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幸福

　　馬路邊一家不起眼的診所內，沈曦安靜的坐在那裡，看似在玩著手機，視線卻總是落在前面正被醫生檢查的李明軒身上。

　　沒有了四周小混混的虎視眈眈，也不需要再為方洛維的安危擔憂，之前發生的情景一幕幕的重新閃現在了沈曦的腦海。沈曦不自覺的捏著手機，臉上的神情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但細看就會發現他看著李明軒的眼神複雜難言。

　　突然撲過來的人影，被護在懷中時的安心，還有看清李明軒時瞬間的悸動，這些之前被他刻意壓制的思緒一點點的泛起潮湧，在他的腦海翻滾不休。沈曦直覺心中湧上一股煩躁，他想不明白那個剎那李明軒撲上來為的是什麼。

　　沈曦努力的說服自己，李明軒的行為說不定是有什麼算計，或者他想要博得自己的好感，以方便幫沈繼試探自己？或者是……

　　沈曦想不下去了，他用力的捏著手機，李明軒忍痛的表情又一次浮現在了腦中。沈曦煩躁的歎了一口氣，儘管他不想承認但是憑著他過往的打架經驗，李明軒之前的行為只能出於本能而非算計。可正因如此，沈曦心中那種煩躁的感覺才會更甚。

　　診所內十分的安靜，只能聽到醫生檢查時發出的輕微響動。不知道是不是沈曦的情緒太過外露，李明軒突然回過頭來，一臉關切，「小曦怎麼了？很難受嗎？」

　　李明軒的表情真誠，眼中的擔憂不容錯認，沈曦垂下眼微微的搖了搖頭。

　　醫生很快檢查完了，李明軒的傷勢並無大礙，只不過受到了鈍器的重擊，這幾日肌肉會有一點酸痛。同李明軒背上的傷勢比，沈曦臉上和身上的花花綠綠著實不算什麼。醫生沒有開藥，只給了兩人幾瓶藥油，囑咐兩人回去一定要用藥油將身上的淤痕揉開，尤其是李明軒。幾天之後等淤青散開就沒什麼大礙了。

　　李明軒客氣的接過了醫生的藥油，伸手勾起了脫下的外套自己沒有穿而是將其披在了沈曦的身上。沈曦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直，很快又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站在診所的門口，沈曦看著穿著單薄的李明軒，心裡那種煩躁的感覺再一次浮現上來。

　　注意到沈曦的視線，李明軒轉過來衝他笑了笑，沈曦不自覺的偏過了頭。

　　掛斷了電話，李明軒走向了沈曦，「我已經給朋友打電話了，他明天會來將車開走。」

　　沈曦點了點頭，「你去哪裡，我送你。」

　　李明軒雖然是傷在了背上，但連帶著肩膀也受到了影響無法開車。之前沈曦注意到了這一點，阻止了李明軒要去開車的行為，兩人只開了一輛車過來，另一輛被留在了原地。

　　聽了沈曦的詢問，李明軒想了想，「去酒店吧。」

　　這個答案讓沈曦不由得皺了皺眉，主動開口，「酒店不方便，去我那裡吧。」

　　這是一個沒有隱私的時代，李明軒今天住在酒店，明天記者就不知道會報導些什麼出來。之前兩人為了避免被記者拍到甚至都沒有去醫院而是隨便的找了一家路邊的診所。沈曦並不願意在這種雲柔致癌門的關鍵時刻，有另外的緋聞來分擔了風頭，畢竟「表兄弟不和深夜鬥毆」什麼的也是很有看頭的。

　　沈曦的提議讓李明軒心裡掙扎起來。感情上他很想立刻答應，但理智卻在拼命地阻止他。

　　他不是十七八歲懵懂的少年，也不是情竇初開的青年，喜歡上沈曦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先不說沈曦是否會喜歡男人，單說沈曦同他之間的血緣羈絆就是他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阻礙。這種亂倫的感情有幾個人能接受呢？李明軒苦澀的想。他無法想像沈曦發現他的感情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寧願沈曦永遠將他當成一個並不相熟的表哥，也不願看到沈曦有一天會用厭惡的眼神看著他。

　　李明軒無聲的苦笑起來，若他和沈曦之間只是簡單的血緣關係也還好，可沈曦的背後還有著太過複雜的利益糾葛，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他無法想像家人對此會持有的態度。

　　理智上他自此應該遠離沈曦，可感情上他卻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李明軒糾結在原地，艱難的掙扎著。

　　「上車啊，表哥怎麼不走？」沈曦走到了車前才發現了李明軒還一直站在原地，當下就招呼了一聲。

　　李明軒下意識的順著沈曦的話走了幾步才意識到了身體又一次的不受控制，挫敗的揉了揉額頭，李明軒在沈曦催促的眼神中坐上了車。

　　沈曦的車開的十分的平穩，神情認真而專注，完全沒有李明軒曾經聽說過的那種瘋狂的勁頭。路邊的燈光明明滅滅，映照著沈曦的神情也柔和起來。李明軒安靜的坐在那裡，感受著車內平靜的氛圍，真心的希望這條路能永遠走不到頭。

　　半個小時之後，兩人站在了沈曦的公寓門口。

　　這間公寓看起來並不大，只是簡單的一室一廳，但裝修卻是相當的不錯。沈曦的東西並不多，整個公寓看起來略微有點空蕩蕩的。李明軒飛快的掃了一眼，同酒店一樣，沈曦的東西都被整理的異常整齊。

　　「表哥要不要先洗澡？」沈曦惦記著擦藥，沒有耽擱時間。

　　李明軒搖搖頭，「你先去吧。」

　　沈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沒有拒絕李明軒的好意。

　　李明軒看著沈曦走進了浴室，眼神不由得暗了下來。剛剛的這段對話在不久前也曾經在兩人之間進行，只不過那個時候沈曦在他眼中還只是表弟，聽著浴室的水聲他可以心如止水。可是這一次，李明軒苦笑的看向了已經難耐興奮的小明軒，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水聲響起，小明軒越發的興奮起來，無論李明軒默念了多少次心如止水都沒有軟下去的跡象。李明軒無奈只得找到廚房，一口氣灌下了一大杯冰水，小明軒才不得已的軟了下來。

　　只不過一想到待會還要給沈曦上藥，李明軒不由頭疼的扶額，只需腦補那個場景，剛軟下的小明軒就又開始了蠢蠢欲動。

　　李明軒不得不想些別的轉移注意力。

　　腦海中將雲柔致癌門的相關報導回憶了一遍，李明軒試著將自己放在了沈家的立場看待這個問題。如果他是舅舅，他會如何處理這件事？如果他是沈氏的董事，他又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沈家和李家雖然有很多利益的糾纏，但在某些領域也不是沒有競爭，只不過雙方更習慣合作而已。這種情況下，李明軒會關心雲柔事件的進展，但並不會去詢問沈繼的具體處理方式，正如沈繼也並不會主動向他打探李家的經營一樣。

　　李明軒想的太過入神，以至於沈曦什麼時候出來都沒有注意到，直到沈曦站在了他的面前，「表哥？」

　　李明軒猛然回神，眼中瞬間閃過了驚豔。

　　此時沈曦剛剛洗過澡，白皙的膚色因著熱氣的蒸騰泛著粉紅，也許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沈曦的眼神柔和了許多，水汽的作用下濕漉漉的，頭髮更是柔順的垂在了臉頰的兩邊，看起來溫和而無害。

　　李明軒腦海中閃過下午沈曦冷靜而狠戾的樣子，兩種巨大的反差，讓他無法抑制的興奮。

　　沈曦疑惑的看了李明軒一眼，眼神示意浴室的方向，李明軒點了點頭卻沒有行動。

　　直到沈曦的身影消失在了廚房，李明軒才尷尬的站了起來，就在剛剛的瞬間，小明軒再一次不爭氣的抬頭沖著沈曦敬禮。李明軒苦笑，趁著沈曦沒有出來飛快的閃進了浴室。

　　狠狠地洗了一個冷水澡，這一次小明軒徹底的蔫了下去，李明軒終是放心的走了出來。

　　桌上的藥酒已經被打開，沈曦盤腿坐在沙發上，正看著電視不知道笑什麼。

　　李明軒看著沈曦臉上的笑容情不自禁的也笑了起來。

　　注意到了李明軒出來，沈曦很是自然的脫了外套。若說李明軒在沈曦脫外套的瞬間還有什麼想法的話，那麼在看到沈曦身上青青紫紫的淤青後，除了心疼腦海中再也沒有了別的念頭。

　　坐在沈曦的對面，李明軒小心的將藥油倒在手中，可面對著沈曦的身體他怎麼也下不了手，醫生特意囑咐要大力的揉開，想也知道會如何的疼。

　　沈曦疑惑，「怎麼了？」

　　「會很疼！你要是忍不住就叫出來。」李明軒低聲的開口。

　　沈曦微微一愣，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講過這句話了。即使在獄中他和方洛維幾次遭人黑手，兩人也只是咬牙互相鼓勵著對方堅持下去，似乎他們都已經忘記了自己還可以擁有喊疼的權利。

　　沈曦習慣性的在臉上掛上了自嘲，落在了李明軒的眼中讓他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李明軒想都沒想直接伸手將沈曦攬到了懷中，另一隻手已經輕輕地放在沈曦的背上拍了起來，就像沈曦之前生病時做的那樣。

　　沈曦的身體僵硬的維持著被李明軒攬在懷裡的動作，他覺得自己應該狠狠的推開他，可是李明軒的懷抱實在太過溫暖，這種溫暖是沈曦心中貪戀的，他有點捨不得。

　　沈曦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人這樣抱過自己了，自外公去世後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想到了外公沈曦不由得想起上次發燒，睡夢中也是這個溫暖的懷抱。

　　沈曦的身體逐漸軟了下來，李明軒緊了緊手臂，兩人的肌膚貼在了一起，暖暖的。

　　沈曦不自覺地蹭了蹭身體，把面前的李明軒想像成外公的樣子。沈曦默默地對著自己說，你看，外公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在你偶爾受傷的時候緊張的把你抱在懷裡，你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