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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第10章
纏 下5

我能想像這次的逃離會令逐野氣成什麽樣子。

第一次因為半路就被他攔截了他才沒有計較;第二次他那麽暴戾的對待我已經證明我已經徹底惹火了他;第三次他表面上看似不怎麽生氣,但我不論到哪他都限制我的行動派人監視我就足夠表明他已經對我喪失了信任。

當然,這些完全都是我的任性引起的,所以我不會責怪他,但我清楚的知道,如果這次再次逮到,逐野一定氣得乾脆直接用鎖鎖住我,讓我沒有一絲逃離的機會。

但我還是得把逃,這就像是本能的行為一樣,逃離時,我一直在想我逃離的動機是什麽?甚至不顧逐野知道後的反應。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我站在廣闊的草原邊際,展開雙臂深呼吸時,那自己仿佛擁抱了整個世界的感覺令我沈醉。

我渴望自由。

就是這個念頭,讓我不由自主的離開總是想法設法禁錮我的逐野。

在他身邊,他總是為我設定好了一切,然後讓我照著去做,他用他的方式愛著我,保護我。

但他的強制並不能消除我的害怕與不安。

我永遠不能忘,我們同是男人,還是眾人眼中的好兄弟。

我們的愛有太多沈重的枷鎖,禁忌、灰暗、差距、差異、質疑、不安、不確定……

雖然他說他不會愛謝笑然,可,只要我看到他與謝笑然公然出現在大家眼前,那和諧美滿的景象抽緊我的心。

我愛他,我真的愛他,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他微笑攜著謝笑然的那一幕,令我絕望到墮入黑暗永不超生……

真的不會有那麽一天嗎?我們真的自信不會分開,不會在世俗的壓力下與別的女人一同步入結婚殿堂?

就這樣,過多的不安與恐懼壓得我喘不過氣,我知道現在,逐野需要我來支撐他復仇時絕烈也脆弱的心,但是逐野,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我怎麽幫助你?

逐野,逃是我承受不住過多的壓力怯懦做出的行為,曾經離開你的那段日子讓我留戀。

它沒有不安,沒有害怕,沒有黑暗──一切與你在一起時的負面情緒它都沒有,好輕鬆,丟卻一身沈重的爽快,自由。

已經享受過離開他身邊時無拘無束的感覺,已經沈溺。

我們只是用彼此的愛把彼此緊緊束縛,光是這樣還不夠,沒有對未來的自信,沒有相互扶持的信念,我們的愛最終只會走向末路。

逃離,讓我呆在他身邊時壓抑的心靈得到釋放,逃離,令我感覺我掌握了自己。

我希望逐野能夠明白,我亦希望我能成熟的面對我們的愛,在我還不能完全脫離逐野自立前,我會一直逃離他。

逐野,我只希望有能直起腰站在你面前的自信。

在你痛苦、悲傷、沮喪時,我希望我們換個位置,讓我成為你依靠的對象。

我小心翼翼地為剛剛發芽的菜苗子施肥,輕緩的舉動,就像在面對自己最珍愛的寶貝。

畢竟,在貧瘠落後的小村莊,缺水造成的土地乾旱讓農作物很難生長,整個村子長年處在資源貧乏的境地中,經常靠政府發下來的微薄救濟金維持生活。

我流落此地時,為此地的貧困心酸著,當我看到這裡的孩子在只有一個老師的教室裡努力的學習的樣子時,我便決意留在了這個貧困的地方。

雖然我證件不齊來路不明,起初令學校裡又當校長又當老師的校長感到質疑,但當我表現出曾經身任教師的風範,以及相當出色的教導能力,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時,校長完全對我信服了。

接受微薄的報酬,我成為了全校總共才二十七位學生的老師,在校長的安排下住在了靠在教室旁邊的平房裡。

所有的一切都是簡陋貧瘠的,吃得粗糙,住得陰晦,甚至比第二次我逃離,住過的那個小鎮有過而不及。一開始,一直在逐野的保護下享受安逸的我根本適應不了這種貧苦的生活而大病了一場。病中,我還產生了想跑回逐野身邊去的念頭。

但我的強脾氣一上來,硬是忍住了跑回去的衝動,我才不要,才開始就棄甲投降!

真正讓我堅持下來的,是學校裡那些渴望老師許久的孩子,是他們沒有能力,卻盡心盡力的照顧。

病終於好後,我整個人瘦了一圈,卻在大病一場後,我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因為在這裡吃上新鮮蔬菜的機會少有,並且也想教導孩子們一些關於植物的知識,我經得校長的同意,在學校前的空地上開墾出了一塊菜地,托到鎮上做生意的村民買回了一些種子。

把種子種下去後,我一直悉心照顧著它們,等待著它們的發芽成長。

在學生們的幫助下,蔬菜的種植非常順利,當能採摘時,我跟學生們興沖沖的吃了一頓蔬菜大餐。

看著孩子們稚嫩的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時,我由衷的感到滿足。

這次,是第三次把種子種到地裡,然後發芽了,我原先開墾的一小塊菜地在學生的幫助下擴展了兩倍不止,現在,成長後的蔬菜還能讓學生帶回家給家人嘗一嘗了。

想到這兒,我不禁欣慰的笑了,也有滿足。

給蔬菜幼苗們施好肥後,我直起了腰,望著眼前一大片綠油油的菜地,我又露出了笑容。

呆在這裡的一年時間,我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交通不便,通訊不流通的落後小村莊保留著最原始的風貌,怡靜而平實,只要適應了,便能漸漸享受其中的柔靜。

唯一的不足,便是我離家越久,越是想家。

為了能夠逃離逐野,我徹底阻斷了與家裡的聯絡,我硬下心腸的舉動令我如今感到苦澀。

父母一定很擔心吧,逐野,會不會氣瘋了?

現在,我甚至提不起勇氣與父母聯絡,害怕他們指責我的不孝,更害怕逐野找到我。

說要變得成熟,說要能在逐野面前擔當一面,到頭來,原來只是我不滿被逐野的束縛,用逃離來滿足自己自私的渴望自由的欲望而已。

原先是不想回去,現在,是不敢回去。

“老師──”突然聽到有人在叫我,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學校裡一名最淘氣,也最聰明的學生。

“豐老師!”手中似乎舉著什麽東西的孩子,一路快跑沖上山階,向我跑來。

我向前幾步,待他跑到我面前後,蹲下身子用衣袖為氣喘吁吁的他拭去額角的汗水。

“怎麽了,這麽急?”我問。

好不容易平過氣來,孩子立刻把他手中的東西舉到我面前:“老師,給。”

我接過他手中的報紙,隨口問:“怎麽了,幹嘛要給老師看報紙?”

孩子一聽,立刻指著報紙上的一則報導示意我看,一邊解釋:“俺爹到鎮上做生意,回家時在路上順手揀了份人家不要的報紙回來,說是給我讀報識字用的。回來後我一看,看到了老師的名字寫在上面,然後,還看到了什麽父親病重速歸的字樣,便立刻拿來給老師看了。”

內容的確是寫給我一則報導,占了報紙較為顯眼的一角,可見要報導這份內容的人急欲找到我的心情。

內容很簡單的寫明瞭我父親病重,讓我儘快趕回來的字樣。

看完這則內容,我心驚膽顫地看了下報紙的日期,等我看清居然是半年前的報紙時,我全身一陣冰冷。

落後的小村莊,連一部電話都沒有,我為了能與家人取得聯繫,便只能搭過路車到三十幾裡地外的小鎮上,這個離村莊最近的小鎮也是村莊裡的村民把種植物馱去賣的地方。

趕了半天車,終於到鎮上時,我幾乎是一下車就沖去找可以與家人聯繫的電話。

最後我用一家小雜貨店裡的電話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便接通了,接電話的人是母親。

當她知道打電話回去的人是我時,聲音頓時哽咽了起來,我一聽,心沈了下去,我急著問爸怎樣了,母親沒有回答,只是用哭泣的聲音告訴我,二娃子,你快回來吧,你快回來啊……

一掛上電話,心慌意亂的我當即又攔車回到村莊,向校長退出辭退之意。

我有預感,這次我一回去,就再也不能出來了。

我向校長說明家裡的事情後,校長縱然萬般不舍也同意了讓我回去。

在村莊當老師的一年,我得到的微薄的薪水絕大多數花在了學生身上,根本沒有積蓄,對於回去的車費,我開始犯愁了。

但是沒多久,我便在得知這件事的村民們的籌資下,湊夠了回家的車費。

離開之前,孩子們依依不捨的目光令我感動,當他們問我還會不會回來時,我回答不出來。

我只是笑著,強撐出來的笑容有絲哀傷。

我一一交代他們,說菜地要好好照顧,這次種下的青菜要是成熟了,大家就都帶一些回家吧。

我吩咐孩子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做個有用的人,讓村子裡的人脫離貧困,都過上好日子。

當我坐上離開村莊的車子,孩子們還是一路跟隨,直至再也追不上。

鼻頭有些酸,我深呼吸,望著蔚藍浩瀚的天空,想著,回去之後,我將會面對什麽。

我馬不停蹄的一路趕回家裡,二天後,便回到了村子,看到了並沒有變化多少的村子,還有在路邊聊天,見到我時露出意外臉色的鄉親們。

“二娃子,你回來了?!”

“唷,二娃子,有一年多不見了吧?”

在鄉親們驚訝的問題中,我一一虛應,腳步依然不停的往我家的方向趕去。

儘管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娃兒,但已經叫慣我乳名的鄉親已經改不了口。

我總算是來到家門前時,站在門口前的我一陣激動,雙腳微微抖動著,最後我鼓足勇氣伸手推開虛掩的家門……

我的腳才踏進院子,便看到了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坐著抽旱煙的父親。

“爸……”我心情激動的向父親走去,在父親朝我看來時,我已經蹲在父親前面。

“爸……”我擔憂的把父親由頭到腳看了個遍,但我除了看到父親比一年前還花白的頭髮外,根本看不出來他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父親的眼睛顯得有些意外的看著我,不確定的叫了聲:“二娃子?”

“對,爸,是我。”我點點頭,眼睛濕潤了起來,“爸,聽說您病了,我趕了回來,您身體沒事吧?可把我急死了。”

“咳,你這孩子……”父親歎了一口氣,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都快三十的人了,眼淚還這麽淺。別難過,爸什麽事都沒有,身體好著呢。”

“可是,報紙上說……”我有些困惑,但父親的身體確實是沒事的樣子啊。

聽到我這麽問,父親正想說些什麽,門外便傳來了一陣聲響,我轉頭去看時,看到了同時愣在門外盯著我看的母親,還有顯得風塵僕僕的逐野。

愣了片刻,逐野有了動作,他邁開腳步向我走來,眼睛中滿含著驚喜、意外,還有我看不出來的深沈──

我沒有等他走近我,轉頭在院子裡看了一下後,我默默走到屋角,揀出了置放在一邊的扁擔,一把扁擔抄在手中,我立刻氣憤地沖向了逐野。

“你混蛋!”我怒不可遏的用扁擔狠狠往有些反應不及的逐野身上擂去,“這種事情你也幹得出來!”

一棍下去,我忿恨的盡了用力,任是強健的逐野也被打得腳步不穩!

“二娃子?!”父母驚駭的聲音同時響起,卻更點燃了我心中的怒火。

我一棍接一棍的用力往不做任何抵抗的逐野身上揮去。

“你真被仇恨蒙蔽了良知了嗎?!虧爸媽那麽疼你,你居然還利用爸,只為了讓我回來,你居然詛咒他生病!你混蛋,你不是人!”

“我真是錯看你了!我居然還信誓旦旦的在椿姐面前告訴她,你不會利用我們!沒想到,你連禽獸都不如,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

我心灰意冷的使盡全身的力氣,重重的一棒直接敲到了一直沒有抵抗默默任由我發火的逐野身上,這一棍,令他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逐野!”

“二娃子?!”

驚呆的父母同時有了動作,父親攔下仍想繼續打逐野的我,母親則心急如焚的跑到倒在地上的逐野身邊看著他。

當母親看到倒在地上的逐野似乎受了內傷的咳了幾聲後,咳出一灘血水時,她呆掉了,回過神來的她倏地站了起來,二話不說,伸手沖我甩了一巴掌。

“啪”地清脆一聲後,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我被母親打偏的臉火辣辣的疼著,久久,我才伸手捂住腫起來的臉,呆呆地看著頭一次打我的母親。

當我看到悲憤的母親眼中的淚水時,我頓時啞然。

母親的目光告訴我,我做錯了一件不能原諒的事情。

“媽……”我訥訥的叫著母親。母親生氣沖我喊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媽嗎?我有教過你不分青紅皂白就責難別人的嗎?”

“媽,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就算逐野有做錯了什麽,他都是你弟弟!一個關心你,什麽事都為你優先,無時不刻惦記著你的弟弟!你這個做哥哥的就小心眼到連給他道歉的機會都不肯嗎?!”

“媽,不是這樣的。”我吸了吸氣,梗在喉嚨的酸澀不上不下,令我難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眼見我的倔強不認錯,母親氣得胸口一陣急遽的起伏,她伸出手指著我,呼吸不穩地道:“不錯,我是不知道你跟逐野到底產生了什麽誤會,讓你一失蹤就是一年!但是我知道,為了怕我們為你擔心,一邊逐野急著到處找你,一邊不斷用謊言告訴我們你只是出差,不能回來看我們。我跟你爸信了,所以前半年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失蹤的事情,但是有一天,你爸突然昏倒在村裡,被送去醫院時雖然沒有檢查出什麽大病,但我要求逐野立刻叫你回來,不管你的工作多麽重要!直至那個時候,還沒有找到你的逐野沒有辦法只能告訴了我們你跟他產生了一些誤會後一走不見蹤影的事情。”

聽到母親的話,我腦子一片空白的盯著已經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的逐野,他捂著嘴有些虛弱的靠在牆上,他把手移開時,一條血絲就掛在他的嘴角,刺痛我的眼睛。

母親繼續說著,但聲音平靜了不少:“如果你怪的是那份報導在報紙上讓你速歸的事情,那你就怪我好了,因為是我讓逐野這麽做的,為的是讓你看到後儘早回來。”母親的眼睛盯住我,“但是你,仍舊沒有跟我們聯絡,我們開始擔心你,畢竟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見到父親生病怎麽會連一個電話都不打回來。”

“我們不停想著你是不是出事了,遇上什麽困難了。我們害怕看新聞,不敢看報紙,深怕你出事的消息出現在上面。半年了,我擔心你擔心得每夜都睡不安穩,你爸則是愁白了頭,而逐野呢,連工作都不管了,沒日沒夜的利用可行的辦法找你──兩天前,你終於肯打電話回來了,我高興得哭了,不停的讓你快點回來。你一掛上電話我就打電話給逐野,說告訴他你即將要回來的消息,逐野立刻趕了回來。今天我正好在村口遇見剛回來到的他,就跟他一塊回來。沒想到,一進屋,你二話不說就把他往死裡打,你說你這樣作對嗎,啊?”

我無語,不敢再面對任何人的低著頭。

“你還怪他,還打他……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逐野一直安慰我們,你能知道我跟你爸這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會擔心成什麽樣嗎?搞不好你還沒回來,我們就因為擔心你全都躺進棺材裡了!”

“媽……”我哽咽的阻止母親說這種令人揪心的話。

母親的淚水也湧出來,從小,母親堅強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於我心裡,從未看到她流過淚的我見到她這樣,才知道我真的徹底的傷了她的心。

“你也知道擔心我們,那你為什麽一回來就當我們兩個老人面這麽對待這麽看重你的逐野,看你們兄弟倆失和,無疑是在我們心口捅一把刀啊!”

淚水從我眼中流出來,滴到地面上,印出一個個斑駁的黑色印子。

“我真不知道你們到底產生了什麽誤會,難道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就算你們解決不了,還有我們兩個老人啊,難道你們不相信我們嗎?為什麽要賭氣到玩失蹤讓我們擔心!”

“媽,對不起……”我哭著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母親抹了抹臉上的淚,沒有接受我的道歉,她厲聲對我道:“你先向逐野道歉,如果他不接受,我們就不接受你的道歉!”

我淚眼模糊的看著用深湛的眼睛看著我的逐野,看到了他眼裡的心疼,還有根本就沒有怪過我的溫柔……

我倏地蹲到地上,把臉埋入膝間大聲地哭著。

當我冷靜下來時,天已經暗了下來,躺在床上的我朝窗外望去,看到了熟悉的院子沈浸在青漆的世界中。

我想坐起來,卻突然感到一陣昏眩,我有些難受的輕聲呻吟,可能是今天情緒太過於激動造成的。

正當我捂住眼睛難受的呻吟時,一隻溫暖的手掌覆上了我的額頭,我頓了一下,幾乎在同時知道了這只溫暖手掌的主人是誰。

“還好,你沒有發燒,可能是今天情緒過於激動了,你現在才會感到難受。”逐野沈沈的聲音傳來,仿佛調製過的恰到好處的音量聽起來很舒服。

屋外沒有一絲聲響,我問:“爸媽呢?”

“出去了,媽說給我們一個安靜的地方讓我們把什麽話都說清楚,不要再誤會對方了。”

我沈默。

屋裡沒有開燈,黑漆漆的讓我們看不到對方的臉,只能在微弱的光芒中看到彼此的輪廓。

沒有沈默太久,我便輕聲問他:“你身上的傷沒事吧?”

“沒事。”他的聲音聽起來跟平常沒兩樣,“沒看起來的誇張,吃一些藥後什麽事都沒有了。”

“那就好。”我坐起來,靠在床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要不要開燈?”他問。

“不用了。”我搖頭,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這樣顯得很安靜,方便想事情。”

“那你在想什麽?”他又問。

“很多。”我淡淡回答,“現在在想的是,要不要告訴你我為什麽要離開你。”

坐在床邊的逐野向我靠了過來:“我想知道,可以告訴我嗎?”

我沒有看他,也沒有看向他,黑暗中,我仍能感覺他的眼睛可以看清一切般犀利的盯住我。

“逐野,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要離開你?”思忖了下,我反問。

黑暗中,他一直無言,最後,他的聲音歎息般的傳來:“你離開的一年,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可能性,那就是,你不想讓我跟謝笑然結婚。”

我一直把玩手指的動作停下,臉終於面對了他所在的方向:“那麽這一年,你是這麽做的?”

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黑暗中,我聽到他說:“我跟謝笑然解除婚約了,本來我就說過不用得到謝之易手中的股份,我用手中的股份就足夠逼他下臺了,當然,這麽做會變得比原先麻煩多了。”

“怎麽麻煩?”

“我脫離‘浩天’,幫助與‘浩天’競爭的公司搞垮‘浩天’,我手中握有‘浩天’的大部分股份,謝之易任是再竭盡全力也只支撐不了內部虛空的‘浩天’多長的時間……”

逐野的臉貼近我,他火熱的鼻息炙熱的噴灑在我耳際,寧靜的黑夜中,他的聲音深沈而幽遠:

“一個多月後,‘浩天’就會正式宣佈破產倒閉。”

應該是驚心動魄的一件事情,在我聽來不過是一陣輕風吹過。

我問:“‘浩天’倒閉後,你仍不打算放過謝家嗎?”

逐野無言,片刻後他問:“你希望我就此放過謝家?”

我轉回頭,繼續把玩自己手指頭:“……如果我回答是呢?”

黑暗中,逐野坐到了床邊,輕輕把我摟進他懷裡:“我會放棄。”

黑暗中,我心酸的閉上眼,為逐野這麽順從我的意思。

臉靠在他的胸前,靜靜聆聽他平穩的心跳,我輕輕說道:“逐野,我告訴你我為什麽離開你吧。”

“逐野,我好怕,面對我們的愛,我好怕……你有你的驕傲與自信面對一切,可是我沒有,一開始,我就在擔心,我們不能公開的愛情將會以怎樣的方式收場?我曾經好幾次,怯懦的想從這種局面中掙脫出來,想逃離這份未來渺茫的愛情。──還記得大學時我那一次差點的出軌麽?那個時候,我就產生了逃避的行為,想逃離你,逃離這份讓我害怕的愛情……”

“可是你出現,硬把我拉了回來,為了讓你回去念書,我下了永遠的諾言──永遠,可是逐野你知道永遠到底有多遠?沒有真正的永遠,愛情的終止就是永遠的結束,每次對你許下永遠的諾言的同時,我都這麽想。”

“逐野,我們的愛,一直是你一個人堅強的支撐住而已,我卻總是抱著悲觀的想法。我們不但是同性,還是父母眼中好兄弟,父母希望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業,然後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一生一世幸福的生活──我擔心,要是他們知道了我們的感情,他們會氣成什麽樣;我害怕,在事業上越站越高,越為眾人所周知的你,這樣的感情如果被公開,你會受到什麽樣的影響,很有可能,你將從此身敗名裂。逐野,我真的怕,我們的這份感情,是世俗難容的啊!”

“逐野,一直是你,強硬的守護我們的愛,支撐出一片空間容納這份愛,不能夠做什麽的我卻只是跟隨你的腳步,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聽從你的安排……以為,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相愛。但是,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當事實終於擺在我面前時,我無計可施,唯有逃。”

“開始,你經常晚歸或是一夜不歸甚至幾天幾夜不回來,就已經令我憂心忡忡,感到不安。知道你要和別的女人訂婚時,我的心冷了,但你什麽都不告訴我,只讓我相信你,縱然我想相信你,但當我看見你真的跟別的女人訂婚,看見你們站在一起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這麽自然,沒有顧忌──”想起那一幕,我心有餘悸的全身開始顫抖,他感覺到的更是緊緊抱住我,感受他的體貼,我流了一天的淚又盈了眼眶,“逐野,我以為我會崩潰,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不愛我了……”

“我怎麽會不要你!”他斬釘截鐵的大聲對我說,“這個世界上,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唯獨你,我絕不要失去,也不能失去!”

我流著淚,於黑暗中,透過微弱的光芒看著他堅守的表情。

“那個時候,我不相信你,還怎麽相信你對我許下的所有諾言?”我低下頭,垂著淚,繼續說道,“所以我逃了,但才一個多月,你就找來了。我不遵守承諾,你有生氣的權利,但我仍然不想跟你回去,因為我怕,怕回去後必需面對那空曠的屋子,面對你不在家裡時只有我一個人的寂寞!我怕到再一次從你身邊消失……”

“沒想到,原本只是去找椿姐,看一下她現在到底過得怎樣,卻爆出了所有的事情。我擔心你被她利用,做出不可悔改的事情,便想立刻趕回去,阻止你。”

“你出現了,你告訴了我更為令我揪心的事情,聽完你的故事,我開不了口讓你停止復仇。你心中有那麽沈重的恨,讓你放棄真的好嗎?我不停地想。我不在乎謝家的人會變成什麽樣,我在乎你啊,我不想你變成一個滿心是仇恨的人,內心充滿了仇恨,你還會懂得怎麽開心的笑嗎?在我心裡,你才是那個應該笑得幸福的天使啊。”

“逐野,我的確恨過你母親,恨過遺棄你的男人,也曾經想過要報復他們,但我要的不是你這樣的報復。我要你成為我的驕傲,成為令人敬佩的人,只是想讓那些曾經不要你的見到成功的你,為當時的事情後悔。我想你過得更好,過得幸福,卻不是成為一個復仇者。”

“但,的確是我錯誤的指引讓你成為了今天的樣子,這全是我的自私引起的,當事情發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時,我背負了自責與恐懼,更加不安我們之間的愛情。但我不敢向你說明,我知道我的想法,不管是錯是對你都會接受,就像我剛才讓你放棄對付謝家一樣。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的做法是錯的,然後對你造成了傷害,讓對我而言不是最大的傷害嗎?”

“這種想法,這種情感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滾越讓我害怕。當我看見你站在眾人的面前,耀眼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你就像踩在雲端的高處,可我怎麽追都追不上。原本就對於感情的不安,加上我們的差距,以及我的誤導造成事情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局面時,我怕到呼吸困難。”

“逃離你時,除了想你,除了想家,我什麽都不用想。不會害怕,不用擔心,不需背負,不必面對,就像掙脫了枷鎖,得到自由的那種爽快,幾乎讓我上癮。”

我的淚已經浸濕了逐野的衣襟,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緊緊靠著他,他火熱的身體撫慰我悲傷的心。

“逐野,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不讓你變得這麽出色就好了,如果我們不是同性就好了,那麽我們的愛就變得平凡,不用顧忌這麽多,也不需要你用這麽強硬的手段,我也會安心的呆在你身邊,愛著你。”

他就這麽一直緊緊抱著我,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把話都說完後,我反而像丟掉了沈重的包袱一樣,心情變得輕鬆了許多,淚水也漸漸停止了。

他一直不說話,我猜測他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於是我對他說:“逐野,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想法嗎?離開的這一年,你氣我嗎?你可以生氣,也可以打我一頓,我都不會怪你的,真的……”

“笨蛋!”他輕聲斥駡了我一句,然後用力覆上我的唇,纏綿的深吻著,等他願意放開我時,我已經因呼吸不通暢而全身無力。

他抱著我軟成一團的身體,低聲道:“聽你說了這麽多,我還怎麽怪你呢。你剛離開時,我的確很生氣很生氣,氣得一直想,要是找到了你,我就造一個能夠裝下你的籠子把你關在裡面,讓你再也跑不掉。但是,自從在報紙上發了那份爸病重,讓你快點回來的消息,你卻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後,我開始擔心你,擔心得差點瘋掉,不斷想著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麽困難,或者出了事。但我又不能真的垮下,爸媽都還需要我支撐,要是連我也倒下,他們也跟著倒下,那你回來後一定會罵我不會照顧他們的……”

聽到他這些話,我萬分愧疚的想抱緊他,卻觸及了他的傷口,他吃痛的叫了一聲,我一聽,心痛的馬上鬆開,並擔心地問:“逐野,你還說你沒事,都痛成這樣了……”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在黑暗中我看不清逐野的臉色,更不能知道他的傷勢,正想找尋開燈的開關,他卻攔住了我。

“等一下再開燈!”

“怎麽了?”

他把我輕輕拉進他懷裡,柔聲道:“你不覺得在黑暗中更有情調嗎?”

“什麽情調?”我一時不能理解他的話,直至他把我翻身壓在床上時,我啼笑皆笑地說道:“都痛成這樣了,你居然還想這種事!”

“沒辦法,都想了一年了,早迫不及待了。”黑暗中,他的輕笑聲響起在我耳邊,隨後,他在我身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被他吻到全身發熱,但還保留一絲理智的我微微抗拒:“逐野,爸媽會回來的……”

“不用擔心,雲。只是吻你而已。”不知何時,他的聲音變得越發低沈。

聽到他這麽說,禁欲了一年,身體變得格外敏感的我,也漸漸沈迷在他的深情中。

漆黑的屋間,他的聲音一遍一遍的響起,意識已經陷入濃烈的情感中變模糊不清,我只能隱約的聽到他在說:

“放心吧,我的愛……我不會再讓你承受不安與害怕,也不會做讓你畏懼的事情……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了……我的專制與強硬令你難受,那也是因為我不安啊。無時不刻害怕你離開,便只能用這種手段……我的愛,只要你給我可以安心的諾言,我會讓你去做你想做的……”

回答麽,但我早已經厭倦了沒有實質的諾言,於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抱住他,給他行動上的諾言。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逐野,我發誓。

自私的我現在才明瞭你的不安,一直找尋可以讓你依靠我的辦法,原來一直是我的怯懦讓你強撐堅強。已經明白了原因,還需要用逃離來傷害彼此嗎?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經過這一次,我明白什麽才是我最重要的,最不能放棄的了,或許,逃會讓我得到自在沒有束縛的輕鬆,但是愛,還有家人才是我最牽掛的。

有了逐野堅持不渝的愛,加上我義無反顧的感情,我們,還有什麽困難是不能面對的?

風輕和的吹來,夾帶鄉間泥土的氣息,沈浸在久違的熟悉的村莊裡,難以不令人沈醉。

那天清晨,父母還未起床,我跟逐野便輕輕走出了家門,一出家門,我們就像脫了韁的野馬,盡情的奔跑在村莊熟悉的每一條小道上。

我們就像小時候一樣沒有顧忌的打鬧。

我們赤著腳踩著清晨溫暖的田埂穿梭於綠油油的水稻田裡,來到村子邊上那依舊清澈的湖水邊戲水,跑到附近的農場,那裡已經不僅僅種有柿子,還種上了小時候的我們極少能見到的各類水果樹,但現在,水果樹上只結滿了尚未長熟的青疙瘩,讓我與逐野只能望而興歎。

最後,我們來到村頭的那棵百年大榕樹下,彼此對視一眼,我脫下鞋子踏著榕樹糾結的痕跡,爬上大榕樹。

就像小時候一樣,我慢慢爬上樹,逐野,面露擔憂地看著我。

已經長大的我已經沒有小時候靈敏的身手,爬樹時有些吃力,但好在,榕樹並不難爬,不用多久,我就在樹上找到了一個理想的位置倚靠著。

聽到站在樹下的逐野擔心的叫喊,我低下頭一看,看到了仰頭望著我的逐野,這幕熟悉的場景令我想到了小時候,我每次爬上樹時,小小的他就站在樹下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那個時候,因為他還小,我從不讓他爬樹,怕他遇上危險,但現在,已經不用擔心了吧?

逐野,上來啊?我叫他,快點,上來看看,景色很美的!

他呆了下,顯然沒想到我會讓他上去。沒有多想,我又催促道,逐野,快點上來啊!

嗯!回過神來,逐野沖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熟悉的久違的他的美好的笑容令我看呆了,長大後的他藏了太多的心事,多到,他的笑都變得不再純真。

逐野有我這個師傅的教導,當然也會爬樹,並且青出於藍,勝於藍。跟我一樣脫下鞋後,他很快地爬上了我所在的位置。

他接近我後,顯得格外興奮的說了一句,終於上來了!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著才想起,幾乎爬遍了村裡所有大樹小樹的逐野真的是第一次爬上這棵大榕樹。

我掩藏不住好奇,問他,為什麽?

因為你不讓我上來啊。他看了我一眼,很快回答。

為什麽?!我更奇怪了,開始思考自己有說過這些話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輕聲說著,就像在思索什麽一樣,聲音迷離且不真實,小時候有一次,我也想跟你一樣爬上這棵樹,但你就是不准我上來。當時不想惹你生氣,我便乖乖站在樹下看著你一個人爬上這棵樹,你越爬越高,越爬你就離我越遠,遠到我以為我會失去你──我擔心的,一直在樹下看著你,看著你爬到樹的最高處時,高興的大聲喊,我要飛──我要飛──

當時,我好怕好怕,我想緊緊抓住你,但我的手夠不到那麽遠的地方,只能看著你站在離我遙不可及的地方,仿佛真的要展開雙臂飛翔一樣離開我。從那以後,這個地方對我而言就是你的聖地,沒有你的允許就上來的話,你會不會一氣之下真的飛走。

他的話脆弱的令人心疼,我把手放入他的手掌,輕聲對他說,笨蛋,當時你還那麽小,我是怕你爬上來有危險啊!

他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可當時我真的就是這麽想的啊。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不停地罵他,胸口被酸澀填滿,表面看他真的能夠擔當一面了,但其實是這麽敏感並且脆弱的人,讓人怎麽能捨得下他?

想起了什麽,我指著前方對他說,看,在這裡可以看到村莊外遼闊的大地,展開雙臂我們像不像擁抱了世界,飛了起來。

他的視線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我又對他說道,逐野,這次我們一起喊吧。

說完,我朝前方那廣闊的大地盡情地大聲呼喊,飛,我們要飛──

回過頭,我用目光鼓勵一直默默凝視我的逐野跟我一起喊。

看起來有些幼稚的行為,但格外的能讓人的心情變得舒暢起來,在那大聲的呼喊聲裡,放飛了心中所有不安、顧忌與苦澀,那一刹那,展開雙臂,心胸寬宏的擁有了整個世界,我一直,就迷戀這樣的遊戲。

我希望,心中複雜難懂的逐野,在這麽做之後也像我一樣得到同樣的感受,讓他的心變得寬容、輕鬆。

在我的鼓勵下,逐野朝前邁出了一步,深深看了我一眼後,在我的面前,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大聲呼喊,啊──

我能感受,這一聲中,他釋放了他心中的陰霾,盡情的,用力的,把所有沈重的包袱在這一刻通通丟掉。

在這棵榕樹下,我們認識了,以這棵榕樹為見證,我們的愛要永遠纏繞於一起,不離不棄。

那一天,我跟著他一起盡情的呼喊著,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當看到村裡的小孩子站在樹下學我們的樣子大吼大叫時,我們笑了,開心的大聲笑著,整個山間,我們所有人的笑聲,不停地回蕩。

我答應了逐野跟他回去,於是在兩天後,我們與父母道別,踏上了返程的路。

一路上,逐野不顧旁人的目光緊緊牽住我的手,我讓自己忽略別人的好奇視線,任由他牽著我。我知道,逐野的心還是不安的,強烈的害怕我再次離開的他,真的很難相信我。

他的懷疑並沒有令我不快,反而更讓我心疼他,為他的不安與害怕。

一切都是我的任性引起的,自然要由我承擔,不管花多少時間,我都會努力讓他重新相信我。

現在,我最經常做的,是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鼓起勇氣在他的耳邊悄悄對他說:“逐野,我愛你。”

他由一開始的驚訝,很快的適應後在我每次說完後微微一笑,抱住我給予我一個深情的長吻。

我堅信,懷疑總有一天會被人真誠的行動消除,來日方長,我等待那天。

逐野已經不再為“浩天”做事,當然不會在以前的那間屋子裡住了。

他幫與“浩天”敵對的公司搞垮“浩天”,人家自然會給他豐厚的報酬,對他而言,就算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買一幢別墅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的事。

這是他的原話。是他帶我來到他脫離“浩天”後一直居住的房子時,我不禁露出驚詫的神色時他說的。

也難怪我會如此震驚,我頭一次真實的看到有花園草坪游泳池的屋子!

在逐野的帶領下,我懷著緊張不安的心情踏入那更是精美華麗,寬敞明亮的屋子裡,但同時,我莫明的感到一絲寂然。

沒有讓逐野感受到我這微弱的思想波動,我對他露出笑容,告訴他我表面的想法:“真是幢不錯的屋子!”

“那就好。”他欣然一笑,接著又道,“下次接爸媽他們來玩的時候,還可以讓他們到花園裡散步。”

想到他這麽說,我不禁接道:“要是媽看到這麽好的一塊地拿來種花,她一定心疼死了。她肯定會說,還不如種些瓜果蔬菜呢,不但綠化,還不用花錢出去買!”

記得以前把父母接來這邊玩,母親看到那間屋子前的小花園時就一個勁兒的搖頭,不斷說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塊地,全用來種些光能看又不能吃的花。

生長在村子裡的父母並不能適應城市的生活,他們只要住在這裡稍長一段時間,就開始不斷叨念家裡的田啊地啊豬啊牛啊怎樣怎樣了,給別人照看就是不如自己照看來得安心呐。

操勞了半輩子的父母,到了後半生已經把這些事情當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一日不做就像心頭少了件什麽東西,空蕩蕩,魂不守舍起來。也正是如此,一直想把父母接過來讓他們享福的逐野才放棄了這個念頭,讓父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也就是身為子女的,唯一能夠為他們做的了。

聽到我這麽說,逐野突然道:“那我們就乾脆把這塊花園變成一塊菜地吧,下次爸媽來時一定會感到驚喜的!”

“啊?”我愣了一下,有些不贊同地道,“可是逐野,花園裡的花看起來長得很好啊,換掉不會很可惜嗎?”

“沒事。”逐野不以為然的揮揮手,“還是種些可以收成的蔬菜好些,到可以收穫時,會有很強烈的滿足感,比看花開花謝時的那種傷感好多了。”

我略一思忖,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便同意了他的想法,不過,一想到有西歐風格的別墅裡有著一塊中國鄉村風情的菜地,我怎麽想怎麽覺得搞笑,那天,我真的抱著肚子笑了好久,笑到肚子痛了還抱著肚子在地上邊笑邊打滾。

見我笑成這樣的逐野一直站在旁邊哭笑不得的看著我亂沒形象的大笑大叫。

第二天,一向說到做到的逐野請了幾位園區的工作人員幫我們把花園裡的那些花花草草除掉,空出一塊地。

當日我因為無事可做便幫他們一起做清除工作,起初,這些工作人員皺著眉看著花園裡的一大片花草,再三向我確定:“這些花草您真的不打算要了嗎?”

他們的反應讓我感到奇怪,我便問:“怎麽了,這些花有什麽奇怪的嗎?”

他們回答:“我們只是奇怪,這些花草都很珍貴難得……所以我們想確定一下,不然出了什麽差錯,後果我們承擔不起。”

一聽完他們的話,我轉身就往二樓書房的方向跑去,找到了在書房裡正對著電腦不知道在研究什麽的逐野,把園區工作人員的話如數告訴了他。

他沒有想太久便回答說:“我們都是粗人,這些花留給我們也只是糟蹋了而已,他們看得出來這些花珍貴,那代表他們也是識花之人,如果他們願意要這些花草的話給他們好了。”

我想想,覺得也對,便又跑回樓下,像專門負責傳話的一樣,又把逐野的話如數告訴了他們。

沒想到有這意外收穫的他們露出了興奮的臉色,都同意把這些花草收回去由他們種植。

後來,他們中一個人問我空出這塊地用來做什麽,我回答拿來種菜時,他們全都愣住了。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不相信有人居然連這麽名貴的花都不要,只為空出地方種些幾乎隨處可見的蔬菜,才會感到這麽驚訝的。

但我懶得向他們解釋,畢竟,自己要做什麽又沒有妨礙到別人,為什麽要在乎別人的想法呢?

這時,連我自己也愣住了,因為我突然想起的這個念頭。

沒錯啊,我與逐野的感情也是如此,我們相愛又沒妨礙到別人,為什麽我還要在乎別人的想法呢?

哈哈──我苦笑,我居然現在才懂得這個道理,在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後,卻在一件小小的事情中真正認識我與逐野的關係。

逐野有自信,是不是他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呢?我,果然是個遲鈍的人啊。

那天,終於把一大片的花園清理乾淨後,我送走了滿載而歸的幾位園區工作人員,回到屋子裡,找到逐野,由他身後輕輕抱住他。

臉貼在逐野寬厚的背上,我滿足的笑著輕聲說:“逐野,明天我們一塊去挑選蔬菜的種子好不好?”

他轉過身,展開雙手把我摟住,他溫柔的笑道:“好,明天我們一起去。想好種些什麽了嗎?”

我側過頭想了想,說:“要種番茄──”

“好。”他笑著點頭。

“還有青瓜──”

“好。”

“茄子。”

“好。”

“辣椒、南瓜、蘿蔔、玉米、土豆、扁豆、香菜、芹菜、大白菜──”

我念一個逐野眉毛跳動一下,最後嘴角歪向一邊,喃喃自語:“早知道就買一個農場得了……”

我把他的臉扳正,認真告訴他:“還有呢,逐野。”

“還有?!”我看到他的嘴巴在抽搐,腦子一定拼命在想那塊菜地要怎麽種才能種得下這麽多的蔬菜。

我淺笑,踮起腳,輕輕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輕聲告訴他:“逐野,我愛你。”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在他的心裡種下愛的種子,然後等待它生根發芽,讓他重拾對我的信任。

他呆了一下,隨後深情的笑著低下頭,用更深濃的吻告訴我他的回答。

之後的日子幸福得仿佛在做夢,卻是真實的,讓我的心甜得連睡覺都會笑出來。

逐野還是很忙,不過,他不用再外出,整天坐在電腦前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雖然他大部分的時間都不能陪我,但只要他要家裡,不論何時,我都能見到他。

更何況,現在我的心思多半放在了不久前我與逐野一塊播種下種子的菜地上。

當然不可能全種下我之前說的那些蔬菜,精心挑選了一些在這個地方容易成長的結果類蔬菜,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種下,一段時間過後,終於長出了嫩綠的幼苗。

當看到它們破土而出的那一刻,我高興的抱著逐野跳得不停。

這種滿心期待下,有所收穫後的感覺果然是沒有什麽可以比擬的。

雖然現在還只是發芽而已,但有了希望,期待才有了價值,只要經心栽培,一定會得到滿意的收穫,一定,我堅信著。

我怎麽也沒想到,我會再見到謝笑然,但事實是,她真的出現了。

應該我回來一個多月後的某一天,一個天氣晴朗的早上,逐野因為有事一早就出去了。我便像往常一樣為菜園裡的幼苗澆水,水澆到一半時,大門傳來有人按門鈴的聲音,我急忙丟下手頭的工作,跑去開門。

當門一打開,我意外地看見了出現在門外的謝笑然。

根本沒想過會再見到她的我傻在了原處,呆呆地看著臉色有些憔悴的她。

素顏的她今天的穿著很簡便,跟以往總是光彩照人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她大相徑庭,總是睥睨一切的目光此刻也變得黯然、深沈。

看著這樣的她,我感到一絲愧疚,逐野的事情一定令她傷透了心吧。

我嘴巴開開合合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最後我囁嚅地對她說道:“逐野不在,他出去了。”

我跟她交談過一次,就在我第四次逃離逐野前在他們公佈婚期的酒店裡,我與逐野的同時出現令她不免注意到了我,近而我以逐野兄長的身份與她寒暄了幾句,我們就是這麽認識的。

“我知道。”她開口了,聲音迷離且飄乎不定,“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我詫異地瞪大了眼,真是意外她居然會找我。就算當時我以逐野的兄長身份出現在她面前,她在知道我不過是一介無業遊民後,目光就含了一絲輕蔑的色彩,不再與我多費口舌說上幾句話。

因為清楚她大小姐眼高於頂的性格,我並沒有在乎她對我的看法,所以不以為然。

不過,她的聲音雖然有些飄乎,但我還是能聽得清楚,她的確說是,找我?!

我費解的搔搔頭,不明白地問她:“我不認為我能夠幫上你什麽,你找我可能對你用處不大吧?”

“不……”她又開口了,不過這次不再是面無表情,她的嘴角向上淺淺的彎起,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她的笑看起來顯得那麽、那麽詭異……

“你很有用,非常有用……因為你是豐逐野的哥哥……”

我還未聽清她到底還說了什麽,我的後頸便被誰用力一劈,我眼前一黑,頓時倒在地上……

我醒來後,發覺自己被人丟在一個什麽都沒有的房間裡,想站起來看清楚自己身處何地,頸部傳來的刺痛令我的身體又軟了下去。

好不容易覺得好過些,我才重新站起來,按住後頸仍然隱隱作痛的地方,我往這個空無一物的房間唯一的一扇門走去,門口如我所料的被人由外頭鎖住了。

退後幾步,我轉身看著房間裡的一扇窗戶,不過幾秒鍾,我歎了一口氣,我目測之後,才知道那扇貼近天花板的視窗雖然有三米多寬,卻只有二十公分不到的高度,就算是一個小孩也穿不過去,更何況,這個視窗還上了鐵柵欄。

想起被人打昏暗前遇上的事情,我能猜出個大概來。

逐野曾對我說過一個多月後“浩天”就會正式宣佈破產倒閉,雖然我沒怎麽算時間,但這一個多月應該到了吧?

前段時間看到逐野一直盯著電腦上頭的幾條曲線條不斷看著,在這些線條緩慢下滑時,他冷笑著在電腦上輕輕鬆松按了幾個鍵,最後Enter,不到幾分鍾,那些線條居然就像是被他操縱在手中一樣以更快的速度下滑。

我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雖然我根本看不出逐野到底在做什麽。

我只要看到逐野在目睹這一切時,眼中的得意與自信便能夠知道他一定在做驚天動地的事情。

今天在家呆了一個多月的逐野突然說有事出去了,當然我就感覺有些不對,直至謝笑然的出現,與她接下來所做的事情讓我把事情猜出個大概──今天,就是“浩天”正式宣佈破產倒閉的日子。

他們拘禁我的原因可能是用我要脅逐野,讓他放過“浩天”。

我正在不停的猜測時,房間的門口被人打開了,我轉頭一看,意外的,在我的眼前同時出現了謝家的三個大人物──謝之易、謝躍、謝笑然。

我並沒有驚訝太久,便被一群黑衣人以蠻力壓制在地上,我因此痛得回過了神。

等我被人幾個人狠狠的壓在冰冷的地面上後,我一年多不見,已經柱起了拐杖頭髮全白,但目光依然矍鑠的謝之易開口了,他的聲音滄桑低沈,卻不乏一生叱吒風雲的威懾。

“我是如此器重豐逐野,甚至還把我最疼愛的唯一的孫女許配給他,他,居然用出賣‘浩天’這種方式回報於我!”

話說到此,謝之易難抑的全身顫抖,他是真的為逐野的背叛感到失望、悲憤。

“我,謝之易最恨就是忘恩負義的人,豐逐野如此待我,我還需留什麽顏面給他!我定要他加倍償還他對‘浩天’做出的一切,讓他悔不當初!”

說盡,謝之易雙手緊握住的拐杖忿恨的,重重的擊打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震痛我的耳膜,我心寒的想掙扎,卻被人更盡力的壓制。

“現在,打電話給豐逐野!”謝之易冷冷的向一邊的人下命令,“告訴他,如果他一個小時之內不把‘浩天’的股份全部讓出,我剁下他哥哥的手指送給他,兩個小時還不讓出,就是一隻手臂,超出三個小時,我把他哥哥的屍體還給他!”

商場無人性,現在我終於深刻領悟這層道理了,為了達到目的,很多人都不擇手段。一直以來,我都會在心底責怪逐野的陰狠,現在,我才明白,如果進入商界這紛爭的世界,如果不狠毒,死的人,是自己。

面對一心要對付逐野的謝之易,面對冷眼旁觀的謝躍父女,我難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逐野因我而被他們牽制?我真的什麽都不能幫助逐野嗎?我不是說過,要保護他嗎?

──可是我,到底能為逐野做什麽?!

我有什麽力量,我有什麽力量足夠幫助逐野?!

我瞪大眼睛盯著謝躍拿出手機,一個一個按下數字鍵,腦海,不停的思考到底要怎樣才能幫助逐野──

當我看到謝躍就要按下撥打鍵時,我不顧一切吼出:“等一下!”

謝躍的動作因我的意外吼叫停了下來,這時,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移到了被人壓制,狼狽的趴在地板上的我身上。

那不顧一切的叫喊幾乎用盡了我所有勇氣,當他們把目光全移到我身上時,我恐懼的全身不停的抖動。

但我強忍著因為害怕,腸胃不斷在肚子裡翻攪,讓我幾乎難受的吐出來的感受,不停的深呼吸,我命令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

不能再逃避了,現在,由我來保護逐野,保護我最重要的人。

謝之易看著我的目光透著令人膽怯的寒光,我不禁吞咽口水,果然,我們終究不是同一層次的人,唯有逐野,才有本事與勇氣面對這一切吧?

不,我現在怎麽可以有這麽怯懦的念頭,我現在,是要想辦法保護逐野的啊!

“你不要以為時間拖得越久,豐逐野就會有辦法找到你。”謝之易森寒的目光逼向我,冷血地道,“不錯,豐逐野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材,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我謝之易能站到如今的地位不是靠幸運賺到的,我用我一生的經歷跟豐逐野那毛頭小子鬥,端看到底是他道高一尺或是我魔高一丈!”

謝之易一句比一句冷酷的話更是令我膽怯到全身冰冷,但我強撐冷靜,不管未來怎樣,這一次,我必定要保護逐野!

在謝之易迫人的目光下,我艱難的汲取微薄的空氣,張開乾澀的嘴,我聲音顫抖地道:“謝……謝老爺子……如果、如果要對付逐野……那之前,你最好聽完我的話再做……以免你日後後悔……”

謝之易目光冷冷的直視我,面無表情的沈默,片刻,他輕輕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敲──這輕輕一敲讓本就心驚膽寒的我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我給你時間說,不過如果讓我聽出你是在浪費時間的話,我不會等一個鍾頭之限直接剁下你的手指交給豐逐野!”

他沒有感情的話音一落,又用拐杖敲擊了一下地面,我心跳幾乎停止,被反剪在身後的雙手用力握成拳,希望借此凝聚一些力量。

大口吸進空氣,好不容易才凝聚起說話的勇氣,我用仍然發抖的聲音說道:“謝老爺子……你難道不好奇逐野……為什麽要背叛你嗎?”

我的話一落,謝之易的眼睛閃過一絲強烈的光芒,接著他沈聲道:“說!”

我閉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氣,眼睛張開的同時,我看著謝之易,用比方才平穩許多的聲音對他說:“你如此悲憤逐野的背叛,是因為你真的器重他,並有心栽培他成為‘浩天’的下一任接班人。面對逐野的背叛,你痛心的心情應該遠大於其他吧?”

我說到這裡,看到了一直強勢的謝之易握住拐杖龍頭的手在微微顫抖,我知道我猜對了。

但我並不是亂猜的,一年前因為重要文件失蹤,我與衛舒被傳召到謝之易的辦公室盤問,當時出現的逐野立刻就讓一直僵持的氣氛得到緩解。並且在我跟衛舒離開前,我回頭的一顧,看到了謝之易看著逐野的眼中的信任與賞識時,便知道了。

謝之易是把逐野當成自己子孫一樣器重信任著,對於才華超群的逐野謝之易一定倍加珍惜並且疼愛,所以逐野才會這麽快就當上了總經理,所以他公開告訴世人,要把股份授予逐野,讓他成為“浩天”下一任董事長。

“只要與你的孫女成婚就能順利坐上‘浩天’董事長的位置,為什麽逐野還要冒風險與謝家鬥?謝老爺子,對於這些,你真的都不奇怪嗎?”

現在,我唯有利用謝之易對逐野近乎偏愛的賞識,賭最後謝之易會不會在知道真相時,放過逐野。

“說!”謝之易厲聲命令我接著往下說。

雖然謝之易依然面無表情,但我能感覺他的急躁,看來,他真的想知道逐野背叛的原因,那麽,我可以想我的勝算很大麽?

我的視線不由得望向一直靜靜站在謝之易身後的謝躍,其實謝躍真的是個出色的男人,不然目光挑剔的椿姐不會如此深愛他。但他有一個強勢的父親,一直蓋過了他的風采。只是平時他有一些不良之風,便讓謝之易一直不能安心的把“浩天”董事長的位置讓給他。

後來又有出類拔萃的逐野出現,謝躍的風頭更是給蓋了過去,雖說逐野是他的兒子,但逐野則完全遺傳自了謝之易一切令人嘆服的舉止,這應該叫隔代遺傳吧?

我收回視線望向謝之易,對他說:“逐野其實應該跟你一樣,是姓謝的。”

我聽到有人發出驚訝的抽氣聲,但並不是出自於謝之易,應該是他身後面無血色的謝笑然,只見謝之易目光一閃,沈聲質問我:“把話給我說清楚!”

我的視線又移到謝躍的身上,說:“這件事你的兒子應該最清楚,因為逐野,是他的親生兒子。”

聽到我這麽說,謝躍臉色驚慌起來,他忙道:“你不要信口雌黃!”

見他這樣,我難抑地冷笑:“我信口雌黃?!那麽,謝先生,你還記得椿樺麽?”

椿樺是椿姐的姓名,謝躍一定能夠聽得出來的。

果然,聽完我的話後,呆滯了片刻的謝躍臉色刹時煞白。

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我冷笑著接著道:“你還記十六年前,那個被椿樺丟在你家屋外的才六歲的男孩麽?你禁止所有人收留那個孩子,也不准人送東西給那個孩子吃,還當著你女兒謝笑然的面指著那個孩子說,他是一個不知廉恥硬賴在你家屋外的乞丐!”

一直靜站在謝之易身後的謝笑然聽完後,全身失去力氣的倒在地上。

“不可能!”謝躍再也聽不下去,往前踏出了幾步,站在我面前大聲反駁,“那個不是我的孩子,那不過是那個無恥的女人為了訛詐我的錢隨便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來騙我的!”

“謝先生,你憑什麽斷定那個孩子不是你的?”我反問他,他頓時啞口無言。

我又望向依然紋風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謝之易:“謝老爺子,你跟逐野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你不覺得逐野與生俱來的氣質,敏銳的洞悉力,沈著冷靜的定性等等,和你很像嗎?”

謝之易依然沈默,我便又繼續告訴他:“謝老爺子,我再告訴你一些事吧。那個父親不要的孩子當時被生母就這麽丟在他父親的屋外,他冷得一直哭,沒有吃的,便翻垃圾箱吃別人吃剩的食物,最後他被凍昏在路邊,還是好心人打電話給員警,他才回到了他生母身邊。但那個父親不要的孩子連母親都不疼他,他不僅不能上學,並且連一個名字都沒有,他八歲前,一直受生母虐待,直至被我母親看到,看不下去收養下了那個孩子,給了他豐逐野這個名字,還送他上學。”

“謝老爺子,逐野背叛‘浩天’是因為他心中有恨,他要報復。但是這一切,到底是誰引起的?那個孩子還那麽小,什麽都不懂,卻要承受上一輩的錯誤,受盡折磨──謝老爺子,這也正是逐野的性格變得這麽極端的原因。”

我盯著沈默不語的謝之易,心慌意亂的看到他的沈靜,難道,謝之易真的不在乎這些嗎?

“謝老爺子──”我驚慌地叫著他,“難道你真的忍心對付逐野──他可是你謝家的骨血啊!”

我的話一落,謝之易終於動了,他緩慢地揚起手中的拐杖,把它高高舉起。

我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那根看起來沈重的柱拐高高舉起後,再狠狠的落下來──

我雙眼緊閉,全身僵硬的迎接將要重重落到我身上的拐杖──

“唔!”一聲沈重的痛鳴響起,我全身冷汗地張開眼,發出悲鳴的人並不是我,而那根拐杖也不是打在我身上,而是站在我面前的謝躍肚子上。

只見謝躍吃痛的抱住肚子倒在地上,臉色鐵青,痛苦地看著淩然而立的謝之易。

“爸……”他畏懼的,痛苦的叫著冷眼看著他的謝之易。

謝之易哼都不哼一聲,轉身走出了房間外。

緊接著,被謝之易全力打下去痛得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謝躍被人架著離開了,謝笑然淒然的眼睛看著我好久之後,也站了起來,落魄的離開了。

終於,一直把我強制在地上的人放開了我,走出房間外後,鎖上了門口。

身體總算獲得自由,我經過方才的事情,嚇得全身無力的趴在地上,急遽的呼吸著。

我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會是好或是壞,我現在,唯一能做的,是祈禱。

祈禱事情會有所好轉。

被人關在不知名的地方,身上又空無一物,我並不知道我被關了多久,也不知道謝之易他們離開之後,又過了多久。

我坐在角落,焦慮地想著外面都發生了什麽,謝之易在聽完一切真相後,他決定做什麽?

逐野啊逐野,我並不知道我這麽做是好是壞,但我期望不會給你帶來太大的麻煩。

時間不知覺的流逝,在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由金黃變成火紅的顏色時,我知道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

一天沒吃東西,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個不停。

我把視線移到緊鎖的門口上,在想,謝之易他們不會是打算餓死我吧?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開鎖聲,我皺著眉有些擔心地想著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

但,門被人打開後進來的只有一個人,一個令我十分意外的人,謝笑然。

一臉蒼白的她一走進來,就跑到因為意外而愣住的我面前,拽起我的衣襟冷聲問:“你給我說清楚,豐逐野到底是誰?”

我還未回過神,又被她問住了,我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她狠狠地瞪著我,微微紅腫的眼睛含著晶瑩的淚花,她用力的搖著我的身體,大聲喊道:“說你騙我的,都是騙我的!豐逐野不是我爸的兒子,不是我的哥哥對不對?說啊,說啊!”

我明白了,逐野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的事情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因為這樣,他們就註定不能在一起。

看著近乎絕望的謝笑然,我打心底對她產生了同情。

這個時候,我應該對這個深愛著逐野的女人說什麽才不會令她更絕望?

不,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事實就是事實。

我只能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她。

我行動上的回答令她大聲悲泣,她把我往牆角用力一甩,丟了出去。

被她像扔垃圾一樣扔到牆角,我的頭因此硬生生的撞上了堅硬的牆壁,痛得我牙齒直打架。捂住撞痛的腦袋掙扎著坐起來,我看到謝笑然已然承受不住打擊趴在地上大聲的哭了起來。

看到她這樣,我感同身受的心酸著,曾經我也因看到逐野跟她在一起而跑到街上絕望一樣的哭著。

不忍再看她,視線便移到了別處,在我看見謝笑然進來後就一直敞開的門口時,我的心頓時加速跳動。

我不動聲色的看著倒在地上繼續哭泣的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見她依然沒有注意到我,我沖出了門外。

門外就是走廊,但一個人也沒有,我猜想大概是謝笑然為了能單獨找我說話,於是把所有人支開了。我左右看了下,便往一邊跑去,剛跑到轉角,我又跑了回來。

看著還在房間裡痛哭不止的謝笑然,我懷著歉疚的心情把門輕輕關上上鎖取出鑰匙。

把鑰匙丟在牆角後,我才繼續找尋能夠逃離這幢房子的出口。

雖然屋裡沒有人,但屋外還是零零散散站著幾個黑衣保鏢,為了不讓他們發現我,我從二樓的陽臺跳到最近的樹上,然後爬到下面,從屋後逃離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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