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只蝴蝶
李元嬰在歷史上本來就是一個有名的畫家,也許正是骨子裡這點天賦的作用,李元嬰的作品流傳出去後,曾經在少年宮學畫無疾而終的他竟然得到了刑部侍郎閻立本的誇獎。
這可真是個意外之喜,閻立本啊,他的《步輦圖》乃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也是《凌煙閣功臣圖》的作者,和胞兄閻立德一起被稱為唐初最出色的畫家。不僅如此,閻立本還有著出色的政治才能,並在高宗年間拜相,時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說。如果能拜閻立本為王師,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王師」是從三品的職官,而閻立本現在是正四品下,可行性還是有的。
書畫不分家,受到鼓舞的李元嬰很快就擺脫了當年在少年宮裡留下的陰影,愣是讓顏體提前了一百年問世。這還得歸功於他前世在少年宮裡臨摹了一年的《顏勤禮碑》,雖然當年的水平慘不忍睹,但是現在已不可同日而語了。相對於那些精通百家字體的全能型穿越者來說,李元嬰並不是一個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一個顏體就已經很知足了。
唐太宗李世民應該是中國歷代帝王中對書法最為狂熱的一位了,不僅自己「工隸書、飛白,得二王法,尤善臨古帖,殆於逼真。」而且他在位期間,書法名家虞世南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褚遂良更是與外戚長孫無忌一起在他臨終前被召為顧命大臣。
本就對他這個幼弟極為疼愛的李世民在看到李元嬰用顏體書寫的《過秦論》後,立刻就被其外拓開張,剛勁雄強的風格給吸引住了,雖然筆法稍顯稚嫩,卻依舊愛不釋手。大喜之下就讓李元嬰留在了京師,並在靠近皇城的平康坊賜給了他一座府邸。隨後,顏體被正式命名為「滕王體」。
李元嬰自然是喜不自勝,雖說如果出閣之藩就是天高皇帝遠,但初唐和其他歷史時期可不一樣,宮廷鬥爭頻繁,像他這樣的皇族,若是外放出去,以後指不定就會被牽連到太子謀反案、房遺愛謀反案中去。而且大唐的首都是七世紀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之一,好不容易來個人品大爆發,到大唐走一遭,比起那些普通的州縣,李元嬰更願意留在長安城。
值得慶幸地是,李元嬰那位賢惠得不像話的二嫂,終於顫顫巍巍地熬過了這兩年,並且身子骨也越發地健朗起來。當然這主要是李元嬰的功勞,李世民之所以對他這位幼弟如親子般的寵愛,有一半是因為這個原因。
當日,唐高祖李淵葬於獻陵,李元嬰也第一次見到了他那位赫赫有名的二皇嫂,雖然害病一年有餘,臉色略顯憔悴,但仍能從其中看出她昔日的風采。怪不得在長孫皇后去世後,李世民會在禁苑中起一座極高的台觀,時常登觀以望昭陵,以釋其思念之意。
當李元嬰提到孫思邈後,他這位天可汗哥哥也只能黯然長歎,藥王孫思邈在隋朝的時候就已經名滿天下,可其人卻視功名如糞土,多次徵召,稱疾不就,加之又行蹤不定,李世民雖貴為天子也無能為力。
李元嬰前世對藥王孫思邈很是崇拜,野史傳說他活了一百四十一歲,所以對他也有過一些瞭解,記得他相繼在太白山、終南山和峨眉山隱居過。話到嘴邊李元嬰突然冷汗直下,要知道他那個便宜老爹才死了五個月,若是早知道孫思邈的下落,那為什麼當日不說出來呢!
心裡暗道好險,不過為了以後的身家性命,又不得不發。長孫皇后見元嬰欲言又止的樣子,關切地問道:「二十二郎,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求你二皇兄啊?」
見長孫皇后關懷之心溢於言表,投桃報李也好,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好,李元嬰把心一橫,踟躕片刻後回道:「皇兄、皇嫂!是這樣的,幾日前臣弟曾經聽周圍的宮人談論,孫思邈曾經在太白山、終南山以及峨眉山一帶隱居過。臣弟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若是皇兄遣使能夠找到孫思邈,他也不敢不來京師吧!」
李世民捋鬚點頭道:「那是當然,我即位之初,也曾與其有過一面之緣,只是此後再無他的行蹤。二十二郎,那些宮人又是從何處得知?」
李元嬰撓撓腦袋說道:「這個臣弟就不清楚了,只是今日見皇嫂面色不佳,突然想起這事情,如有不當之處皇兄不要見怪!」
李世民雖然已為皇帝,但最為寵愛的依舊是伴隨他半生的長孫後,聽了李元嬰的話,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怪罪。不過長孫皇后見李世民意動,卻勸阻道:「陛下,死生有命,非人力所加,萬不可因臣妾一婦人而勞師動眾啊!」
李世民皺眉道:「皇后說的是什麼話,你為天下母,豈是一般的婦人可比!不要說了,你的身體已經拖不得了,既然連甄權都束手無策,那不管能不能找的到孫道長,我都要試一試!」
就這樣,李世民以長孫皇后的表弟,高士廉之子高履行為使,下劍南沿途尋訪孫思邈,終於在峨眉將正在研製太一神精丹的孫思邈給強行請到京師。
長孫皇后漸漸恢復健康,李世民大喜過望,親筆提下《賜真人孫思邈頌》:「鑿開徑路,名魁大醫。羽翼三聖,調和四時。降龍伏虎,拯衰救危。巍巍堂堂,百代之師。」愣是把這位藥王給強留在了長安城。
而孫思邈可能也從什麼地方聽說了他的行蹤就是被滕王給洩出去的,每每見到李元嬰就沒給過一點好顏色。弄得李元嬰鬱悶不已,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有兩種人,一種是伴君如伴虎的皇帝,另一種就是醫生了,特別是像孫思邈這樣能從閻王手中搶命的神醫,沒想到卻把他給得罪了。別人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而他卻是收之東隅,失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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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唐朝帝王的自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森嚴,只要不是在正式場合,很少有自稱「朕」的,一般都是自稱「我」、「吾」、「余」等,特別是和親近大臣宗族對話的場合更是如此。
參見唐人筆記《隋唐嘉話》,例:太宗嘗止一樹下,曰:「此嘉樹。」宇文士及從而美之不容口,帝正色曰:「魏公常勸我遠佞人,我不悟佞人為誰,意常疑汝而未明也,今日果然。」士及叩頭謝曰:「南衙群官,面折廷爭,陛下嘗不得舉手,今臣幸在左右,若不少有順從,陛下雖貴為天子,復何聊乎?」帝意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