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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得到蕭哲的吩咐,按時按點地送去治療的藥物,又悉心伺候著他的三餐,蕭凌空的身子三天后便痊愈了。
他沒有打算在這個小城市久留,當日給師傅的朋友送去了藥材,便打算雇傭一輛馬車接著去下一個城市。一共十五個醫館,算算日子,自己的腳程那麼慢,估計得送個小半年。不過蕭凌空沒有把半年當做一回事,他心裡對此次的出走並沒有什麼目的地,有這半年讓他緩衝一下,尋到今後人生的目標也是件好事。
他的前二十年,人生只有兩個字,那便是蕭哲:想成為蕭哲喜歡的人,想嫁給他,想做一切讓他高興的事情。
蕭哲把那兩個字親手從他心口撕去,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讓蕭凌空迷茫著還能有什麼可以填補他接下來的人生。
蕭哲按照他的承諾,當真沒有再出現在蕭凌空的面前,他只是緊緊地跟著蕭凌空,在他的隔壁住宿,在他有需要的時候送上最及時的東西,暗中守衛著他不被外人欺負。
興許是因為聽了蕭哲的話,用上他給準備的蒙面紗,在隨後的行程中,蕭凌空沒有再遇到對他欲行不軌的登徒子。旅途很順利,沿途也見識到了許多他曾經不曾見識到的趣事,興致高昂之時,乾脆幫人義務看診,等在一個地方呆久了,便啟辰去下一個地方。
遊歷了不少地方後,蕭凌空才真正意義上明白了古人為什麼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縱情於山水之間時,他發現自己不但開拓了眼界,連心胸都變得寬廣不少。從前執著的情情愛愛,現在在他眼裡卻變得寡淡無味。沒有蕭哲,沒有愛情,似乎沒有什麼大不了。
想到自己十四歲時想到要離開他,便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又想到當初那句他認錯人了,讓自己痛不欲生。當時間衝淡了一切,蕭凌空覺得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蕭哲對他大哥的感情註定不會得到回報,他也是可憐的人。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他決定不再恨蕭哲了,或許再次見到他,自己還能以平常心同他點頭致意吧,然後擦肩而過,再也沒有更多的了。
蕭凌空決定在一座風景優美,民風淳樸的小鎮定居。小鎮名為綠水鎮,名字取自貫穿小鎮的綠水河。小鎮居民不多,可能是因為沒有特別繁華,來往的遊客不多,小鎮保留著一些十分原始的風景,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蕭凌空在這兒感受到了陶公那世外桃源的美好和安寧。
既然定居了,便少不得給自己找一份營生。小鎮的大夫稀少,鎮長自然是十分歡迎蕭凌空這一名醫之徒的到來,將一個兩居室的民屋改造讓他當作醫館,平日裡有人來尋醫問藥,他便在此處看診。而小鎮西面的山上又是藥材富足之處,蕭凌空清晨采藥,白日看診,夜裡讀書,日子過得平靜而祥和,早將那些糾結的情愛之事拋卻在了九霄雲外。
偶爾會想起家裡,想起師傅。可現在的生活太難得了,他活了二十來年,第一次是純粹為了自己而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蕭凌空對自己還不夠有信心,不知道回了京城見到大哥,自己是否還能淡然處之,乾脆就這合了他眼緣的地方住下,卻沒想到這個決定改變了他的一生。
這是後話,暫表不提。
話說對蕭凌空而言,這半年是賞山玩水,輕鬆寫意的半年,可對蕭哲而言,遠不是這麼一回事。他仿佛一個狂熱的跟蹤狂,踏足於蕭凌空走過的每一個城市、村落,連他離開自己視線範圍久了,都會坐立不安,生怕他又遇到什麼危險。
見他成熟穩重地行醫看病,心裡又升騰起滿滿的對他的欣賞──他真的不再是從前那個任性的小少爺,他對人溫文有禮,進退有據;他醫術高明,又仁心仁術;他不辭辛苦,凡事都要親力親為。見他從一個地方又輾轉到另外一個地方,眉宇之間越來越氣度從容,越來越神情開朗,蕭哲漸漸地發現,自己這半年來無論是眼裡還是心裡,除了他,再也沒有想過別人。
這就像習慣成自然的事,原本以為求而不得是令人難以割捨的傷痛,在時間的風乾之下,竟也慢慢地淡去了那個刻在心裡的名字,他太關注蕭凌空了,而那個人也越發地耀眼,深深地吸引著他所有的注意力。
然而,蕭哲卻還是沒有勇氣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或許是害怕打攪他平靜的生活,又或許是怕再次被他討厭,兩人這般一前一後地維持著這樣微妙的平衡,直到蕭凌空在綠水鎮開了醫館定了居。
先前也交代了,綠水鎮的大夫並不多,蕭凌空成為了綠水鎮唯一一個醫術高明的年輕大夫,平日裡自然是忙得腳不沾地。除了白日,有時夜裡都會有人敲他的門請他去看急診,而天不亮,他又得上山采藥,雖然雇了兩個小藥童幫忙熬藥,可長此以往,蕭凌空也有些吃不消,人消瘦了不少。
見他日漸消瘦,臉色也因為過度疲勞越來越差,哲看不下去了,終於在一天他夜裡急診,到了清晨才回家的時候,在他的門口堵住了他。
那麼久了,能再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面前,能好好地從正面看著他的眼睛,蕭哲覺得自己心口發熱,酥酥地犯疼,心疼他變尖的下巴,有種把他摟進懷裡的衝動。
可他不能這麼乾,在蕭凌空一臉困惑他為什麼要出現的神情中,定定地望著他,道:“你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你……你來做什麼……”以為自己的心早已經清心寡慾,見到他不會再起一絲波瀾,可乍然看到他,還是猛烈地跳動了好些下,那隻被自己硬生生逼著沈睡的小鹿蠢蠢欲動,活躍得過分,蕭凌空別過頭去,不知是怨自己太過沒用,還是怨他為何不遵守諾言,明明自己很快……很快就能完全忘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