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進!你讓財務部的人給我上來,他們弄得這個報表時給人看嗎?」
曾如初一踏進辦公室。一個牛皮紙袋連帶著一沓白色的文件本狠狠的摜在地上,坐在紫檀木辦公桌前的男人暴躁的吼道。
鄭青聽到聲音連頭也沒抬,還以為是自己的秘書。
曾如初轉身關上門,蹲下身子默默地把一篇一篇散落的文件撿起來,拿著放輕腳步走到鄭青面前。
「怎麼還不去,你也想造反不成……」鄭青暴躁的怒道,感覺來人到了自己跟前,一邊戾氣十足的罵道,一邊抬起頭來想看看來人怎麼這麼不長眼睛。
難道沒有看出他很不開心,很不高興嗎!
「……」看到陡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曾如初,鄭青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一臉的戾氣也隨著吞回去的罵語一同憋了回去。
「你……怎麼來了?」鄭青吃驚過後,臉色並沒有好轉多少,避開他的眼睛逃避似的問道:「小李沒在外面嗎?」
「李秘書在外面。」曾如初把文件規規整整的放到鄭青的紫檀木辦公桌上,語氣溫和的說:「是我撒謊說你找我,她才讓我進來的。」
鄭青聽了他的話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
二十八樓總裁偌大的辦公室裡,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還是曾如初率先開了口。他輕輕地叫了一聲:「青哥。」
鄭青被迫抬起頭,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把視線轉移到了牆壁上的掛畫。語氣硬邦邦的問道:「有什麼事兒嗎?」
曾如初見他這樣,皺了一下眉頭,更加確定一定是出事兒了。
「是我應該問你出了什麼事兒才對?」曾如初面色擔憂的跟鄭青面對面,頓了頓接著說道:「是公司的事兒,還是曉醇的事兒?到底是什麼事兒你吭一聲,有什麼事兒大家一起想辦法,我們一起解決。你這樣什麼也不說,只會讓我擔心,胡思亂想。既解決不了,也幫不上你忙!」
曾如初語重心長的說出這一番話後,眼睛注視著鄭青,等著他的答案。
鄭青伸手用力的搓了搓臉,這幾天的功夫,曾如初發現他就好似憔悴了不少一樣。頭髮有些凌亂,黑眼圈很明顯,本來就瘦削的臉頰都有些凹進去了。
「……我」鄭青始終沒有看他,而是深深的自己歎了一口氣。開口回答他的時候語氣裡透著一絲拒絕。他沉聲說:「我真的沒事兒,不用你擔心……你先出去吧,我還有很多事兒要忙。」
曾如初的心漸漸沉下去,卻依然站在他面前一動沒動。
鄭青不敢抬頭,甚至都不敢去看曾如初。放在桌面上的大手隱忍的握成拳。
突然,一隻更加瘦弱的,白得血管分明的手伸過來,直接握住他的拳頭。
鄭青的身體狠狠的一震。被曾如初握住的拳頭像是被包裹進了密不透風的黑暗中,讓他想掙脫又不捨,心臟密密麻麻的疼起來。
「青哥。那就是我有什麼地方做不對了。讓你這麼避著我。」
曾如初開口了。這一次,他的語氣非常沉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鄭青為了避開他的英俊憔悴的側臉。
「青哥,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實在無需這樣。如果我什麼地方然你為難了。你直接告訴我就行。我曾如初一定二話不說。」曾如初說到這裡頓了頓,故作輕快的聲音中能聽出其中的失落。他握著鄭青的手慢慢鬆開,輕聲說道:「那我先走了青哥,這份文件我幫你送去財務部,然後我就把辭呈交給人事部吧。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曾如初勉強擠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來,深深看了鄭青的側臉一眼,伸手把剛才撿起來放在桌子上的報表拿起來,轉過身,就要走。
「你不能走!」鄭青猛然回過神來,反手扣住曾如初拿著報表的手,死死地抓住。
曾如初回過頭看他,精緻好看的眉眼輕輕擰著。
「你要我說多少遍,這事兒跟你沒關係……」鄭青越說越沒有底氣,連他自己都不能信服。
鄭青在曾如初注視的目光中眼神一狠,站起來繞過紫檀木的辦公桌,走到曾如初跟前停下,也終於肯正視曾如初的眼睛了。
「那我問你……」
曾如初可以從鄭青的臉上看出他很糾結,很痛苦,又很矛盾。可是,到底是什麼事兒讓一向沉穩的鄭青這樣難以啟齒呢?曾如初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只能認真的看著鄭青,等待當事人給他一個答案。
「……你……」鄭青緊緊的盯著曾如初,說道:「……又跟那個袁氏集團的……袁宇在一起了?」
鄭青這話,簡直說得像是陳述句。
他的話音剛落,曾如初的臉色就飛快的變了變,又馬上恢復如初。可是他那一瞬間明顯的表情變化根本不可能逃過緊盯著他的鄭青。
根本不用他說什麼,鄭青就已經全明白了。
鄭青只感覺這幾天來像是一直被人拿著刀子一刀一刀剜著的心臟,此刻終於解除了痛苦。因為它已經徹底的麻木了。鄭青現在深刻的體會了心如死灰這個詞。
他痛心的看著曾如初,伸手抓住曾如初的肩膀,簡直是在衝他嘶吼:「曾如初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你明明告訴我你不喜歡那個姓袁的!是你親口說的啊!你怎麼能又跟他在一起,你怎麼能?」
曾如初微微低下頭閉上眼睛,想讓心口憋著的那股氣出來,卻怎樣都覺得心情愈加沉重。
他根本沒想讓其他人知道他跟袁宇又在一起的事兒。如果是陌生人也就算了,他一向不在意別的眼光。可是鄭青,他在曾如初的心裡還是非常重要的。
幾年前在牢裡得知父親死了,他的生母早在十幾年前就離開了他們,曾如初連她的樣子都記不清了。
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意味著什麼呢?就是你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一點兒牽絆也沒有的感覺。也許有一天你死了,在地球的某個角落裡發霉腐臭,都沒有一個人知道。更沒有一個人為你曾來個這個世界而感傷或者感激。
在曾如初對生活很絕望的時候,還好他有在牢裡認識,並且對他照顧有加的老歐。另一個,就是鄭青了。
鄭青或許不知道,他帶給自己的,不僅僅是工作上物質上生活上的幫助,還有他對童年,對生命最初的牽連的回憶。
他跟鄭青曾經是一個巷子裡走出來的,雖然年幼時因為年齡和各種原因不是很熟,但是他對鄭勤的感情,就像是深埋在地下深處的古董花瓶一樣,藏在感情的最細微處,又不便表達出來,讓它得見光明……
「青哥……」曾如初避開鄭青犀利質問的眼神,有些艱難的回答道:「這件事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鄭青愣了一下,繼而等著拉滿紅絲的眼睛大聲逼問:「是哪樣啊?你告訴我!」
曾如初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他張開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跟鄭青解釋他跟袁宇之間的複雜。
「……這事兒你別管了,青哥。」曾如初的目光落在牆上的大師畫作上,咬了咬牙說道:「……這事兒,其實跟你沒關係……」
鄭青緊緊握著他肩膀的力道一點兒一點兒放鬆,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半晌,那眼神中有受傷,有不理解,還有憤怒。
曾如初的雙手在兩側悄悄的握成了拳。他這話說的似乎有點兒重了,可是此刻實在是沒心情向鄭勤解釋……
「那我先出去了,青哥。」曾如初咬了咬牙,緩緩說道。然後在鄭青的面前轉身要走。
就在這一剎那,曾如初的手臂被人拉住,整個身體被轉過來猛地推到門板上。一個非常柔軟的東西貼在自己的嘴唇上……
曾如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瞪著緊扣著他,俊臉貼的極近,正想把舌頭伸到他嘴裡激吻的男人……是鄭青!
神智清醒過來,曾如初狠狠的推想把人推開。無奈這時候他才發現,平日經常在辦公室加班,很少戶外運動看上去無比斯文的鄭青居然力氣這麼大。任他怎麼用力的推,還是緊緊的摟著他不放,拚命的在追逐他的舌頭,好像急切激動的想要把他整個人都吸進去一樣。
「嗚……唔……」曾如初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這不可能,不能這樣。於是拚命的想要掙脫,狠狠的咬合牙齒……
鮮紅的血絲和唾液一起流出嘴角。鄭青才不得已的慢慢離開曾如初的嘴唇。
「青哥!」曾如初想退後一步,卻頂在門板上無路可退。他像是收到了驚嚇一眼看著鄭青,聲音都有一絲顫抖:「你……」
鄭青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還在出血的嘴唇,還是曾如初熟知的那個人,熟識的那張臉,可是眼睛裡閃爍的,卻是曾如初從沒見過的狠厲瘋狂的光芒。
「對!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曾如初!」鄭青對著目瞪口呆的曾如初低吼道。
他嘶啞欲裂的聲音好像能夠讓人聽出那隱忍的、埋得極深極重的情感,令還被他扣在懷裡,震驚中的曾如初身體狠狠一震。
「我喜歡你啊,曾、如、初……我愛你啊!」鄭青的聲音簡直像是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