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木造公寓民倉莊,二〇一號室。
戰場原黑儀的住處。
我刻意沒有事先聯絡戰場原——無預警造訪這裡。
這也代表著我的決心。
民倉莊每間房都沒有門鈴這種時髦的玩意,所以我握拳反手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再敲一次。
同右。
我試著轉動門把,沒有上鎖。
太沒戒心了。
雖然戰場原黑儀的近距離防禦強固得宛如銅牆鐵壁,不過基本上遠距離的防禦力
極差。
至於戰場原本人……
「…………」
正在三坪大的房內——削鉛筆。
全神貫注。
無我的境界。
甚至沒發現我溜進來。
削鉛筆——這當然是一種保養文具的動作,高三學生做出這種行為並無不妥之處,然而在報紙旁邊堆積如山的龐大數量(大約一百根?)該怎麼說,在視覺階段就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要譬喻,就像是上戰場之前保養愛刀的武士。
「那個……原小姐?」
「阿良良木,問你一個問題。」
我認為她沒發現我的這個推測,看起來是我搞錯了,她只是沒有將視線移向我——只是因為和削鉛筆這項工作比起來,我的來訪微不足道。
戰場原凝視著削好鉛筆的筆尖說道:
「即使偶爾帶在身上的一百根尖銳鉛筆,因為某些原因刺殺第三者,應該也叫做意外吧?」
「不對,是案件!」
是重大案件!
以鉛筆殺人的事件,將會登上社會版頭條!
「呵呵,那我會在這張報紙社會版上面繼續削鉛筆。」
「戰場原,你冷靜點!就算你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也沒用,你剛才講的並沒有很高明啊!」
不要因為這種事,浪費你寶貴的笑容!
因為你是每天平均只笑五次的冰山美人!
削太多鉛筆導致刀身變得漆黑的美工刀——應該是曾經插進我嘴裡的那把美工刀——戰場原拿在手上,將刀身的光芒射向我。
深黑色的光芒。
「總之阿良良木,脫鞋進來吧。別擔心,我不會再監禁你了。」
「……打擾了。」
我伸手向後關上門,將剛才沒鎖的門鎖好,脫鞋走到榻榻米上。室內只有三坪,所以用不著環視就能確認,裡頭只有戰場原一個人。
「令尊呢?」
戰場原和父親相依為命。既然不像是在洗澡(有水聲的話會聽得很清楚),戰場原的父親似乎不在。
戰場原的父親是外資企業的高階主管,聽說幾乎每天都沒有回家,可是連週日也不例外嗎——不,既然欠下龐大的債務,他應該沒有所謂的週六與週日吧。
「爸爸在工作。」
事實上,戰場原也如此回答。
「現在他正在當地……也就是國外出差。時機真好,畢竟總不能對爸爸做出綁架監禁這種事。」
「…………」
對男朋友就可以嗎?
你這個罪犯候補。
「與其說候補,在你綁架監禁我的時候,你就已經是罪犯了……所以,如果我問你準備這些武器的理由,你願意告訴我嗎?」
「提問是你的自由。畢竟俗話說得好,求教是一時之恥,阿良良木是終身之羞。」
「不准用我的名字改寫諺語!而且聽起來超討厭!我是終身之羞到底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阿良良木非常害羞。」
「絕對是假的!」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我隔著堆放鉛筆屑的報紙,和戰場原相對而坐。
戰場原說道:
「我是要去和貝木談判。既然阿良良木拒絕接受我的保護,我只能主動出擊。」
「不准用『保護』取代『綁架監禁』。」
雖說如此,我已經明白那是戰場原的保護方式——如果不是月火傳郵件給我,我也不想刻意抗拒。
「不然的話,要再監禁一次看看嗎?」
「你不是說不會再做了嗎?」
「那就好。這麼說來,我後來和羽川談過——」
「咦?羽川大人……啊、不對,羽川同學有提到我的事情嗎?」
「……你剛剛是不是說『羽川大人』?」
「我、我沒說。我們學校沒有霸凌行為。」
「有人被霸凌?而且是你?」
總之,雖然戰場原在「銅牆鐵壁」表面鍍上一層「體弱多病優等生」的面具,但是即使騙得過班上同學,對羽川而言也早就不代表任何意義了……
羽川對她,應該不會只是溫柔以對。
雖然羽川是一位大好人,不過她只是原諒惡行,不代表她會坐視惡行。
「要是你以本性行動,羽川應該會在各方面告誡你吧,不過別用霸凌這種字眼,聽起來好像壞話。」
「我說了,我沒有說過這種事。就算每天幫羽川同學擦皮鞋,也是我出自內心的服侍。」
「為什麼你對羽川就這麼必恭必敬!」
百分之一!
至少挪出百分之一關心我吧!
「總之……你說你要去見貝木?」
「對。不用擔心,我打算儘可能以溝通來解決問題。」
「準備這麼大量的鉛筆,居然還講這種話……幸好我今天有來這裡。不過戰場原,你知道貝木在哪裡嗎?」
「我有他的名片。」
戰場原如此說著,從書包裡取出一張老舊的紙片。
「這是他以前給我的名片,我至今沒有撕掉真是奇蹟。雖然名片上頭只有寫手機號碼……不過幸好他沒有換號碼。」
「是喔……給我看一下。」
這張簡單樸素的名片,確實只有印著「貝木泥舟」這個名字、名字的平假名發音,以及手機號碼。
不,還有一行。
上面印著頭銜。
「捉鬼大師」。
「……戰場原,我現在要說一件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會被這種玩意騙得團團轉,其實你也有錯吧?」
「就是這種陷阱。會以這種脫線頭銜自稱的傢伙,就不會令人覺得他真的是騙徒吧?」
「是這麼回事嗎……」
總之,在詐騙手法裡,有一種就是刻意偽裝成很像詐騙——我確實聽過這種說法。
故意裝得很像,令對方反而認為是真的——讓對方認為「可疑到這種程度,就不可能真的是騙徒」。以一般狀況來說,只會令對方起疑而沒能成功,不過如果對方過度謹慎,反而會是很有效的手法。
「何況真要說的話,忍野先生不是也很可疑嗎?貝木看起來反倒正經得多。」
「是啊,夏威夷衫和西裝相比……」
這樣應該說得通。
而且忍野也不是做義工……記得他就曾經向我開出五百萬的費用。
但我不認為這是獅子大開口。
「……所以戰場原,你已經打這個號碼——和貝木談過了?」
「對,那個人完全沒變——令人煩躁至極。釋放阿良良木之後,我可沒有逍遙到哪裡去——雖然被羽川同學罵過之後有點沮喪,不過也只有五個小時。」
「你居然沮喪了五個小時……」
這傢伙在奇怪的地方異常神經質。
看來她真的在羽川面前抬不起頭。
貝木曾經被火憐用假郵件找出來(正確來說,使用這個方法的是羽川),所以使用手機談生意的時候,肯定會有所警戒——不過他並沒有放棄手機這項工具。
考慮到名片的老舊程度,戰場原能夠聯絡上貝木,與其說是幸運,簡直就像是一種奇蹟。
然而這個奇蹟是好是壞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依照時間來算,你是在剛才打電話給貝木吧?」
「就是這麼回事。居然能進行一位數的心算,不愧是阿良良木,真聰明。」
「瞧不起我也要適可而止吧!」
「你不擅長哪方面?乘法之後都不會?」
「加減乘除我都會!」
「這是怎樣,自誇?」
「…………!」
就是自誇!
那又怎樣!
「真是的,只注意到弗萊明左手定律,卻直到最近都不知道弗萊明右手定律的傢伙居然在自豪,真滑稽。啊、對不起,我不小心用了筆畫太多的形容詞,我不應該用滑稽這兩個字。」
「我確實不擅長物理和國文,但我知道自己擅長什麼科目也錯了嗎!」
「好好好,沒錯沒錯沒錯,阿良良木一~點都沒錯,永遠都是我的錯~!」
「確實每次都是你的錯!」
「所以?阿良良木使甪微積分導出結論之後想問我什麼事?你是基於倒數與絕對值與根號的數學觀點,才會上門找我吧?」
「你這個人有問題!」
「或許我這個人有問題,但我這個美人是正確的。」
「你不管是什麼人都有問題!」
真是的。
一個不小心,就會令我質疑自己為什麼會和這傢伙交往。
我想想,記得是因為喜歡她?
……喜歡她的哪裡?
「我可以一起去嗎?」
總之,既然她難得願意問我來意——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直截了當說道:
「如果要去和貝木談判——我也要去。」
「我可以把剛才那番話當作沒聽到。」
該說正如預料嗎,戰場原的反應極為冷漠。
語氣比平常更加沒有情緒起伏。
「真是的……這就是所謂『飼養的狗反舔主人的手』。」
「把男朋友形容成飼養的狗也令我火大,不過最重要的,舔手只是一種示好的行徑吧?我老是改不掉這種吐槽的個性,真是傷腦筋。」
不是反舔,是反咬才對。
居然這樣瞧不起我。
而且還混淆了。(註:日文「被舔」與「被瞧不起」同字。)
「如果不想死,就給我收回前言。」
「我妹妹被貝木害了。」
我如此說著——並沒有收回前言。
我現在應該做的是補充前言。
「貝木以強硬的手段,害我妹妹中了一種名為『圍獵火蜂』的莫名怪異——正受到高燒的折磨。現在我幫她承受一半的怪異並且勉強中和,但是即使如此,接下來的狀況也難以預料。」
「阿良良木承受一半的怪異?做出這種事情不要緊嗎?」
戰場原面無表情。
但她擔心著我的身體。
這是她偶爾展現的人性。
而且目前幾乎只會對我展現,是一種附帶限定條件的人性——
「以吸血鬼的治療能力來說不要緊。不過很難斷言完全沒問題就是了。」
不經意覺得身體很重——很熱。
雖然不到燃燒的程度——卻宛如烙鐵。
「這樣啊。換句話說,就是沒有退路了——何況只要和妹妹有關,阿良良木就不會退讓了。」
「不只如此。」
「嗯?」
「也和你有關。」
我筆直凝視戰場原如此說著。
「你為了我要獨自和貝木對決,這簡直是亂來——我有說錯嗎?」
「……並不是只為了阿良良木,貝木是我——」
曾經拋棄珍惜事物的戰場原說:
「非得要做個了斷的事情之一。這是我不能忘記,不能置之不理的——擱置事項。要是沒能做個了斷,我甚至無法繼續向前。如果貝木沒有回到這座城鎮——我甚至不惜主動尋找。」
「……為什麼要不惜做到這種程度?」
即使懾於她的魄力,我依然如此詢問。
「對你來說——這不是不足為提的小事嗎?」
「那已經傲嬌了。」
「居然說傲嬌了……」
終於開始當成動詞來活用了嗎……
「你……打算像這樣對五個騙徒一一報復?這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吧?你應該有其他必須了斷的事情要做吧?」
「怎麼可能。即使說有五個騙徒——雖然不是學忍野先生講話,但我不打算扮演受害者的角色。當時是我主動拜託而遭受背叛,所以我不會因而惱羞成怒,我的人格可沒有那麼……我的人格……不提我的人格,我不打算做出這種不合邏輯的事情。」
「…………」
你承認你的人格有問題吧?
你有自知之明吧?
「不過,只有貝木是特例。」
「為什麼?」
「因為爸媽離婚的導火線,就是貝木。」
戰場原毫無情感如此說著。
如果這句話蘊藏著情緒——將會是什麼樣的語氣?這種事不難想像。
「這當然不能全部怪在貝木身上,我也不打算這樣推卸責任——不過那個人玩弄了我的家庭,我無法原諒這種事。而且要是原諒——我將不再是我。」
「…………」
戰場原的父母協議離婚的時間——記得是在去年底。戰場原就是在那個時候,從長年住慣的家搬到這間木造公寓。
之後,戰場原就再也沒有——見過母親。
「……我覺得即使沒有貝木,爸爸媽媽也遲早會離婚,我的家庭早就已經支離破碎了。媽媽之所以出走——我覺得也是因為我。不過阿良良木,即使如此——你會因為結果終究相同,就原諒別人懷抱惡意玩弄自己的家庭嗎?你會因為家庭破碎只是遲早的問題,就原諒別人懷抱惡意玩弄自己的家庭嗎?」
「惡意——」
「惡意是我的專利。」
「不,這我就不知道了。」
貝木散佈的「咒語」——使得千石身邊的人際關係被迫變化。
朝著正面的方向變化,抑或是朝著負面的方向變化。
既然是因為這種小事就會瓦解的人際關係,那麼即使沒有「咒語」也遲早會瓦解——以這種方式解釋是很簡單的事。
然而,我不希望把事情說得如此簡單。
難道都要以這種方式解釋?
注定將死的人,就可以先殺掉嗎?
既然會消失——就先行抹滅嗎?
虛偽之物,不應該存在嗎?
是這個意思嗎?
「貝木為了斂財——以我遇見的螃蟹為理由,將我的家庭毀得亂七八糟。如今他肯定做著相同的事情——」
「…………」
「對我來說,阿良良木的事情真的只是次要,或許我說想要保護阿良良木,只是冠冕堂皇的藉口——到最後,我只是憎恨貝木罷了。」
「藉口……」
「所以我傲嬌了。」
戰場原——平靜說著。
面不改色。
「別誤會了,我可不是為了阿良良木這麼做的——就像這樣。」
「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樣。」
我如此說著。
基於某種根據——
基於某種無可奈何的根據。
螃蟹。
戰場原遇見的螃蟹。
被螃蟹附身時發生的事情。
那麼——當時的戰場原,肯定連憎恨貝木泥舟都做不到。因為——螃蟹就是這一類型的怪異。
這肯定就是戰場原的遺憾。
貝木泥舟——那名不祥的男子。
無法在當下憎恨他——這就是遺憾。
戰場原黑儀的遺憾。
就像是阿良良木火憐與阿良良木月火,正抱持著膚淺的正義感行俠仗義——當時的戰場原,無法憎恨貝木。
原本她應該要生氣才對——像個小孩子。
像個失去母親的小孩子。
「不過這麼一來——我只有一件事無法理解。貝木應該是虛偽的騙徒吧?可是聽你的說法——他好像有發現你的螃蟹?」
何況,他也能對火憐種下圍獵火蜂。
這麼一來——
就代表貝木,依然擁有貨真價實的本事。
「不清楚。不過,實力比真物還強的偽物,比真物還要棘手——那個時候的我,當然認為他只是在詐騙,不過關於這件事——現在回想起來,或許他只是故意裝作無能,藉以從爸爸那裡騙得更多的錢。」
「……現在他好像也努力騙國中生的零用錢。我妹妹就是因為前去阻止才中招的。」
「是嗎,原來阿良良木的妹妹也是正義超人。」
「就說別用正義超人這種字眼了……」
「既然是女生,所以應該叫做正義女超人?」
「這種自創稱號,聽起來的俗氣程度超過你的想像。」
「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總之,我也有聽過這個傳聞。」
「這麼說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以戰場原的狀況,與其說她被動地聽過傳聞,我覺得這應是她主動收集到的情報。
「有其兄就有其妹——雖然阿良良木經常說妹妹的壞話,但我如今也可以認同了。因為正義是互不兼容的。」
「……那兩個傢伙不是正義這種氣派的玩意,只是在玩正義使者的遊戲——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狀況,但我也不認為自己是正義。我們就像是在爭奪一塊能夠玩正義遊戲的地盤。」
以這個意義來說,就完全不能以「同類相斥」或「自我厭惡」這種文謅謅的方式形容了。
這只是常見的——兄妹打鬧。
「阿良良木,話說在前面,依照我的印象——正義對於貝木的不祥並不管用。講得明白一點,因為阿良良木是正義,所以你對偽善很強,對真正的壞人卻很弱。」
「……就說我不是正義了。」
妹妹們的做法即使不是正義,也是正確的。
至於我——連正確都不算。
即使美麗——卻是錯誤的。
忍就是我犯錯之後的——犧牲者。
我反覆犯錯至今,置身此處。
「但我不能坐視你成為罪犯。」
「我沒有要犯罪,只是施以懲處。」
「這兩件事在現代社會同義。」
真是的。
如果這個傢伙出生在神話時代,或許會成為了不起的英雄流傳至今吧……她肯定生錯時代了。
或者說,這個世界不應該讓她誕生。
不過……
即使如此,你得以出生在這個世界與這個時代——我覺得很慶幸。
能夠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我如此認為。
「戰場原,或許你不知情,但是我愛你。即使你成為罪犯被關進監獄,我也會每天去見你——不過既然這樣,還不如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雖然一個不小心,我就會質疑自己為什麼會和你交往——但我就是喜歡你,甚至無須任何理由。」
我想要保護的事物當中,當然包括你。
「如果要去,那就一起去吧。你要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你。」
「……天啊,這樣超帥的。」
微微顫抖。
不知道是基於何種情緒——面無表情的戰場原,肩膀微微顫抖。
這應該是她內心真正的反應吧。
「如果我是男的,看到你這麼帥氣的模樣,我就會嫉妒到發瘋殺了你。」
「真恐怖!」
「幸好我是女的,可以喜歡你。」
戰場原說完之後——
伸手把堆積如山的鉛筆推垮。
「阿良良木,我明白了,我就聽你的吧。」
「……那麼,你願意帶我去見貝木?」
「對。」
戰場原點了點頭。
「不過,相對的——我有一個願望。」
「願望?」
「如果討厭『願望』這種撒嬌的說法,也可以改成『條件』——讓阿良良木見到貝木的條件。要聽嗎?」
試探的語氣。
不過,對於這種問題,答案只有一個。
「我聽。而且無論是什麼願望,你說幾個我都會接受。」
「我的願望只有一個,阿良良木。」
戰場原——靜靜說道:
「這次見過貝木之後——我打算做個了斷。如同主人……更正,如同羽川同學剪頭髮一樣。」
「不准在這麼重要的時候講錯話。雖然不是絕對,但我沒辦法當作沒聽到。」
「我並沒有被威脅!」
「你被威脅?被羽川?」
「無論何時何地,在羽川同學面前就要正坐,這是理所當然吧?」
「無論何時何地?」
「如同羽川同學……」
戰場原無視於我的吐槽,恢復為原本的語氣說道:
「如同羽川同學剪了頭髮——如同她以這種方式揮別往事前進,我打算借由和貝木對決,與自己的往事訣別。」
往事。
戰場原的過去。
是指國中時代的事情?
還是高一的事情?
還是高二的事情?
還是……
除此之外的其他往事?
「我——也要前進。」
「…………」
你早就已經面向前方了。
我原本想說這句話——不過這應該是多餘的。
何況,面向前方與前進,果然是兩回事。
「……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麼?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帶我一起去?」
「現在還不能說。」
「是說不出口的願望?」
「無論是什麼願望,你都會接受吧?」
「……是沒錯,不過……」
是沒錯,不過很恐怖。
並不是感到怯懦,但是這樣很恐怖。
就像是先在空白的合約蓋章。
何況對方是戰場原!
「和貝木對決之後——無論是什麼結果,到時我都會說出來。」
「那就算現在說出來也一樣吧?」
「現在說出來,就沒辦法當成伏筆了吧?」
「居然是伏筆!」
「對。阿良良木死後,我會後悔著沒能在這時候說出願望,獨自抱持著後悔的心情活下去。」
「是我可能會死的伏筆?」
「對,然後在高潮場面,我會使用一個重要的道具,那就是我生日的時候,阿良良木送我的天文望遠鏡。」
「能讓你使用天文望遠鏡的事件並不存在!總之我不管伏筆不伏筆,現在就給我說!」
「如果你這麼說,那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過。」
「…………」
到了這種程度,我也只能點頭了。
她的交涉手法還是一樣蠻橫。
「知道了啦——我答應。」
「這樣啊,那就一起去吧。」
戰場原也點了點頭。
一如往常——面無表情說道:
「相互守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