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次醒來時,冰緁已抱著自己坐在床上了。
「你這次只睡不到兩個小時而已呢。」
在浴室裡的熱情一發不可收拾。
亞海依稀記得儘管自己曾試著掙脫,也喊了好幾回「不行」,但冰緁藉著熱水的浮力輕輕鬆鬆就進到最深處。
體力不知加上熱氣的蒸煮,第一次時的印象他還相當清晰,但從第二次之後他的記憶就剩下模糊的片片斷斷而已。
「亞海?」
冰緁困惑的詢問聲冷不防鑽入耳裡,頓時大舉掃開半秒鐘前還佔據著他思緒的香艷畫面。
才剛醒來腦袋裡就亂想著一堆有的沒的,亞海用力搖了搖頭努力將還殘留著的屏蔽詞語氣氛從腦海裡驅散。
視線忽然被一旁的紅光奪走,他注意到那並非房裡的燈光,而是從屋外照射進來的光線。
看著窗外開始滲入紅暈的天邊雲彩,亞海先是呆呆地盯了好幾秒鐘,才消化自己看進眼裡的風景。
「咦?」他歪了頭。
大概是覺得他這個動作很可愛吧,冰緁更加用力抱住他,並在他鼻尖印下一個短短的吻問道:「怎麼了?」
「現在……才黃昏而已呀?」
他們回到大樓時大約是下午兩點的事,位於高緯度的法國夏季天暗得晚,所以若從那時算起到現在,也不過頂多過了七、八個小時而已。
可是怎麼他覺得已經過了不只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了?果然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做……做愛(問題其實不是在兩個男人,而是應該在冰緁的體力太過驚人、慾望的表達也太過不知節制才對吧……),及那場本該清清爽爽的泡澡,卻被冰緁欺負得缺氧暈過去的事,都太耗費他的心神的關係?
「嗯,已經是黃昏了。」
感覺冰緁的語氣似乎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應和,亞海有一瞬間覺得果然是自己太大驚小怪。
可是──'
「等等店內就要開始營業了,裡司已經提前到店裡作準備,他剛剛打了內線過來,說大致上該處理的事務他都會先幫你弄好。」
「咦?」
「他本來要找你,不過我告訴他你累得還一直在睡,反正也是事實啦,他打內在線來你完全叫不醒呢。」
像是沒注意到他不尋常的反應似的,冰緁一邊輕輕愛撫他的手臂,一邊在他耳邊低聲說明著。
「裡司……」
「啊,還是應該告訴他,你是因為跟我做愛做到太疲倦,這樣也許他就不會再打電話過來騷擾我們了?」
冰緁帶些懊悔似的在他耳畔低語,口吻完全聽不出有一絲開玩笑的性質。
「冰緁──」
那種抗議似的語氣不用多加解釋,就讓冰緁瞭解這聲尖叫的含意了。
「怎麼,你不想讓裡司知道我們的事嗎?」
「那當然!」
「亞海……」清麗絕美的銀眸瞇了起來。
「嗚……」
每當冰緁露出這種神情時,就是自己大難快要臨頭的時候了。
為了逃開可能的災禍,亞海決定迅速轉移話題,再說,他到現在腦海裡還一片混亂,時間觀念也似乎有點錯亂。
「那個……你剛剛說裡司到店裡了?」
「大概一個多鐘頭前吧。」冰緁皺了皺眉頭後接話。
他當然知道亞海這麼做的用意,尤其當那雙漾著光芒的可愛黑眸開始閃爍時,那通常是亞海有意移開當前重要焦點的時候。
「可是……為什麼是今天?」亞海的語氣透露出一絲認真的困惑:「不是明天才開工嗎?」
「今天,已經是那個明天了。」
「呃?」
「不懂嗎?」冰緁淡淡地笑了:「我們從昨天下午就開始做,一直到你完全叫不起來為止,大概快……三十小時了吧?」
「什麼!」
「當然,中間有讓你多少休息一下,不過扣除喘氣跟睡眠的時間,我們大概也做了快二十個鐘頭了吧。」
「怎麼……可能……」
下巴快掉下來大概就是形容亞海目前表情的最佳寫照吧。
「你的基礎體力不錯呢,亞海,看來你真的有在鍛煉身體。」
看來冰緁並沒忘記他在度假飯店的健身房裡發表的「別小看我」聲明,雖說那時跟冰緁一比,實在顯得他的聲明毫無說服力。
但被用這種方式稱讚他一點也不高興!
愉悅地享受著亞海鬧彆扭的可愛表情,冰緁勾起邪佞的微笑。
「看來你精神不錯,那就再來一回合吧。」
「冰、冰緁!」
「怎麼,你有意見嗎?」
那當然!
但亞海死命點頭的動作似乎仍無法成功表達自己的堅持,因為冰緁仍是自顧自地壓了上來。
「我……我需要休息!」
依照目前的身體狀況看來,再好好休息一會兒的話,雖然是沒辦法準時到樓下上班,但至少在閉店前應該可以露個臉。
不管怎麼說,長假後開工的第一天,負責人無論如何都不該缺席吧?
「不必吧,你看起來還很有精神呢。」
但就像刻意和他作對,靈巧的大手鑽進他敞開的睡衣胸口。
「那是你的錯覺啦!」亞海羞得再度赧紅了臉。
「反正那種事不重要。」
再度被隨口否決掉自己的堅持後,亞海決定要把話說清楚。
「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等等我可以自己走路後,我要到樓下一趟。」
「下樓幹嗎?」
這還用問嗎?但看到冰緁一臉不解的表情,他還是只能歎口氣直率地回答:「當然是去工作呀!」
「……你的精神果然很好,居然還有餘力去想工作的事。」
「因為我是這個俱樂部的負責人啊!」
「這跟你想到樓下去有什麼關係?」
「我們不是才剛收假?」
「那又如何?」
冰緁完全抓不到重點的質問讓亞海忍不住皺起臉,為什麼冰緁不管說什麼就是一副想妨礙他認真工作的樣子?
「我可沒聽過開工的第一天負責人沒出面的!」
終於明白亞海在堅持什麼了,不過同時冰緁也發現那一臉正經的表情真是可愛到令人愛不釋手。
所以,當他順從蜂擁上來的生理需求與本能扯下亞海身上隨意披掛的睡袍時,一切雜音和阻撓很自然地自動退去。
「冰緁──」
即使伸手拚命抵抗仍是完全不敵冰緁的力量,亞海最後一個想法是,他該不會就這樣被做到死吧?
什麼一回合!
瞪著窗外不知何時已完全轉成一片黑暗的星空,亞海難以置信地瞪著再度從房間附屬的浴室出來的男人。
已經沖了澡舒舒服服的模樣令他恨不得抓起床頭的燈飾扔過去,但移動一根手指頭都顯得很疲憊的亞海逼不得已只能靠雙眼表達恨意。
看著從浴室門口清爽出現的身影,要不是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他早就歇斯底里抓起一旁的抱枕砸過去了。
「所以我就說了,直接抱你進去不就得了?」冰緁無奈的聳聳肩。
「不要!」
身為男人卻必須被另一個男人抱著才能移動的事實似乎打擊到亞海,不管冰緁怎麼勸說他都對他的建議猛搖頭。
對於那種死命堅持男人面子的精神,冰緁也只能無奈地輕輕歎氣。
「不過,亞海。」
不知為何冰緁突然裝出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連坐起身子都是目前最大挑戰,所以亞海只能就著趴躺的姿勢投以狐疑的眼光。
「什麼?」
「你知道剛才你是怎麼進出浴室的嗎?」
「……」
「除了被我抱著進出之外,應該沒有其它答案了吧?」
「唔!」
「總不可能是你在無意識間爬進爬出,對嗎?」
「……用背的?」
語氣裡充滿希望,但毫秒不差地就遭到擊沉。
「這麼麻煩的事我怎麼可能去做?」
伸手就能輕輕鬆鬆打橫抱起,為什麼還要特地花時間跟費不必要的勞力去背起一個毫無意識的人?
儘管知道冰緁說是事實,但是……但是!
為什麼冰緁就不能體貼一下他那身為男人的自尊心呢?
「不要就是不要!」
用不著冰緁多說什麼,亞海其實是最清楚這種堅持是毫無意義的人。
話雖這麼說,但心情跟現實是兩回事!
只要他還是清醒著的,就絕對不打算讓那麼丟臉的狀況降臨自己身上!
露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冰緁轉身走進浴室,過了約半分鐘後,一手拎著一條毛巾,另一手則拿著飄著熱氣的小水盆。
「我先幫你大致擦一擦吧。」
幾個被愛撫搓弄得相當嚴重的局部,在最適溫的柔軟毛巾輕擦下,意外地並沒想像中刺痛。
甚至在清潔那個最敏感的部位時,冰緁也完全沒惡作劇,反到像是擔心會給他帶來更大的負擔似的,動作既小心翼翼又輕柔迅速。
亞海邊享受著最體貼至微的服務邊想著,雖然明知冰緁無論做什麼都能駕輕就熟,但沒想到他連服侍他人都能如此得心應手。
如果裡司得知店裡的首席紅牌居然為自己這樣竭盡心力地服務,大概會要他說服冰緁將這份心力用在顧客身上吧。
「好了,還有什麼地方要再擦一下的嗎?」
「唔,不用了。」
手臂在被又輕擦兩下後輕輕放回身旁,輕暖的蠶絲被拉到頸部,亞海感到自己逐漸放鬆下來。
雖然對一身完全清爽的冰緁又嫉又羨,但依他現在的狀況如果入浴,那幾個發紅腫脹的地方絕對會被熱水弄到刺痛不已的,所以換個角度想,或許他該感謝對自己體貼入微並服務周到的冰緁。
不過,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我討厭你。」
瞪著一臉仍神采奕奕地站在連身鏡前整頓儀容的冰緁,亞海忍不住恨恨地衝口而出。
雖然他已受到帝王級的服侍待遇,從頭到腳被輕柔地清理得乾乾淨淨,還以最舒適的姿勢趴躺在床上,但看到那愉快得彷彿要哼出歌,又神清氣爽到不行的表情及身影就沒辦法不從牙縫擠出這句話。
一回合……
他開始懷疑冰緁所謂的一回合,指的是從進入到抽離的這整段時間!
「店……已經開始營業了吧?」他沒好氣地問著走到床邊的男人。
「嗯,已經快十一點了。」
「那也就是說,開店差不多兩個多小時了……」
這可是他上任以來第一次翹班!
良好的全勤紀錄居然是在這種情況畫下句點,亞海別過頭,對穿上襯衫的男人投以怨懟的眼神。
但看在冰緁眼裡只能用可愛到不行來形容的模樣讓他輕笑出聲。
「放心吧,今晚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了。」
看著亞海被自己愛慘到連坐都坐不大起來的樣子,他也不忍再繼續累壞他──至少,這幾小時之內。
已經沒什麼精神去在意冰緁對自己眼神的會錯意,亞海重重地歎了口氣,試著想爬起身,但──
「嗚!我的……我的腰……」
他的腰好痛。
大腿也是。
全身每一個說得出名稱的部位都酸軟不已。
尤其是幾分鐘前還被冰緁恣意蹂躪,貫穿的部位更是傳來陣陣難以形容的酸軟與痛楚,但是其中無法忽略地夾帶了強烈的甜蜜與快感……
不行,不行!
現在可不是想這種問題的時候!
亞海將臉埋回枕頭裡並用力地搖了搖,強迫自己從這種不該在翹班時想起的羞恥回憶中醒來。
他還真希望自己的記憶能像計算機一樣,按一下Delete就能消除那些發生過的事的話該有多好!
不過即使如此,身體還是會記得一清二楚的吧。
總之,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一般地酥軟乏力,只能任憑冰緁將他扶起來靠向床頭,然後在他背後塞了好幾個柔軟的羽毛抱枕。
「吃點東西吧,不然會沒體力的。」
冰緁端著不知從哪裡來的外帶中國菜,坐在床邊用湯匙準備餵他。
雖然這種情形很是丟臉,不過反正這兩天他連喝個水都是這樣過的,現在才來在意未免太晚。
張開嘴,慢慢吞進冰緁耐心的「喂食」,一頓食量只剩平時三分之一不到的晚餐也花了半個小時才結束。
然後,身子擦乾淨了,肚子也填飽了,這半個多鐘頭的休息也總算起了些成效後,亞海終於有力氣大吼大叫了。
「我是第一次耶!」他忍不住對一臉神清氣爽的冰緁發起脾氣。
「那又怎樣?」
「什麼那又怎樣……」
冰緁完全不以為意的反應令他張大了嘴。
「什麼事都有第一次啊。」
跟男人我也是第一次,冰緁淡淡的追加道,不過已經怒氣沖沖的亞海當然不可能注意聆聽。
「所以通常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體貼一點?」
端著盛放著冰河礦泉水的水晶杯強迫亞海喝下幾口後,嘟囔一聲這樣應該不至於脫水吧的冰緁才坐到他身邊。
「誰叫你讓我等那麼久?」
面對撲向自己發飆似的怒吼,冰緁只是聳聳肩,輕輕鬆鬆帶過。
「什麼?」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
「什麼跟什麼呀……」
「一切是你自找的。」
不僅完完全全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還順理成章地把責任丟了回去,這果然是活得向來自大的冰緁才會做的發言。
如果是平時,到這個地步亞海通常就會摸摸鼻子死心,反正以他的口才就算天下紅雨也不可能說贏冰緁;但他現在正在氣頭上,不好好發洩一下是無法消氣的,因此明明知道沒用還是忍不住大吼大叫。
「這樣太過分了!我明明是第一次……第一次耶!居然就做到這種地步……」
才不過半天的光景就經歷了一般人一輩子都不一定會有的經驗,用手、用嘴……普通是不會像這樣一下子就全數體驗過的吧?
通常這可是累積了高深的經驗值,或是特種行業──比如像在這裡,也就是花街裡工作──才有可能遇上的吧?
「我警告過你了呀。」冰緁還是一副「都是你的不對」的模樣。
「什麼警告?」亞海疑惑地皺起眉頭。
「在飯店的時候我不是說過,要你有所覺悟?」
他當然記得!
不過……
「你說的要有心理準備……就是指這個?」
「當然。」
「什──」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亞海啞然失聲。
他當然沒忘冰緁說過會要他付出很高的代價,可是平常誰會想到所謂「很高的代價」是指被他弄到起不了床的事呀!
簡直就是歪理嘛!
沒理會亞海一下像是領悟一下像是生氣的百樣表情,冰緁一臉不知反省地聳聳肩,開始收拾兩人用餐造成的一桌狼籍,將殘羹杯盤全丟入塑膠袋中。
「這樣一來,你終於學到讓我等這麼久的教訓了吧?」
語畢,冰緁不改那尊大的態度,用著仍是一副唯我獨尊的自大表情,拎著整理好的塑膠袋走到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