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兄弟

　段達知道盧君憲意圖幽燕豪門世家蓄意阻擾涿郡援軍支援陽除了想「報復」一下河北人外就是有意在齊王北上戍邊一事上設置障礙。齊王不能北上戍邊河北人又遭到聖主打擊白髮賊在燕北無法得到支援必然會成「甕中之鱉」轉瞬敗亡於是燕北再度穩定南北關係還能維持一切恢復原樣。

　然而幽燕人不想南北關係破裂不想自己家園陷入戰火不想自身利益在南北大戰中慘遭重創並不代表聖主和中樞就有同樣想法更不代表中土主戰派就會因此改變激進立場。

　段達和陰世師同出河西武威同為西北武人同是以軍功崛起新興貴族對以重新分配權力和財富為最終目標中央集權制改革持堅決支持態度所以們同為改革派同被聖主信任和倚重對南北關係同樣非常悲觀對第三次東征和南北大戰都有著強烈意願和動力。

　面對段、陰兩位堅定改革派和主戰派絕對忠誠於聖主軍政大臣盧君憲這些舉動顯得很「幼稚」小伎倆而已擺不上檯面也發揮不了作用。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幽燕豪門世家面對今日困局一籌莫展束手無策相反們在觀望在等待局勢演進一旦局勢發展不利於們維護自身利益們必要會做出選擇而那時燕北乃至北疆局勢必然更為複雜且充滿不確定變數。

　盧君憲以隱晦方式把自己意圖表達出來後也就不再「糾纏」告辭而去。既然目達到了也就毋須多費口舌了。再說段達是地方長官陰世師是衛府將軍都不在中樞之列對中樞機密知之甚少從們嘴裡能夠打探到有價值訊息亦是十分有限。

　段達和陰世師客客氣氣地送走盧君憲後兩人便對當前冀幽燕三地局勢進行詳細分析和推演。

　兩人是世交兩人父輩都是先帝老部下再加上同為西北武人集團領軍人物利益訴求一致另外兩人年紀也相仿在彼此仕途上都曾給對方以助力所以交情很深厚親如兄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段達曾是衛府左翊衛將軍現在又是一方封疆大吏在仕途上一直領先於陰世師但從兩家貴族等級和政治地位來說陰世師卻比段達尊貴。

　陰世師父親陰壽當年深得先帝信任是先帝近侍股肱。在平定尉遲炯大戰中陰壽以監軍身份實際行使指揮權為戡亂平叛建下大功接著臨危受命出任幽州總管征戰遼東屢克遠東諸虜為穩定東北疆局勢立下了汗馬功勞爵封趙國公。正因為這層關係存在聖主對陰世師很器重西征時曾拜陰世師為張掖太守以加強對河西控制；東征時又將其調任衛府武賁郎將以加強對遠征軍控制；初建驍果時又委陰世師以重任以確保如臂指使地指揮這支近衛軍。

　兄弟兩人坐在一起商討良久「後知後覺」陰世師終於在段達「指點」下透過重重迷霧看清了當前撲朔迷離複雜局勢。一句話未來兩三年內南北關係走向決定了中外大勢發展而南北關係如何走向是迅速破裂還是維持現狀則取決於燕北局勢發展所以對於聖主和中樞來說控制了燕北局勢發展也就掌控了南北關係走向而對於主戰派來說控制了燕北局勢發展也就可以控制南北戰爭爆發。

　「某這個涿郡留守處境之艱難由此可見一斑。」段達拍拍案几上地圖感慨長嘆「某在各方勢力博弈夾縫中掙扎遊走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也難以兼顧首尾更難以實現預期之目標所以結果可想而知。」

　陰世師有心勸慰但面對段達窘境實在找不到安慰話。

　涿郡留守府主要職責是邊陲鎮戍上至燕北下至漁陽、北平都在它鎮戍範圍內另外它是遼東鎮戍大後方要給遼東鎮戍以全方位支持因此不論幽燕這邊局勢如何惡劣涿郡留守府都必須預留一定數量人力物力財力給遼東以確保東鎮戍之安全。

　從磧南大漠上懷荒鎮到綿延千里燕山再到遼水河邊懷遠鎮三四千里邊陲防線給涿郡留守府所造成鎮戍難度並不大真正讓涿郡留守府陷入困境是南北各方勢力利益博弈。這些勢力中以大漠北虜、遠東諸虜、代北武人、燕北武人、遼東武人、幽燕豪門世家、河北豪門世家、代晉豪門世家等與北疆利益直接相關本土勢力最為龐雜另外還有牽扯到北疆利益關隴和江左兩大政治集團還有聖主和中樞還有改革派和保守勢力等等各懷其利各顯身手由此不難想像段達這個西北武人是何等有心無力了不是應付不了而是根本沒有能力去應付。

　段達「借刀殺人計」看上去很不錯有很強可操作性有助於聖主發動第三次東征也有助於聖主在南北大戰中擊敗北虜但問題是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聰明大家都聰明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就看誰有本事笑到最後了。

　段達有沒有把握笑到最後？沒有最起碼到目前為止還是一絲把握都沒有現在連白髮賊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又何談說服和控制白髮賊？

　「阿兄當務之急是未雨綢繆是防患於未然是把白髮賊攻打涿郡路徹底斷絕。」陰世師轉移了話題。

　陰世師是一個老軍一個遠離政治貴族世子早年追隨父親鎮戍東北疆後來又到西北衛戍長年征戰於邊陲在兩京日子屈指可數對政治博弈和權謀之術均不擅長這和長年宿衛禁中陪侍在兩代皇帝身邊遊走於政治漩渦中段達完全不同。雖然陰世師也非常迫切地想把東征繼續下去想發動南北戰爭橫掃大漠但主觀上非常被動依賴於最高決策層而段達就不一樣段達積極主動為影響到最高決策不惜用盡一切手段所以段達看到白髮賊禍亂燕北就想到了借刀殺人而陰世師卻難以苟同這些非常規甚至是非法手段讓生性忠厚陰世師一時難以接受。賊就是賊賊就是要剿殺借助叛賊之力殺戮北虜雖有漁翁之利可圖但亦有養虎為患之禍。

　「阿兄從已知訊息來推斷白髮賊若要攻打涿郡可能會兩線夾擊。」陰世師手指地圖繼續說道「一路渡過淶水向涿城攻擊前進但考慮到我們如果回援必然要橫渡巨馬河抄襲們後路所以這一路應該是佯攻一方面可以吸引聖主目光牽制薊城方向兵力另一方面則陳重兵於巨馬河北岸阻擊我們延緩我們回援速度。」

　「白髮賊主攻方向肯定在大防山。」

　從蒲陰陘至涿郡首府薊城有兩條路一條由蒲陰陘向東北而行沿淶水而進翻山越嶺過樓亭、扳城進入涿郡越過大防山再行一百五十餘里就是涿郡首府薊城。另外一條則是從蒲陰陘向東南而行先到上谷首府易城然後橫渡淶水進入涿郡由涿城方向趕赴薊城路程差不多但較為平坦好走。

　現在涿郡南下援軍就在第二條線路上而這支援軍如果回援薊城也是走這條路所以陰世師據此斷定白髮賊如果要攻打位於薊城附近臨朔宮必然會選擇第一條路翻山越嶺不但隱蔽有利於突襲也有利於賊軍迅速後撤。

　「阿兄某建議是以最快速度調兵增援大防山隘口。」陰世師說道「你留守府還有數千軍隊從中調兩個鷹揚府趕赴大防山隘口如此既能確保臨朔宮安全又能確保在突發意外情況下把白髮賊軍隊牢牢阻擋在上谷境內不讓叛軍踏進涿郡一步。」

　段達稍加考慮後就接受了連夜下達命令調兵增援大防山隘口。

　接著段達「乘熱打鐵」乘著兄弟兩人相談甚歡之際突然問道「如果某請你留下你我兄弟齊心協力共鎮幽燕你是否願意？」

　陰世師早有預感之前段達表現太「熱情」了不該說機密'了一大堆說到最後就是各種「苦」說白了就是需要幫助尤其需要像陰世師這種親密兄弟幫助。實際上未來一段時間兄弟兩人目標是一致都要維護聖主和改革派利益都要繼續東征都要贏得南北大戰勝利所以陰世師也願意留在涿郡幫助段達只是對段達一系列謀劃持有異議不願意與一個叛賊「虛與委蛇」更不想養虎為患自取其禍。

　「阿兄給點時間容某仔細權衡。」陰世師沒有一口回絕知道以段達能力確可以說服聖主把留在涿郡但問題是對段達計策不認同沒有必勝信心。

　就在這時段達一位親信掾屬突然匆匆而至呈上了一封密信。

　段達打開密信只掃了一眼臉色便驟然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