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日子過得很快,好像一夜之間就到了深冬,前一天還豔陽高照,第二天的天氣便冷得人有些絕望。降了溫便再也沒回升,這幾天常禾都把自己裹得很嚴實出門,可即使這樣還是覺得寒風刺骨。
杜宇閣的車子不能進學校,到教室的路上還要頂着冷風前進,常禾把手揣在大衣兜裏,低頭走着,這時後面有人在喊他,他停下了腳步回頭找人。
不遠處是班裏的女同學,平時愛說愛笑。
“早上好。”常禾先打了招呼。
“早上好。”女同學笑着回應過去,“今年冬天好像格外的冷。”
“是啊,穿多少都不頂用。”說話間,就有冷風灌進嘴裏,牙齒都要凍掉了似的。
“我們快點走。”女同學提議道。
倆人加緊了腳步,頂着北風往教學樓裏走。
樓裏就有了暖氣,常禾摘掉了帽子,順手梳了梳頭發。
“對了,總來接你送你的人,是不是姓杜?”女同學也摘掉了帽子,靜電讓頭發都飛了起來,她懊惱的将頭發壓下來,可還有幾根是飛着的。
“哎?你怎麽知道的?”常禾吃驚的問她。
“哦,是那次我和男朋友在校門口看你們了,還和你打了招呼的,可能你都不記得了。後來我男朋友很激動的告訴我這是他偶像,還把自己收藏的雜志拿出來叫我看,那裏面正好有張照片,我一看長得還真的蠻像的,今天就想着問一下。”
“可能是巧合吧。”常禾還是覺得這種事不太靠譜,他是知道杜宇閣很厲害,可總不能厲害到當人家偶像的程度啊。
“他是不是設計師?是不是叫杜宇閣?”
“對啊……”
“那就是了。”女同學笃定的說。
可同學這種笃定卻讓常禾一下子就陷入到一種情緒當中。——他自以爲很愛的杜宇閣,自己竟然一點都不了解他。
女同學喋喋不休的贊揚起杜宇閣來,說她聽男朋友說過的杜宇閣有多厲害的傳說,可是她說得這些常禾自己卻根本不知道。
這一整天,常禾都過得恍恍惚惚的,直到晚上杜宇閣來接他,他都沒從這種情緒當中走出來。
冬天的天黑得特别早,常禾從校門出來,路上已經閃起了燈,他找到杜宇閣的車,沒聲沒息的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
他這種顯然不太高興的情緒自然被杜宇閣收進眼底,但是杜宇閣沒問怎麽了,隻是說:“你哥起訴你的案子判決下了。”
“嗯。”常禾恹恹的,手指摳着衣服扣子,幾乎沒什麽心情去聽那個結果,好像除了杜宇閣,這一切都不太重要。
“把你哥的起訴給駁回了。”
“哦。”常禾又隻是應了一聲,扭臉看着窗外。這結果似乎宣告他赢了,可是爲什麽不太開心。
“你不高興?”杜宇閣目視前方,摸不太透戀人的情緒,他還想着那天常禾興奮過頭的樣子,而今天連那天的百分之一都達不到。
“是的。”常禾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爲什麽呢?”
“我覺得我對于你知道的太少了。”常禾想了想,把話說了出來。他們認識、上床、同居……這一切都發生的那麽快,他住進杜宇閣的家裏,自以爲愛着杜宇閣,卻好像對杜宇閣的付出卻那麽少,還總是給他惹麻煩。杜宇閣幫他,體貼他,大男人的占據了他的全部,可是他呢?
“爲什麽這麽說?”杜宇閣又問。
“我同學說你在國際獲過獎,很厲害,她男朋友是你的崇拜者,你上過雜志,稿子很難約……”常禾絮絮叨叨、毫無條理的說着自己聽同學說得關于杜宇閣的轶事,當他講完話,杜宇閣已經把車停在了街邊。
車子裏黑黢黢的一片,隻有儀表盤發出了一些光亮,他看不太清杜宇閣的眼睛。
“你在難過嗎?因爲我沒告訴你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兒嗎?”
微不足道?可是在常禾心裏卻挺重要。他不知道杜宇閣這麽厲害,可能知道了,自己會更自卑、更覺得配不上他吧。
“我大概的确像大家說得那麽厲害。”這點杜宇閣對自己挺有自信,“但是在生活裏,衡量你是否了解我的并不是這些。”
“那是什麽?我覺得自己和你在一起這麽久卻對你一無所知。我隻知道給你添麻煩,把家裏弄得混亂再煩你去收拾,做得菜又好像不那麽和你胃口,沒什麽主見總是讓你幫我出主意,你幫我出頭,給我站腳助威,幫我打官司找律師……而我,什麽都沒有,花着你的錢,住在你的房子裏……”
常禾的話音被杜宇閣的突如其來的吻堵在喉嚨裏,他睜着有些被淚水模糊的眼睛看着杜宇閣的眼裏到底寫着什麽訊息。
然而杜宇閣什麽都沒說,隻是親吻着他,用舌尖挑弄着常禾的舌頭,津液在彼此的口中交換着。這吻很有力量,暖的人直至心窩裏。
“你愛我嗎?”這吻結束後,杜宇閣問他。
幾乎都沒經思考,常禾點了點頭。
“那就好了。”
“可是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常禾坐正了身體,喃喃的說。
“配不上我的人多了,但是咱們是最合适的。而那些名啊利啊,都不太重要。”杜宇閣如是道。
回到家,常禾連大衣都沒脫就跑上了閣樓,把自己的箱子從櫃子裏拖出來,翻到了自己僅剩的财産——房産證和一張就剩下幾萬塊錢的存折。
他就着微弱的燈光打開來看看,順手又摩挲了兩下。——這一切就是他的全部了。
他站起身來看見杜宇閣正站在門口看他,他走過去,把這兩張硬紙交到杜宇閣手裏,說:“我就這些了,都給你好不好?你别多想,我隻是想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你。”
杜宇閣看了看常禾手裏的東西,又看了看常禾真誠的眼睛,接過來拿在手裏。“傻蛋,萬一我哪天不要你了,你怎麽辦?我可就把這些都拿走了。”
見杜宇閣沒拒絕自己,常禾壓抑了一天的心情終于舒展開來,“你不要我了,我的一生也就沒什麽意思了,這些身外之物就更沒有意義了。”
“好的,我幫你收着。”
“不,是交給你。”常禾否認道:“呐,存折的密碼是你的生日,房産證我們可以随時過戶,好像聽你說房子現在就是我的了,所以……”
杜宇閣又不想讓他往下說了,最好的辦法還是用吻堵住話茬。
地上被常禾翻得散亂的箱子讓他覺得有點不爽,他親了兩下就讓常禾把東西整理好。他則開了閣樓的大燈,從最底層的櫃子裏翻出兩個箱子來。
他拉過常禾有些冰的手,指着地上的箱子對常禾說:“來,讓你好好了解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