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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第170章
萬象之局(2)

 唐長老忽然放下掌中棋,對我微笑道:“看來你已然發覺了。”

 我詫異地凝視他,只聽他問:“氣發丹田,氣出尺關、肘寸——你知道氣勁有多少種運行方式嗎?”

 到此時,我終於明白他要教我什麼。

 若能預料對手的氣勁運行方式,便可百倍重創對手。加之我天一訣所修特殊的音武,幾乎可一音滅敵,料精准了,任憑對手修為再高,也是絕殺。若習得唐長老這門絕技,即便再遇上葛仲遜,我也有放手一搏的資本,並且極可能出其不意,重傷他甚至殺了他。料敵制先,西日昌、蘇世南,他們都會,應該多少接觸過唐長老這門絕學。

 我隱隱興奮起來,但唐長老一語潑醒了我。

 “你能看出白圈的用意,說明你能學這門心法。但這門心法不僅難修,還不屬武技。你願學否?”

 我頓時猶疑起來,不屬武技的心法,修了對天一訣音武毫無幫助,但它又是那麼獨特,學會了它可增加自身立於不敗之地的砝碼,世事果無兩全。

 賭棋,果然是賭。賭武道修為,賭成敗。

 考慮半日,我沉吟道:“修個大概可否?”

 唐長老反問:“若對敵之時預料錯了怎麼辦?”

 我笑道:“那還不是跟平常一般打?”料錯了是會吃虧,但相比一點摸索不到對方的氣勁運行方式,能料就不吃虧,料准了就賺便宜,這其實還是賭。

 唐長老一直微笑的面容僵住了,我疑惑地望他。但見他忽悲後喜,嘴中振振有詞,“是啊,多麼簡單的道理,只要本身修為足夠,對方氣勁料錯了又有什麼關系?我怎麼這麼多年想不透?哈哈……現在明白也不遲。”

 我啞然。若說唐長老沒有智慧,那不可能,只是聰明人有時最會鑽牛角。長年隱居,不與人交往的唐長老一味想著精修自己的絕技,可世間哪有百發百中的絕對預測?老想著全准,全勝,太過保守。即便這門絕技練到頂,在遠勝自己的強大武力面前,料准又有何用?

 唐長老笑罷後,對我道:“西門,你的音武不拘形式,平常打也與我們這些拿慣刀劍的不一樣,所以並不在意對敵料錯中吃虧。老朽若早點遇見你就好了,這麼多年也不至於白白耽擱了……”

 以唐長老的年齡和身份,對後輩能做到如此坦然,令我心生敬意,然而聽了窮他畢生心血的心法後,我更是五體投地。

 人的智力是有限的,當一個人將有限的所有智力和生命傾注於一件事上,那他就能達到一個領域的巔峰。

 唐長老的心法名為萬象訣。萬象訣一半基於算術,而唐長老精通的推測算術,光種類就上百,難怪他道這門心法難修。除了繁複多種的演算方式,此心法還詳細概括了氣勁的修煉基礎、修行方式、施展過程和運用效果。

 聽到這裏,我不得不再度感歎羅玄門之博雜,也只有羅玄門人才能創研出萬象訣。想到此,我立時聯想到西日昌的手印,便問道:“那陛下當年修煉過萬象訣嗎?”

 唐長老感慨道:“他倒是借了我的筆記,看一日後歸還,說是無暇修煉。”

 果然如此。我哦了聲,卻聽唐長老又歎:“西日門主是位奇才,任何武學看過之後,他都能學,就是修不修的事了。”

 我心一驚,原來禍害是個極厲害的模子,見什麼就能刻什麼。這麼一想,確實合他性情,想變什麼就變什麼臉,想做什麼人就什麼人,武功也一樣。而最關鍵的是,禍害也沒有選擇浪費大把時間在萬象訣上。可歎的是,他卻沒對唐長老明言,導致這麼多年唐長老拘泥於萬象訣狹小又廣義的圈子裏。

 唐長老開始正式說武,我正聽得興頭上,陳風受命而來,西日昌召我入昌華宮。

 跟著陳風去了,還未入昌華宮偏殿,就聽著西日昌在罵人。

 “她當她什麼人?正宮娘娘?太後?還是太上皇?跑大杲宮廷撒野,都到朕地盤了,小命都捏在朕手心,什麼東西!”

 蘇堂竹怯道:“師兄,就改個地階,要不我們就改了吧?犯不著氣,現時湊合湊合算了。”

 西日昌冷冷道:“什麼叫小人?小人就只會得寸進尺。你讓著哄著,她蹦得歡。你凶她,她馬上給你滴幾滴眼淚,好像委屈到天塌了,你再一哄,給她臺階她也不會下,只會蹦得比先前更歡!小竹你凶不出來,我換個人去對付。”

 陳風走到殿門口就止步,我獨自入內。西日昌緩了面色,低聲道:“算了,你說得對,犯不著跟小人唧唧喳喳,咱們等著瞧!你去吧,與陳雋鐘說下,把鸞鳳宮的地階改下,只要她們在鸞鳳宮,就算把殿頂拆了,都照辦。”

 蘇堂竹領命而去,我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對我點點頭,我來不及示意,他已經過去了。

 我走到西日昌身旁,禍害已經換回人畜無害的面容,拉著我的手道:“你來啦?”

 我微一皺眉,這是句廢話,顯然他心境還沒平。我緩聲問他:“怎麼啦?生哪個氣?”

 他眉一挑,答:“俗話道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徐端己是個軟柿子,但她帶的那貼身侍女比鬼還難纏。成天挑三揀四,要這個要那個,要到了還說她南越的好。我叫蘇堂竹天天陪著逗她們玩,這不,今天玩到要把鸞鳳宮的地面都掀了,換成她南越的木地,好叫妃嬪們都脫了鞋光著腳進去覲見。”

 我不禁搖頭,確實過分。

 西日昌薄唇浮出一抹冷酷,“我倒是玩得起,她拿什麼玩?”

 我心道,暗地裏除掉不就得了?而這想法令我覺得自己可怕。那人幹我何事?當下,我再次搖頭,問道:“你這時候喚我來,什麼事?”

 西日昌的冷笑變暖,騷著我的手心反問:“你說呢?”

 我極正經地道:“吃飯?”

 西日昌笑出聲來,“好,先吃飯。”

 果然是吃飯,只是吃著吃著吃出別的味兒。他摘了我的面紗,與我對坐,眸光不時晃來瞟去。我裝作沒看到,吃我自己的。酒是溫的,飯是熱的,菜是香的,人是好胃口的。因為,很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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