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寧(上)
一眨眼就是三日後新媳婦回門的日子。太太備的一色回門禮,中規中矩的不過不失,姚氏拿著禮單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決定從自己的私庫裡再備一車的禮,過後如果被太太教訓時再說,總歸是自己的媳婦,第一天回門總要告訴親家一個態度,你的兒子嫁到我家來沒有吃苦,長輩們都很看重他。
蕭雲一看禮單就知道自己娘加了東西,當即就回道,「太太準備了些什麼,就拿著那些就是,何必還要加東西,加了也是她的臉面,何必。」
姚氏瞪了他一眼,「你看她準備的那些東西,雖挑不出錯來,到底不顯咱們府上的尊貴,就那麼一些回去,你讓你岳父家怎麼想。」
「這府上的面子難道要讓娘的私庫來填補不成,她是真當老爺是不管事的?」蕭雲說。
「老爺知道了又如何,說她一頓不痛不癢的,可是歸寧就這麼過了,你媳婦的臉面往哪裡擱,你要和太太打擂台,難道要犧牲你媳婦的顏面。」姚氏說。
蕭雲想要堅持己見,想起吳瑕沒心沒肺的笑容,卻又遲疑了。「那也不用娘私庫裡的,我去我私庫裡找一車出來罷。」
「傻孩子,我的以後還不是都要給你,行了,就這樣安排了。明日裡去你岳家得敬重些,可不要瞧不起人家是田地翁。」
「兒子知道。」
吳瑕自然是不知道母子兩的這一場對話,自從坐到馬車上,他就一直咧著嘴樂,蕭雲見他那樣子,不免打趣說,「別笑了,像個傻瓜。」
吳瑕收斂下,但是沒有一刻鐘又破功,笑的依舊很傻。蕭雲言語阻擾了幾次,見沒效果也隨他去了,面無表情的端坐在馬車裡和吳瑕形成鮮明反比,但是蕭雲知道,他心裡的小人也被吳瑕感染了,掛著要笑不笑的表情,蠢爆了。
出了城又走了半個時辰,到了元李村,早有下人在村口等著,看見蕭家的馬車就放了鞭炮,霹靂巴拉的好不熱鬧。湘水和陵水早就下了馬車,手裡托著裝滿了糖果銅板的籃子,朝道路兩邊看熱鬧的村民們撒去。
吳宅建在半山腰上,到了大門口,吳瑕準備下馬車的時候又突然反身對蕭雲說,「待會見了我爹可不許板著臉,要給我笑,聽見沒。」
蕭雲面上木木的,心裡卻氣樂了,這人,真是典型的瞪鼻子上臉,不過這幾天好好跟他說了話,他竟然就敢對自己提要求了。
見蕭雲沒回應,吳瑕皺眉說,「你聽見沒有。」
蕭雲心裡想這人絕對不能慣,這種行為絕不能姑息,然後他聽見自己說, 「嗯嗯,聽見了。」真是弱爆了有木有。
吳瑕得到滿意的答案才下了車,一下車,吳疵在門口等著,一看吳瑕眼淚都要出來了,「哥,你可回來了。」
吳瑕上前摸摸他的頭,「頂門戶的男子漢還哭鼻子。」
吳疵吸著鼻子,拖著吳瑕就往裡走,「哥,快走,爹爹早就等著你們來了,要不是娘拉著,他都準備在大門口接你們呢。」
「等等,你還沒看到你嫂子呢。」吳瑕往後說。
「嗯?」蕭雲早下了馬車,聽見吳瑕這樣介紹自己,就拖長了鼻音問。
「是姐夫,你姐夫。」吳瑕立馬變節說。
「小弟見過嫂姐夫。」吳疵看到蕭雲連忙上前行禮。
頓時門口都陷入這個稱謂帶來的震驚場地,吳瑕看著蕭雲抽搐的快要維持不住面癱的表情,撲哧一聲先笑出來。其他呆愣的人才回過神來,吳府的下人齊齊行禮,「給大爺請安,給大姑爺請安。」
此時吳疵明白過來,自己苦心想出來的稱呼鬧笑話了,頓時臉皮就漲紅起來,手足無措的看著吳瑕,到底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蕭雲身邊的阿甲給吳府的眾下人打賞,蕭雲竭力露出一個比較友好的笑容,「吳疵是吧,和我家中弟弟一樣叫我二哥吧。」
「二哥。」吳疵羞窘的喊道,看向自己只會無良笑的大哥,「哥,快進去吧。」
吳府是依勢而建,屋在山中,山在屋中,雖沒有蕭府的大氣富貴,但是別有一番野趣精緻。繞過了一個影壁,穿過一個寬闊的石坪,過了門廊,正堂就在眼前,門口現在立著一男一女,見吳瑕他們進來了。
一個拔尖的聲音傳來,「我心肝寶貝玉兒啊~~」蕭雲還沒反應過來,隨著聲音撲過來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吳瑕就站在蕭雲身旁,接住撲過來的人,無奈的拍著來人的背,「爹,我也才離家了三天,你怎麼跟一輩子沒見著我似的。」
「可不是一輩子沒見著麼。」吳老爺吸吸鼻子,「我的寶貝兒,在蕭家可吃的飽,穿的暖,沒人給你不痛快吧。我可憐的玉兒,怎麼看著瘦了不少。」
蕭雲看著眼前的父子情深,不知怎的竟有種無言以對的荒唐感。吳疵顯然對眼前的場景也有種無力感。
「爹,二哥也來了。」吳疵說,言下之意就是爹,你在你兒婿面前也保持點形象吧。
「你就一個哥哥,哪來的二哥。」吳老爺其實早就看到蕭雲了,可是對這搶了他心愛兒子的人,他是實在沒好感,鼻子冷哼一聲,算是打了招呼了,殷切切的拖著吳瑕往裡走,「兒子,爹讓人給你準備了你愛吃了,快走快走。你之前不是喜歡上紅珊瑚擺件嗎,我昨個兒又得了一件,你去看看喜不喜歡。」
吳瑕溫言溫語的回應著吳老爺,吳疵看著自顧自進入慈父孝子狀態的兩人,再看著身邊臉黑的蕭雲,淚目問天,為什麼剩下自己來接待啊,好害怕啊怎麼破嚶嚶嚶。
吳疵迎著蕭雲進正堂,吳老爺和吳瑕早就入座聊的火熱,一個中年美婦虛坐著看著他們,見蕭雲進來,連忙起身來,「這就是姑爺吧,真真長的一表人才。」
蕭雲一拱手,對吳瑕說,「暇兒,還是盡早給老爺太太敬茶吧。」
「你這是什麼態度,是趕著我家玉兒下跪斟茶走人嗎?」吳瑕還沒反應,吳老爺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對蕭雲橫眉冷對的。
蕭雲啞然,吳瑕看著吳老爺說,「爹,你不要無理取鬧啊!」
吳老爺立馬冷臉換可憐臉,「玉兒,爹都捨不得跟你說一句重話,他憑什麼冷冰冰的命令你,兒子,爹捨不得你,你今天陪爹吃了飯再走行不行。」
「自然是要陪岳丈用了膳才會去。」蕭雲恭敬的說。結果他只得到吳老爺一個算你識相的白眼。然後看著吳老爺拉著吳瑕的手又要流淚,「爹就知道玉兒孝順,一定會多陪爹一會的。」
恭敬不行,不恭敬也不行。蕭雲第一次面對這樣的長輩,毫無準備下真有點束手無措了。只得木著臉站立在一旁。
「老爺,正經的先喝了暇兒和姑爺的孝順茶。」美婦人出來打圓場。往門口一招手,有丫鬟捧著茶盞進來。
「玉兒不用跪,讓那什麼姓蕭的跪就好了。」敬茶的時候,吳老爺又出蛾子了,托著吳瑕不讓他下跪。吳瑕無語,「爹,不要胡鬧,不要我跪,就也不要二爺跪。」
吳老爺聞言假假的哭起來,「辛苦養大的兒子,我的心尖尖兒,一朝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了,結果別人連跪都不跪。」
吳瑕一個頭兩個大,三日不見,他爹胡攪蠻纏的功力又長進了。「爹——」
「無妨。」蕭雲鎮定的說,「我替暇兒跪了就是。」說罷,老老實實的下跪斟茶,吳老爺看著他的一番做派,冷哼一聲,到底對他的態度還是和煦了一點。
閒聊了片刻,吳老爺就讓人去開席。「你妹妹也想你的緊,我叫人拉了簾子,待會你去簾子後跟她說說話。」
「爹,曖兒才幾歲。」吳瑕笑,平常也不見爹是個死守禮法的主。
「這不是有外人嗎?」吳老爺小心腸的說。
吳瑕笑,「爹,你要是把二爺當外人,那也是把我當外人了。」
吳老爺還想再說,看吳瑕認真的臉色後只能悶悶的說,「那就把簾子扯了吧。」
到了吃飯的花廳,早有個八歲的小姑娘在那裡等著了,看見吳瑕也飛奔而來,「大哥哥。」吳瑕摟著吳曖轉了個圈,「哎呦我的小美人,給哥哥看看,又標緻了。」
吳曖露出一口小白牙,「哥哥,我給你繡了個荷包,可好看了,哥哥要隨身帶著啊。」
呃——吳瑕卡殼,按說曖兒的繡功沒的說,只是小孩的審美不知在哪裡轉了個彎,怪石嶙峋,枯枝敗葉她都覺得美。為了照顧小孩的自尊心,吳瑕還是很快的笑起來,「是嗎,曖兒繡的荷包一定好看,哥哥一定隨身帶著。」
吳曖在吳瑕的懷抱裡,怯生生的看著蕭雲,這個哥哥就是大哥哥的夫君嗎,長的真好看啊。吳曖眨巴著晶亮的大眼睛,「我也給蕭哥夫繡了個。」
蕭雲見著粉嫩一團的小女孩就覺得心中喜歡,聽她說也給自己繡了荷包,就盡量溫和的對她咧嘴笑,「那就謝謝妹妹了,哥哥也準備了禮物送給曖兒。」
「謝謝蕭哥夫。」吳曖甜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