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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雨終于停了,天空放晴,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徐辭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地鋪上,蓋着厚厚的一層紅色緞面被子。
剛睡醒的腦袋還有點迷糊,他揉了揉眼睛,撐着地面想要坐起來,結果後腰傳來一陣酸痛,被子滑下來,他看到了自己胸膛上斑駁的吻。痕,當即也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高熱的體溫,纏綿的交織,還有劇烈的頂撞和戳弄……
一切都像潮水一般襲來,讓徐辭年忍不住閉上眼睛,暗罵了一句。
瞿城這個天殺的混蛋!
他費力的翻了個身,昨晚身上那股粘膩的感覺沒有了,清清爽爽,顯然是有人趁着他睡覺的時候幫他清理了,掀開眼皮看了一眼牆角那個承受了一晚上“暴力”對待的大衣櫃,上面還挂着沒幹的水痕,很顯然也擦過很多遍了。
這時候房門“嘎吱”一聲響,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進來了,閉上眼睛躺在地上不動彈,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淅瀝瀝的水聲過後,一塊滌過水的棉布開始一點一點的擦他的手背,從指縫到指尖,哪個細節也不落下。
徐辭年半掀開眼皮,看到了赤LUO上身的瞿城,他這會兒神采奕奕,高大身體半蹲在自己身邊,脊背和肩膀結實的線條起伏有力,完全看不到昨晚一丁點病态。
果然是頭禽獸,恢複力真他媽可怕。
徐辭年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跟大爺似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任憑瞿城把昨晚被淋濕的T恤當成毛巾,在他身上擦擦洗洗就是不搭理他。
瞿城早就知道徐辭年醒了,這會兒不開口說話肯定是心裏還在生氣,所以他嘴角挂着笑,故意掀開被子,拿涼毛巾往徐辭年鎖骨和腋窩裏蹭。
這時候突然感覺屁股被人不輕不重的踹了一下,徐辭年半掀開了眼睛,“讓你碰那兒了麽?我的腳昨天在櫃子裏磕傷了,你給我揉揉。”
他下指令下的無比理所應當,平躺在紅色的被子上,一隻腳搭在瞿城肩膀上,又四平八穩的閉上了眼睛。
瞿城明白這孔雀就是昨晚被他強壓着幹了那檔子事兒,心裏不痛快,有氣沒處撒故意給他找事兒做,不過他就喜歡他這副矯情的傲勁兒,看着徐辭年半閉着眼睛,露出一片狹長的鎖骨,對他頤指氣使的德行,他就感覺特美。
抖了抖手上的水,他搓熱雙手,開始慢慢地揉徐辭年的腳腕。
瘦削的腳面上沒有二兩肉,鮮少見陽光的白皙膚色下是青色的血管,他的足弓随着他的動作不自覺地動,一張一弛顯得特别勾人。
瞿城忍不住盯着他的腳心猿意馬,昨晚的記憶襲來,他覺得身體又開始發熱了。
這時徐辭年掀開眼皮問他,“你的病好了?”
“嗯。”瞿城忍笑,“昨晚發了很多汗,早上天沒亮就退燒了。”
徐辭年瞪他一眼,極度懷疑昨晚瞿城是故意糊弄他,憑什麽這家夥燒到三十八九度第二天一早還能活碰亂跳,他就隻能躺在床上,連動一下都費勁?
瞿城看他不說話,忍不住低笑出聲,“喂,你要不要洗澡?趁着隔壁老爺子還沒醒,我去打點水來給你沖沖,雖然已經給你擦兩遍了,不過我知道你愛幹淨,受不了米青液那股子腥味。“
不提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徹底把徐辭年的所有火氣都點燃了。
他閉上眼就能想起昨晚這家夥非要身寸進來,打他罵他也不聽,最後好不容易拔。出來了,還他媽弄了他一身,到現在他吧唧嘴都還能嘗到那股味道!
“你還知道給我擦幹淨,當初身寸的時候怎麽就沒這腦子?你别以爲仗着昨晚生病胡來我就原諒你,瞿城你給我等着,下次我非得把你捆成粽子,身寸你一臉,讓你也嘗嘗這滋味!”
他伸腳對着瞿城的大鳥就踹,結果又扯到了股。間的傷口,疼的“嘶”了一聲跌回被子上。
瞿城拼命忍笑,可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事兒,我愛吃,你身寸我一臉我肯定一滴不剩都舔幹淨,下次你生病的時候我也這麽報答你。”
“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徐辭年伸手打了他臉一巴掌,啪一聲,特别響亮,直接把瞿城的左臉打出了紅印。
聽到響聲徐辭年也懵了,沒想到會這麽用力,瞿城用舌頭抵住半邊臉,呲着牙揉他的臉,“媽的,孔雀你還真打啊?我還是病号啊……昨天差點被人抓走送命,你還真舍得。”
徐辭年還真舍不得。
他一向刀子嘴豆腐心,這會兒看着瞿城那副呲牙咧嘴的樣子,火氣也消了大半。
過了半響,他悶聲悶氣的撇他一眼,“還疼啊?”
瞿城其實根本就不疼,皮糙肉厚的這一巴掌算什麽,他就是願意慣着徐辭年,哪怕憑他的身手,十個徐辭年都不是對手,他也不生氣,故意裝模作樣捂住臉,可憐兮兮的點頭,“是啊……我本來就剛退燒,忙活了一早上又被你打了一巴掌,這會兒腦袋嗡嗡的,又有點暈。”
徐辭年扯了扯嘴角,伸手揉他的太陽穴,“行了,你扶我起來,一會兒我給你揉揉就不疼了。”
瞿城本來已經做好迎接徐辭年狂風暴雨轟炸的準備了,這會兒不疼不癢的挨了一耳光就能讓這隻孔雀消氣,簡直像中大獎一樣。
這會兒他真是無比的感謝自己病的真是時候!
勾着嘴角忍笑,他給徐辭年穿上衣服,順便又吃了好幾塊豆腐,才意猶未盡的把人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回身剛要卷起地上的被子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你們醒了沒有撒?醒了我就推門進來喽。”
徐辭年驚得頭皮一麻,趕忙打量四周害怕洩露任何蛛絲馬迹,瞿城也沒想到老頭子醒的這麽快,手裏的被子還沒收好,一時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塞。
“咋沒動靜?我說娃兒,你們在不?”
老爺子的聲音又從門外響起,這次連房門都被推得嘎吱響了好幾聲,徐辭年抓了抓頭發,隻能僵着後腰跑過去開門,“醒了醒了,剛才說話來着,沒聽見您叫門,老爺子您起得可真早。”
房門打開,老頭端着一盤清粥小菜進來,臉上笑眯眯的,掃視了一眼徐辭年和瞿城,“早飯早飯,當然要早點吃,你們昨晚睡得好不?”
徐辭年想起昨晚的事情隻覺得尴尬又羞憤,一時間愧疚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人家交代。
難不成說:老爺子,昨兒我們在您兒子的新房櫃子裏幹了一炮,對不起,您别介意?
想起來就很不要臉好嗎?
瞿城見他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趕緊接過話把,“當然睡的好,昨晚真是多謝您了,要不是您出手幫忙,我們這會兒可能已經被那些人抓走了。”
“說起來,老爺子您既然知道有人要抓我們,怎麽也不問清楚我們的來曆?就不怕招來壞人嗎?而且昨晚的情況那麽兇險,您爲什麽會幫我們?”
瞿城問出了心裏最疑惑的問題,同時也轉移了徐辭年的尴尬。
他今早天不亮的時候就醒了,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一個深山裏的老頭,就算是淳樸善良也沒道理随便就幫兩個陌生男人打掩護吧?
老爺子聽着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坐在餐桌邊對徐辭年和瞿城招招手,一邊喝粥一邊說,“這有什麽怕的,我老頭子雖然一輩子住在山裏,但是活了這麽大把歲數,好人壞人還是分得清的。昨晚找你們的那些人是我們這裏出了名的惡霸,木得一個好東西,所以我壓根不懷疑你們的身份,因爲壞人難爲的都是好人。”
“況且……你看這個娃娃,長得細眉長眼,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是好人家養出來的孩子,知道弄髒了我的被子連話都不好意說了,估計沒什麽心眼算計我老頭子,更何況我家窮成這樣,就算遇上壞人又能被劫走幾個錢撒?”
這話一出,徐辭年的臉當即像被人潑了一盆滾燙的開水,直接從額頭紅到了脖子根,瞿城也沒想到昨晚的事情老爺子全知道,尴尬的直咳嗽。
老頭子笑眯眯的看着一臉窘迫的兩人,似乎很喜歡捉弄他們。
徐辭年咳嗽了一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老爺子……您既然都猜到了……那,那不覺得兩個男人是這種關系很不正常嗎?”
老頭子呵呵直笑,慈眉善目的圓臉上,兩隻眼睛都笑沒了。
他一邊給瞿城和徐辭年布置碗筷,一邊四平八穩的說,“你們不用緊張撒,我老頭子活一輩子什麽沒見過啊,實話說,我兒媳婦就是個男娃娃撒。”
瞿城這下也愣了,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這是多大的緣分才能讓他和孔雀遇上這麽好的一位老人家。
“以前我也受不了,村裏的人見到我們也指指點點,結果我娃娃就跟着兒媳婦走了,五六年都沒回來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就啥子都想開了,男娃女娃都一樣嘛,兩個人過日子高興不就好撒,可惜等我想開了,建了新房子給他們,娃娃也不回來喽。所以,新房子給誰住都一樣,最重要的是住的人過得好撒。”
徐辭年聽完很久都說不出一句話,心裏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如果他的父親能有老爺子對兒子的一半對他,他想自己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看這老頭慈眉善目的樣子,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爺爺,當時老爺子還沒死的時候就跟他說過一樣的話,可惜現在想起來隻覺得無比心酸,險些掉淚。
瞿城對他溫柔的笑了笑,安撫一般,似乎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是心情。
徐辭年扯了扯嘴角,緊緊地攥住了老爺子的手,“老爺子,真的……謝謝您,我們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總之謝謝。”
“好啦,你們兩個瓜娃子,這一大早是做啥子嘛,又害我想起了傷心事,吃飯吃飯,我老頭子腌的鹹菜好吃得很,快嘗嘗。”
瞿城用力攬了攬徐辭年的肩膀,無聲的給他安慰,轉臉夾起一塊野山椒咬了一口,誇張的吐氣,“哇!又辣又好吃,老爺子您這手藝絕了!”
徐辭年知道他是故意緩解氣氛,不想讓他跟老爺子想起往事,所以配合着吃起了早飯,老爺子更是被瞿城幾句話誇的合不攏嘴,拿着筷子笑彎了眉毛。
三個人說說笑笑吃完了早飯,就是離别的時候了。
老頭子輕易見不到生人,難得遇到兩個談得來的男娃娃,心裏也很舍不得,塞給他們一堆果子野菜,又一路送兩人下了山。
“娃娃撒,有空常來玩喲,我腿腳不好走不動喽,你們要是有機會見到我娃娃就讓他回家看看!”
老爺子說着說子都抹起了眼淚,徐辭年看着心酸,用力的點頭應下,一邊走一邊揮手,等到再也看不到老爺子的身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
“好啦,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咱們也該回家了。”瞿城牽起他的手,大步向前。
爲了躲避刀疤臉的追殺,兩個人都換上了Y城當地民族的衣服,此時他穿着Y城當地民族的對襟汗衫,腦袋上頂着一塊藍綠色的頭巾,手裏拿着老爺子送的東西,一邊走一邊說話,猛地看上去就像個山林裏打獵的漢子。
徐辭年穿着跟他一樣的衣服,回過頭看身邊這個一直陪伴他的男人,想起老爺子臨走之前說的話,陡然停下了腳步,心裏突然有些發熱。
回家……
這個詞聽起來實在是很有吸引力。
“怎麽了?”瞿城回過頭看他。
徐辭年笑了笑,突然下了一個決定,“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我們不是正要回去嗎?”瞿城不明所以的笑出聲了。
徐辭年搖頭,“不是回S市,而是回我的老家,去見我媽媽。”
幹脆利落的話語就像徐辭年這個人一樣從來不拖泥帶水,果決灑脫,決定了就是決定了,不會再有一點猶豫。
他想老爺子說的對,有些事情不能等到後悔了之後再去做,漂泊了七年,終于安定下來,他渴望一份肯定,哪怕隻是對着一塊墓碑,也想要驕傲的告訴家人,瞧,這是我的愛人。
瞿城盯着他的眼睛,心髒突然間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還是不敢确定這句話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你……是認真的?”
徐辭年輕輕的笑了,反手握住瞿城。
兩個人十指交纏,他仰起臉,笑的眉目裏全是神采,“當然,沒有比現在更認真了。”
擲地有聲,瞿城覺得自己在這一刻什麽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