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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晉陽》第91章
下部 第 7 章

  至此之後,蕭墨存便不再抗拒藥石醫治,對王文勝端上來的湯藥施針措施,呈上來食療作息方案,均十分配合,幾日下來,昏睡次數逐漸減少,也慢慢能坐起來,靠在床榻之上,進些湯水粥品之物,臉色儘管仍然蒼白,眼底眉梢,卻隱隱多了幾分生氣,不再像之前那般黯淡無光。圍在他身邊的一干人,見此光景無不喜上眉梢。皇帝固然是龍心大悅,只覺此番又將他置入自己臂膀之內,那凌天盟的陰謀算計雖說損了點,可說到底,做臣子的,為君王朝廷,為國家大業做出點犧牲,就算事關名節,也是份子內的事,反正自己心底知道那人委屈,往後多加撫慰便是。至於底下眾人,尤其是近身服侍蕭墨存的太醫侍女,心中均悄悄鬆了一口大氣,暗忖真是祖上庇佑,晉陽公子總算肯活了下來,此番小命暫且得保。

  然而,此番蕭墨存的身子虧損過甚,他原非習武之人,身子在七勞八損之下,全憑沈慕銳輸入體內的一口真氣吊著命,又無法運功療傷,將那股真氣轉為己有,耗費了這麼些時日,早已所剩無幾。若是白析皓此刻在身邊,以第一神醫的醫術佐以皇家源源不斷的珍貴藥材,或許還能力輓狂瀾。可惜天不從願,白析皓行蹤不定,無從找尋,太醫正王文勝雖說也是太醫院的翹楚,然只能醫病,無法醫命,哪裡有本事將甘願一腳踩入棺材的人拉回來?

  王文勝心裡清楚,晉陽公子即便此番不死,也是落下痼疾,早已不是長壽之相,不定什麼時候就駕鶴西歸。他努力要做的,無非是別讓他死得太快,要讓皇帝看出,作為太醫他盡忠職守,是蕭墨存自己命薄,無福消受皇恩,可不是他王文勝庸才無能,迴天乏術。

  這樣的情形,王文勝便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跟皇帝如實稟報。每次皇帝問起蕭墨存病況,王文勝均含糊答過,一方面給出晉陽公子大有起色的假象,另一方面,卻又拐彎抹角提及那隱患之處,為的是哪天蕭墨存兩腿一蹬,他還有個伏筆埋在前頭。皇帝每回聽完,均只吩咐他好好地醫,賞賜較之以往,也要豐厚得多。要是從前,衝著蕭墨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他自然會全力以赴,只可惜現在的情形,早已超出他的能力範疇,王文勝每日裡戰戰兢兢,只想著不要穿幫才好,哪裡還有心思邀功請賞?

  這一日照例請完脈,皇帝剛巧為回京事宜,與厲崑崙至外間商議,不在蕭墨存床頭。蕭墨存如常垂著長長睫毛,閉眼靜靜待他問脈完畢,在他收拾好脈枕,正要躬身告退之際,忽然開口道:“王太醫。”

  王文勝嚇了一跳,這是蕭墨存自被人從凌天盟搶回以來,頭一次開口跟他說法。他忙低頭回道:“下官在。”

  蕭墨存睜開眼,一雙清透深邃的美眸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淡淡地道:“離我的大限,還有多久?”

  王文勝從未接觸過有人如此平淡無波,以談論天氣的口吻談論自己的生死,不由愣了愣,方結結巴巴回道:“那,那個,公子爺春秋正盛,洪福齊天,定能吉人天相,轉危為安••••••”

  他還沒說完,卻被蕭墨存輕輕打斷:“得了,太醫正大人。我清楚自個的身子,你只需老實告訴我即可。”

  王文勝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眼前的病美人臉上一派祥和淡薄,只一雙眼睛湛湛生輝,宛若看進自己內心一般令他不敢正視。他忙垂下頭,道:“公子爺多慮,下官診斷,公子爺近日大有好轉••••••”

  “王文勝。”蕭墨存蹙眉道:“你還是回話吧,我不想今兒個晚上,跟皇上回一句說你瀆職謀私,不盡心辦差事。”

  王文勝大驚,這節骨眼上,皇帝正不知怎麼寵晉陽公子呢,他告自己一狀,自己哪裡受得了?他忙作揖陪笑道:“公子爺愛說笑了,這等事,卻是萬萬說笑不得啊。”

  “是不是說笑,你試試便知。”蕭墨存不耐地閉上眼,輕飄飄地道:“我再問一句,我的大限,是不是快到了?”

  “是,也不是。”王文勝苦著臉,拉長了聲音,含糊答道:“倘若保養得當,三年五載也不是什麼難事,況吉人有天相,公子爺也未必就••••••”

  蕭墨存輕輕吁出一口氣,閉目不語。

  “這個,下官盡力而為。”王文勝也不打官腔,此時此刻,對著蕭墨存病弱精細的臉,他的心裡忽然浮現出一種特殊的憐憫和不忍,他小心翼翼地勸道:“公子爺,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您但凡看開些,這心底郁結一解開,自然就能大好了。”

  蕭墨存轉過頭來,定定看了他良久,目光漸漸柔和,道:“多謝你了,下去吧。”

  王文勝不欲多說,行了禮,退了出去。

  蕭墨存待他走出後,換了個姿勢,忽然道:“既然來了,為什麼不敢進來?”

  屏風外一人長長嘆了口氣,慢步走過,卻是自皇帝來後便多日避而不見的厲崑崙。

  他表情如平素一般冰冷堅毅,只是看著蕭墨存的眼中波光流動,有說不出道不盡的未盡之意,良久,方清咳一聲,道:“我以為,公子爺歇息了。”

  蕭墨存淡淡地道:“你的佩刀,陽光底下扎眼得很,都晃到跟前了,還怎麼歇息?”

  厲崑崙頹然道:“那,我還是走吧。”

  蕭墨存待他轉身欲走,方道:“等等。”

  厲崑崙回頭,炙熱的視線幾乎要燒灼他一般,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道:“墨存,你,你若是想離開,我即便拼著性命,也••••••”

  蕭墨存微眯了眼,目光中有說不出的譏諷嘲弄,忽然輕聲打斷他道:“窗外飄雪了麼?”

  厲崑崙詫異地看著他,卻見他顫巍巍地奮力坐起,再掀開被褥,竟然是想下床來。只是蕭墨存久病不愈,哪裡有這等力氣,掙扎了半天,卻似乎要倒下,厲崑崙還來不及反應,腳下已經移動,下意識地奔過去接住他,急道:“墨存,你要做什麼?”

  蕭墨存頭伏在他肩膀上,微微喘息道:“想去窗邊,還沒瞧瞧今年的雪呢。”

  厲崑崙只覺心裡一陣痛楚酸澀,扯過被褥罩在他身上,柔聲道:“我抱你過去,可否?”

  蕭墨存一僵,隨即慢慢放鬆,靠在他懷裡,低低應了聲:“好。”

  厲崑崙如聽敕令,多日來盤踞心頭的愧疚痛苦,此時仿佛找到了救贖之道。這個大內高手平生第一次顫動著手,小心翼翼地將蕭墨存抱起,那朝思暮想之人此刻就在懷中,任何語言也不足以表達心中歡喜於萬一。移近窗邊,略略推開窗扉,一股冷風隨即吹入,蕭墨存打了一下寒戰,厲崑崙抱緊他,遲疑道:“還是,不看了吧。”

  “不,我想看。”蕭墨存道。

  窗外下的是雪加雨,並非那種漫天飛絮一般的鵝毛大雪,實在無甚看頭。厲崑崙待他看了一會,便自作主張關緊窗扉,道:“下次再看吧。”

  蕭墨存軟軟靠在他懷裡,輕笑道:“行,反正,我也不是想看雪。”

  一種奇異的不安感忽然襲上心頭,厲崑崙沉聲道:“墨存,你是什麼意思?”

  “厲將軍,你說,你這一生,最在意的是什麼?”蕭墨存淡然答地道:“你出身並非戎馬世家,性情又冷僻耿直,有今日的所成,靠的無非是自己拼博和皇上厚愛。這樣的人,功名前程得之不易,自然比其他人更為珍惜,你說,我若是害你連貶三級,令這多年營運盡數化為烏有,你會怎樣?”

  “墨存••••••”厲崑崙只覺一顆心往下沉,他稍微一想,已經明白,慘淡一笑,道:“原來,你仍不肯原諒我。”

  “說不上原諒不原諒,你殺了那麼多人,自然有你的報應。只是我見不得殺人者竟然無事,忍不住推波助瀾了一下而已。”蕭墨存抬起頭,定定看他,道:“厲崑崙,凡事總有代價,你記住了。”

  “是。”厲崑崙笑著看他,低聲道:“既然我已經要受罰,那就罰得更徹底些吧。”他話音一落,在蕭墨存尚未來得及分辨其中意味之時,低頭吻上他的脣。

  這個吻生澀而缺乏技巧,卻帶著無法言說,苦苦壓抑的情感,蕭墨存一愣,那人卻已撬開他的牙齒,舌頭長驅直入,他心裡大怒,不顧病中無力,拼命掙扎起來,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間,只聽得一陣嘈雜腳步聲衝進來,皇帝的聲音陰沉沉地道:“甚好,厲崑崙,你也對得起朕!”

  厲崑崙離開他的脣,平靜地將蕭墨存放回床塌之上,直直跪下道:“臣一時鬼迷心竅,意圖對晉陽公子不軌,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皇帝鐵青著臉,看著厲崑崙良久,終於道:“厲崑崙褻瀆皇親,罪不可赦,著除輕車將軍封號,降三品,配發宮中,做個四等侍衛吧。”

  厲崑崙臉色不變,跪下道:“臣領旨謝恩。”

  皇帝吁出一口氣,手一揮,道:“下去,都給朕滾下去。”

  片刻不到,屋內眾人退得乾乾淨淨,皇帝陰晴不定地瞧著床上的蕭墨存,忽然抓起桌上的成窯茶盞,往地上一摔。

  “匡噹”一聲利響,令蕭墨存抬起頭來,淡淡地道:“摔那個哪能解氣,過來照臉上打幾巴掌吧。”

  皇帝大踏步走了過去,捏起他的下巴,恨聲道:“小東西,這是朕給你的補償,可你記住,凡事莫要過頭了!”

  蕭墨存微微一笑,道:“我可從來不曾要求陛下給什麼補償。”

  皇帝摩挲著他的脣,啞聲道:“厲崑崙打朕還是王爺那會,就是朕的奴才,這麼多年赤膽忠心,勞苦功高,朕明知今兒個這場戲,是你故意命他開窗讓朕瞧見,可為了讓你高興,朕還是處罰了他,就這樣,你還不夠解恨麼?”

  蕭墨存毫不畏懼地盯著他,道:“墨存不懂陛下在說什麼。”

  “你不懂?你不懂?”皇帝摸著他的脣,狠狠地吻了過去,帶著怒氣和吞噬一切的氣勢,直到將他兩片脣瓣蹂躪得紅腫才放開他,微微喘氣道:“小東西,不要在朕眼皮底下玩花樣,你做什麼,也瞞不過朕的眼睛,記住了嗎?”

  蕭墨存被他吻得險些背過氣去,好容易被鬆開,忙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半響,才抬起頭,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做什麼,都沒打算瞞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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