,他一把推開花老婦人,伸臂勒住了花著雨的脖頸,慢慢向後退去。

夜色茫茫,人影漸漸隱入月光凝成的霧氣中。

「皇甫無雙,這整個山都已經被包圍了,你以為你還能逃得出去嗎?此時罷手,還來得及。」容洛的聲音,在後面悠悠回蕩。

皇甫無雙腳步沒停,挾持著花著雨,一點一點後退。

腳下忽然一鬆,花著雨回首一看,只見後面遮天蔽日的蒼藤下,竟然是深深的一眼望不到底的懸崖。

「小寶兒,妳知道嗎,為了阻止妳和姬鳳離在一起,我讓我留在宮中的探子放出你是花穆千金的消息。可是,姬鳳離竟然不顧群臣反對還是要娶妳。當我聽說妳和姬鳳離要大婚時,妳知道我多麼著急嗎?」皇甫無雙的聲音,在花著雨耳畔低低縈繞:「妳知道嗎?是我殺死了太上皇,就為了阻止妳嫁給他!」

花著雨心中說不出的震驚。原來,太上皇炎帝的死,是無雙做的。就算炎帝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可是他卻養了他這麼多年,他竟然能下的去手。

「小寶兒,雨兒,我說過,妳我之間,就是個死局,這一輩子,註定是無法解開了。」他一字一句說道。花著雨似乎能從他的聲音裡,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無雙,他是決意要和她同歸於盡了。

她並不懼死,只是,她腹中還有孩兒,她如何能讓無辜的孩子喪命。

「無雙,我們還沒有走到絕路,只要我在你手裡,他們不會殺我們的,我們還可以逃出去的。雖然南朝已經容不下你,但我們可以去東燕。我是默國公主,而東燕的皇后是我的姨娘,我們可以去那裡。」花著雨一字一句慢慢說著,手已經悄悄從髮髻上拔下來一根簪子。猛然轉身,刺到了皇甫無雙的小腹上。

撲哧,皇甫無雙的衣衫上,瞬間綻開一朵豔麗的薔薇。

這一瞬間,花著雨有些恍惚,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殺了皇甫無雙。

她忽然想起,她從塞北回來時,遙遙看到皇甫無雙在白玉長階盡頭憑欄迎風而立,看到被塞北的風霜肆虐的黑瘦的她,他俯視她良久,朝著她揚起一抹心疼憐惜的笑意:「小寶兒!你瘦多了。」

心中,如被利刃刺過,痛得幾乎窒息。

「小寶兒,妳終於為我流眼淚了嗎?」他伸出手,接住了花著雨掉落下來的一滴淚。

「小寶兒,別哭,最後為我笑一笑吧!我喜歡妳的笑容。」無雙啞聲說道。

她的笑容,明媚柔和,像纏綿雨季中的一縷陽光,照亮了他內心的陰暗,在他心裡開出一朵聖潔的玫瑰。

花著雨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

足下的泥土忽然一鬆,只聽「哢嚓」一聲斷響。花著雨心中一驚,只覺得身子驟然下墜,隨即又乍然一輕,卻是皇甫無雙用力,將快要跌落下去的她整個人拋了回去。而他,卻因為使力的緣故,整個人向著懸崖下淩空墜去。

風裡,隱約飄來他的輕歎:「小寶兒,我怎麼捨得拉著妳去死!」

花著雨在崖邊立了很久,久到她整個人快要成為木雕。久到明月西沉,天空泛起了微微的紅色。久到天邊的雲朵翻卷變幻,漸漸凝聚成青白的色澤。

夜,馬上就要過去了。

花著雨緩緩轉身,邁著有些麻木的雙腿向回走去。

身後,容洛在她不遠處站著,蕭胤又換了一棵離她較近的樹坐著。平和安看到她走了過來,慌忙過來攙扶她。康和泰正守在她奶奶身邊。皇甫無傷驚魂未定地靠在一棵樹下。

花著雨先走到奶奶身邊,再去看了看蕭胤的傷勢。

「丫頭,大哥想通了,無論妳和誰在一起,只要妳能幸福,大哥都祝福妳。」蕭胤垂下長睫,蓋住眼中深深的痛色,唇角漾出一個笑意。

「不,大哥,我陪你到北朝,我要看著你的身體好起來,我才放心!」花著雨柔聲說道。

「丫頭……」蕭胤緊緊攥住花著雨的手,眸中柔情氾濫,狂喜滿漾。

花著雨含笑低頭,眼角餘光瞧見容洛的身子顫了顫,她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容洛!

雖然你打鬥時刻意不用素扇,雖然你用斗笠遮住了臉,雖然你特意熏優曇花的香以遮住你身上原本的淡香,雖然你聲音嘶啞,但我還是認出了你,姬鳳離。

怪不得,當日在青城,容洛會去妓院競價那個假丹泓,以打探贏疏邪的消息。怪不得,西江月會為南朝送糧草。原來,姬鳳離就是容洛。

最後一件事,她已經為他做到。

這一場戰事,已經無形中消弭。自此之後,他可以安心的去做他的九五之尊,而她,自去浪跡天涯。

蕭胤在禹都醫治了半月,便決定回北朝。因傷勢很重不適宜乘馬車,一行人便決定先走一段水路。

花著雨站在甲板上,江風很大,她朝著岸邊回望,可是直到大船起航,想見的那個人依舊沒有出現。她曾答應過他,絕不會隨蕭胤回北朝,如今她自毀諾言,就是想看一看他是否會出來阻攔。可是,沒有!

罷了!從今日起,這十丈軟紅裡的情情愛愛和恩恩怨怨,再不能撩動她半分。她依然做回以前的她,肆意飛揚,冷靜無情。

「風大,小心著涼!」泰拿來一件織錦斗篷,披在了花著雨肩上。

「進去吧!」花著雨淡淡一笑,起身進了船艙。

江風凜冽,白浪翻卷,大船起航,一路向北。

青江一側的絕壁上,姬鳳離迎風而立,月色錦袍在風裡肆虐張揚,他遙遙望著大船愈行愈遠,心底深處,好似被一把利刃挖開一個洞,那種空,那種痛,好似翻湧的江水,瞬間將他淹沒。

她走了!走出了他的生活,這一生,他或許再不會見到她的了。

她的笑靨,她的溫柔,她的蠻橫,她的吻,她的淚,日後只能留在心中,出現在夢中了,再不會擁有了。

寧都。

戰事大勝,百姓從家宅中湧去,滿城歡慶,無數梨花在空中朵朵綻開。

姬鳳離回到居住之地,便吩咐內侍去為他準備了各種食材開始做菜。一眾內侍見皇上似乎心情並不好,誰也不敢上前去打擾。

燕窩、八寶藏珍珠、如意串燒、鱖魚、荷葉脆皮雞、茶河蝦、纖絲白玉、百甜釀,滿滿當當擺了一桌。末了,姬鳳離淨了手,坐在桌前望著一桌子菜肴發愣。

這些都是往日她最愛吃的菜,尤其是那個荷葉脆皮雞和如意串燒。可是今日,卻是再也看不到她歡喜的笑靨了。

「陛下,藍相在外求見。」內侍在一側稟道。

姬鳳離心中一沉,手中執著筷子良久不語,過了好久,他才揚眉道:「宣!」

藍冰身著清雅藍衫,快步走了進來,低聲稟道:「陛下,人已帶到。」

姬鳳離心中苦澀,眉目間卻一片淡然,一絲情緒也沒有洩露,只是朝著藍冰略略頷首,便道:「宣她進來,你們都退下!」

藍冰及內侍聞言都躬身退了出去。

屋簾打開,錦色身著一襲粉色月華裙款款走了進來,這些日子,雖然被囚在宮中,但是生活所需卻一樣不差。她走到姬鳳離面前,盈盈施禮,嘴角含著淒然的笑意,低低說道:「見過陛下。」

姬鳳離身著一襲繡銀花白衫,腰間系著翡翠玉帶,看上簡單而優雅。他神色泰然地放下手中酒盞,淡淡說道:「平身!」

錦色慢慢起身退到一側,用眼角餘光悄悄打量了一眼這個她一直心儀的男子,見他唇角那優雅和溫文的笑意,手中端著杯子,舉止間的優雅令人一覽無餘。她望著他,心底湧上來一股澀澀的滋味。

她知曉自己做了對不起他之事,他雖然囚禁了她,但她也知道,其實這樣做,反倒是救了她一命。倘若是讓她落在了花穆和皇甫無雙手中,她不知自己還是否能活下來。

這些日子,她安心在宮中念佛,原本不曾奢望能夠再見到他。可是,卻未曾料到,他竟親自派人到宮中將她接了過來。

姬鳳離的目光從錦色的淒清的臉上掠過,那一夜的回憶又重新湧上了心田,他心中一片煩躁。不動聲色地揚了揚眉,狹長的鳳眸一凜,直截了當地問道:「魅殺可有解藥?」

錦色一愣,被姬鳳離這句話徹底搞懵了,低聲問道:「什………什麼是魅殺?」

似乎,早就料到了錦色會如此說一般,姬鳳離冷聲說道:「魅殺是一種毒藥,此毒先下在女子身上,對女子身體無絲毫害處,但是,一旦女子和男子同房,便會導入到男子身上。朕這樣說,妳明白了嗎?」姬鳳離將那日阿貴的話重複了一邊,然後便默不作聲,只是目光如炬般凝視著錦色的臉,似乎試圖從她臉上看出偽裝的神色,看出慌亂的神色。

錦色也看著姬鳳離,屋內明滅的燭火在他身上映出忽明忽暗的陰影,她望著他的臉,看他臉上有著極其複雜的表情。

在聽到姬鳳離這番話後,她捕捉到他話語裡最重要的四個字眼,一個是毒藥,一個是同房。錦色在心中咀嚼著這四個字眼,臉色忽然煞白。

她很明白姬鳳離不會無緣無故叫她過來,既然叫她過來又向她說了此事,那麼此事就勢必和她有關。和她有關?錦色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一些以前一直不敢面對的事情,忽然就迫在眼前。

她想起了在軍營中的那一夜。

其實,姬鳳離忽然要娶她之時,她感覺到不可置信,心底深處,一直是有些疑惑的,一個猜想一直在她腦海裡徘徊,可是她卻沒有勇氣去深想。

是不敢想,也是不願去想。

可是,如今,容不得她不去面對事實。

那時候,他說:「昨夜,是妳嗎?」

她說:「是!」

如今看來,他其實並不知那一夜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誰。

「陛下,你可願告知我,那時,為何忽然要娶我?」錦色壓下心頭的苦澀,低低問道。

姬鳳離聞言呆了一瞬,淡淡開口,語氣裡暗暗隱藏著一絲淒:「這還用問嗎?」

「陛下可還記得當日你問我,昨夜可是妳。那時候我說,是我。」

「其實,我當日押送了糧草到軍營中,便興沖沖地去見陛下。剛到軍帳前時,便看到一個人衣衫不整地從陛下的軍帳中跑了出來。他穿著的,是軍士的服飾,那時,我以為陛下有………有斷袖之癖,所以極是難過。回去後,便哭了一夜。後來陛下問我時,我以為陛下你察覺我那夜去了你軍帳外,所以才如此問我。」

錦色的話還不曾說完,姬鳳離手中的茶盞便從他指間滑落,摔落到青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砸得粉身碎骨。

不是她?!

姬鳳離扶著桌面慢慢地站了起來,身體微微晃了晃,幾欲摔倒,錦色慌忙上前,扶住了他。

姬鳳離反手一把扣住錦色的手腕,長眸微眯,聲音不自禁地顫抖道:「妳說的,可是真話?」

錦色慘白著臉點頭。

姬鳳離一把推開錦色,跌坐在椅子上。

他覺得耳畔一陣陣嗡嗡作響,什麼聲音也聽不進去,無數個曾經發生的瞬間逐一從腦中回閃。一個個畫面好似利刃般砍在他心頭。

那一夜,黑暗之中,她無聲的抗拒,他的冷漠。清醒過來後,鋪在地面的錦被上,那點點血跡。

第二日,重病而憔悴的她被他趕到了虎嘯營。多日的不理不睬,其後在訓練場上,她孤傲倔強的背影。

那一夜,他派她帶領精銳之師夜襲北軍營地。

那一日,他宣佈錦色是他的夫人,當著她的面,在喂錦色藥。

那一夜,他和錦色大婚,她前去搶親,望著他的眸中那絲絲清冷和哀怨。

那一日,他在刑臺上發誓,倘若不死,定要永遠忘記她。

每一個瞬間,都壓得姬鳳離無法呼吸,只覺綿綿心疼與酸楚瞬間上湧到心頭,化作一陣劇痛,揪住了他的心口。這痛楚無處宣洩,最終化為熱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陛下………你…………」錦色完全沒有料到姬鳳離也會流眼淚。這個在她眼中神一樣的男子,竟然掉了眼淚,可是,卻為的不是她。

姬鳳離面色慘白地扶著桌子站立著,一直到自己能夠不再扶著桌子站直時,一直到僵硬而顫抖的四肢恢復了直覺後,他忽然一言不發地衝了出去。

她一定恨極了他吧!?

她應該恨他的!

他一直以為她因為她是前朝公主,所以恨他。卻不曾想到,還有這件事。

錦色和一眾內侍臉色慘白地在後面跟著他,他一直走到馬廄,解開了馬韁繩,翻身上馬,一拉韁繩,便朝外面奔了出去。

藍冰和阿貴被內侍告知此事,慌忙追了出來,翻身上馬跟了出去。

甯都的夜空,依然是煙花綻放,街道上人群攢動,姬鳳離的馬從人群中穿過,疾奔向江邊。

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追上她,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永遠都不鬆開。既然孩子不是蕭胤的,那麼,她心中喜歡的就不是別人。知曉了這一點,就算是那魅殺是她下的,他也不會放手。

終於到了江邊,大船早已失去了蹤跡,他便沿著江邊賓士,天空中冷月漸漸西移,人煙越來越少,靜夜之中,只有馬蹄的噠噠聲,只有他心臟的狂跳聲,聲聲喚著一個名字 —— 寶兒。

長夜漫漫,也不知追了多久,東邊的天空漸漸現出了魚肚白,而胯下的坐騎早已承受不住這樣的長時間的狂奔,忽然前蹄一軟,栽倒在地下。

恰在此刻,身上的魅殺之毒發作了,姬鳳離整個身體從馬背之上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身後尾隨而來的藍冰和阿貴早已嚇得心都跳了出來,慌忙上前將他攙扶了起來。

「滾開!」姬鳳離一把推開藍冰,忍受著身體內的劇痛,向馬兒踉蹌著走去。

可憐馬兒口中已經吐起了白沫,瞪了瞪腿,竟然累死了。

「起來,你這笨馬,起來……」姬鳳離拍打著馬匹的背,冷聲喝道。突如其來的一陣疼痛再次襲擊了他,伴隨著這陣疼痛的還有無法抑制的眩暈。眼前一片黑霧彌漫,他直挺挺栽倒在地。

姬鳳離甦醒過來時,已經是午後了,他隱約聽到了燕子的呢喃聲,披上衣衫,快步出了屋。

如今正是春暖,天際斜斜地掠過幾隻燕子,啾啾地啄來春泥,在朱紅色的屋簷下築著巢。姬鳳離仰望著屋簷,使勁地眨了眨眼,想要眨去漸漸模糊的視線。

魅殺!

這一次的疼痛時間比上一次要長了,這毒竟然是如此霸道。此刻,他如何能去找她?阿貴也說了,此毒無解,他若是死了,若是死了……

「準備一下,回京!」他忽然低低說道,身後尾隨的侍衛聞言,有的去收拾行囊,有的去將命令傳達了下去。

花著雨一行人在半月後,順利抵達到了北朝。蕭胤如今已是皇帝,花著雨也隨他居住在北朝皇宮。

蕭胤這一次傷的很重,到了此時,還沒有完全痊癒。

「回雪,皇上的病,御醫怎麼說?」到了北朝王庭,回雪依舊被蕭胤派過來服侍花著雨。

回雪輕歎一聲道:「皇上的病,不光是因為受傷,還有以前走火入魔留下的病根。」

「走火入魔?」花著雨凝聲問道,蕭胤走火入魔過?

回雪清聲道:「有些事,現在想來,或許奴婢做得不對。有些事,當初,也許不該瞞著妳。妳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皇上為何記得別人,卻獨獨會忘記和妳嗎?」

花著雨點點頭,上一次在北朝她問回雪時,回雪不肯告訴她。

回雪淒然笑道:「皇上的失憶是因為修習了一種內功。這種內力是我們北朝皇族歷代相傳的,修習七七四十九日,便可以使功力暴漲。但是,一旦功成,便會忘情,忘掉自己最愛的人,自此不會動情。皇上修習了內功,他忘掉的人,是妳。」

花著雨心中驟沉,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在認識妳之前,皇上對於情愛一直是排斥的,他認為男人應以霸業為己任,不應被情愛所困。所以,他自小就不排斥修習這種內功。從南朝回到北朝時,太上皇病重快要離世,臨去前將內功心法傳到他手上,並且逼他修習。因為皇上千里追尋妳到南朝,讓太上皇察覺到皇上對妳有了異樣的感情,而那時,在太上皇心中,妳還是北朝公主,是皇上的妹妹,他不允許親兄妹相戀。所以,就逼迫皇上修習了這種內功。」

「皇上那時也正在為喜歡自己的妹妹而苦惱。他大約覺得對妳的感情或許不是愛,只是兄長對妹妹的喜歡,就算是修習了忘情內功也不會忘記妳的。誰知道,他修習七日後,從白瑪夫人那裡聽說,妳不是他的妹妹。當時,他便要停止繼續練下去,可是很快便因此走火入魔,差點喪命。走火入魔好了後,他便再也記不起來妳了。」

花著雨沉默不語,原來,這一切終究還是和她有關的。如若,她沒有冒充他的妹妹,或許他的父皇就不會逼迫他修習這種武功。或許,有些事情就會改變。可是,這世上沒有或許。

「可是,他又是如何記起來我的?當初你們又為何不告訴我真相?」花著雨有些不解地問道。

回雪苦澀一笑道:「妳沒有發現皇上現在的內力很弱嗎?」

花著雨點了點頭,其實那日一看到蕭胤和皇甫無雙決鬥時滿身浴血的樣子,他就猜測蕭胤內力有異,否則不可能和無雙差那麼多。那一日,他完全是靠著自己靈巧的招數才和皇甫無雙纏鬥了那麼久。所以,身上才有那麼多傷口。

「這是怎麼回事?」花著雨凝眉問道。

「當初在北朝,你曾問過我,皇上為何失憶,當時我沒有告訴妳。我就是擔心,妳知道後會告訴皇上。但是,縱然我們誰也沒有告訴他,他卻知道自己曾經愛過一個人。當時,他書房中有一張溫婉的畫像,他便以為是溫婉。我們也沒有告訴他溫婉不是他所愛之人,就是因為怕他要去尋找妳,怕他尋到妳想要記起妳。」

「可我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皇上自從來到南朝,知曉妳是女子後,他雖然沒有記起妳,但卻篤定妳是他所愛之人,因為他知道妳曾是和親公主。後來,他為了記起妳,便服下了恢復記憶的藥物,那種藥物服下後,雖然會恢復記憶,但是卻會慢慢散盡體內的內力。」

「散盡內力?」蕭胤為了記起他,內力已經散盡了,這讓花著雨不敢置信。蕭胤的內力,應該是自小修習的,至少要練二十年,可是,他就那樣說沒有就沒有了。

「是,這就是我們當初擔心的事情。也因此我們不願讓他和妳接近,可我們,終究還是沒有能阻止。」回雪歎息著說道。

花著雨凝立在窗畔,徹底沉默。

蕭胤的傷勢時好時壞,他沒有內力護體,好得極慢。御醫說,需要一味血蓮方能安然好轉,否則,他的傷勢還是有危險的。

北朝並不稀缺雪蓮,但是血蓮就不同了,極是難尋,且還是百年一開花。整整兩個月,北朝的禁衛軍一直在山中尋找血蓮。一直到了六月份,在雪山和連雲山交接處的一座山峰上,尋到了一株血蓮,但是卻尚未開花。

花著雨忽然憶起,南朝皇宮中是有血蓮的,當初,她胎像不穩,也曾經用血蓮補身。她思緒片刻,終於修書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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