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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晉陽》第92章
下部 第 8 章

  皇帝畢竟是皇帝,朝務國事,一日不可無主,即便快馬加鞭,將京師的奏摺送達此處批閱,卻也耽擱不起,為蕭墨存停留這半月,已是一個帝王能夠給予的極限,在他的想法當中,確實也存了要在眾朝臣面前待墨存與往常不同的心思。如果說,以前待晉陽的恩寵,是表演多過實質,對他所受的排擠和詆毀,遭遇的暗殺和毒害,均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那麼此番皇帝棄下朝政,奔赴病危的晉陽公子身旁,則足以載入史官記載,無論旁人評判為何,皇帝此次作為,是對蕭墨存真正帶了回護之心。

  不僅如此,在蕭墨存纏綿病榻之際,一道恩旨已經發到京中的公子府。旨意中稱晉陽公子蕭墨存“有上智獨見之明,指揮付託,必盡其才;變置設施,必當其務”,“推仁政,興邊防,廢刁滑蠻橫之藩鎮,誅貪殘之官吏”,令“千萬流民一蔭聖恩之澤,感懷朝廷之德。”特加侯爵之位,入宗祠,稟天地祖宗,封號仍為“晉陽”。也就是說,一夜之間,原本苦哈哈吃力不討好,到處得罪人的晉陽公子,如今成了香餑餑,成為宗室弟子中非承祖蔭,而靠自身作為加官封爵的一個好例子。在蕭墨存昏迷病榻,勉力喝下一碗碗苦不堪言的藥汁之時,京師中的公子府已由禮部尚書親自過問,大興土木,拓建成一個更為宏偉華麗的“晉陽侯府”。

  所有這一切,蕭墨存在病榻上已然知曉,只是無甚感慨,絲毫不覺有何好處。他前生後世,均過富貴人生,也因為這樣,更為明白,再華麗的陳設,再高檔奢侈的裝潢布局,從來不能填充人內心的寂寞和空虛,更何況是平復靈魂上的傷痛和欠缺?因此,在皇帝以一幅寵愛的面孔,告訴他自己頒下的恩旨內容時,蕭墨存淡淡地回了一句:“廣廈千間,臥榻不過七尺,要那許多有的沒的作甚?”

  蕭宏鋮的臉登時就黑了下來,冷哼一聲,幾欲拂袖而去,最後還是強忍著,不與一個病人一般見識。他頓了頓,道:“侯爺府不要也行,回京後便隨朕住入宮中。年前尚書處的屋子還留著,命奴才們收拾一下即可。”

  蕭墨存迎視著他,明明病弱得令人忍不住要心疼呵護的模樣,卻偏偏有一雙清明璀璨,流光溢彩的眸子,緩緩地道:“陛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想要囚禁墨存,只需一個口諭即可,哪裡用得著下什麼恩旨,建什麼府邸。”

  蕭宏鋮怒道:“朕的恩旨,在你心裡就只落得如此不堪麼?”

  蕭墨存疲憊一笑,弱聲道:“陛下,墨存已是將死之人,難道死前,您就不能給段安生日子,非要如此折騰於我麼?”

  蕭宏鋮心裡一痛,他大步上前,將蕭墨存攬入懷中,喃喃道:“不許這麼咒自己,沒有朕的准許,你此後哪也不準去,就在朕身邊。”

  “此後?”蕭墨存笑了一笑,輕輕地道:“此前您下了讓墨存走的旨意,那麼此後的事,就由不得你我了。”

  蕭宏鋮皺緊眉頭,將他緊抱在懷,炙熱的脣一遍遍游走在他的額頭、鼻子、眼睛之處,隨後落到他的脣上,帶著幾不可查的痛灼道:“此後的事,也由朕做主,你只需呆在朕身邊即可,明白嗎?”

  皇帝陛下的做主,自然包括起駕回京。本來皇帝出行,再簡便行事,囉嗦事務也是一大堆,而此次回京,還要帶著病弱的蕭墨存,因而準備的事宜比尋常多了不少。王太醫心裡雖知,蕭墨存的身子經不得長途跋涉,卻哪裡敢去阻了皇帝興頭?只好慎重再慎重,心底嘀咕著祖宗千萬保佑,可千萬別讓晉陽公子在路上一命嗚呼。

  皇帝一行數十人,浩浩蕩蕩地起駕回京。這一路儘管刻意裝扮成尋常商旅,但那處處流露的皇家氣度,又哪裡是一般百姓能望其頸背?路上的行人見了,雖不明白對方來歷,卻也知道不是自己招惹得起,通常都會早早地避了開去,有那三兩起不長眼的毛賊土匪,欲行搶劫,又哪裡是精銳的御林軍對手?被厲崑崙等人隨手便打發了去。

  如此越往北走,則天氣越發寒冷,載著蕭墨存的馬車圍得密不透風,各種取暖之物堆了滿車,將蕭墨存如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看護起來。皇帝陛下更是事必躬親,常躲在車裡,將他環抱懷中,唯恐凍著了那冰雕玉琢的病美人。

  離京城愈近,官道卻被凍結了冰,路顯得越發打滑不好走,皇帝一行人的行速明顯慢了下來。這一日自天明啟程,原本計劃著午後既能到達途徑借宿的城鎮,卻哪知一直拖延,到了天黑後方慢騰騰地入了城門。城門官初時還不讓進入,皇帝心憂蕭墨存無暖屋子過夜,保不定要舊病復發,哪裡耐煩與那人糾纏?直接命厲崑崙帶人躍上城墻,綁了那名沒眼力勁的城門官,開了城門放眾人進去。

  他們入了城便直奔先行隨從定下的當地最好的客棧,入住了上房,皇帝待手下人清了場,方親自下車,將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蕭墨存抱了上到樓上房間。房內早已燒得暖融融,備好熱水巾帕等物,床鋪被褥也收拾得乾淨舒適。皇帝剛將蕭墨存放置到床榻上,還來不及餵他喝一口水,便聽得樓下一派嘈雜喧鬧,他眉頭一蹙,隨身近侍忙退出門外,未幾進門稟報道:“啟稟老爺,樓下被此地城防軍隊並衙門差役給包圍了。”

  皇帝不耐煩地揮手道:“命厲崑崙趕緊下去打發了他們,別吵到墨存歇息。”

  那名侍從得令下去,卻見厲崑崙已然站在樓下,樓梯四周並走廊站的是虎視眈眈的御林軍們,個個手握刀柄,面帶鄙夷,自是不將下面的地方軍隊放在眼裡。厲崑崙一人站在大廳之上,面對底下一批官府衙役並步兵聯防,威風凜凜,儀表堂堂,一望便如統轄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一般。那名侍從自來便在宮廷,對一等侍衛厲崑崙的威名自是如雷貫耳。只是想著一位不可一世的將才,竟然也被晉陽公子所惑,連累到連降三級,除了輕車將軍封號,日後即便再立下汗馬功勞,這個瑕疵,也將伴隨他仕途一生了。那侍從感慨一番,果見厲崑崙兵不血刃,三言兩語將那領頭軍官嚇得面無人色,隨即又輕描淡寫,連威嚇帶撫慰,打發了那群人。整個過程不出半炷香功夫,看得那侍從既佩服又讚嘆,這旨意瞧著也不用傳了,遂返回樓上向皇上覆命。

  這裡厲崑崙打發了眾人,剛一回頭,即見王文勝手下的醫官領著方子,急匆匆地要馬匹隨從出門抓藥。厲崑崙心中一沉,不知蕭墨存又有何變故,他忙攔住那人,問道:“出什麼事了?”

  那醫官左右看看無人,方附耳過去,小聲地道:“公子爺發燒了,想是受了風寒。這一路車馬勞頓的,尋常人都未必受得住,更何況是他?這不,我得趕緊地尋藥鋪檢藥去。”

  “咱們車上明明帶了許多,如何要外頭買去?”

  “大人有所不知,那車上貴格藥材那是應有盡有,卻少了尋常幾味藥引,王大人著下官立即去尋,這黑燈瞎火的,下官也只能勉力為之了。”

  厲崑崙忙放開他,正要著人護送這名醫官出門,卻聽見樓道裡一人懶洋洋地道:“什麼藥引要巴巴地出去買?我這裡倒有回魂的丸藥,只不知厲大人敢不敢給你主子吃?”

  厲崑崙聞言,心頭一震,他尋聲望去,說話那人儘管頂著一張自己前所未見的陌生臉孔,但那聲調,那高瘦飄逸的身影,卻是他絕不會認錯之人,也是沈慕銳曾想找,卻遍尋不著的人——神醫白析皓。

  他之前與白析皓雖因墨存而心存排斥,但心底卻也敬重這位率性而為的神醫,那時二人俱為沈慕銳與蕭墨存的定情而傷心失意,白析皓用情太深,致使他失魂落魄,無法再對著那人,只能黯然離去;而他卻因皇命在身,即便心底苦澀難當,卻也只能強行壓抑,到得後來,索性一頭扎進事務當中,卻也未曾不是一種逃避。沒想到此番再遇白析皓,卻早已物是人非,那人心愛的沈慕銳,被自己帶去的驍騎營精兵萬箭穿心,落入江中,而那人也至此傷心過度,那麼寬仁恭謙一個君子,卻對自己厭惡仇恨,再不假於顏色。

  一切已然晚了,厲崑崙看著白析皓步步走近,眼底卻是無盡悲傷,一切已然晚了,我是如此,墨存是如此,你又何嘗不是如此?若是讓他得知那心心念念之人,此刻就在樓上,被迫偎依於另一男人的懷抱之中,只怕白析皓會奮不顧身殺上樓去,拼死也要將那人奪回來吧?厲崑崙嘆了口氣,這等率性灑脫的作為,卻是自己萬萬也無法做出,他繃緊臉,半響,才說出一句:“白神醫,別來無恙。”

  “有勞厲大人掛念,白某一切安好。”白析皓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伸手快如閃電,一下將那名醫官手中的方子奪了過來,匆匆略過,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譏諷,道:“病人之前中了毒?奇經八脈受了損?又有寒症?不對,這麼重的劑量,當時還受過內傷?”

  那醫官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半響才結結巴巴道:“你,你如何得知,你,你是何人?”

  “我若不知道,這天地下便無一人知曉了。”白析皓傲然答道,將方子隨手一揉,丟入大堂火盆,那醫官嚇得跳了起來,衝過去撿,那紙張遇火即焚燒殆盡,哪裡還能撿得回來。那醫官急得跳腳,指著白析皓的鼻子大罵:“你,你,你這刁民,燒了我太醫正的方子,你,你拿命也賠不起••••••”

  白析皓輕輕一笑,道:“這等醫不了人,又救不了命的方子,要來何用?”

  “我我我,厲將軍,”那醫官轉頭對厲崑崙道:“請您下令抓了這鬧事的刁民,我立即上去請王大人再開一個方子,不然耽誤了事,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厲崑崙卻道:“稍安勿躁。”他朝白析皓抱拳道:“請白神醫重開一張救人的方子。”

  白析皓疑惑地看了厲崑崙一眼,道:“什麼人竟能勞動厲大人來請我?你的主子是誰?是男是女?多大歲數?因何得了有了這些凶險之症?”

  厲崑崙沉吟一會,道:“是皇上將納的,美人,卻,卻被宮中其他人嫉恨,因而••••••”

  那醫官詫異地看了厲崑崙一眼,正要說什麼,卻被厲崑崙冷冽的眼神嚇得一句也不敢多說。白析皓沒有生疑,卻低頭想了想,忽而一笑,目光中有說不出的柔和憂傷,自言自語道:“若是他在此處,這件事,必定要我管。也罷,我就做回好人,你過來。”

  他朝那名醫官招招手,醫官狐疑地回頭看厲崑崙,厲崑崙以眼神囑咐他過去,他不敢有違,雖然彆扭,到底老老實實地將蕭墨存此時的病症與白析皓交代,白析皓越聽越是皺眉,沉吟半響,道:“此等弱症,已非尋常藥劑可除。這樣吧,我這裡有才剛煉制的藥丸兩枚,是我前段時間特地進西域採集秘藥得來,你們去送給那個主子服下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玉瓶,倒出兩粒紅彤彤的藥丸,目光溫柔地道:“也是你們主子運氣好,病症與我為之煉藥的人相似。此藥不能去了他的病,卻能緩和他的癥狀,令他多個三五年時光。想必大內也是名醫薈萃,多個三五年,也許能想出解救法子來。”

  那醫官還在狐疑,厲崑崙卻一把接過,深深作揖,道:“白神醫,大恩不言謝,算厲某人欠你的。”

  白析皓苦笑一下,道:“欠什麼,我只是看這病人與他相類,一時起了惻隱之心罷了,你不必謝我。”

  厲崑崙一震,啞聲道:“你,你還要去尋他?”

  白析皓點點頭,道:“送藥過去,送完就走。”

  “若是,若是再也尋他不著呢?”厲崑崙遲疑著問。

  “尋不著,便一直尋下去,”白析皓語氣悠遠地道:“想來那個沈大俠,也不至於神龍見首不見尾,見到沈大俠,便終究能見到他了。”

  厲崑崙動了動嘴脣,終於什麼也沒說,只抱拳道:“白神醫,厲某人終究欠了你,來日,你若要討回,便儘管來吧。”

  白析皓笑了起來,道:“行了,不過兩個藥丸,若不是煉制不易,我還可以多勻幾顆給你,不用說得多嚴重。”

  “如此,後會有期了。”

  “恩,再會吧。”白析皓擺擺手,轉身走回自己在樓下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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