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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第3章
纏 上3

當我再張開眼睛,逐野已經背著我走到了山下。

“醒了?”我不過是微微呻吟了聲,逐野便警覺地問道。

沒有回答,我只是半睜著眼睛,望著已經沈到山頂只剩一半的夕陽,身體不但黏膩且又澀又痛,一再提醒我,我被自己的弟弟強暴的事情不是我的夢。

沒有勉強我回答,逐野只是沈默著繼續往旅社的方向走去。

我們就這樣一直無言,不久之後,逐野稍稍停下了腳步,傾下前身讓我下滑的身體向前緩慢滑去。到達一個位置之後,逐野輕輕地收攏背住我的雙手,確定沒事之後直起身子繼續向進。

他這個小心翼翼,又帶著深深憐愛的行為令我鼻頭一酸,不久之後,一滴淚水由我的臉滴到了逐野溫暖的背上。

看著在衣服上慢慢擴大的淚漬,我知道,我竭力築起的心牆坍塌了。

回到旅社後,一向與病痛無緣的我發燒了。這場病來得並不突然,經受逐野給予我的打擊,又遭遇那樣的事情,要真是什麽事都沒有才令人奇怪。

這場病我燒得很厲害,全身根本不能動彈,就連眼睛都熱得睜不開,火燎似的,又脹又痛。忽醒忽沈的意識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一直有個人在我身邊悉心照顧我,小心地喂我吃藥,無數次地更換額頭上的濕巾,在我喉嚨燙得難受時總是適時的奉上!開水,身體不停的冒出熱汗,黏得難受,守在我身邊的人便用濕毛巾一遍一遍的為我擦拭身體,換上舒適的衣服,讓生病中的我得到最好的照顧。

忘了是誰說過,生病中的人的心最脆弱也最敏感,這個時候誰是真正的愛護自己的人,總是很輕易地就能感覺到,並不自覺的敞開心扉接納這個人。

一個晚上,照顧我的人是逐野,也是這個晚上,我知道我不僅不能怪他,還知道,一直以來他在我心中弟弟的形象已經慢慢隕滅。

──沒有哪個弟弟會對哥哥做出強暴那樣的事情,也沒有哪個弟弟即使在哥哥病重,還不斷對他說,我愛你。

就算,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第二天醒來,頭還有些沈,但已經好多了。並沒有花多少時間,我便看到了趴在我床邊打瞌睡的逐野。就連睡著了,他的手都還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有點孩子氣的霸道。我想起來,卻驚醒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面對他,我移開了原本看著他的視線。

下一刻,他的手貼上我的額頭,停頓片刻之後,他呼出一口氣:“還好,完全退燒了。”

“想吃什麽,我幫你去買,吃完後再吃一次藥休息一下你的病就能全好了。”他貼在我額上的手移開後,他的聲音又傳來,我沒有回答,發呆一樣專注於房間裡的某樣東西。

房間突然寧靜起來,正在奇怪逐野怎麽不說話了的時候,他的身影倏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連移開視線的時間都沒有,我的臉被逐野雙手捧住,這次我不再逃開,直接直視他,看著他黑得發亮的眼,看著他眼裡倒影著的我蒼白的臉。

“我不後悔我昨天對你做過的事,我清楚那件事之後你對我的態度。”盯著我的逐野冷靜地對我訴說,冷靜到似乎已經在心底說過了上百次。“我想對你說的只有,我會讓你接受我,不管那天要多久才能到來,我都願意等待,因為,在那棵大榕樹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經愛上你。已經等候了八年,我不介意再花更多的時間。”

逐野一向強勢,在他的強硬言行下,我一向無能為力。這次也一樣,面對他,我毫無招架之力,就算有滿腹的怨憤,也沒底氣說出來,我垂下眼睛,無力地坐在床上。

“雲……”輕輕一聲低喚方響起,逐野的氣息就已經貼近我的臉,我眼前一暗,下一刻,他便吻上了我。

“唔!”我用力推開他,他更緊地環住我的腰,加深這個吻。“逐野……”我稍稍拉開的距離,馬上就被他拉回,就連聲音都被吞到兩個人貼合的唇間。

他總把這樣,總是這樣,什麽事都依著自己的意思,就連別人的想法都要控制,也要佔據。可是,我總是對這樣的他沒輒……

為什麽這麽自信滿滿?為什麽相信我到最後一定會原諒他?為什麽堅信我會愛上他?是不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了在我的心底,他占了好重好重的位置?重要讓我開始不在乎自己。

在逐野溫柔的吻中沈淪,我忘乎所以的抱住他,情不自禁地迎上他在我嘴中不斷糾纏的舌。

驚喜於我的配合,逐野更是用力把住了我,不捨得分開,不願分開。

半睜的眼睛,模糊的視線,只能朦朧的看到逐野在光芒下微微反光的臉。回憶,突然停在了我趴在椿大姨家的屋頭上看他瑟瑟從屋裡探出頭,那張蒼白精緻的臉,讓我忘了呼吸的美好……

誰先愛上誰,還不一定呢。

兩個星期後回到村子,欣喜的父母沒有看出我們之間的異樣,一個勁地問我們出遊的情況。我只是在他們問到時答應幾聲,就保持沈默了。所有父母問的問題都是逐野回答的。我並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麽回答。難不成我對我的父母說,去黃山的兩個星期除了頭天跟離開那天實質的遊玩過黃山外,其他的時候都被逐野黏在旅社裡玩抱抱親親的遊戲?

逐野說過,為了不讓我感到不快,他不會告訴父母我們已經由兄弟轉變成情人的事。

逐野果然厲害,爸和媽問的每一個問題,他總是能夠巧妙的回答,沒有讓他們產生任何懷疑。

那天,我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父母與逐野的交談,很多時候,逐野比我這個爸媽親生的孩子都還要與他們相處的融洽。

從黃山回來後,逐野除了在只在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會抱住我親個不停外,在其他人面前,我們的關係還跟以前一樣,完全沒變。

也沒有多少時候讓我完全適應這樣的生活,開學的日子就已經到來。

因為逐野是要去遠方讀書,便比我提前幾天去學校報名。他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不管我如何反對,或是以父母就在隔壁的理由拒絕,逐野還是強硬的要了我。說什麽以後都很難再見面,不讓他做他會難受死,說我既然這麽怕爸媽聽見就把嘴巴封起來,說完還真找來布帛塞到我嘴裡。

第二天,我的身體被他玩到爬不起床,還被不知情的爸媽怪罪我寧願睡懶覺也不願送弟弟去車站。逐野臨行前,我趴在床上怨忿地瞪著他離開,他沖出我露出一個饜足的笑後,拍拍屁股走人了!

死逐野,混蛋逐野,等過年你回來了,看我怎麽治你!

氣得夠嗆,我卻只能在心底逞一時之勇。

當聽著爸媽送逐野出門的聲音越走越遠,我的心漸漸被掏空,以前逐野一直黏在身邊,都已經習慣到不能適應他離開的空虛。

一年啊……

我忍著身體上的酸澀,翻了個身,回憶著昨晚逐野在耳邊一聲一聲的訴說,他說,他會一年回來一次,他讓我不能喜歡上別人,要不然他會跑回來把那個人趕走。

什麽嘛,要是你喜歡上別人呢?身體含著他欲望,還被他狂妄的穿刺,聽到他這麽說,還是不滿的埋怨著。他是個如此引人注目的人,在那個那麽大的,有比村莊多上數百倍的人的都市里,繁華的一切,不知道會不會有誰讓他亂了心。我可以不喜歡上別人,那麽他呢,會從此離開不在回答嗎?

那一刻,心情矛盾非常,希望他能轉移目標愛上別人,這樣,便不用接受這種悖德的關係,承受良心的煎熬。但,又希望他的心裡只能有自己一個,一想到他有可能會愛上別人,跳動的心就痛到仿佛被撕裂。

──早就知道了逐野對自己很重要,但,是在什麽時候,已經愛他愛得如此的深?

“我不可能會愛上別人的。”我的矛盾,我的痛苦,全在隕滅在他自信滿滿的表情中,“我愛的人只有你。”

我只能隨波逐流的跟隨著他的傲慢步伐,忘了所有不安與彷徨。

那一刻,我相信他的自信。

一個星期後,我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涯。

雖然與逐野相距遙遠的兩地,現代的通訊卻讓我們很輕易地便能夠聯絡上。目前最廣泛使用的通訊工具之一的電話,在逐野到達學校的第一天便使用到了,他給家裡打了電話,並告訴了我和爸媽他宿舍的電話號碼。在我剛到我所就讀的大學,甚至還沒弄清楚學校電腦室在哪時,逐野打電話到我的宿舍,告訴了我他與他幫我申請的網路即時通訊工具的號碼。

“這兩個號碼只有我們知道,連爸媽都不許告訴。”在電話上約了個時間,便跑到學校外的網吧上網,上他幫我申請的號碼,加他的號碼,他很快的便回復了,寒暄了沒幾句,他突然說道。

“為什麽?”我打字沒逐野快,這三個字我花了些時間,可莫名的,我突然在腦海裡勾勒出他坐在電腦前顯得有些不耐煩等待我回復的樣子。

“還能是什麽?”他的回復,像在說話一樣劈里啪啦的一下子出來了,“家裡有爸媽不能放肆,學校有同學不能公開,我才不要在網上都還有人打擾我們談情說愛!”

呯!他的話像子彈直接射入我的身體,不但令我全身的血液倒流,竄到臉上造成面部變得通紅,還震得我身體發抖,連敲鍵盤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是預知了我的反應,還是根本不在乎我的回復,畫面上,又跳出了逐野的回復:“打開視頻吧,我想看你。”

我扭頭看看網吧裡的情況,網吧人不多,但打開的電腦都安裝了攝像頭,坐在顯示器前的男男女女正熱火朝天的與電腦另一頭的不知名的人士聊著。

如果要裝攝像頭的話到收銀台叫一聲就行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顯示器,我突然想起了申請開機前網管對我說的話。在位置上坐正,我生澀的在鍵盤上敲下了一排字:“這間網吧沒有攝像頭。”

一排的省略號代表電腦另一端的人的不滿與無言,“下一次找個有攝像頭的網吧!!!”三個驚歎,說明了他的堅決。

在心底,我沖他吐了吐舌頭,看我的心情吧!我得意洋洋地想著。興奮於自己也能做到能令幾乎無所不能的逐野完全沒輒的事情。

而我,現在還想讓這份滿足延續,“逐野,我要下了,學校要上課了。”

肯定對方看不到,我對著顯示器樂滋滋地笑著,什麽上課?新生開學,要到明天才正式上課。

逐野又是一陣無言,“下次什麽時候有空?”畫面上跳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似乎能見到他咬牙切齒一個一個敲字的模樣。

“這個,說不準。”我開始悠然地敲著字,“你知道的,開學嘛,一大堆的事情,開學典禮啊,熟悉校園啊什麽的……”

“那好,我們電話聯絡,什麽時候有空什麽時候上來,記得,下次一定要找個有攝像頭的網吧!”

“好。”我應付著,“我下了。”

“嗯。”

“你什麽時候下?”

“你下我就下。”

沒有再多說什麽,給了他一個再見的表情,我關了即時通訊工具,也關了電腦。

分別已經兩個多星期,從他成為我的弟弟開始,我們頭一次分開這麽長的時間,說不想他是假的,之所以拒絕見他,是怕更想他。

堅決的關了電腦,帶著一份空虛,我付了錢離開了網吧。

那天之後,宿舍的電話因為線路要大整修,足足兩個星期後才能繼續使用。這段期間,我因為忙著熟悉校園與學業,或與新認識的朋友在學園為新生舉辦的一次次活動中玩得忘乎所以,一直沒有給逐野打過電話,就算到了時間開始寬裕,我也熟悉了大學生活的時候,我也因懶得多跑動沒有到校外給他打電話。

待宿舍的電話終於通了,害怕逐野會因此大發雷霆的我才戰戰兢兢的打他宿舍的電話。

迎接我的不是我所想的逐野的暴怒,而是他的舍友客套的回話:“豐逐野不在,教授把他叫出去了。”

“教授為什麽要叫他出去,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我一聽,心急地只能這麽想。不管他對我做過什麽,對我而言他都還是小我四歲的令人不由得想照顧的弟弟。

“不是啊,是豐逐野在上次學校的學術演講上出色的發表引起了教授的重視,教授一直把他叫出去討論學業上的事情呢。”不難聽出,這位同學語氣裡對逐野的敬佩,他的話令我呆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逐野沒出事就好。”我淡淡地回答,“他回來後跟他說一聲我打過電話給他。”

“好,我會的。”

“謝謝你了。”

“不客氣。”

掛下電話,我無力地倒回床鋪上,不理會同學叫我出去玩的聲音,當宿舍只剩下我一下人時,我把自己縮成一團,試圖抵禦突如其來的空虛。

原來,就算沒逐野不在我身邊,我與他的差異還是能夠破距離的傳來。

已經不像我們同校天天有人提醒我與逐野的不同,已經不像我們還只是單純的兄弟時,我即使聽到再多的這種比較也不會放在心上,還由衷為弟弟的出色感到驕傲。

我們的關係在逐野的蠻橫下完全改變,我開始接受這種關係,努力習慣這種轉變,然而我發現,轉變之後的最大不同,是逐野的一舉一動更牽引了我心中的千頭萬絮。我變得更為敏感,稍稍的,只要有關於逐野的任何,我都專注起來。

學校很大,也有很多人,很多人中也有以前高中時的同學在這裡就讀,有男生也有女生,他們都因為逐野而認識我。最多的是女生常常搭拉著我談話,談了很多,都是關於逐野的。

她們問逐野在那邊學校的情況,問他現在還是不是一個人,問他在那個繁華的都市會不會找到真正屬於他的那個人……我的表情在她們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中越來越僵,這些問題我也想知道,卻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

草草應付她們後的我,每次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由夢中驚醒,夢中我看到我與逐野的未來,背負悖德行為的我們悲慘的未來。

這次打電話給他,聽到他同學的那些話之後,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思慮之後,我更肯定我與逐野的差距,逐野有光輝美好的未來,他不應該因一時的衝動背負上這麽沈重的枷鎖,更不該因我這樣的人有損他前程似錦的生活。

趁我們的之份感情只是剛剛開始萌芽,還未長成之前折了它,免得它令我們背負未來我們最終難以承受的痛苦。

──現在,就是一次機會。

分隔得這麽遙遠,就算通訊再發達,也還是有辦法隔絕往來,讓逐野找不到關於我的任何消息。

見不到我,聽不到的我消息,就會淡忘了我,淡忘了我,在繁華的都市,茫茫的人海中,他總會找到那個真正屬於他的人,真正忘了我,忘了年少時的那份衝動。

趴在床上胡思亂想,意識漸漸陷入渾沌,半夢半醒之間,宿舍裡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嚇得我如夢驚醒。

盯著不遠處響個不停的電話,我揮手擦去驚出的冷汗。今天休息天,宿舍裡別的同學都出去了,只有我一個人在,接電話的任務當然只有我去做了。當我把雙腳伸到床下踏上地板上,不知是我躺在床上太久還是受驚過度的緣故,我頓時腳軟腿酥的倒了下去。

好在我反應得快,倒下去之前抓住了床鋪上的鋼柱,才沒有讓我難看的倒在地上。等我好不容易走到不過相距幾米的電話旁時,已經花了不少時間。我一接起電話下問候過去時,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我咧嘴笑笑,當成以往無數次錯過電話中的其中一次,不以為意的便掛上了,然後轉身打算回到床上繼續我的夢遊──“鈴──!”就在我轉身時,電話突地又響了起來。雖然再次被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我還是習慣性的回過身打算接聽電話。

可,就在我的手快要碰到話筒的那一刻,我的手停住了。

我突然想起了逐野!我突然發覺此刻的電話鈴聲就像逐野執拗的個性一樣,鍥而不捨的響個不停。我的手開始微微抖動起來,思緒突然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又亂又擠……

我想起了逐野離開家之前留給我的那抹笑,溺愛的期盼的不舍的溫暖的笑,想著想著,我的手碰到了電話──

“在那邊,應該會有那種完全匹配得上豐逐野的女孩!”猛地,前幾天碰到的高中時的一名女生說過的話令我碰到電話的手觸電般的縮回。

“鈴──!”電話還在響。是我產生的錯覺嗎?我居然感到電話鈴聲突然間大到震耳欲聾,仿佛是等得不耐煩的人在沖我咆哮──

我倏忽轉身,跑到床上拿了件外衣後,逃命般的沖出了宿舍。

我瘋狂的穿過宿舍大樓的走廊,跑下樓梯,一階一階的跑下,我的速度快得甚至看到了它們的重影。儘管我疲憊不堪,儘管我氣喘吁吁,我還是堅持從我居住的五樓宿舍不停的跑到樓下,跑出宿舍大樓,跑到宿舍前的公園……

累得再也動不了,我倒在公園的草坪上不停地喘氣。喘得太厲害,還因此嗆住了喉嚨開始不停的咳嗽。

“咳……咳、咳……”我咳個不停,淚水都咳了出來。我知道我得喝些水,不然我一定會咳出血來,但我動不了,我太累了,剛才瘋狂的舉動已經耗盡了我的體力。

就在我一邊咳一邊不知道該怎麽辦時,我被淚水熏得模糊的視線突然看到了一瓶礦泉水出現在我面前,而且還是打開著的……

顧命要救,我沒多想就搶過眼前的礦泉水灌到嘴裡──

“喝慢點,要是嗆到了你就更難受了。”耳邊,傳來了女生柔柔的帶著關心聲音,我喝水的動作因此頓了一下,礦泉水頓時直接進入了我的咽喉,這下,我真的嗆到了……

“咳咳咳──”我難受至極的不停把卡在喉嚨裡的水咳出來,身邊的女生見狀就輕輕拍打我的背,試圖令我好過些。

好不容易我才開始漸漸停止咳嗽,變不再那麽難受時,我用衣袖亂抹有些濕的臉,我肯定我現在一定一臉狼狽相。

“好過些了麽?”女生關懷的聲音傳來,我才真正把目光投放在她的身上。是個長相很清秀的長髮女孩,如同她溫柔的聲音,她整個人顯現出一股柔柔的色澤。

“好多了,謝謝。”我誠心的感謝她。本想把手中的礦泉水瓶交還給她,卻在瞄到手中的礦泉水已經所剩不少並且已經被我喝過時,我尷尬的給也不是,收也不是。

似乎看出我的尷尬,女生大方地笑道:“只是一瓶水而已,就當是我請你的吧。”

“謝謝。”我只能這麽說。

女生露出了一個笑容,像是在說我太過於客氣了。

“我也只是路過,看到你咳得這麽難受才過來幫幫你的。總之,你沒事了就好。”說完之後,蹲在我身邊的她站了起來,見狀,我也趕緊站了起來。

“我叫韋柳柳,大一,外語系的。你呢?”一個友好的笑容足以打消所有戒備,我也微笑道,“豐逐雲,也是大一,中文系。”

當初之所以報考中文系是覺得這樣出社會後較容易得到些像教師這樣安定,競爭小的,比較適合我的工作。

“那就是說,我們的課室很近嘍!”笑容很親和的韋柳柳表現出了些許興奮。

“嗯。”我點點頭,“以後我們一定還會經常見面。”

“所以,這次的邂逅說明了我們有緣啦!”

“算是吧。”我受感染的不禁露出笑容回答,一邊看著她笑得開心的臉。

還是頭一次呢,我居然可以跟女生這麽沒有顧忌的交談,不知道是不是我們的認識並不因為逐野的關係。

這樣的不同,讓我感覺韋柳柳跟以前我認識的女生完全不一樣,她不是因為逐野才跟我交談的,也不會讓我給逐野傳信。我們純粹的,以偶然的形式相遇並認識,沒有算計,沒有計較,純純淨淨,很舒服的感覺。

那天我們並沒有交談很久就分開了。但正如我所預言的,從那以後,在校園裡我們幾乎天天見面。

剛開始我們是無意碰到面時點點頭問聲好然後擦肩而過,最後因一次又一次的偶然,我們變成了交談甚歡的朋友。韋柳柳是我上大學以來交到的第一個女性朋友,加上在她面前我顯得特別熱絡,導致同學們都笑稱我暗戀人家。不過,看到韋柳柳對我表現出來的善意,最後我們的關係在同學們的口中演變成了兩情相悅的情侶……

起初我怕這謠言會對韋柳柳造成影響一直在朋友間坦白我們的關係,可都會適得其反。我跟韋柳柳提起這件事並向她表示抱歉時,她曖昧不明的話令我沈默許久:“你知道麽,很多的情侶都是謠言把他們撮合成一對的。”

她的話代表什麽意思?我想問,她卻轉移了話題。

“……你……覺得我怎麽樣?”我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她撲閃撲閃的眼睛一直望著我,久久才回答:“我發現你有些自卑,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不過你知道嗎,你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長相雖然不是特別出眾,但是很耐看,為人敦實,心思細膩,懂得為人體貼──要是你愛上的人,你一定會死心踏地的愛著對方的。被你愛上的人,一定會很幸福。”

她明亮的大眼睛望著我的眼,仿佛要窺測我內心的情感,從來都披著的及腰長髮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評論我,我的心微微的熱了起來。一直以來,我都習慣了別人對我的評論是還不錯,不過弟弟就更出色了這樣的話。現在想想,我其實還是期待別人的褒獎的。因為這種感覺,很舒服。

原本就打算與逐野斷絕通訊,遇上韋柳柳之後,我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我對同宿舍的同學表示,以後有打來找我的電話一律說我有事出去忙了,為了儘量避免接電話,我很少呆在宿舍裡,要麽是泡在圖書館,要麽是跟韋柳柳出去玩。也因為出現了韋柳柳,同學們對我的這些作法並不感覺奇怪,一致認為我是色迷心竅,連家裡的電話都懶得接聽啦。於是他們都很合作的為我擋住了逐野打給我的所有電話。

聽我的同學說,剛開始逐野打電話找我的次數很頻繁,不過過了段時間後,漸漸地少了起來。

聽了,我心裡點澀,我知道逐野一定是厭煩了這種遊戲,或者是找到了可以讓他轉移心思的人或事物……

罷了罷了,總之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不是嗎。雖然現在有點難受,但總有一天我會習慣,就像習慣逐野的出現一樣,習慣他的離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流逝,可,在我最後一次打電話給逐野的一個月後,我的母親來找我了。

對於母親的出現,我很意外。

現在是農忙時節,這時候母親應該是呆在家裡務農的啊?

雖然我的學校與我家就在一個地區,但從家裡來學校還是要花上好幾個鍾頭坐火車,還要轉車一次才能到達。

這麽遠的距離,是什麽事讓一向放任我的母親親自跑來呢?

雖然很困惑,但我還是迎接了母親的到來。帶母親到宿舍裡安頓好,並把母親從家裡帶來的一些自家種的花生,母親醃的蘿蔔乾分給了舍友。

或許是覺得在母親面前狼吞虎嚥很不好意思,又或許是想留給我與母親一個獨處,方便談話的空間,一向行為舉止大咧咧的幾位舍友在我為母親倒開水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我給他們的那些花生、蘿蔔乾也一併消失了。

看到我盯著方才還鬧哄哄此刻卻變得寂靜無聲的宿舍的傻樣,母親噗哧一笑。

“他們都很有朝氣。”母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看得出來,你跟他們相處得不錯。”

“還算可以吧。”我把水杯交給母親之後,坐到了她身邊,“媽,你怎麽會來學校看我?現在不是農忙嗎?你來了,爸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我一邊問,一邊掏母親隨身帶的一個大挎包,果不其然,我翻到了我最愛吃的,母親親手做的辣椒醬。我一打開鑲子的蓋,辣椒醬的香氣頓時四溢,饞得我沒多想就用手指頭揩了一些塞到嘴裡。

嗯──好香好辣好爽!

我一定露出了很滿足的表情,身邊的母親眼睛充滿溺愛的笑著搖頭:“看你那饞樣,活像十年沒吃過東西啦!”

“一個月沒吃就如同十年啦!”我小心地封好,打算呆會兒找個隱秘的地方把這瓶辣椒醬藏好。免得給我那群跟我一樣饞的舍友瞅見了,我的這瓶得來不易的辣椒醬就如同上次我帶來的那瓶一樣不到一天時間給他們掃個精光。

“辣椒醬是逐野讓我帶來的。”我的手因母親的話突然滑了一下,差點讓手中裝滿辣椒醬的瓶子摔到地上。

沒有發現我的異樣,母親啜著水繼續說道:“我本不想來的,但逐野非要讓我來一趟,他說他打了一個月電話給你都找不到你,很擔心,不知道你出了什麽事。我拗不過他,便答應他來看你。然後他又說帶一些辣椒醬給你,你愛吃,還要多帶一些。”

看到我垂著腦袋,母親歪下了臉慈祥的看著我:“媽知道你已經長大了,一定會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的,便放心的讓你呆在學校裡。可逐野就是不放心,他說你個性迷糊,被人騙去賣了還會幫人家數錢──”

“媽──”我向母親不滿地嘟嚷。被人這麽說,不管是誰,我都覺得很不高興。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母親笑著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管長得再大,在她面前,我都只是個孩子,會任性撒嬌的孩子。“不過你得跟我說吧,為什麽一直不接逐野的電話呢?讓逐野這孩子這麽擔心你。”

我把手中的瓶子放到床邊,聳聳肩,用平常的語氣跟她說:“還能是什麽,忙唄。我參加了社團,天天要去練習,加上剛開學,怎麽說也得多努力吧,所以又經常泡在了圖書館裡。也不是說不接逐野的電話,都是錯過了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母親一口氣把水杯裡的水喝完,我剛想幫她再倒一杯,她卻阻止了我,“不用了,不喝了,我得回去了。”

“這麽快?”我驚訝地叫了起來,“至少吃過一頓飯再回去啊?!”

“不用,我買幾個包子到車上吃就行了。得趕回家,現在正是農忙,我得趕回去幫你爸,他一個人忙不過來的。”母親拒絕了我的想法,開始收拾東西。

“都忙成這樣,那你還來。”我有些心疼的抱怨。

“有什麽辦法,誰讓你不接逐野的電話,讓他這麽擔心你。不來成麽,不來逐野就自己從學校跑來了。”母親瞪了我一眼,“多少你也該趁有時間的時候給他打一個電話,你又不是不知道逐野有多黏你,你弟弟逐野啊,可比我這個當媽的還關心你!”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的確,我沒想到逐野找不到我,會打電話回家讓母親來。

我只能幫忙收拾東西,領著母親走到宿舍樓下。

來到公園前時,意外地,我們遇上了一個人──韋柳柳。

正確來說是兩個人,韋柳柳跟她的同班姐妹。

是韋柳柳她們先見到我們的,她向我問好,然後,引起了母親的注意。

“這孩子是……”母親很仔細的端詳著韋柳柳,那婆婆見媳婦的眼神令我不好意思的暗地裡捅了捅母親,讓她收回看著韋柳柳的目光。

一直被母親注目的韋柳柳到是不怎麽在意的在我與母親之間來回巡視,最後,她沖母親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您一定就是豐逐雲的母親吧,你們長得很像!”

“這孩子好眼光!”母親讚賞地笑道,“孩子你是小雲的……”因為我的堅持,在人外,母親不再叫我的乳名,改叫我的名字。

我跟韋柳柳的目光同時交匯,我們的目光透著一個訊息,那就是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同學、朋友,還是──

“伯母,柳柳她是豐逐雲的女朋友哦!”這時候,跟在韋柳柳身邊的她的姐妹突然跑上來跟母親笑著大聲說道。

這──我的韋柳柳的視線又同時對上,然後飛速的移開,在外人看來,很像是害羞的對望。

我堅信母親就是這麽以為的,我朝她看去時,看到她那一臉了然的樣子還有欣喜的目光,我暗叫不好。

“媽,你別亂猜,韋柳柳她只是我的──”我的話給母親“我懂,我什麽都懂”的目光還有制止我繼續說下去的動作給截住了。

“姑娘你叫……”母親和藹的朝韋柳柳問道。

“我叫韋柳柳。”低著頭的韋柳柳迅速抬起了臉回答,並瞄了我一眼後又低下了頭。她一臉通紅,望住我的那一眼帶著深深的含義,我再笨都看出來了其中的意思。我呆住了,我沒想到,韋柳柳是喜歡我的──情人間的那種喜歡。

母親並沒有多問什麽,只是說了一些讓韋柳柳多多照顧我的客套話,便與韋柳柳分開了。

但,我再也忘不了韋柳柳看住我的那一眼,還在母親離去時,曖昧的目光和話語:“二娃子,那姑娘不錯哦,人家喜歡你是你的福氣。”

我當然知道韋柳柳是個不錯的女生,她在我們學校算是小有名氣的美人呢。氣質與長相都讓人不禁稱道。但我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喜歡我。

她這麽好的一個女生,會喜歡我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人……

不停的思考,幾乎忘了逐野的事情,腦子裡全是韋柳柳喜歡我的事情。說真的,除了難以相信,我還有一絲絲的高興。那是一種被人喜歡,受人注目的滿足。

我跟韋柳柳原本曖昧不明的關係自從那天與母親一別後,漸漸變得明朗。

雖然我們兩人都沒有表白內心的想法,但相處在一起的時間變得更多起來。她下課早了來找我,我下課早了去找她。相約去食堂,或是圖書館,又或者是在校園裡漫步。偌大的校園,在我們有意無意間幾乎都逛遍了。

從沒有跟誰交往過,跟韋柳柳相處我總是顯得小心翼翼,一起走在校園裡,不停地聊著不同的話題,偶爾肩膀相碰,我都觸電般的閃開。

起初韋柳柳並不為意,但經歷的次數多了,她不免注意起來,有一次,又碰到相同的事情時,她忍不住問我:“你以前是不是從沒有跟女生交往過?”

我搔搔腦袋,不好意思地回答:“除了母親外,跟女性單獨相處我都還是頭一次。”

她看了我片刻,突然噗哧笑了出來:“真好!”

我盯著她笑顏逐開的嬌好容顏呆住了,一時之間,我不瞭解她說這話的意思,直至,她主動靠近我,把她柔軟的小手塞進了我的手掌中。

“啊?”對於她的舉止,我更為呆愕。

“你不懂,那我教你。”韋柳柳抬起頭沖我盈盈一笑,“教你怎麽與女生相處。不過,你學會了之後只能用在我身上。”說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韋……”我想叫她,卻被她制止。

“首先,你要叫我的名字,柳柳。”伸出一指舉在我面前,她輕輕地告訴我。

我呆呆地看著她鼓勵的微笑,一直沒有出聲。

看到我的呆滯,她沒有再逼迫我,了然的點了點頭,笑道:“我不會逼你,我要你自己叫出口,然後習慣。”

“至少,我們現在已經進了一步。”她舉起我們握在一起的手,滿足地說道。

之後,我在她的牽引下繼續在校園的林蔭道上慢悠悠的前進。

一路上,我感受我們交握的雙手貼在一起的溫度,細細思量我們在一起時的心情。

就像沐浴在春天的第一縷陽光中,溫暖,舒適。

難道,這就是與女生交往的心情麽?

柔柔的舒適,淡淡的甜蜜。

我平靜的校園生活並沒有因母親的到來起過一絲波動,因為韋柳柳的相伴,更為平凡的生活點綴了幾絲亮麗的色彩。

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逐野的電話不再打到宿舍裡。接近期中,開始緊張的學習令我逐漸淡忘逐野的事情。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才會想起他,想起黃山的那天,他的一言一行,想到我想哭。我知道,我對逐野的情感並不是說放就能放的,但我堅信時間會帶走一切,譬如年少時的衝動。逐野開始對我的疏忽,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明。

不管誰先捨棄了當初的諾言,我想到最後,我們會慶倖我們的失約,在我們有了各自的妻,子女圍繞的時候。

至於那個美麗的境地,我們曾經的任性放縱,就當是我們為青春付出的一次代價。

但事實上,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我萬萬想不到,我妄自做下的決定,差點引起了不可預料的事端。

那是個陽光普照的午後,我跟韋柳柳正在圖書館裡翻閱資料,突然沖進來的一位同學把我一直以為平靜的生活徹底改變。

“豐逐雲!”沖進圖書館的男同學指名道姓的找我。我則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氣喘吁吁,不顧圖書館裡標明的安靜警告標語,沖我大聲嚷嚷的他。

一開始時我並不知道這名同學是誰,也奇怪他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直至,他叫出了一個名字:“豐逐野──你弟弟──”

我一聽到這個名字,霍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刹那間我知道了這位同學是以前跟我同所高中的同學,但是,為什麽他會突然提起逐野?

我的心,莫名的跳得厲害,我一陣驚慌:“逐野──怎麽了?”

那一刻,我的眼皮開始不停抖動,我不安到腳開始發軟,我祈禱事情不會依我想的那樣發展──沒錯,怎麽可能,逐野的學校離這裡這麽遠,光是坐火車都要花上三天兩夜的時間──

但下一刻,這位同學的話徹底粉碎了我的妄想,“你弟弟豐逐野來找你了!”

我再也支撐不住,倒回椅子上。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了?”一直坐在我身邊的韋柳柳見狀,便擔心的向我詢問。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也來不及回答,便被這位同學拉了出去。

“別磨磨蹭蹭的啦,豐逐野一直在找你,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你還是快點去看看他吧。”

我在這位男同學的半推半就下,朝校園校門的方向走去。

看著周圍的其他校友興沖沖地朝校門的方向趕去,我沒多想便知道逐野一定就在那個地方。

只有耀眼出色的他才能引起這種沸沸揚揚的場面。

也是看到這樣熟悉的場景,我的心漸漸沈了下去。我低估了我在逐野心中的地位,看來,要想回復以前的平靜生活,擺脫與他的那種悖德的行為,是必要與他攤牌說清楚了。

我一邊沈思見到逐野後要怎麽跟他說自己的想法,一邊在那位男同學到的帶領下繼續朝前方走去。

不久之後,我發現周圍的同學漸漸多了起來,特別是女同學。

就是無意去聽,耳朵還是把所有的聲音帶進了心裡。

“前面那個男生好帥哦,以前沒見過,是我們的學校的嗎?”

“不太可能,學校要真有這麽出色的男生,怎麽會一直沒有傳聞。”

“也對。那他是哪個學校的?來我們學校幹嘛?”

“不知道,不過看他那樣子,像是在找人。”

“啊,真想上去問他叫什麽名字──”

“我也是,但是──”

但是什麽,在我見到逐野後就明白了。

他的臉又沈又冷,令想上去攀談的人都因此望而卻步。

雖然他帶著這麽一張冷冰冰的臉孔,卻完全沒有抹淡他那令人目不轉睛的俊俏,反而增添了份更加惑人的陰鬱。

才三個月不見,逐野又高了許多,這段時間的成長令他看起來更為深沈穩重。這樣子的改變,使他擁有了更能揪住人心的神秘魅力。

光是站著,他身上高傲的氣質,奪目的容貌,修長的身材,就連人的呼吸都能輕易奪去。神衹一般的存在。

我就站在他身側不遠處的地方,我能看見他,他看不到我。

他冷著一張臉,身體一邊移動視線一邊環顧四周,很輕易就看得出來他在找東西,也看得出來他急切的心情,因為他冷漠的表情開始多了份不耐煩。

我該叫住他麽?見到這副樣子的他,我感到膽怯。逐野變得比三個月前更有迫力,更具威脅,更令人害怕了。

我知道我的腳在開始後退,我連逃避這種可恥的行為都使上了,只因為,我真的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弟弟──

“豐逐野,我把你哥哥帶來了!”就在這時,把我帶來的那位男同學討好一樣地把我推了出去,並向逐野大聲喊道。

完了!我朝逐野的方向瞄了一眼,看到逐野已經把視線投放在我身上時,我在心底慘叫。

我連向那位多管閒事的男同學報以痛恨的目光的時間都沒有,我的手臂便被沖上來的逐野狠狠地掐住。

“痛!”我的低呼與我的身體同時被扯向逐野。

被迫面對逐野,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逐野的表情太恐怖了!

一向俊俏的臉又陰又沈,漂亮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漆黑的眼睛一股風暴正在醞釀,好似只要一個引線,就足可令他驚天動地的暴發。

並沒有給我足夠的時間適應逐野此刻森寒的情緒,他狠狠盯住我,用冰冷的聲音用力向我問道:“那個女人是誰?!”

我一愣,什麽那個女人?

似乎以為我在裝傻,逐野的目光更冷了,他捺住性子告訴我:“媽告訴我了,你已經交了女朋友──”說到這裡,他一直緊緊掐住我手臂的手更是用力,痛得我以為骨頭會不會因此斷掉。

“好痛!”我用力扯他抓著我手臂的手,卻一點作用都沒有,他的手就像鑲在我骨頭一樣,穩穩地掛住,“逐野你先放手,真的好痛!”

沒有給我講條件的權利,逐野用他寒冷的目光用力瞪著我,不顧周圍好奇圍觀的其他人的目光,繼續向我質問:“說啊,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逐野的樣子活像一個捉姦在床的丈夫,正妒火中燒的指責紅杏出牆的妻子。

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有些慌亂,畢竟我往後還要繼續在這間學校完成學業,出了什麽狀況可不好。

我試著跟怒不可遏的逐野勾通,便低聲下氣的對他說:“逐野,這裡不適合說話,我們先找個安靜些的地方,再把話說清楚。”

我的討好起了作用,逐野沈默了片刻之後,放緩了掐住我手臂的力道,有向我妥協的意願。

我一喜,正想拉他離開,突然響起的一個熟悉的女聲令我呆掉。

“逐雲,他就是你弟弟?”我扭頭去看,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現場的韋柳柳。

她的目光閃著與其他人一樣初見逐野時的驚豔色彩。

我已經沒有太多的心情去理會她目光中的難以置信。

我的心因身邊的人飆升的怒火寒了起來,用眼角的餘光瞄去,我看到了逐野已經完全變黑的一張臉。

“她就是那個女人!”不用我說明,逐野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肯定了。

下一刻,掐住我手臂的力道鬆開了,我還未有所反應,逐野頃長的身軀就已經越過我,朝韋柳柳的方向走去。

盯著逐野帶著森寒溫度朝韋柳柳走去的背影,我心一驚,直覺認定逐野肯定會對韋柳柳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

“逐野!”我沖上去,竭力制止逐野的前進,“逐野,不要!”

用力拉住逐野,我驚恐的看著逐野漸沈的臉色,嚴酷的眸子瞪了我一眼,然後又釘在了韋柳柳的身上。也已經感到逐野的不善了,韋柳柳顯現出一絲驚慌,的確,任誰見到逐野這副殘暴無情的模樣都會害怕。

“放開!”甩不開我死死抱住他手臂的錮鎖,逐野頭也不回的低喝。

“不要,逐野,我求你……”儘管因頭一次見到逐野這麽兇狠的模樣怕到聲音都顫抖,我還是死命的抓住他。我幾乎能預見,要是我一鬆開,他會把這裡演變成怎樣一個血雨腥風。

逐野猛地回過頭,狠狠盯住我,“你為了那個女人求我,就為了那樣一個女人!”他的聲音,更冷了,幾乎能夠凍結離他如此接近的我。

“不……不是的……”我下意識的搖頭。我知道,不僅僅是為了韋柳柳,更多的,是我知道逐野要是一時衝動做出了什麽過分的難以彌補的事情,一定會對前程似錦的他造成嚴重結果。

不,我不要那樣,絕對不要!

“不是你就放開手!”逐野用力地甩了甩手臂,想把我甩開,但我還是更用力的抓緊了他。

“不,逐野,不要過去……”我恐慌的看見怎樣也甩不開我的逐野忿恨地邁開腳步,拖著我繼續前進。

他誓不甘休的樣子急得我差點哭出來,在這種慌亂的情況中,我拼命壓迫我的腦袋,欲從中想到什麽能夠阻止逐野朝韋柳柳前進的辦法。

看到周圍的人露出疑惑的視線不停的竊竊私語,我本就著急的心情沈入穀底,不行,一定要讓逐野離開!

我的頭更痛了,光是阻止他前進就已經絞盡腦汁,更何況是讓他離開──

突然,我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我為這個念頭呆了一下。看見情形逐漸朝我最不想見的情況下發展,我不再多想,決定試試這個做法,賭,我在逐野心中的重要性!

“逐野……”我壓低聲音,用只有貼近我的他才能聽到的音量對他說,“你馬上跟我離開,不然──我死給你看!”

逐野前進的步伐突地停了下來,我知道他聽見了,我看到他錯愕地回過頭,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

這個辦法奏效了!我在心底暗暗驚喜。

“相信我,我說得到做得到。”我表情堅決的對上逐野變得哀傷的目光,發現他這樣的眼神令我揪心,我並不想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逐野沈默了,妥協地垂下眼簾,佇在原地,不再前進。

我試了試拉著他前進,知道他不做絲毫反抗一步步跟上後,我一聲不吭地拋下身後的一大堆人,包括韋柳柳,頭也不回地拉他朝校門的方向走去。

一離開學校,我害怕他會反悔趕緊攔了輛計程車,先把逐野推上車,我才跟上了車,對司機隨便說了個離學校較遠的地方名字後,我開始沈默。

逐野也在沈默,他盯著車窗外向後流逝的景物一言不發。

過分寧靜的氣氛令我有些胸悶,收回看著逐野的目光,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後,我感到異常疲憊,靠上車椅上不久,我感到昏昏欲睡。

直到司機告訴我地方到了時,我才驚醒,趕緊掏錢。

直至掏錢時我才緊張的發現,我居然一分錢也沒帶在身上,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逐野從自己身上掏出了錢交給了司機。

由始至終,逐野沒有看我一眼,我卻感到悲哀,難怪逐野老是說我迷糊,在他面前,我的確是個事事都要他照料的人。

我們來到的地方是一個繁忙的商業街,一到休息日,我總會與朋友結伴來這裡買東西。但現在,這個熱鬧的地方不適合我跟逐野的談話。

於是我帶著依舊沈默的逐野開始找尋一個寂靜的,方便談話的地方。

最後我們坐在了白天較少有人來的廣場裡的椅子上。

長長的椅子,我跟逐野一人坐一邊,他還是不肯開口,就像在跟我賭氣。

此刻他孩子般的行為令我哭笑不得,剛才他強硬得仿佛可以頂天立地,現在,又有這般稚氣的表現。他這個人啊,矛盾到合適得不可思議,錯綜複雜到令人不忍捨棄。

不打算繼續與他玩沈默的遊戲,我開口問了一個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逐野,你們學校並沒有放假吧,你怎麽會來這裡?”

回答我的是逐野的沈默,我見狀,乾脆坐到他身邊,扳過他的臉讓我面對我,“逐野,回答哥哥我的話!”我一字一字重重的對他說。

逐野強硬的回過頭,還從鼻頭輕輕哼了一聲,似乎在說,憑你這樣也想做哥哥!

“逐野!”我被他輕蔑的模樣氣得全身顫抖。

“你有什麽資格生氣?”直到現在,逐野才開口,冷漠的語氣如針直接紮入我的心裡。他的話讓我心一寒,怒火被冷水一潑,熄了。

我整個人蔫了下去,癱在椅子上。

我實在沒有資格生氣,我們有承諾,我是違背的一方。何以我理直氣壯,他卻受罵。

就算我違背承諾的理由再充分,我也是違背者。

“那你想怎樣?”我無力的說著,“不管怎樣,你也不應該一聲不吭從學校跑回來。學校不可能沒有理由就放你這麽長的假,你這樣會引起什麽後果你應該知道,你這樣會讓爸媽跟我擔心的──”

“別跟我裝出你哥哥的模樣!”逐野突然雙手按在我肩膀上,身體沖我壓了上來。我眼前的光明被他的身體完全擋住,我的眼中,他的臉因氣憤變得猙獰。“你別忘了,我們上過床,我們交換了承諾,我們是情人關係!”

逐野的一字一句狠狠地敲進我的身體,我痛到麻木。但,此時此刻,我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情,我竭力想推開幾乎壓在我身體上的逐野,我沒忘此地是公共場所,更不會不知道我跟逐野現在所形成的是怎樣一副曖昧的畫面,被人看到了──我甚至難以想像那種後果──

“逐野,你先放開我。”我拼命推著他如磐石般穩固的身軀,“要是被人看到了……”

“你怕別人看到?”逐野的聲音突然變輕,我抬起視線望他,恰好看到他眼裡閃過的報復光芒。

“不,逐野──”心知他接下來想做什麽的我才出口想要拒絕,他的臉就已經壓下來,重重地吻上我的唇,我拒絕的聲音被吞了回去。

我震驚到腦子一片空白,我真沒想到逐野居然真的可以無視被人看見的危險這麽做──

但不到片刻,在這種公開場合,絕不可能會任這種的事情發展下去的我開始掙扎,力量勝於我的逐野輕易地就制止了我的反抗,唇舌憤恨霸氣的入侵,弄痛了我脆弱的口腔,我沒空理會這些。掙扎沒有用,我情急之下,揮起手朝逐野的臉上重重甩了一個耳光!

“啪!”的清脆一聲,逐野的臉被我甩開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做的逐野呆了一下。很快,我感到手掌在發痛發麻,我才驚覺我方才打逐野的力道是多麽的重,足以讓逐野原本白晰的臉浮現紅腫的手掌印。

氣氛在一刹那間安靜到幾乎令我窒息,可沒過幾秒鍾,逐野輕咳了幾聲,然後,我看到他的嘴角淌下一條細細的血絲──“逐野?!”我錯愕地沖到他面前,驚慌的想知道他怎麽了,卻被他一手甩開。

“別碰我!”一手甩開我,一手捂住被我摑腫的臉,逐野的目光滿載著悲憤,“你打我,你居然打我,為了那個女人你打我!”

說到最後,逐野吼了出來。

“不,不是的……”我驚慌失措的不知道怎麽安撫他。沒錯,我是頭一次打他,而且還把他打傷了,但我不是為了韋柳柳才這麽做的,我是……我是……

“我懂了……”逐野突然詭異的笑了出來,背對陽光露出笑容的他仿佛地獄的魔鬼,看到的我不禁心驚膽顫,他想要做什麽?

他盯著我,如餓獸盯著到手的獵物,殘忍又貪婪!

“我決定了,我要轉學!”

什麽?我的腦袋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條訊息。

視線直直在落在我身上,他的話堅決不容人反駁:“我要跟著你,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你。你是我的,我會讓任何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的人知道這件事!我不准你離開我,我會永遠呆在你身邊,只要你一有離開的念頭,我就會立刻把它扼殺!”

我感到胸口在陣陣發痛,我難受地用手抓住,目光卻轉移不開的盯著逐野:“你剛剛說什麽,你要轉學?”

“對,我要轉學,我要呆在離你最近的地方,永遠提醒你,你是我的事實!”逐野還帶著那抹冷漠堅定的笑容,看得我胸口的疼痛更甚了。

“不……”我拼命搖頭,“不可以這樣!”我就是怕影響到他的前程才會做這樣的決定,如果他轉學,來到這種完全不足以讓他超凡才智發揮的地方,那我的苦心不就白廢了嗎?

“我已經決定了。”逐野堅定不移的目光裡,意外出現的哀傷閃瞬即逝,“最重要的你我都留不了,我還會去在乎其他嗎?什麽學業,什麽成就,就是因為你希望我去做我才努力的啊,沒有了你那我還在乎它們做什麽?!”

我的胸腔一陣酸澀,我拼命的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逐野的一席話勾起我深藏的記憶。我記起了當初讓逐野上學時,弱小的他害怕不安的不肯去,因為學校太多人,那時的他因為曾經長期被生母苛待,人多的地方會勾起他痛苦的回憶。為了讓他去學校,我跟父母說盡了好話仍不能打消他的恐懼,最後被逼急了我忍不住抱著他哭道:“不可以因為害怕不去學校,不去學校你怎麽學習知識,不學習知識你怎麽向那些捨棄你不要你的人證明你不是沒有用的孩子!我不要這樣!我要你去學校好好學習,向所有人證明,你是多麽了不起的一個人。讓那些不肯接受你的人後悔曾經那樣對待你!”

那天,小小瘦瘦的逐野呆了好久好久,他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是:“我答應你,我去學校。我會好好學習,我不會讓你失望,我會證明給所有人看,我比誰都強!”

逐野對我而言是多麽的重要且與眾不同,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他的經歷多麽令我痛心,他成為我家的孩子我一直認為是上天的安排,我慶倖的誠心的憐愛的接納著這個弟弟,然後盡心的努力的希冀的幫助他從以前悲慘生活的陰影中走出來,迎接美好的未來。

好不容易他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現在放棄,那不等於是前功盡棄!並且,還會影響到他的一生,甚至,會讓他回顧到以前那種悲慘的生活……

想起椿姐看著發高燒昏迷不醒的逐野時那怨毒的神色,我就心寒。當初要不是我發現了他並把他帶回家,他會不會就此被折磨至死──

啊──我敗了,我投降,只要逐野放棄這個決定,我願意承受一切。

“逐野……”我的眼睛噙著淚,輕輕抱上逐野的腰,我已經不想去顧及別人看到我們這副情景的反應,現在,我只想打消他轉學的決定。

“逐野,不要轉學。只要你回去學校,我答應你,我不會離開你,永遠。”

似乎遺落了某段記憶,我突然想不起來,我跟逐野是怎麽來到酒店的房間裡的。

當有所清醒,已經褪去了上衣的逐野正癡癡的注視著我……

是了,我給了逐野永遠不離開的承諾,然後他要我身體力行。

是我,把他帶到這裡來的,是我,脫去了他的衣服,而我,現在正一顆一顆解下自己衣服上的鈕扣,在逐野期待癡渴的目光下,漸漸袒露出我的身體。

他熾熱的目光灼得我身體微微顫抖,手上的動作屢屢出錯,愚鈍的仿佛什麽都不會做的幼兒。

他渴望的目光總讓我以為他會看不下去沖上來幫助我,但一直到最後,他都只是站著不動,只用目光洗禮我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

好不容易,我終於褪下了身上的衣。不敢對迎接他眼中赤裸裸的深情,我垂下目光一步步向他走去,貼近他之後,我展臂把他精瘦的身子抱住。

“逐野……”我乞求的輕輕呼喚。做到這裡已經是我的極限,我乞求他不要再讓我繼續,但如果是他的要求,再羞澀我也會做。

聽出了我的乞求,逐野沒有要我繼續做下去,他伸開手緊緊地抱住我,然後突然把我抱了起來,輕輕放在床上。

他的這一舉動,讓我突地想起黃山的那次他說過的話,“往後我可要不止一次的抱你上床呢!”

頓時,我連耳根子都熱得快燒起來了。

我羞赧的把臉整個埋進柔軟的枕頭裡,壓在我身上的逐野小心的把我的臉從枕頭裡挖出來,看到我一臉通紅,不禁失笑:“想到怎麽了,臉紅成這樣?”

我悻悻然地瞪了他一眼,扭開頭不想理會他。

逐野也不理會,他雙手撐在我身側,沈聲對我說:“雲,再說一次,說你不會離開我,不會愛上別人,永遠。”

他略微無助的語氣讓我一陣心酸,抬起視線直視他深湛幽遠的黑瞳,伸手柔柔地捧住他俊逸超凡的臉,鄭重說道:“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愛上別人,永遠只愛你一個。”

“你發誓。”他要一個誓言做保證。

“我發誓。”我義無反顧。

終於,他一直迷惘不安的表情消失了,安心的笑了。

啊,多麽動人的微笑,舍卻一切包袱從容的笑容,仿佛上神般的絕塵,讓人甘願為了此刻赴湯蹈火。

所有的顧忌都沒有了,情欲自然占了主權,逐野給了我一個纏綿悱惻的長吻,火熱的手開始在我赤呈的身體一點點遊移,每到一處,火燒似的帶起我身體深處最饑渴的情欲。我難耐地緊緊抱住他,他是我沈溺於火欲海洋的唯一救星,除了他,我別無可選,也不能選。

火熱的欲望幾乎要把我的呼吸也燒毀,我仰頭找尋更多的空氣,同時,我貪求空氣的喉嚨擠出一絲空間一遍一遍呼喚:“逐野……逐野……答應我,不要轉學,不要放棄……”

“我要你做到更好──成為我的驕傲吧,逐野。”

我含著不知是情欲熏出的還是乞求心酸的淚,更用力的更用力的抱住對我而言宛如一切希望的人。

我不會否認我是自私的,我要向那個遺棄逐野的椿姐證明,逐野不是多餘的,他的存在是多麽令我驕傲。總有一天,我要帶著出色完美的逐野出現在她面前,我要看她悔不當初的表情,我要她把那天對逐野說過的話全收回去,我要她的道歉,最後我還要對她說,就算她再後悔,逐野都不可能回到她的身邊,逐野已經是我豐家的人。

我頭一次這麽恨一個人,因為她曾經幾乎把逐野逼上死路。

她差一點,就讓這個這麽出色的人消失在這個世上啊!差一點,我的雙手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抱住這麽火熱的身軀。想到差一點,我就會失去這個人兒,我就心如絞痛,我就更痛恨椿姐,恨到我願意用一切去換她的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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