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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先生你回來了……你二哥生了?」這張阿牛也叫做可憐,半夜三更媳婦兒在自己懷裡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叫了出去,自己想跟著,又不讓跟,只能在屋裡等著先生回來。
這一等,天都快亮了,他有些撐不住,便眼皮子闔上了。如今見先生回來,忙揉揉眼睛,振奮起精神,伺候先生脫了衣裳一同上床去。
「生了兩個,一男一女,都可漂亮的寶寶了。明天帶阿牛哥去看看。」
「瞧你,別人的孩子都那麼喜歡,等我們的寶寶出生了,你還不抱著不肯撒手了?」
蕭凌遠脫下自己的衣裳,往張阿牛掀開的被窩裡鑽去,又在他懷裡拱了拱身子,道:「等我們的寶寶生了,難道你不喜歡?」
「我怎麼會不喜歡?」張阿牛把他又軟又香的身子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暖著他,邊摸了摸他還看不出懷孕的肚子,道:「只是先生你還是太瘦了,現在都看不出有了娃娃,我得多給你補補,懷孕的人還是要胖著,才不會餓到孩子。」
蕭凌遠舒舒服服地膩在他懷裡,一夜沒睡,他已經睏倦得不行了,張阿牛的懷抱又那麼溫暖瓷實,他心裡也踏實得很,在他輕柔的撫弄下,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蕭凌遠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二哥醒過來沒,被張阿牛攔著先餵了吃的,急急忙忙地往蕭凌帆的屋子趕,走到一半想起來上回蕭凌淨做的兩件肚兜,正好可以給二哥的娃娃先穿,於是折回去取了一下才去找了蕭凌帆,還沒進屋就聽到自己四弟的聲音:「二哥不對不對,餵奶不是這麼喂的。」
蕭凌遠眉毛一揚,掀開門簾啼笑皆非道:「小影,你還真是夠沒臉沒皮的,哪有跟自己哥哥說這種事的弟弟?」
這蕭凌影起來聽說他二哥生了,一大早便火急火燎地趕回蕭府,袁安淮原本也想陪著,只是他同蕭家大哥一樣要上早朝,於是只剩下這小禍害隻身回了家,也沒人管著。
蕭凌帆也一臉哭笑不得,手裡抱著閨女,同蕭凌遠抱怨:「三弟,你看看他……」
蕭凌影見是他三哥來了,沒有一點不好意思,抱著他的小侄女兒邊抖邊哄道:「我有經驗,傳授給二哥還不對了?三哥你早晚也有這一天,趕緊來學學。」
「學什麼!這種私密的事,你在這兒看著二哥還如何哺乳?趕緊把孩子還給二哥,有你在,嘰嘰喳喳地煩人,二哥都沒法好好休息。」
「好嘛,這年頭當好人都不對了……我這不是怕餓著我的小侄子小侄女嘛……」蕭凌影一臉委屈地把孩子還給了蕭凌帆,又跟著蕭凌遠去了偏廳等著,等丫鬟出來讓他們進去,蕭凌帆已然餵好了孩子,兩個娃娃吃飽喝足,精神著呢,一個嘬著手指睜大著藍色的眼睛望著他們,另一個揮舞著小拳頭,活潑得很。
剛生產完的蕭凌帆氣色還沒有完全恢復,但他身體底子好,倒是不見渾身乏力等婦人生過孩子之後都會有的現象。
蕭凌影在一邊逗弄孩子,蕭凌影走到蕭凌帆床前不無憂慮地說:「二哥,昨夜聽大哥說,孩子還不能找乳娘,這藍眸子的孩子,傳出去可是要壞事的。」
蕭凌帆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深沈道:「是我未曾想到兩個孩子竟然繼承了他們父親的藍眸,在火鶴,只有皇族是藍眸,極其罕見。」
「那二哥就親自哺乳唄,喂到半歲就差不多了嘛,忍一忍也就半年的時間。」把小侄女抱起來逗弄,蕭凌影見縫插針地說了一句。
蕭凌遠定定看著他二哥,又語重心長道:「二哥之前說的要走,現在,你可還捨得?」
怎麼可能捨得?孩子沒出生前,這個威名赫赫的將軍以為自己不會像一般人惦記著兒女情長,可生下來後,第一次抱到這兩個柔若無骨的小身子,聽見他們奶奶的哭聲,聞到他們身上奶香的氣味,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要離開,蕭凌帆比誰都捨不得。
也料到兩個孩子在蕭家呆著,現在還只是不能找乳母,長大後,他們不能像一般人找私塾先生來教書,也不能有別的玩伴和朋友,在大耽朝,即便他現在不是被人灌上叛將名頭的罪人,孩子們也會受盡歧視,沒有辦法擁有正常而快樂的人生。
蕭凌帆不禁想著,自己把他們帶到這個世上來到底是對是錯,如果當年自己狠下心,飲了那碗墮胎藥……
「二哥?」見蕭凌帆愣神了,蕭凌遠又道:「我知道二哥現在進退兩難,不過你現在剛生了孩子,多餘的就別想了,交給大哥吧,先把兩個孩子照顧好了才是正經的。」
確實沒有什麼辦法,蕭凌帆點了點頭,又聽蕭凌遠道:「哎我想起來了,這個,小七給做的。」
他拿出了蕭凌淨親手縫製的兩塊肚兜,道:「是不是很好看?他原本是要給我的,現在我就借花獻佛先給了我的侄兒,一男一女,正好都用上了。」
蕭凌帆終於笑了:「小七還能做這等女紅?在宮裡著實悶壞了吧?」
兩個小娃孩子的膚色也像他們父親,雪白雪白的,穿上一紅一藍的新肚兜,明晃晃的,都好看極了。蕭凌影在那叫著自己的孩子怎麼就沒有不公平,兄弟三人逗弄著孩子,閒聊著家常,彷彿暫時擯棄了那些煩惱,直到他們的大哥蕭凌孤下了朝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同袁安淮一起來蕭凌帆屋裡找他,同他說今日聖上的決議。
「我和安淮力排眾議,又有小七在背後運作,皇上暫時頂住了全國通緝你的壓力,派了專使去和火鶴和談,只是我看這也只是暫時的,籍大人和那些頑固的老臣認定了你賣國,不會輕易罷手。」蕭凌孤昨夜未睡,一大早又趕著上朝,臉色有些疲憊,可說話還是低沈有力,字字鏗鏘。
蕭凌遠忙問道:「那就是二哥可以暫住在家裡?不用回到戰場了?」
蕭凌孤面無表情,望著蕭凌帆道:「大哥會盡力保你周全。至少……」他頓了頓:「至少等兩個孩子斷奶了之後再看吧。」
不用離開兩個剛出世的孩子,也不用離家背井,又回到充滿著不堪回憶的地方,蕭凌帆眼眶有些紅,他為自己生了孩子便不自覺生出的懦弱而羞愧,忍住了激動,只說了一句:「有勞大哥了。」
蕭凌遠暗自歎了口氣,大哥這般說法,只是緩兵之計。事情沒有徹底解決,火鶴族王子未必肯善罷甘休,那麼,二哥在蕭家的一天,就是危險一天,他心裡清楚這點,更清楚銜接段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別的都無計可施。
屋裡氣氛有些沈悶,袁安淮適時開口安慰道:「你們也不用太擔心了,宮裡有小七,外有我和大哥,我們那麼多人,斷然不至於讓二哥和孩子遭遇危險。」
堂堂一個護國的大將軍,最後淪落到需要家人動用整個家族的力量保護他,蕭凌帆羞愧不已,只能在心裡怨著那個讓他受了如此多屈辱的男人。再見到他,一定要親手讓他痛不欲生,他才會知道自己這些日子來受了多少苦。
只是,還會再見到他麼?蕭凌帆連想都不敢想了。
話說,那蕭凌遠最近的心思都在自己二哥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忽略了張阿牛。男人心眼極大,斷然不會同他媳婦兒的二哥吃醋,只是見他一日有半日裡是去同他二哥說話,多多少少是有些埋怨的。
「你說你,肚子都大起來了,還總到處亂跑。」
這球圓滾滾起來,好像是一夜之間的事,他對先生微微凸起的肚皮又高興又憂心,高興於這肚子越大,離生產的時間也不遠了,憂心于先生肚子一大,恐怕會腰酸背痛得不舒暢。
張阿牛有過伺候孕婦的經驗,他從前過世的妻子懷著大寶的時候,那叫一個渾身都不舒服,他擔心先生也會那麼難受,可蕭凌遠像個沒事人一樣,道:「我多走動走動才對孩子好,而且哪裡叫到處亂跑?去我二哥那兒罷了。」
「好好,你沒有到處亂跑是我說錯。可是祖宗,你再怎麼走動,吃了午膳也得回房睡個午覺吧?」
蕭凌遠斜睨了他一眼,嬌嗔道:「我連同二哥聊聊天你都要管東管西的,還有自由沒有了?。」
張阿牛撓了撓腦袋,人家二哥在場,又不能硬生生地把媳婦扛回家,像個大狗熊一般矗在那邊傻笑。
蕭凌帆皺起眉頭輕輕地呵斥了一下三弟:「小遠,阿牛也是關心你,你怎麼說話的呢?」
蕭凌遠這才妥協道:「好了好了,你別盯著我了,再過半個時辰我就回去,你先回房等我吧。」
「那好,我燉好了湯熱著,先生你回來就能吃熱的了。」
張阿牛高高興興地去廚房燉湯了,蕭凌遠這才歎了一口氣:「二哥,你還幫他說話。我自從有了身子,連出門他都不讓我出……成天的圍著我轉悠,就算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也要喘不上氣來了。」
蕭凌帆瞭然地輕笑了下:「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個大男人,成天惦記著你,就怕你少吃少喝了,這份心,放在尋常人家的夫妻之間,又有多少做相公的做得到?」
被他二哥這麼一說,蕭凌遠便不自覺紅了臉。他懷孕後氣性不知不覺中變大了,對最親近的人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虧得張阿牛脾氣極好又寵溺他到沒了分寸,若真像二哥所言,放在一般人的家裡,恐怕他這般不知好歹的,就要被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