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五那天,我們也去了那座廟。不一會兒,一小隊蒙古兵過來肅清了道路,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駛過來,停在廟門前。我們混在看熱鬧的人群裡張望。
只見兩個侍女扶著一個貴婦下了車。阿韃有些激動,不覺就向近前湊,到了人群最前面。
護衛的士兵惡狠狠的呵斥:“擠什麼擠?找死!”揚起鞭子就要抽,卻在看見阿韃的臉時變得惶恐,撲通跪倒請罪,“大人恕罪!”
我們對視一眼,摸不著頭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韃含糊應一聲,不著痕跡的往後退。
這時那個貴婦聽見動靜轉過頭來,好一個豔光四射的美人。我雖然自詡貌美,和她比也只敢說勝在年輕。據阿韃說她有40多歲了,但保養的很好,看起來也就30多的樣子。高鼻深目,膚白勝雪,很有點我們在新疆邊界看到的那些羅刹人的味道。但又精緻了很多,膚質也不那麼粗糙。沒想到在風沙茫茫的大草原上還可以看到這樣精緻的美人。
我轉頭再看看阿韃,確定他的串種來自母系。怪不得姥姥總說雜交優勢,說混血兒就是好看,還說以後我若是和阿韃生下孩子必定容貌不差。看到阿韃母親,我忽然很想生個混血的孩子來玩玩。
聽得後面的人在竊竊讚歎:“托雅夫人不愧是蒙古第一美人,真是美啊!”
托雅夫人對那些讚歎和仰慕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把眼睛投向我們。看到阿韃滿臉笑容的過來,拉著阿韃的手,慈祥的說:“哈日查蓋,你怎麼來了?”
阿韃愣愣的看著他,任她拉著,半天才說一句:“夫人,您認錯人了。”他抽出手。
阿韃在漢人的地方呆的久了,已經不是太會說蒙古話,來的一路才重新撿起來,現在可以聽懂,但說時總帶些口音。
聽到阿韃怪異的口音,托雅夫人愣住,問:“你不是我的哈日查蓋?怎麼會這樣象?”
阿韃躬身行一禮,拉著我轉身就走。
托雅夫人愣在後面看著我們離開。
回到住處,阿韃抱緊我,將頭埋在我的肩窩,悶聲說:“了了,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去別處看看吧。”
我知道他準備就此捨棄家人了,心生內疚,反摟了他,說:“阿韃,你要是想認她就去吧。”
“不用了,看到她過得很好,我也沒什麼可掛念的了。我和他們的緣分在十年前就斷了,現在找過去人家也未必相信。再說我家的人不像你家人那樣好,大家系裡亂七八糟的事也多,我怕他們會給你委屈受。以後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那一晚,我柔情似水,終於忍著痛把我們的第一次完成了。他為我割捨了骨肉之情,我再一點疼都不肯為他受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第二天,阿韃神清氣爽,憐惜我初經人事,把我當珍寶一樣護著。
哥哥們都狐疑的過來問:“怎麼了這是?莫非了了有喜了?”
阿韃傻樂著:“嘿嘿,差不多了。”
哥哥們鄙夷,“切,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這種事還有差不多的嗎?你學了程家的醫術連是不是喜脈也把不出來嗎?”
阿韃只是傻笑。
回頭告訴哥哥們準備離開這裡。我和阿韃一起到街上看看還有什麼可買的。
阿韃說路途漫漫,會遇到冬天,怕我受不了草原的寒冷,要給我做件裘衣。
在一家皮毛店裡挑完皮子定好貨出來,幾個兵衛忽然圍住我們,指著阿韃說:“就是他!”
阿韃將我護在身後,沉聲問:“你們要幹什麼?”
一個領頭的小兵很客氣的說:“這位壯士不要誤會,我們是太師家的家丁,我家三夫人想請您過去問點事情。”
太師的三夫人就是阿韃的娘,阿韃怔住,半晌說:“我剛從外鄉來到貴地,也不知道什麼事,只怕幫不上什麼忙。”
那個小兵只是陪笑:“這個,我們只是執行命令,內情實在不知道。還請壯士不要為難我們,屈駕去一趟吧。”說著朝後面的人一揚手,就有人拉來一駕馬車。大有強拉也要拉去的架勢。
我看阿韃心裡其實也有點想去,只是顧慮著我,摸摸懷裡防身的毒藥都在。便推他一下,“去看看也好。要是他們實在愛你,你就認了也行。”
阿韃歉意的對我一笑,扶我上了車。
車子到了太師府,早有人通報進去。進了大廳,倒像是鴻門宴,坐了一屋子的人。
上首主座上坐了一個威武的男人,鬍子拉渣的,鼓鼓的圓盤臉,典型的蒙古男人長相。估計就是瓦刺太師脫歡。我暗自慶倖,幸虧阿韃象他娘多些,不然對著那張臉,多影響心情。
脫歡的右手邊坐了一溜年輕男人,估計是阿韃的兄弟。其中有一個和阿韃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細看稍顯粗糙一些,應該就是那個什麼蓋子。
在左邊座上還順次坐著數個貴婦,托雅夫人坐在第三個,正紅著眼盯住了阿韃。她的下首還坐著幾個。看來脫歡娶了不少。
我偷偷掐阿韃,用漢語低聲說:“以後你可不興弄這麼些來。”
阿韃急急表態,“怎麼會?她們加一起也不及你的一個小指頭。”
卻聽見有人輕笑一聲,循聲望去,笑的那個坐得離脫歡最近,想是最受重視的那個兒子。正滿是興味的看著我們,估計聽懂我們的話了。
我們走到近前,阿韃給脫歡行禮。我被皇帝哥哥慣出的驕橫還在,不願跪這些化外之民,只作不懂事的樣子,傻乎乎的四處張望。
有人喝斥我為什麼不跪,我就當聽不懂。
而那邊托雅夫人早按耐不住沖了過來,上來就剝阿韃的衣服。阿韃不知反抗,我急了,跳過去要阻攔,“你幹什麼?”
還是晚了一步,阿韃的衣領被拉開,露出了他脖子上的一塊彎月型胎記。托雅夫人的眼淚流下來,抱住了阿韃哭訴:“王爺,他真是我們的俄日勒和克。我苦命的孩子,原來你還活著。”
雖知她是阿韃的親娘,看著他們抱在一起還是礙眼。我掐阿韃,“叫她放開啦。”
阿韃掙脫了托雅夫人的擁抱,行禮說:“夫人您認錯人了。”
托雅夫人拽著他的胳膊不放,“怎麼會認錯?你脖子上那個胎記明明和我的俄日勒和克一樣。哈日查蓋你過來。”那個蓋子過來,她拉他過來,“你看,你和你哥哥多象。”
那個蓋子面無表情的看著阿韃。
阿韃微微一顫,轉頭避開他的視線,堅持說:“這世上相貌相似的何其多?只是湊巧罷了。”
托雅夫人比他更堅持,“不會錯的,你一定是我的俄日勒和克,不然你脫下褲子,你屁股上應該還有一塊傷疤。”說著恨不能立刻剝了阿韃的褲子驗明正身
阿韃到底在漢人地方呆久了,對身體的私密性還是比較重視的,嚇得捂住褲腰跳到了我的身後。旁觀的人都在哄笑,只有那個蓋子用厭惡的眼光看著阿韃。
脫歡在上邊發話制止:“托雅你太莽撞了,先退下吧。”
托雅夫人紅著眼看看阿韃,又看看脫歡,不情願的退回了座位。
脫歡接著說:“這位年輕人,你長得確實很像本王丟失的那個兒子,年歲也相當,胎記也沒錯,可能你走失時年歲還太小,忘了以前的事。不管怎樣,你且在本王府裡住一陣,或許可以想起以前的事。若是確證你不是本王的兒子,就當是做好事,安撫一下一個失去兒子的母親的傷心,本王必當重謝。”
座位上托雅夫人眼淚汪汪的附和點頭。
阿韃看看托雅夫人,又看看我,下定決心說:“王爺恕罪,小人只是一介平民,不敢冒昧亂認,況且小人行程已定,不日將離開這裡。請王爺准許小人告退。”
脫歡臉現不悅,哼一聲:“有什麼事那樣重要,連本王的面子也請不動你嗎?在這草原上若沒我的允許你想走就走得了嗎?來人,給他們在托雅夫人的院旁收拾個屋子。”
那個蓋子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他就算是我的弟弟,只怕也已經被旁邊那個嬌滴滴的女人迷了心竅,變成了漢狗了。父王還是讓他們走了算了。”
脫歡聞言厭惡的瞪我一眼,說:“我的兒子怎麼可以當漢狗?這個女人瘦瘦小小,那腰肢只怕一擰就會斷,恐怕也生不出兒子,玩玩還可以。回頭給他娶幾個本族的女人,多多生養。”
其它的幾個男人聽得這些話,都把邪惡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阿韃頓然變色,將我護在身後,惡狠狠的目光掃過,大有誰敢再看就和誰拼命的架勢。鏘鏘有聲的對脫歡說:“就算您權傾天下,也請不要輕辱我心愛的女人!除非我死,誰也別想欺負了她!”
不料脫歡不但沒生氣,反倒露出讚賞之色,哈哈笑著說:“好!我現在肯定你就是我的兒子,當初我娶你娘的時候也說過這樣一番話。好男兒就該護著自己的女人周全。”
我躲在阿韃後面對天翻翻白眼,說了那樣的話還娶了那麼多?合著是不許別人欺負,只許自己欺負。這樣的爹不能要,可別把我家阿韃帶壞了。
我照舊裝著不懂事的樣子,害怕的扯阿韃:“我要回家!”
阿韃怪異的看我一眼,也沒揭穿,再次請辭,“內人膽小,剛才受了驚嚇,還請太師體諒,容我們回去。”
脫歡只是不讓,“做我家的媳婦怎麼能這樣嬌弱?正好叫她和姑嫂們親近親近,沾染點我們草原兒女的豪氣。還有她既然嫁到草原上,怎麼能不會說本族的話?給我住下好好的學。”他估計也一向霸道慣了,竟然二話不說就以父親自居了。
阿韃還要推辭,脫歡臉色一變,怒道:“我的兒子怎麼能這樣婆婆媽媽?今天你不住也得住!來人,給我看好大門,不許放他們出去。”
那邊托雅夫人慌忙出來調停,叫王爺別生氣,又哭著對阿韃說:“孩子,你為什麼不肯留下?這十年我日日為你傷心,終於知道你還在這人世,你知道我有多高興?你就狠得下心讓我再這樣傷心下去?”
阿韃面對脫歡的逼迫還能堅決,在托雅夫人的眼淚前卻猶豫起來,徵詢的看著我,我微微點頭,同意他留下。
反正大草原我也是玩過的,而且那個蓋子對阿韃的態度很值得懷疑,沒人注意的時候,他看阿韃的眼神近乎於仇恨。而阿韃對他好像也是很戒備的樣子。我得查查他們過去有什麼恩怨情仇。至於其它的男人,剛才敢用那種眼神看我!哼哼,別人的兒子死不完,別人的國家隨它完,我不惑禍他們一把也枉費了我這禍水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