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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任家二少》第40章
  第四十二章:這是報應

  這是一顆與外表不符的,蒼老的幾乎乾涸的心臟。好像只有緊緊地擁著懷裡的人,才能為這顆心臟重新注入生機,從緩慢到劇烈的跳動,一下一下的回溯著時光,漸漸地與這具年輕的身體同步。

  蕭天弘突然笑了,帶著笑意的在他耳邊呢喃:「任刃,我想你了,想了你十年了。」

  任刃怔怔的睜大了眼,透過那人披散的髮絲,視線只落在了那合起的門扉上。一股寒氣從無窮的地獄湧上,沿著他跪在地面的膝蓋攀延而上,漸漸冰冷了他的手腳,他的身體,他的心臟。那麼的冷,冷的他連視線凍住了。

  他早就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這一世的他認識了林澤生,認識了娉婷,認識了鳳娘;這一世的他是一個孝子,是在澤州被人稱頌的任家二少。因為他的重生,好多人,好多事都發生了改變,可是,為什麼連蕭天弘也變了?

  天仁初年的蕭天弘不會用這樣溫柔的動作,這樣深情的聲音,說出我想你。蕭天弘應該是那個驕傲桀驁的帝王,高高在上,即使他以生命的代價也觸碰不到。

  任刃僵硬著身體,近在咫尺的身體傳來的暖意,對他而言好似火燒般的疼痛。與體內散發的寒冷形成了極端的對比,刺激的他幾乎失了神志。他說十年,什麼十年?他不懂……他不敢懂……

  這個蕭天弘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十年,他現在的年齡與初登基的帝王不過相處一年有餘,何來十年?難道說……任刃感覺身體幾乎要顫抖起來,蕭天弘也重生了?!

  蕭天弘好半天才緩緩鬆開手臂,一手握住他的肩頭,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與他對視。年輕的帝王眼中有著清淺的笑意,那種笑意那麼淺那麼淡,好像在下一秒就會破碎,但它又是明明存在著的。只是,有些脆弱的似乎經不起敲打。

  「十年。我找到你了,便再也不放了。」

  宣誓一樣的話語,讓任刃的散亂的眼神突然彙集起來,一點一點的散發出一種蕭天弘從未見過的神采。他已經懂得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是呢,為何他任刃可以重生,而蕭天弘不行呢?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聽到陛下親臨時,他恐懼,他絕望,但這一世的他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來承擔痛苦,會有父兄站在他的身後,還會有一個人安靜的站在他的身邊,堅定地告訴他「我一定會護住你。」

  所以,他想,有什麼好怕的呢?即便那人是華國的帝王又如何?

  上一世,若沒有他的允許,蕭天弘如何能給他帶來傷害和痛苦?

  這一世,沒了愛情的倚仗,就算是那個曾糾纏了十餘年的蕭天弘,又哪有再次傷害他的機會?

  忽然,少年微微後撤,躲開了他抬著他下巴的手指,緩慢的露出疑惑的表情:「任刃不懂陛下的意思。任刃與陛下結識不過一年有餘,何談十年?」

  帝王眼中的笑意隨著他的話語微微蕩起了漣漪,好半天才平息下來。他慢慢收回雙手,拉著任刃的手腕隨他一同站起,視線從未離開過少年的眼睛。只是,他在那眼中看到了慌亂,看到了驚訝,看到了排斥,卻再也沒了他想找到的情緒。

  那如同幻境般的淺笑消失無蹤,突如其來的疼痛在一瞬間席捲了他搏動的心臟。蕭天弘的思緒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他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疼痛,無藥可醫的,只能等待它慢慢淡去。

  他構想過無數次見到任刃的畫面。他可以對他怒罵,對他憎恨,對他狠厲,卻不想他竟這麼的淡然,淡然的好像面對一個陌生人。

  這一幕,讓他回憶起那些夢中經常出現的任刃平靜的臉,似乎在這一刻於眼前的人重合。自言自語一般,蕭天弘的聲音低低的,幾乎不像一個帝王:「我不會弄錯。這個停戰的主意,只有你膽敢提出,只有你知道仁帝不仁,只有你才這麼瞭解我……」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分散,就這麼消失在空氣中不見。

  任刃定定的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人,已經沒有必要偽裝。他不知道他死後發生過什麼,他不明白為何蕭天弘會有這種突然的轉變,但他既然想要說開,他亦無不可。重生的秘密,無人傾訴,如今遇到一個同樣經歷的人,竟讓他會覺得有點親切和輕鬆。

  感覺十分荒謬的勾了勾嘴角,他的心情怎麼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仔細的觀察著曾經最愛的人的面容,熟悉的臉龐,卻沒了熟悉的感覺。無論是熟悉的愛戀,熟悉的疼痛,還是熟悉的怨懟。平淡的,好像那些過去都成了別人的故事。

  「是,我承認。那麼陛下是何時來到這裡的呢?又為何要來找我呢?」出乎預料的爽快,讓蕭天弘有些驚訝,只是那最後幾近諷刺的疑問,讓他苦澀的扯出一個笑容。

  為何會來找他?蕭天弘也說不清,他想他,毋庸置疑。可是為什麼想他?為了追回那份純粹的愛情?為了將這個人帶回身邊成為助力?為了在這匪夷所思的經歷後找到一個相同的人?蕭天弘分不清這種繁複的心情,但卻知道自己的目標:他要他。

  蕭天弘轉過身,率先走到桌邊坐下,想了想開口道:「我要你跟我回去。我說過不會再放開你了。」

  任刃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感到荒謬至極。怎麼會這樣?那時候,他讓自己低賤到了泥土之中,傾盡全力去乞求他的回眸,卻求之不得。現在,他已經不想要了,卻突然之間唾手可得。

  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個笑話,即便早就知道了,但此時卻愈發深刻的認識到,前世的任刃還真的是個傻瓜。

  於是,他笑了,好像真的聽到了一個笑話,那麼好笑,那麼諷刺。「陛下,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少年清脆的聲音中明朗的譏誚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割開他的心臟,鮮血淋漓。蕭天弘低下頭,自嘲的輕笑出聲,早就預料到的後果不是嗎?誰經歷過那樣的屈辱和折磨還能繼續愛著呢?可是,明明有了準備,為什麼會覺得疼呢?他的拒絕,竟然讓心硬如鐵的帝王承受不住嗎?

  蕭天弘突然明白,即使重生,也無可挽回了。

  袖口中的手掌緊了緊,修剪的圓潤整齊的指甲觸到掌心,有點點疼痛。年輕的帝王冷冷的笑了,那疲憊的有些滄桑的身體突然散發出桀驁的氣勢,他側過頭,看著面無懼色的少年,冷然道:「朕是帝王,沒有得不到的。」

  任刃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是呢,這樣才是蕭天弘。

  因為不愛,再沒了當局者的迷惑。任刃很輕鬆的就想清楚了他的心思:現在的局勢,非常需要任刃的幫助吧。是呢,想以鐵腕手段掌握政權,大行新政,怎麼會不需要一個最為瞭解他形式做法的任刃呢?那些陰狠的暗地手段,還有誰比他更清楚呢?

  知道前世的任刃只渴求他的愛意,所以之前放低姿態,愧疚服軟。不愧是最懂掌握人心的天仁帝呢……若是前世的自己,面對這樣的柔情蜜意,怕是早就貼了過去了吧?見這種手段未果之後,便要以帝王之權強制他了嗎?

  可是,我如今面對的不是愛人,只是帝王,要想脫身又有何難?

  少年清亮的聲音響起:「陛下,你要用強嗎?可是,別忘了,我姓任。」

  從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晰的意識到,兩人身份上的天差地別。他不要他的時候,可以像丟垃圾般丟棄,即便死了也得不到他側目。而他要他的時候,一句話就妄想決定他的命運。

  可是,他更由衷的慶幸:他姓任。他為這個響徹華國的姓氏自豪,他為這個能護住他的姓氏驕傲。

  所以,我既然姓任,便寧死也不會再回到弁京之中成為父兄的牽制;我既然姓任,你又敢把我或者我的家人如何?既然你是重生的人了,便該知道沒有任家軍的華國,國將不國。

  蕭天弘的心中又是一痛。這樣的任刃,他知道,卻從未見過。經任刃之手,行了多少陰私齷齪之事,他都清楚,所以任刃怎麼會是溫順無害之人呢?可是任刃面對他時,卻總是溫馴乖巧的,哪裡有過面對敵人一般的戒備強硬?

  任刃說得對,他如何用強?任家軍是萬不能動的。經歷過上一世,他知道為了這個小兒子,任封疆可以做到什麼地步;他也記得處死任封疆之後,華國邊防的壓力陡增時的困境,所以,任家除不得。

  除非,他為了任刃可以不顧華國的安危,可以不要這個帝王之位。想到這裡,蕭天弘心中嗤笑。

  多年的修煉,使得他的臉上沒有半點動搖。冷凝著一張臉,蕭天弘覺得一種那麼深刻的酸澀從心口處沿著他呼出的氣體蔓延到了口腔,就連吐出的字都帶著那種隱隱的疼:「你,是在威脅朕嗎?」

  任刃卻彷彿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很乾脆的點點頭,意外的誠實:「是。所以,陛下為了我澤州的安危,華國的萬年基業,還請三思而後行。」

  明明心臟還在疼著,卻覺得這樣的任刃竟比記憶中的還要迷人幾分,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散發著他從未見過的飛揚的光華,光彩奪目。不知不覺,嘴角染上了笑意,他輕輕扣了扣桌子,說道:「可是,戰船被毀,這可是不輕的罪過。朕可以依法治任將軍的罪。」

  任刃也走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笑容有著談判的虛假:「可是,作為彌補,我們提供了更好的方法不是嗎?兵不血刃,保我國百年平安。如果陛下非要追究這戰船之罪嘛……都因任刃監管不力,我願一力承擔。那麼,陛下要我再死一次嗎?」挑起眉毛,他輕聲問道。

  犀利的話語讓年輕的帝王怔住。心口處的疼痛忽然消失不見,那裡似乎被掏空了一般,只餘下一個空洞,耳邊依稀能聽到冷風穿過的聲音。年輕的帝王突然笑了起來,樂不可支的大笑,笑得連話都是斷斷續續的,他說著:「任刃啊,我,我真的小看你了……」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任刃啊!

  聰慧敏銳的,狠絕毒辣的任刃啊!

  只是這麼短時間的解除,就敏銳的捉住了他態度突變的原因,似乎是對上一世的懊悔。然後,決絕的,瞄準那一點,利劍攻心。

  仰頭笑著,沒有讓對面的人看到他的表情,他倏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一腳踹開閉合的房門,在門口站立的順福立刻跟上。

  大步邁出,蕭天弘的笑聲漸行漸止。

  被指甲刺的微痛的掌心攤開,食指抹掉笑出的淚水,不知是說給身邊的人還是自己,似乎帶著顫音:「怎麼辦呢?這個時候才發現,似乎,有點喜歡呢?」

  偏偏在這個時候,突然喜歡上這樣的任刃。

  蕭天弘想:這就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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