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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狐》第71章
71.薛常雲棲番外二:情起

 薛常十四歲家破人亡,悲慟卻異常冷靜,在看清知府的態度後,心中了如明鏡,知道自家的仇人不是這知府便是知府要保的人,總歸是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知府見他謙恭有禮、挑不出錯來,而外面又有一大堆觀望之人,自然不好為難他,這才讓他全身而退。關於宅子地契、鋪子地契,薛常隻字未提,家中的已燒成灰、官府那裡的備案橫豎是要被銷毀的,他提了也沒用,反倒讓對方心生警惕。

 對方手段狠辣,顯然是要斬草除根,他以為裝作懵懂無知可以換來一條生路,沒料到那些人當真謹慎得很,生怕留下後患,一路都在追殺。

 他與雲棲二人東躲西藏、狼狽萬分,裝扮成乞丐異常艱辛地逃命。他養尊處優慣了,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日子,好在一路都有雲棲陪著,心中才好受一些。雲棲雖然寡言少語、不善言辭,卻對他忠心耿耿,明明比他小,卻處處照顧他。

 薛常笑容艱澀:「雲棲,你這又是何苦?我當初收留你是因我家境殷實,舉手之勞罷了,你救我一條命,還債綽綽有餘,為何還要跟著我亡命?」

 雲棲咬著嘴唇,一臉堅毅:「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那救命之恩,我又該如何償還?薛常心中苦笑,伸手在他亂糟糟的頭髮上摸了摸,想必自己此時的樣貌也好不到哪裡去,歎息道:「雲棲,往後你便是我薛常的親弟弟,逃過此劫,我必有翻身之日,你且看著。」

 雲棲自然相信他的能耐,聞言點點頭,忽然又眼睛瞪大,垂頭誠惶誠恐道:「雲棲只是下人,怎能與公子兄弟相稱,公子不可……」

 薛常擺擺手:「你不答應也無妨,我心裡記著便是。」

 一年後,薛常逃出生天,帶著雲棲在外省一家專為窮書生開闢的書院落腳,自此總算是安定下來,之後又想盡辦法爭取到了當地鄉試的名額,第二年成功中舉,並且中了頭名解元,為這破書院爭得了諸多榮耀。

 中舉後,謝過書院的夫子,帶著雲棲趕往京城,第二年會試、殿試俱是頭名,成了本朝最為年輕的狀元。薛常連中三甲,深得皇帝喜愛,入翰林院、官拜從三品,可謂一步登天。

 這一年,薛常十七歲,留京赴任,自此正式踏上了仕途。

 在京城安身立命後,薛常派人再次去那家書院道謝,並資助銀兩給他們修葺屋子、改善伙食,之後又請了師父回來教導雲棲練武。

 這兩年,雲棲為了讓他無後顧之憂地備考,小小年紀便做起了短工,賺的銀兩全部供他讀書生活之用,他也不矯情,知道形勢迫人,便毫不推卻地照單全收,只不過都一一在心裡記著。如今有了府邸有了俸祿,他自然要將欠下的債一一償還。

 雲棲喜愛練武,他便找人來教他武功;雲棲在酒肆茶館聽說書之人描繪戰場上將軍的英明神武時面露神往,他就尋遍各種兵法謀略的書籍給他看;雲棲對於以兄弟相稱誠惶誠恐,甚至不再喚他「公子」而是改口為「大人」,他便以主僕之禮相待。

 雲棲不傻,哪裡看不出薛常處處照拂、處處都在順著自己的心意,原本就死心塌地,此時更是一根筋地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薛常將他當做棟樑之才甚至全才來培養,教他兵法、教他讀書、教他算賬,甚至手把手教他習字,每每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都會覺得欣慰,笑道:「等有朝一日學出了模樣,你就去考個武狀元,必定能大有所成。」

 雲棲聽得失手將筆掉在了地上,連忙撿起來,急急道:「屬下不考什麼武狀元!」

 「那你練這麼些武藝可就要荒廢了。」

 「不會!」雲棲面色焦急,「屬下只求能跟隨左右護大人周全!若能換來大人一聲平安,屬下這些武藝就沒有白練!」

 薛常見他急得滿頭大汗,忍不住笑起來:「你若不想考,那就不去考了。原本還想著等事情了結之後,我也重新練練武,現在看來倒是不必了。你我二人一武一文倒也相得益彰,今後我將性命交託與你,可要辛苦你了。」

 「大人言重!」雲棲聽得惶恐卻又精神振奮,「屬下一定竭盡全力!」

 薛常見他滿臉都是與年紀不符的凝重認真,心中滋味難辨,忍不住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輕輕歎了口氣。

 他的性子已經磨得與當年大不一樣,面上與人親厚、笑若春風,內心卻待人疏離防備,唯一信任的便是雲棲,也只有在雲棲面前才會露出放鬆的一面。

 府中也有僕從與侍衛,由於他待下人從不苛刻,因此都對他頗為忠心,他也願意將事情交給這些人做,可唯獨每晚入睡,只能讓雲棲留在身邊,其他人一概不准踏入房門半步。過了三年驚弓之鳥的日子,如今要說將性命交出,也只放心交到雲棲一人手中。

 薛常花了很長時間才將當年的事情查出眉目,原來是因為薛家生意做得太大,阻了別人的路,那人姓李,叫李如銘,名義上還是自己父母的朋友,當日此人正在薛家做客,夜裡留宿也是他早就謀劃好的。

 不過以他一人之力哪有那麼容易行事,這其中知府也摻和了一腳,知府一直想分薛家一杯羹,可薛家過於正直,不願官商勾結,屢屢推拒。知府早就記恨在心,又與李如銘一拍即合,之後安排了府衙內幾個身手敏捷的人與之裡應外合,這才得了手。

 如今薛家的產業悉數落入李如銘的手中,那李如銘卻不是塊經商的料,才短短三年時間,生意已經大不如前,好在他一直與知府互相勾結、彼此照應,依舊過得如魚得水。

 薛家的地契、鋪契早已銷毀,沒了文書的證明,即便將他們繩之以法也收不回家業,更何況那些已被李如銘敗得七七八八,收回來也沒了意思。

 當年薛家雖談不上富可敵國那麼誇張,但是也足抵半國,之前是因為官府廉明一直過得很好,沒料到換了一任知府後便落得如此下場。不過僅憑這一個知府哪有膽量和能耐隨意銷毀屬於朝廷的文書備案?這其中必定還牽連著上面的人。這一串實力互相勾結,得到薛家財產後即便各自分上一兩成也夠他們享受的了。

 薛常已入朝為官,那些所剩無幾的家業不要也罷,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將他們全部連根拔起,因此雖然當年的案子已經搜集了證據,卻按捺著沒有動作,又暗中著手搜集這些貪官污吏的罪證。

 而江南那邊的人當年追殺他讓他給逃了,本以為他撐不了多久就會活不下去的,沒料後來竟然聽到他入朝為官的消息,大驚之下再也睡不安穩,連夜便開始走動各種關係。

 這其中上上下下牽連甚廣,薛常年紀輕輕孤身一人,在朝堂上只覺得危機四伏,簡直是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夜裡也不知遇到過多少行刺,俱是九死一生。

 薛常花了兩年時間在朝中站穩腳跟,待時機成熟後終於將所有罪證一併拋出。一石激起千層浪,皇帝震驚之下核實了所有人證物證,大發雷霆,下令必須嚴辦,幾番審訊嚴查,將這撥勢力連根拔除。

 這一年,薛常十九歲,只恨不能手刃仇人,可看到他們發配的發配、砍頭的砍頭、滅九族的滅九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當夜便跪在了父母與祖宗靈位前,告慰他們冤魂。

 薛常緊繃了數年的神經一朝鬆懈,身子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落差,立時就虛弱了,再加之又在深秋跪了一個寒夜,最後終於撐不住,大病一場。

 雲棲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喊大夫過來把脈醫治,自己更是衣不解帶地照顧,見他面色蒼白、雙唇失色,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在絞痛,熬藥餵藥都是親力親為,見他終於轉醒,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薛常撐著坐起來,見他紅著眼眶著急慌忙地過來扶自己,忍不住虛弱地笑了笑,啞聲道:「死不了。」

 雲棲聽著「死」字只覺得心頭一顫,抿緊唇一聲不吭,轉身端了藥過來,因為太燙,就拿勺子一邊攪一邊吹,神色間滿是嚴肅。

 薛常看著他,只覺得心口暖燙,唇角再次染上笑意,歎道:「病一場也好,從今往後脫胎換骨,什麼都可以放下了。」

 雲棲細不可聞地抽抽鼻子,默默點了點頭。

 又過兩年,薛常官拜丞相之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他入朝以來,同僚早已被他的所作所為震懾住,紛紛視他如猛虎,如今更是無人敢再輕看他。

 薛常接受了諸人的道賀,當日回府後坐在湖邊的涼亭內喝得酩酊大醉,往日掛在臉上的微笑全都不見蹤影,熏醉的目光在四處轉了一圈,喃喃道:「雲棲,你看這院子改建得可好?可有江南園林之風?」

 雲棲已經長成翩躚少年,沉默的氣質添了幾分清冷,依舊是不愛說話,站在他身邊默默地看他一口一口地喝著,終於忍不住蹙著眉將酒壺奪過來:「喝多了傷身,大人還是回去歇著吧。」

 薛常彷彿沒聽到他的話,指指四周的景致,繼續道:「我問你,這院子改建得如何?」

 「改建的很好。」雲棲照實回答,咬著唇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只是睹物思舊易傷神。」

 薛常愣了一下,呵呵笑起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搖頭低歎:「睹物思舊易傷神……呵呵,還是你想得通透啊!我這些年白活了……」

 雲棲見他又是笑又是喝,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又勸他回去休息。

 薛常依舊無視他的話,怔怔地發了會兒呆,笑容逐漸轉冷,咬牙道:「建了園林如何?做了丞相又如何?薛家如今只餘我一人,我要這丞相之位有何用?!」說著手一揮將酒壺酒杯悉數擲落在地,神色間滿是仇恨與淒楚。

 雲棲這麼多年如影隨形,從未見他發過怒,即便是對付仇人,也一直隱忍著,現在見他這麼痛苦,自己一顆心也跟著揪痛起來,卻不知要如何安慰,只盼著他發洩一通心裡能好受些。

 薛常靠在身後的柱子上,失神望著湖中明月的倒影,喃喃低語:「要來何用……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

 雲棲差點脫口說一句「你還有我」,隨即又咬著唇愣住。自己只不過是個被他無意間收留的下人,怎能與他親人相提並論?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薛常醉得一塌糊塗,仍舊在喃喃自語。雲棲見他意識已不太清醒,連忙將他扶起來,把他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半摟半拖著帶他回屋。他如今已經抽高了不少,卻也只是個少年的身量,好在習武練出了一身的力氣,扶他回去毫不費力。

 薛常倚在他身上,頭也歪靠在他頭上,側過臉來繼續不清不楚地說話,口中呼出帶著酒香的氣息,在他臉上輕拂而過,又一絲絲鑽入他耳中,滾燙的溫度將他耳根燙出一層紅色,心底有些莫名地輕顫,沒來由一陣驚慌。

 薛常被他安置在榻上時,早已醉得不省人事。雲棲打了水替他擦臉,見他兩道修長鋒利的黑眉緊攏在一處,忍不住伸手給他抹抹平,緊接著又讓自己逾禮的動作嚇了一跳。

 薛常從不讓除他以外的人近身,因此以往沐浴也會讓他擦背,可他卻從未碰過他的臉,此時也不知哪裡不對,忽然著了魔一般又將手伸出去,卻在即將觸碰時堪堪收住,急急忙忙收回,心口突然跳得有些快,慌得口乾舌燥,明明這裡沒有旁人,眼神卻莫名其妙地有些躲閃。

 薛常喜愛乾淨,逃命的幾年沒有辦法,後來安頓下來,每日睡前都要沐浴,與當年在江南無異。雲棲定了定神,怕他半夜或早上醒來不舒服,決定替他擦擦身子,於是又換了一盆熱水過來。

 解開他的衣服替他仔仔細細地擦,又將他翻個身給他後面也擦了一遍,最後看著他的褻褲卻犯了愁,實在不知該如何下手,總覺得有什麼未知的恐懼在等著自己,心裡惴惴不安。

 薛常雖然喝醉了酒,睡相卻極好,眉頭微微蹙著,眼睫下籠著一層陰影,薄薄的嘴唇因喝了酒顯得比平日裡紅潤厚澤了一些。

 雲棲看了兩眼再次口乾舌燥,懊惱地閉了閉眼,深吸口氣撇開視線顫著手將他褻褲褪下,按捺著心口的狂跳,仔細卻慌亂地將他身下擦了一遍,又跌跌撞撞地衝出去將水到了,再次回來依舊是不敢正眼相看,手忙腳亂地替他穿好衣裳、蓋好被子,最後虛脫了一般坐在床邊喘氣,全身被汗水浸濕,整個人彷彿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當夜,雲棲做了一個十分荒誕的夢,夢裡的薛常如醉酒時那樣貼在他耳側說話,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淹沒在唇瓣間,那兩片薄薄的嘴唇帶著溫熱貼上他的耳蝸,將他一顆心扯得又癢又酥麻,讓他失神得好像靈魂出了竅。

 半夜,雲棲忽然從睡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地喘著粗氣,正被夢中的場景嚇得魂飛魄散時,忽然覺得身下有些黏黏膩膩的難受,探手一摸,整個人都僵住了。

 雖然這是第一次,可並不意味著他不懂,深秋的寒夜,他被自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渾渾噩噩間忽然掀開被子下了床,鞋也不穿就沒頭沒腦地衝出了屋子,摸著黑一路衝到湖邊差點就直接跳下去,幸好及時剎住了步子,在頭上敲了敲,無聲無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他如今已十五歲,心智開化得似乎晚了些,可一旦開化就是驚天一個霹靂,他萬萬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對主子有非分之想,對自己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就此埋頭水中悶死算了,可被冷水激得一清醒,又開始擔心薛常喝醉了酒會不會醒來找水喝,會不會哪兒不舒服,深吸口氣又爬上了岸。

 回屋後迅速擦擦身子換了乾淨衣裳,走到裡間看了看,見薛常睡得沉穩,這才放心地退出去,熱浪由耳根燙到了臉上,好像犯了天大的罪過似的,偷偷摸摸地將衣裳洗了。

 第二日,向來身子硬朗的雲棲竟然也因為泡冷水得了傷寒,恐怕也是與心境有著莫大的關係。

 薛常下了朝見他面色蒼白,一下子就發現他生病了,連忙將他拉回去讓大夫瞧病,知道是輕微的傷寒,這才微微放心。

 雲棲愧疚得頭都抬不起來,垂著眼訥訥道:「對不起,讓大人操心了。」

 薛常接過下人手中的藥碗,學著他那樣攪一攪吹一吹,輕聲道:「是我昨晚任性了,喝那麼多酒醉得人事不知,害得你也跟著受罪。不過醉一次心裡倒是平復了許多,想來以後都不會再如此了。」

 雲棲聽了覺得自己更加沒臉見人,頭又低了幾分,都不曾注意他將碗遞到自己面前。

 薛常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將碗收回來,用勺子舀了遞到他唇邊:「該喝藥了。」

 雲棲嚇一大跳,慌裡慌張地伸手將勺子和碗奪過去:「怎能勞煩大人,我……我自己來!」說著見勺子裡的藥汁灑了,也管不了許多,埋著頭就著碗咕咚咕咚幾口將藥湯全部喝下。

 薛常哭笑不得:「這麼急做什麼?沒人跟你搶。」

 雲棲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眼神都不知該往哪裡放,胡亂點了點頭:「我下回慢點。」

 薛常笑了笑,將碗拿回來遞給一旁伺候的下人,讓他好好休息,便走到一旁去處理事務了。

 自此,薛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薛丞相對這貼身侍衛相當親厚,簡直如同對待親兄弟,因此也將他視作半個主子。

 雲棲卻對旁人的態度毫無所覺,只是悶頭習武,而且習得比往日更為勤快,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將心思洩露出來,本就話不多,往後幾年更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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