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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第97章
第三卷國難第二章儒(七)上

 第二章儒(七)上清明時節雨紛紛,細雨中,姑蘇朱二撐著一把油紙傘,獨

自徘徊於寂寞空曠的京城東郊。東郊向來是文人攬勝之地,著名的南唐二帝就葬

在這裡。每年春天,無數遷客騷人往來於此,吟詩做畫。

 大儒伯文淵也葬於此,其墓與南唐二帝陵隔穀相望。張正心劫獄的當晚,皇

宮失火,朝房及午門上的鐘樓皆毀,安泰皇帝親自指揮宮廷侍衛救火,感了風寒,

自此臥床不起。官兵救火不力,唯恐皇帝震怒,事後在民宅、客店中逮了亂黨無

數。有司將此事奏于安泰帝,饒是安泰帝仁厚,勒令刑部詳查,仍有五十餘人無

辜被殺。加上當夜被官兵們格殺於家中的亂黨嫌疑,京城中因此火而死者二百余

口。百姓們不敢怨恨官府,將火氣全集中在獄中不肯逃離的伯文淵身上。日日有

京官奏請皇帝殺伯辰以謝天下,安泰帝惜文淵之才,本不欲殺之,病中擬旨,命

大學士黃子澄去獄中見伯辰,許其著書悔過。伯辰不肯從帝命,於是刑部依律判

其妖言惑眾,煽動謀反之罪。擬刑剮於市,帝念伯辰乃北平儒林領袖,改賜毒酒

於之。

 “文淵兄,為這些俗人,你值得嗎”,姑蘇朱二收起傘,從馬車上取出一壺

酒,斟了兩杯,一杯放于伯辰墓前,一杯留給自己。

 伯辰被朝廷用鳩酒毒殺後,其族人不肯為其收屍,江南儒林恥於有此褻瀆聖

人之言的敗類,特請了官府批准,以精鋼為棺盛其身,以黑石壘其穴,籍以此永

鎮其魂魄。

 冰涼的雨點打在烏黑的石墓上,將墓穴洗得一塵不染。在周圍一片油油的春

綠中,愈發顯得孑然蕭索。幾瓣早發的野花被這倒春寒揉碎,晃悠悠自半山上飄

來,柔柔地粘在墓碑上,猶豫著不肯離去。

 朱二趔趄著前行了幾步,將墓碑上的花瓣摘下,擺放在墳墓周圍。一股輕霧

飄入朱二眼角,這時他才發現墓碑後邊有一個香爐,餘燼已被雨水打濕,那淡淡

的白霧就是自這裡發出,煙一般,縈繞不散。

 原來已經有人來過,朱二笑了笑,有花,有酒,有香燭,斜雨微風相送,也

附和伯辰淡泊的品性。此情此景,真如學堂裡那些舉子所傳,天憐伯辰之才了。

 據京城學子傳言,與腐儒們事於願違,伯辰所葬之地居然為一塊難得的風水

寶地。在其下葬的第七天,有酒徒夜行,聞山上琴瑟相和,詩歌問答,嚇了半死。

及天明,糾集數名大膽者一夥前去探望,只見桃花瓣瓣,如雪般在文淵墓前撒了

一地,美酒,素燭,檀香皆未冷。本應是哪個豪俠在此彈劍做歌,長哭了一場;

哪知鄉人無知,皆言鬼神訪之。以訛傳訛之下,竟傳聞南唐二帝敬文淵之才,與

其在某夜中論文品詩。自此,不時有學子前來,焚稿拜墓,期文淵在天之靈助自

己金榜題名。

 “酒濃處,夢深時,誰聽得你吳鉤唱斷……”,姑蘇朱二低低歎了一聲,與

懷中掏出兩頁祭文,用身體隔開風雨,點燃,在伯辰墓前焚了。紙灰被風一吹,

蝴蝶般旋入空中,很快被雨點打濕,直直地於風中墜落。

 街市依然太平,當夜被官兵格殺和受了冤枉的百姓,還得忍氣吞聲繼續過日

子。畢竟是天子腳下生活的人,愛國,見識比其他城市的人高半頭,受了罪也不

會搬家。毀於火中的宮殿、官宅,皆由國庫出錢修復。朝房和午門修得最快,數

日光景已經可見其新構架,可預見其修好後自然比失火前還巍峨許多。沒有了伯

文淵的京城,除了報紙上缺了些論證其罪行的熱鬧外,什麼都沒少。

 誰都沒覺得少什麼,除了和伯辰打了近二十年嘴架的大儒白正,在伯辰被毒

死的當日發了狂,與街頭襲擊朝庭官員馬車,將大學士黃子澄拉出馬車來痛毆。

其後,又寫了狀子,狀告文武百官皆犯謀逆之罪,理由居然是土匪皆出身于大明

百姓,皆是官員的子民,百官為土匪提供了兵源,自然比伯文淵為他們提供了幾

本書罪行大。有司念在白正于朝廷中門生無數的面子,不欲與其糾纏,白正卻天

天瘋了般到大理寺擊鼓喊冤枉,被人趕走又來,趕走又來,無止無休。

 有人勸他說:“伯文淵乃您的宿敵,他死,不正合了您的心意嗎”。

 被白正以拐杖擊面,打得抱頭鼠竄。

 待其氣平,有好事者問其故,白德馨正色回曰:“無他,我不贊同文淵之見,

卻願誓死捍衛其說話之權力”。

 最後鬧得實在不像話,有司只好派人將其抓了,遣送出京城,方了結一場鬧

劇。

 “只恐是熱血已盡,濕薪未暖”,風卷起一股冷雨,將朱二手中未燃的殘稿

打濕,冰涼枯瘦的手中,留下墨痕闌幹的半形。朱二輕歎一聲,將手中的殘紙揉

成一團,高高地拋向半空。

 歷史總是用血推動前行,而書生的血是不在其中的。有長歌當哭的精神,還

不如賣來新醅慢品。當年寸舌說降數萬海盜如何,機鋒催破倭寇營寨怎樣,自己

親自參與締造了這個舉事無雙的大帝國,自己親眼看著這個舉事無雙的帝國肆無

忌憚。自己親手舉起了一個英明神武得皇帝,自己親眼見證著他無所顧忌的發揮

“英明”。

 也許吳思焓那夜說得對,“這種制度,誰上去都是一個德行,皇帝是個冤大

頭而已。解決辦法只有一個,先把制度改了。限制朝廷的權力,還政於民”。可

有人會主動放棄手裡的權力麼?

 “朱大人,朱大人”一陣大喊夾雜著嘈雜馬蹄聲打斷了海關總長朱江岩的思

緒,轉過身,他看見幾匹快馬飛一般向自己奔來。

 帶頭的是自己的貼身侍衛,跑得太急,全身衣服不知被雨水還是汗水濕透,

緊緊地裹在身體上。

 “什麼事”?朱江岩警覺地問。皇帝現在于病中,朝政皆由太子與其最親近

的內閣大臣處理。像朱二這樣早靠邊站的閣老,除非國家又出了什麼驚天大事,

不會有誰想到他的存在。

 “朱大人,咱,咱家可找到你了”,跟在侍衛後邊的是安泰皇帝秉筆太監孫

厚,公鴨般的嗓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朱大人,趕快,趕快進宮面聖吧,皇上病

重,等你,等你托政呢”。

 “什麼”,朱江岩只覺得腦袋“哄”的一聲,天旋地轉,心中酸甜苦辣五味

道雜陳。對帝國失望至極,但他並不怨恨安泰皇帝。當年太子初設幕府,朱二棄

商從戎,君臣甚是相得。朱標對這個同姓幕僚信任到出言必從的地步。水師剿滅

沿海各島海盜時,是姑蘇朱二第一個獻上的招撫為主,剿撫並重之策,並親赴虎

穴,說得沿海眾盜歸降。水師海東征,兵臨倭寇老巢時,又是太子朱標親點姑蘇

朱二出馬,憑藉他的伶牙俐齒瓦解了對方的抵抗之心。洪武年江南官僚反擊新政,

沈斌落馬,無數官員盯上了海關總使這個肥缺,又是朱標力排眾議,破格提拔了

朱二這個一無功名,二無根基之人,並且在這個號稱帝國錢莊的位置上一干就是

十七八年。安泰朝的內閣大臣中,姑蘇朱二雖不受寵,但卻從不見疑。同樣替國

家理財的戶部,官員幾乎是兩年一換,可海關總長到現在還是姑蘇朱二。

 “皇上等大人入宮呢,請大人上馬吧”,秉筆太監孫厚抽泣著說,“上了馬,

咱家再給侯爺細說”。

 拉過侍衛讓出的馬匹,朱二顫抖著認蹬,天濕,馬鐙滑,認了數次才勉強爬

上馬背,顧不上自己已經是近五十之人,狠狠地一夾馬鐙,直接向皇宮方向沖去。

邊跑,邊向秉筆太監詢問今天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泰皇帝朱標在朝房被燒那天因指揮救火受了風寒,本來其身體就弱,這些

年操勞過度,積勞成疾,已經到了凡夫俗子能夠承受的極限。那夜被冷風一激,

數疾併發,只是為了讓諸臣安心才叮囑太醫不得外洩漏。這幾天本來已經有好轉,

勉強能下床走動,只可惜千不該萬不該偏逢清明時節。

 今天早上安泰帝精神尚好,囑咐太監們在皇宮內設了香案,率太子及後宮諸

妃子遙祭朱家列祖在天之靈。祭祀結束,遣退諸妃,皇帝父子照例來到禦書房探

討朝政。

 多日沒臨朝,朱標自覺身上責任之重,唯恐把父親傳給自己的基業弄出差錯

來,便不顧太子和內待勸阻,找了幾個要緊的摺子複閱。大概是對太子和內閣的

表現不太滿意,不知不覺又和太子允文探討起為政得失,諸臣長短來。父子二人

品評天下人物,皇帝朱標一邊告訴太子允文要知人善任,一邊歎息朝中無全能之

臣。太子允文聽得發暈,突然沒頭沒腦地蹦出了一句,“既然諸臣皆有所短,將

來兒臣依仗何人總理全域”?(請關注酒徒新書《家園》,謝謝)

 安泰皇帝聽到此言,楞了一愣,沉吟不語。焦躁地在如畫江山圖前來回踱步,

越踱越快,越踱越快,突然間一口血噴在圖上,將半幅如畫江山染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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