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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畫》第24章
☆、風柳記事05

  引魂燈不破,佑你黃泉不寂寞。

  世間偶有傳說,引魂燈是指引亡魂前往幽冥的引路使;那一條漫長而幽靜、寂寥無比的黃泉路上,會有一盞燭火伴著你走完這段路。它像一個貼心的朋友,圍繞著你不離開,直到你入了幽冥,走上奈何橋……

  傳說,這燭火是你在世間的至愛的魂魄……

  容鏡走後,被容鏡稱為梁大哥的副將怔怔的看著她消失的地方,臉上有深深的寂寞。他伸手撫摸著梨花樹幹,轉過頭對著黑衣人靜靜的問,「容鏡妹子是去投胎了麼?」

  黑衣人頷首,揚起手中鎖鏈,反常的解釋道:「她心願已了自會前往奈何,忘卻前塵二十年後會有人等著她。」

  副將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如此,甚好。」

  「你也該走了,滯留世間上千年,如不是有引魂燈和這梨妖庇佑,早就被什麼東西吃了,千年幽魂可是很好的滋補品。」顧離辰看黑衣人持鎖鏈的手越發蒼白,冷冰冰的對著副將說道。

  副將握著腰間的劍,久久不語,他慢慢抬起頭,目光迷茫,「已經,上千年了啊……你們說,他該輪迴了幾世?會不會怪我不守信用……」

  那個人,是他的將軍。是可以把嬉笑怒罵等情緒都發洩出來的生死之交。大軍壓境還能談笑著問飯菜淺淡;兵臨城下還能問他們想不想娶媳婦過舒心的日子……與別的武將不同,他的將軍比較像個儒雅的書生,原本可以笙歌吹笛、君子如風瀟灑過一生。如若不是遇到自己,他就不會被賞識,不會死守君州,客死異鄉。

  那個人,會笑著對他說,小一,我騙你的。

  那個人,是他死後才發覺,能夠傾心交付的,愛人。

  「小一,我的家人,希望你能替我照顧。」

  這一句話,是他死前唯一的精神力。

  死守君州。

  梁一滿面肅穆,他腦海裡只有這四個字。

  敵軍攻至城下時,梁一帶著所有將士拚死抵擋,浴血奮戰。那一天的君州城,血光潑染了整個天色,戰鼓聲不歇,羌笛聲不滅。梁一撐著破敗的身體,緊握寫著蕭字的軍旗,直至援軍到來。在大開的城門中,城裡的百姓清楚的看見,斷壁殘垣屍骨滿地的戰場上,那副不算高大威武的身軀,胸口被長槍穿過,鮮血淋漓。他至死都站得筆直,和軍旗一起,迎風而立。

  「蕭祁……你騙我。」梁一的臉上是幾不可見的脆弱。

  柳慕言驚訝的看著朝梁一飄去的星火,瑩綠的顏色,星星點點,它跳動著圍繞樑一發出淺淡的光暈;小苑入口處緩緩飄進一盞燈,柳家大門口掛著的那盞,引魂燈。

  隨著那盞燈愈來愈近,空氣中散發著清幽的能夠安撫心靈的香味。

  黑衣人見到那盞燈後看了看顧離辰,似在想些什麼,垂下頭低語,聲線幾不可聞,「真沒想到你也會多管閒事。」

  那盞燈湊到梁一的身邊,親暱的蹭他的臉,又衝進他的懷裡,燈座下面的流蘇搖晃著撓他脖子,調皮的仿若活物。

  柳慕言只覺那盞燈的氣息有些熟悉,他想走近看清楚卻被顧離辰抓住手腕怎麼都掙脫不開,於是只能無奈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君州離這挺遠的吧?」

  梁一抱住那盞溫暖的燈,抬起頭,「我死了也不知道多久,一直徘徊在君州城外,我想找他,始終找不到。後來這盞燈就出現了,它身上的味道把我引到這裡,我看見這株梨花就不想走了,我記得他很喜歡梨花的,大漠沒有梨花也種不活;我看到這樹就走不動路了,它也跟著不走。後來發現容鏡妹子在這等人,問清之後才知道,她的丈夫和蕭祁葬身在嶺山裡,總覺得對這妹子有些虧欠,就留下來陪她,留著留著,就這麼久了……」

  柳慕言腦海裡有畫面閃過,他對面前那個一談起那人時嘴角含笑的梁一問道:「他?」

  梁一抱著引魂燈,表情有些靦腆,「嗯,他是蕭祁。」他說,他是蕭祁,不是他叫蕭祁。彷彿一個印證,印刻靈魂,永不消散。

  蕭祁。

  小一。

  「小一。」梁一瞪大了眼看著那盞引魂燈突然變成蕭祁,他還穿著臨走前的那身盔甲,言笑晏晏。那個人用他慣用的語調,溫柔的喊他,一遍又一遍,「小一。」

  蕭祁伸出手想撫上梁一的臉,但看到手上的血污後怔住了,縮回手輕輕的在破碎不堪的衣擺上擦掉血痕,正想仔細看有沒擦乾淨時就被梁一緊緊的握住了,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梁一眼眶含淚,有些討厭不爭氣的自己,對著蕭祁的胸膛就撞了過去,狠狠的把淚水撞出來後哽咽的說,「你騙我,你騙我……」

  「對,我騙你的。」蕭祁抱著梁一,手撫上他胸口那一處,眼裡劃過疼惜,這該多疼啊,傻小一。

  「我沒用,但是我有守住君州,我沒有食言!雖然後來沒有幫你照顧好他們……」梁一把臉埋在蕭祁的胸口,抱住他的雙手隱隱顫抖,說話間隙還夾雜這牙齒碰撞的聲音。他知道自己開竅晚,喜歡自己兄弟這種事情在死後才發覺真是史上第一人。但是發覺後才知道那個人已經刻入骨血不可分割,如果蕭祁和容鏡的丈夫一樣喝了孟婆湯輪迴轉世與別人在一起,他還不如,魂飛魄散。自己的東西就要自己爭取,命數這東西,那是活人想的事情,他已經死了,管他見鬼的命數……

  蕭祁低頭親吻梁一的發頂,發出歎息一般的喟歎,「我知道,你做的很好,這樣就好。」

  「蕭祁,你個傻子。」

  「呵……小一,我想你。」有些話,活著時未必說得出口,但是現在,顯然容易得多。

  「傻子。」

  「小一,我想你。」

  「……笨蛋。」

  「小一,我想你。」

  我想你……想你。

  「……我也想你。」

  「咳咳。」柳慕言輕咳一聲掩飾窘迫,雖然這樣算是皆大歡喜,但是在他們面前秀恩愛這樣真的好麼?別忘了鬼差還在啊喂!你們是鬼不是人啊喂!

  梁一抓緊蕭祁的手緊張的看他們幾個,如果說是剛才他可以毫不反抗的被鬼差抓走;但如今蕭祁回來了,他有牽掛的人……的鬼……所以入幽冥輪迴轉世什麼的,還是不要了。

  蕭祁瞭然的拍了拍梁一的手背,禮貌的對顧離辰說,「不論你記不記得,萬分感謝當初為在下聚魂,否則這世間再無蕭祁。」

  當初誘敵入嶺山後全軍覆沒,也不知怎的,魂魄被異物撕扯,而後就被打散,在被吞噬之前,有位仙人從天而降,問了他一個問題,怎麼才能完整的屬於一個人?

  蕭祁記得,自己明明已經死了,死人應該是沒有感覺的,但卻疼的撕心裂肺。他腦子混沌卻聽得清晰,只得咬牙回答道,如果他也愛你,就用靈魂守著他,用名字束縛他,不擇手段。這句話說完,那仙人就笑著說,英雄所見略同。

  他一個答案換來了陪伴在梁一身邊的機會。仙人說,我在你身上下了咒,如若那人說出你的名字你就能見到他。

  這個咒語,花了上千年,終於了結。

  顧離辰安靜的看蕭祁,嘴角微揚,「也謝謝你的答案,受益匪淺。」

  蕭祁驚訝的看他,「你……」

  誰知顧離辰只是笑,伸出右手食指豎直放在嘴唇前,輕輕的,「噓。」做這個動作的顧離辰眼尾微微挑起,很是惑人。

  柳慕言不滿的瞪顧離辰,「師兄,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沒什麼。」顧離辰對於轉移話題十分得心應手,他吻住與自己十指緊扣的柳慕言的手背,專注的看他,「言言,今晚想吃什麼?」

  「唔……炒三鮮?」他記得墨墨上次好像挺喜歡吃這個;而專注被拐幾十年的柳慕言也成功的被轉移了問題中心。

  黑衣人滿面冰霜,這兩對秀恩愛的混蛋,欺負孤家寡人。發現沒自己什麼事情,他退到牆邊準備走人,卻被顧離辰叫住。額頭瞬間青筋凸顯,猛的回頭,臉色白的幾近透明,瞪顧離辰,但語氣卻很平靜,「怎麼?」

  「這兩個麻煩你帶回去,怎麼處理你們老大清楚的很,你們幾個平時都忙得很,我也算幫你們一把,不用謝!」顧離辰瞇著眼笑,那架勢讓黑衣人不禁倒退三步。只能在心裡默哀,老大你又和這丫簽了什麼不平等條約?

  「……」黑衣人輕點頭,對蕭祁和梁一招手。蕭祁見顧離辰對他點頭,就放心的走過去,梁一有些擔心,但蕭祁用口語對他說「相信我」就毫無芥蒂的跟著走了。

  黑衣人在牆上開了一道口子,矮身走了過去,蕭祁帶著梁一給他們鞠了個躬後也走了過去,那道裂口也慢慢的癒合。

  柳慕言看著小苑裡的鬼氣終於消失鬆了口氣。柳家的人每每在祭祖後腰酸背痛就是因為,這時節從外面帶回的鬼氣與家裡的這兩隻鬼的鬼氣衝突導致。既然他們已經離去,後面應該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順利的解決了這兩隻鬼,接下來他們要準備動身回去。因為這個清明未免過的太久……陸局不知道哪來的他們這唯一的電話號碼,已經催了好幾次。

  柳慕言收拾行李時覺得有那個地方不對,鬼魂是解決了,但是還有一隻妖啊!怎麼辦呢?柳慕言正愁著,一抬頭就看見顧墨邁著小短腿跑進小苑,抱著梨花樹就猛搖,沒一會就把那個一身綠色衣裳的梨花妖搖出來,頓時大驚失色。

  「墨墨,你在幹什麼?」

  顧墨小臉通紅,鼻尖冒出汗珠,他回過身撲進柳慕言懷裡,「爹親說這裡有好玩的東西,叫我抓起來。」

  柳慕言黑線,師兄教孩子簡直極度不靠譜,「墨墨,這是有生命的,不能叫東西,不禮貌知道嗎?」

  「哦,那我不能抓來玩嗎?」顧墨睜著和柳慕言一樣的大眼睛,看向一邊有些暈的梨花妖問道。

  「當然不能,你這小東西,調皮搗蛋不說,還和師兄一起亂來。」柳慕言歉意的對那綠衣女子笑笑,捏了捏顧墨肉肉的臉蛋。

  顧墨嘟著嘴,扭過身體用屁股對著柳慕言,嗚嗚的哭起來,「爹爹不疼墨墨了,嗚……我是沒爹疼的可憐孩子,比小白菜還可憐……嗚嗚……」

  柳慕言還沒緊張,那梨花妖倒是緊張的手足無措,忽的一下不見又忽的回來,手裡拿著個小鼓,搖起來叮咚響,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顧墨,把小鼓遞過去,還搖了搖,白淨的臉上滿是希翼。

  顧墨見柳慕言沒哄他哭的更大聲了,那梨花妖蹲在他旁邊也難過的跟著一起哭,眼淚不停的掉,她固執的把小鼓遞給顧墨,小聲的說,「我給你抓來玩,小少爺不哭……」

  柳慕言板著臉,「顧墨。」

  顧墨一驚,爹爹從來沒喊過他全名,都是喊小名,有時候還喊寶寶,爹爹這是生氣了?嗚嗚……被爹親知道了屁股要開花啊……

  「王……不,那個柳公子……小少爺還小,愛玩是正常的,你別生氣……我不介意,真的!」這梨花妖顯然很單純,她純粹只是希望顧墨能開心起來。

  柳慕言無奈,「這孩子都快被寵得無法無天了。」這要抓只妖怪回去當玩具玩還得了?

  顧墨似乎也被驚訝到了,他接過那個小鼓,對梨花妖甜甜的笑,「謝謝姐姐,墨墨很喜歡。」

  「不用……不用謝,你喜歡就好。」

  顧墨從小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遞給梨花妖,「送你。」

  梨花妖握著那顆糖果高興的像個孩子,「小少爺和王……柳公子真像啊。」

  柳慕言抱起顧墨沒說話,顧墨拍了拍胸脯,驕傲的仰起腦袋,「當然,墨墨是爹爹的兒子,當然像了。」

  柳慕言只能捏捏顧墨的小鼻子,無奈道:「你呀。」

  「嘻嘻……姐姐你叫什麼名字?」顧墨趴在柳慕言肩上,問道。

  梨花妖顯然被問住了,難過的垂下腦袋,囁嚅著開口,「我,沒有名字。」

  顧墨覺得這妖怪有些可憐,「爹爹,咱們給姐姐取名字好不好?叫什麼好呢?」

  柳慕言看那妖怪看他的眼神充滿懇求,頓時有些心軟,取名字而已,沒什麼要緊的吧?

  「嗯,就叫……咦師兄,我在這邊。」柳慕言正想著,就看見顧離辰向這邊走過來。

  「言言,你們在做什麼?」顧離辰瞥了眼那梨花妖,繼而皺眉把顧墨拎過來,放到地上讓他自己站著,都多大了還要人抱?

  「我們在給姐姐取名字,爹親也想一個嘛……」顧墨反常的沒有反抗,反而抱著顧離辰的大腿撒嬌。

  「哦……取名字啊,言言,給妖怪取名字是要負責任的喲,她會認你做主,一直到你死為止。」顧離辰一邊對柳慕言笑一邊看那梨花妖漸漸慘白的臉色。心裡暗道:哼,算盤打得真響。

  「誒?這樣?」柳慕言大驚,「那胡黎的名字?」

  「對,黎淵取的。」

  柳慕言感歎幸好沒取成,原來是這種負責!

  梨花妖深知讓柳慕言給自己取名是不可能的了,識相的隱入樹裡;眼裡有刻骨銘心的不捨與落寞。

  他們走的前一晚,梨花妖入夢給柳慕言帶了話,說她不會害這裡的人,讓他放心的離開,她會一直一直,守著這裡,直至成仙或者死去。

  走的那一天,柳家一大家子眼眶都是紅的,姑娘們更是難過的直接哭了出來。柳絮一個壯碩的漢子都受不住的直吸鼻子,柳慕言被弄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後還是顧離辰強硬的把人拽上了車。

  至此,柳慕言在不捨中結束了這次旅途。

  喜鵲銜柳過,只為允一諾。

  用我千年寂寞換與你一世糾葛。

  柳慕言透過車窗望向那棵梨花樹的方向,嘴輕輕的開合,他說:「再見,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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