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現鋒芒
姓燕的傲睨著我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敢這麼對我說話?也不怕逞一時之勇引來傾巢之禍?”
我冷哼一聲:“管你是誰,也得守王法不是?我們一沒犯法,二沒違紀,怕你作甚?”
姓燕的狂肆的笑道:“王法?秋小姐還真是天真啊!王法是上位者用來對付升鬥小民的,你還真以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啊?”
努努的回應鏗鏘有力:“燕公子也不要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元朝的殷鑒不遠,怎知碌碌之眾就不能翻天覆地?”
姓燕的皮笑肉不笑,“慕容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想謀反不成?”
努努鎮定的回視他,“不敢,慕容家雖是江湖草莽,忠君愛國還是知道的,不過也不會愚忠就是了。若有人借權勢壓人,我們斷不會任人宰割的。慕容家的人沒權沒勢,粗淺的功夫倒是會幾招,逼急了未必不能出個專諸、荊軻之類的人物。”
姓燕的不怒反笑:“慕容公子是在威脅我嘍?你不知道有人是激不得的嗎?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你們慕容家的厲害。匹夫之勇不是人人都能逞的,你可知道這麼做的後果?看你現在慷慨陳詞,若是有一日讓你吟誦王維的《息夫人》,望你還能這般慷慨悲歌才好。”
我在一旁笑靨如花,“息夫人有什麼可吟誦的,不過一個沒見識的婦孺,只會逆來順受被人欺凌。光不和楚王說話有什麼用,還不是給他生了兩個孩子。她既念著舊恩,在楚王宮裡那麼多年卻不知道找機會復仇,只會對著花掉眼淚。明明有那麼多種報仇辦法嘛。
來武的,她可以趁楚王睡著了朝他心窩裡插一劍。力氣小或找不到劍也沒事,把發簪磨利點或找塊碎瓷片,朝他脖子上的血管使勁割一下,那血‘噗’的一噴,噴一會也就完事了。
什麼利器找不到也無妨,不還有手腳嘛,床底之間抓住他那壞事的東西下死力一捏或死命一踢,就算弄不死他也能廢了他,好歹教他以後再害不了別人了。
報過仇後再慷慨赴死,豈不強勝苟且偷生。
就算好死不如賴活著,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屈從了,也並非就不能報仇了,可以來文的嘛。
已然失節了乾脆就化美色為利器,學妲己禍國殃民一把,或象貂禪一樣引他同室操戈,怎麼也得讓他禍起蕭墻啊,這樣連亡國之恨都可以一起報了。人家西施一個浣紗女都可以滅了吳國,她堂堂國君夫人還會做不到嗎?
象她那樣一輩子過得窩窩囊囊,生不如死。真是個沒用之極!
想不到燕公子會欣賞那種女人。”
我使勁陰險的笑著,想表現得蛇蝎一點,好把姓燕的嚇跑了。開始時他也確實不自覺的摸著脖子哆嗦了一下,可後來看向我的眼光卻越來越激賞。
姓燕的鼓著掌,“好!想不到秋家那群窩囊廢居然能養出秋小姐這樣的人物!說起殺人還可以這般談笑自若,有膽量!有見地!只願你不光是口頭厲害,我拭目以待看你動真格的呢!哈哈!”
他大笑著走了。
我在後面一陣後悔,完了,太忘形了,我怎麼忘了有的人天性好掠奪,我越桀性難馴越激發他征服的興趣。
我擔憂的看向努努,“怎麼辦?我是不是惹麻煩了?我們這樣會不會連累家裡?”
努努安慰我,“不怕,這邊的官府管不到咱們家,咱們趕緊離開這裡回家。”
我還是很擔心,“那個姓燕的好象很有來頭的樣子,萬一他對咱們那邊的官府也有影響呢?哎呀,都怪我不好,我應該收斂一點的。連累了你也罷了,要再害了家裡人該怎麼辦?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努努很嚴肅的糾正我,“你何罪之有?我慕容家再不濟也不至於要一個弱女子屈於強權來保全。還說什麼連累的話?從小爹娘就告訴我,慕容家的人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要大家一起面對,同進退。誰若自以為是聖人,作什麼犧牲自己保全大家的事,全家人不但不會感激,還要當他是家族的叛徒論處。以後再不許說這種話!”
第一次被努努這麼教訓,我卻心悅誠服,忍不住又狠親他一口,凝視他,很鄭重的告訴他:“努努,我愛你,我能活多久就會感激上天多久,感謝他把你賜給我,還給了我這個溫暖的家。”還應該感謝我的爸爸媽媽,他們不止延續了我的生命,還給了我滿滿的幸福。
努努臉紅紅的回視我,眼中充滿了喜悅,“裊裊,我也愛你,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這輩子才有這福氣娶到你。我一定要再做很多很多好事,下輩子我們還在一起好不好?”
“嗯。”
我們離開秋家大院,因天色已晚,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棧,雇好了車,準備天一亮就出發。
第二天一早,我們坐在客棧的大廳裡吃早飯,門口馬車已收拾停當,隨時可以出發。
突然坐我們斜對桌的一個老人開始劇烈的咳嗽,然後他痛苦的揪住前襟,喘不上氣的樣子,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嘴脣發紫,跌倒在地。廳裡零星的幾個人都圍了過來。
看他們都束手無策的樣子,多年行醫的本能使我不能袖手旁觀。
我不自覺就進入了急診醫生的角色,開始指揮圍觀的人,“大家都讓開點,不要擋住他透氣。小二哥拼兩張桌子,幫忙把他抬上去放平。掌櫃的,快叫人去請大夫。”
在混亂中有人振臂一呼,大家不自覺就順從了。不一會那老人就躺在了桌上,我拉開他的衣襟。努努在一旁出言阻止,我瞪他一眼,“別吵,救人要緊。”
多年的暴龍不是白當的,我在醫療時還是很有威嚴的,所以努努乖乖的閉上了嘴,只是有些委屈的看著我。
人命關天,我沒空管他,繼續檢查。這老人的左側胸部飽滿,肋間隙增寬,呼吸幅度減低,身上已經出現紫紺。我手覆上他胸部作叩診,周圍一片吸氣聲,“天哪,她竟,竟然……”
我很嚴厲的制止他們,“閉嘴,不要影響我檢查。”
我的坦然自若和威嚴氣勢震住了那些人,他們都安靜下來。
我專心叩診,呈高度鼓音。雖然沒有X線檢查的輔助,我也可以基本斷定是剛才劇烈咳嗽導致大肺泡破裂而引起了張力性氣胸。老人已趨於昏迷,必須盡快急救。
我掃視了一下周圍,“小二,給我拿你們最烈的白酒和乾淨的布來。那個小哥,去後院砍一截竹子,比筷子粗點就行,中間一定要是空的。春杏,把我包袱裡的那把鉗子拿來。努努,點住他的穴不要讓他動。”
我從腰帶裡摸出一把手術刀。某次出門時發現了這裡一家鐵器鋪的手藝很精妙,我就定制了一把止血鉗,並特別製作了一把小巧摺疊的手術刀,以便隨身攜帶隨時可以對那個妹夫下手。昨天看姓燕的不地道我就把刀掖進腰帶裡以防萬一了。
我拿白酒消毒後,在他鎖骨中線第2肋間作了一長約2cm的切口,然後用止血鉗分開肌層,分入胸膜腔,再將白酒泡過的小竹管插了進去。一插到胸膜腔就可以聽見氣體由竹管衝出的聲音,然後老人的呼吸困難開始緩解,臉上漸漸又有了血色。
期間周圍的人不停驚叫,感嘆,“啊,真的管用誒,看哪,他醒了。”
我又吩咐小二,“去廚房給我找一片薄腸衣來,再拿線來。”
小二飛快的取來,我用線在竹管的外端綁好了,劃開一個小口。這樣可以起到活瓣的作用,在呼氣時排氣,吸氣時閉合,防止空氣進入。
一切處理完了,我看老人的癥狀已好轉,放下心來。再抬眼,看到大家有的驚疑,有的敬畏,有的懼怕的看著我。其中包括姓燕的和他的幾個隨從,不知他什麼時候來的,目光灼灼的。
我沒理他,溫言對已醒轉的老人說:“老人家,剛才情況危急,沒顧上徵得您同意我就擅自處理了,現在暫時沒事了。那個管子要插個3、5天,您小心點別碰到了。我能做的就這些了,藥理我也不懂,掌櫃的去請大夫了,到時您聽他的吧。”我轉頭叫努努,“幫他把穴解了。”
老人虛弱的對我致謝:“多謝女神醫相救!”
“不敢,我只是恰巧看見過。”我低下頭清理器具。努努注意到姓燕的,靠緊了我擺出護衛的姿態。
這時請大夫的人回來了,後面跟著一位老先生。掌櫃的恭恭敬敬的迎上去,“程先生,您來了。”
程先生謙和的回一禮,“吳掌櫃,待我先看過病人再來敘舊。”
那姓燕的也認識這程先生,很尊敬的過去打了個招呼。
程先生來到傷患面前,看到他胸上的竹管,眼現驚異之色。把了把脈,他開始詢問情況,小二剛才也參與了急救,很有一種自豪感,立刻比手畫腳的開始描述,周圍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補充。
他聽完大家的描述,開了藥方叫人將那老人小心的送到程家醫館去。
然後他過來給我施一禮,“沒想到世間還有這種醫術,夫人實在高明,程某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我回一禮,“不敢當,我只是湊巧看別人這麼做過而已。”
他滿眼對新知的渴求,轉向努努,“這位公子,不知可願到寒舍盤桓幾日,讓尊夫人撥冗指點一下程某?”
我本想拒絕,但看到一旁虎視眈眈的燕某人,轉念一想,姓燕的也不知什麼來路,萬一他要有什麼動作,努努帶著我和春杏兩個累贅只怕也應付不了。看他對這程先生很恭敬的樣子,大樹底下好乘涼,沒準可以讓程先生幫忙解決麻煩。我和努努對了下眼色,有了決定。
努努點頭應允:“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打擾了。” 努努忽然醒覺,對程先生說,“您是閻王愁?我見過您,您曾給我姑姑看過病。”
程先生細看一下努努,“公子莫非姓慕容?”
努努恭敬的行個禮,“正是,小侄行三,名啟澈,拜見程先生。”
“賢侄免禮,剛我就覺得你的眼睛很熟悉,慕容家人的眼睛都特別亮。唉!”程先生長嘆一聲,“慚愧啊,當初沒能救回你姑姑。”
努努跟著喟嘆,“唉,這是我慕容家的宿命,怪不得先生的。”
我以前聽努努告訴我慕容女的宿命時,心裡其實是有些不以為然的,所以對芊芊的事也就有點憊懶。現在被他們一嘆,有了真切的感覺,決定回家無論如何得做了那人。
我們從客棧全身而退,那姓燕的似有不甘,但很顧忌程先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離開。
我們在程家住下,這家人都是謙謙君子,程先生的孫子程昱之才六歲,粉妝玉琢的一個小孩,非常懂事,言談舉止已很有大家風範。慕容家那幾個皮猴和他一比,絕對是山野頑童,給人提鞋也追不上的。
這孩子太完美了,我真想把他帶回家去當個育兒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