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挑釁

　　十二月初七，天已大寒。

　　天剛剛發白，楚氏宗族的嫡系子弟已然三三兩兩的走進了演武場。這些人大多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一面埋怨著天寒地凍的天氣，一邊跟身邊的夥伴打著招呼！

　　晨練，這是楚氏族規，凡楚氏嫡系子弟，滿十六歲後，每天都必須按時在演武場集合修煉。

　　「都給我打起點精神來，看看你們像個什麼樣子，二三十人，居然連一個能將鬥氣突破到黃階的人都沒有，你們不嫌丟人，我都替你們丟人！」

　　剛剛還喧鬧的演武場隨著話音的落下，頓時徹底安靜了下來，甚至隱隱能聽到淡淡的風聲。

　　「七叔伯！」隨著那聲音的主人緩步踏入演武場，所有人整齊一致的行禮道。

　　楚夜冥，楚氏宗族中僅有的三位玄階高手之一，也是主管宗族弟子修煉的人，如果說，宗族之中還有什麼人能夠讓這些平日無法無天的少年們噤若寒蟬的話，那這個人必然就是楚夜冥無疑！

　　「都傻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修煉？！」冷然掃了眾人一眼，楚夜冥不屑的說道，同時自己則是雙手負於背後，漠然看著眾人修煉。

　　「轟！」

　　幾乎是楚夜冥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陣鬥氣的破空之聲頓時響起，幾十股紅色的鬥氣同時爆發，倒也頗有幾分氣勢。

　　這些人在楚夜冥的監督下費力的開始嘗試修煉鬥氣的時候，一個略顯瘦弱的身影也終於緩緩出現在了演武場中。

　　「又是你！楚江，你看看你現在是副什麼樣子？雖然沒有修煉鬥氣的資格，不過，你也不能這麼懶吧？過些日子家族要派人下去管理生意，你要是表現好，幹個幾年，也不是就沒機會得到家族的獎勵，現在這副樣子算什麼？打算在家族混吃等死麼？」看到楚江進來，楚夜冥頓時皺了皺眉頭毫不客氣的呵斥道，「行了，別在這湊熱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去書閣看點管理賬目的書，過些日子讓你下去管理生意的時候，不要再給我弄的一團糟！」

　　淡淡看了場上這些人一眼，楚江嘴角微微揚起，眼中閃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屑之意，也不跟楚夜冥辯解，逕自穿過演武場向後面的書閣走去。

　　楚江並不是楚氏家族的人，不過是一個棄嬰而已，當初湊巧被好心的楚家三少奶奶雲若涵遇到，看著可憐便帶了回來。只是，楚江七歲那年，那位好心的三少奶奶不幸病逝，自此，楚江自然便成了無依無靠的小孩了。

　　總算唸著那位已故的三少奶奶的面子，楚江並未被逐出楚家，也並沒被當僕役使喚，只是，想要和楚家的那些子弟比，卻是斷無可能了，能夠外放去管管家族的生意，已經算是看在他這些年老老實實沒惹什麼麻煩的份上了。

　　緩步走入空蕩蕩的書閣，楚江熟悉的走到最裡面的書架上，取下一本筆記一樣的簿冊子，就這麼席地而坐，平靜的看了起來。

　　不過，這刻不是什麼楚夜冥口中管理賬目的書籍，而是歷代楚氏宗族中高手留下的筆記！

　　這也是楚氏宗族的規矩，歷代以來，每一個達到玄階的高手，在臨終前都會將自己對於鬥氣的使用心得，得意的以及遊歷天下時的見聞寫下來，供後人參詳。

　　而對於楚江來說，這些同樣是非常珍貴的參考。

　　無論是鬥氣，魔法實際上都不過是力量的一種應用而已，其本源都是對於天地的感悟！而斗刃也是一樣，不過表現的形式略有不同而已！

　　自己雖然不能修煉鬥氣與魔法，但是，借助斗刃同樣可以感悟天地，伐經易髓，修煉真氣！

　　「以人的感悟與力量帶動斗刃蛻變......怎麼才算是有所感悟？」皺了皺眉頭，楚江有些失望了搖了搖頭，隨即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隱約間，當初老人離去時的情景再次浮上了心頭。

　　「此為太玄經，雖不過寥寥千餘字，卻涵蓋天地至理，略有所悟，便可讓你受益匪淺，然，若無悟性，縱白首一生，亦可能一無所獲，故又曰：白首太玄經！你，可願學麼？」

　　「你性子堅毅，天賦也算上品，若能沉下心思參悟，當可有所受益，若能窺得門徑，則地階之前，當可順利無阻！」

　　………

　　清晨，剛剛下過一場小雪。

　　腳踩在枯枝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卻也別有一種悠然深遠的意境。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轉眼又快到十二月二十四日了，對於楚江來說，一個生日其實並不算什麼，只是每到這個時候，卻總能想起那年在小屋內收到的禮物——第一千二百二十四次賭局。

　　轉眼已是六年過去，楚江也再不是那無知的小孩，然而，隨著心志的成熟，當初那身影卻也越發清晰了起來。時至今日，楚江自然明白，若不是當初老人故意要輸，就算開上一萬次，兩萬次，那骰子也搖不出大來，至於當初每天輸了，要跑三圈，實際上，也是為了鍛鍊自己的身體素質而已。

　　毫不誇張的說，從那天開始，自己的命運徹底發生了轉折……

　　只是，當楚江明白這一切的時候，老人卻早就已經離開了，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喂，楚江哥哥，想什麼呢？我叫你半天了呢！」

　　突然間，楚江猛然間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這才驚醒過來。

　　「小靜？」看清面前的人，楚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難得的笑意，「今天怎麼想起來看我了？」

　　楚靜，也是當年救下楚江那位三少奶奶的女兒，現在也不過只有十七歲而已。更重要的是，這些年來，她也是唯一一個並不歧視楚江出身的人。如果說，在這楚氏宗族中，現在還有什麼人能讓楚江關心，在意的話，那麼，這個人就必然是楚靜了。

　　「今天已經二十二號了呢，後天就是你的成人禮了，想要什麼禮物？」

　　十八歲，按照大陸上的風俗，滿十八歲這一天，都會舉行成人禮，也標誌著從這一刻起，你就可以獨立了，可以說是一生中最為重要的日子之一了。

　　可是，對於楚江來說，這似乎卻並不算什麼好日子。

　　到了十八歲，楚家就可以藉口他成年了，將他隨便打發到什麼地方打理家族在世俗中的生意，自此就徹底淪為了普通人，這一生怕是都沒有機會再接觸到修行之路了。

　　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也是，之前楚夜冥之所以說，讓他去看管理賬目書籍的原因了，只是，所有人卻都不知道，從六年前那天開始，楚江的命運就已經再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了。

　　想到這，楚江的嘴角頓時帶起了一絲冷笑，只是，旋即便消散了去。

　　彷彿感覺到了楚江的心情，楚靜微微嘆息了一聲，「可惜母親去的早，不然，說什麼，也不會讓你離開的……對不起，靜兒沒用，幫不到楚江哥哥……」

　　「小妮子，楚江哥哥就這麼沒用麼？」感受到那份真摯的感情，楚江不禁捏了捏楚靜的鼻子笑著說道。

　　「當然不是！」楚靜頓時搖著頭說道，「楚江哥哥只是命運不好而已……若是楚江哥哥也能修煉鬥氣的話，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差呢！」

　　微笑著搖了搖頭，楚江懶懶的躺在了地上，並未作答。

　　時運不濟麼？那也未必啊……

　　「狗屁！」突然間，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什麼時運不濟，廢物就是廢物，永遠都上不了檯面！」

　　「楚鋒，楚江哥哥才不是廢物呢，你……你才上不了檯面！」臉上微微一紅，楚靜頓時有些羞惱的跺了跺腳，起身瞪了來人一眼道。

　　眼中驟然閃過一絲寒芒，楚江冷然抬頭道，「你說誰是廢物？」

　　「怎麼？我說的不對麼？廢物！」見到楚江竟然敢還口，楚鋒卻是頓時大怒，自己是大長老的孫子，平日，這楚家誰敢有半分不敬，縱然是那些嫡系子弟見到自己也得小心陪著笑臉，楚江這麼一個廢物，也敢對自己不敬？！

　　「找死！」冷哼了一聲，楚江頓時輕輕將楚靜拉到了身後，森然開口道。

　　不要說是用斗刃了，這種連黃階都沒到的垃圾，就算是空手，楚江也是全然不放在眼裡的。

　　「不要，楚江哥哥，他有鬥氣的！」聽到楚江的話，楚靜頓時大急，伸手就要去拽楚江，只是女孩子力氣小，並沒有拽動。

　　「鬥氣也要看在什麼人身上。」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楚江淡淡開口道，「在他身上，鬥氣也不過是煙花而已，還傷不了我。」

　　「你說什麼？！」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楚鋒那還忍的了，況且，他本身就看不起楚江，見到楚靜被扯開，更是正中下懷，怒罵了一句，當即催動鬥氣，一記手刀向著楚江當頭砸下。

　　呼吸之間，楚江微微向左踏了一步，從容避開驟然砸下的手刀，臉上帶著幾分嘲諷，淡然說道，「這就是你的實力麼？」

　　「你找死！」一擊不中，又被楚江如此嘲諷，楚鋒簡直感覺自己的肺都快要被氣炸了，催動著鬥氣再次向著楚江的位置攻去。

　　微微搖了搖頭，楚江更是不屑，腳下微微一點，整個人如同風中的浮萍一般悠然飄蕩，任憑楚鋒如何翻騰，卻始終無法碰到楚江一片衣角。

　　短短片刻的時間，楚靜已經從開始的焦急變成了徹底的目瞪口呆，現在的楚江彷彿已經徹底脫離了自己的認知，居然還可以這樣戰鬥的麼？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楚江才是越打越順手，雖然開始修煉已經不是一兩天了，但是，真正和人動手，這絕對還是第一次，即便對手只是一個連黃階都不到的菜鳥。

　　太玄經！

　　之前毫不感觸，但是，真正動起手來，楚江這才真正體會到了太玄經帶來的好處，一舉一動直接，似乎就暗合太玄經中的奧義，雖然只是簡單的側步，變換方向，但是，用來應付楚鋒這種菜鳥釋放的鬥氣攻擊卻是足夠了！

　　斗刃本身就是溝通天地的橋樑，藉著斗刃，溝通天地，然後修煉自身，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道。

　　如果說之前，楚江還有些迷茫的話，那麼，如今，卻是頓時豁然開朗了，這才只是剛剛開始而已，隨著實力的提升，對於天地的領悟加深，斗刃等階的提高，自身的力量又將會被提升到何等程度？

　　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算不用斗刃，也同樣不可小覷了吧？

　　心念電轉之間，楚江手腕輕輕一翻，一抹淡淡的青芒驟然從指尖閃現，再不避讓，反而向著楚鋒的位置攻了過去。

　　被動的防禦從來都不是楚江的風格，之前之所以不還手，不過是想試試自己真正面對鬥氣爆發的時候有沒有應付的方法，現在既然已經得到了結論，自然就懶的再跟楚鋒磨蹭下去了。

　　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則勢若雷霆，全沒半分留手。

　　從小就在一次次的賭骰子失敗後，每天早上繞著小樹林跑步，直到從老人手上贏得龍淵之刃後，這個習慣也沒有絲毫改變，這麼多年下來，楚江的身體本就不是這些整天想著依靠鬥氣的楚鋒之流可以比擬的了。

　　兩人原本就相距沒有幾米，避開對方的攻擊，楚江身體微動，幾步之間，便已然到了楚鋒身邊。

　　天可憐見，鬥氣護體那也是要踏入黃階才能有效果的，現在的楚鋒根本都不算踏入了修煉之路，因為修煉鬥氣的原因，更是從沒「浪費」時間用來鍛鍊身體，一旦讓楚江欺身進來，哪還有什麼還手的餘地，瞬間便直接被楚江一巴掌扇到了臉上，滿眼金星，整個人都矇住了。

　　一招得手，楚江更是沒有半分猶豫，反手又是「啪」「啪」兩巴掌扇到楚鋒的臉上，不屑的嘲諷道，「教你個乖，沒實力就別學人家裝B，別以為修煉了幾天鬥氣，就高人一等了，鬥氣不是你這麼玩的！「

　　看著楚鋒被自己打蒙在原地，楚江頓時生出了一陣索然之意，說到底，楚鋒也不過就是一個被長輩寵壞的紈褲子弟而已，哪裡有什麼心機本事了，與這麼一個傢伙鬥氣，卻是實在無趣的緊。

　　想到這，之前因為楚鋒想要釋放鬥氣殺自己而生出了殺意卻是頓時消散了大半，當即再懶的打理他，逕自拍了拍手，轉身向後走去。

　　直到楚江走遠後，楚鋒與楚靜這才猛然從剛剛的震撼中反應了過來。

　　完敗！

　　一直以來對周圍人都不屑一顧的自己竟然就這麼敗了，而且是完敗在一個根本連鬥氣都不會的小子手裡？這樣的事，若不是親身經歷，別人縱然是說破天，恐怕自己都不會相信吧？

　　楚鋒很想告訴自己，這是在做夢，可是，臉上那火辣辣的感覺卻清晰的告訴著自己，這一切都是真實的現實……

　　「楚江，我一定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