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雖然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但要亞海直截了當地回答，似乎是不可能的。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你還在猶豫？」冰緁不悅地皺起眉頭。

　　「不是啦！」

　　雖然心裡想的不是那樣，事實也的確不是那樣，可是每當話一到喉嚨，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

　　向人示愛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是要明明白白地說出口。

　　等了一會兒仍沒聽到亞海的回應，沒什麼耐性的冰緁忍不住催促著他。

　　「你喜歡我嗎？」

　　像亞海這麼遲鈍的人，要是不像這樣逼他，他還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聽到他的真心話。

　　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只要再順水推舟一下，應該就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保障。

　　「這……」亞海仍然還在遲疑中。

　　「你的回答呢？」

　　其實也不能怪冰緁把亞海逼得這麼緊，因為他向來唯我獨尊、我行我素慣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無法隨心所欲的狀況，所以那種無法掌握情勢的不確定感，才會讓他變得焦急躁進。

　　在他的緊迫盯人下，一直不願意正面回復的亞海終於決定投降。

　　「對、對啦！」他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態度。

　　「那你呢？」亞海不忘要冰緁「禮尚往來」。

「這不是廢話！」覺得亞海是明知故問的冰緁緊皺著眉頭。

　　他願意花這麼多心思在他身上，也咬著牙為他做了不少犧牲，他還有必要再懷疑他嗎？

　　但亞海顯然不這麼想。

　　「什麼廢話不廢話，你問我我都回答了，我問你你當然也要回答。」亞海覺得自己的堅持並沒有錯。

　　「這樣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樣哪是多此一舉？我又沒聽到你的告白，那為什麼我就要說？不公平！」

　　這種事根本沒有所謂的公平或不公平，而且這段對話任誰聽來都會覺得實在是愚不可及，不過因為他們兩人正在氣頭上，所以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不過在這場對峙中，冰緁率先退了一步。

　　「要不是喜歡你，我會願意繞這麼大一圈，用這種麻煩的方法讓你確認自己的、心思？」

　　唉！

　　沒辦法，只要對手是亞海，他似乎就只有投降的份。

　　他競能有這等改變，不要說是認識他多年的人，相信就連他的母親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不過別人怎麼想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因為他的眼裡只有亞海，其他閒雜人等要怎樣或會怎樣都跟他沒關係。

　　「說的也是……」在聽到自己想要的告白之後，亞海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前一秒還扯開喉嚨大聲爭取所謂的公乎，但在聽完冰緁的話後，他的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來似的，連雙頰也跟著泛紅。

　　「這下你應該瞭解了吧？」

　　就算冰緁沒有明白地說清楚他指的是什麼，但亞海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跟他的心情。

　　亞海微微地頷首。

　　突然，怒意全消的亞海終於注意到一項事實--擠在原本設計只容一人使用的淋浴間裡，冰緁跟他之間的距離好近，而且他們兩人除了一條泳褲之外，其他什麼都沒穿。

　　未曾間斷的熱水讓狹窄的空間裡滿是霧氣，雖然一切看似迷濛不清，但卻又莫名地清晰。

　　而冰緁那雙向來冷冽如月、澄清似湖的銀眸墓地變得深邃。

　　也許是因為熱水的關係，亞海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熱度從他的骨髓順著血液延燒到全身。那是一種很難形容感覺。

　　彷彿就像有人將燒得正旺的火植入他的胸口一般……

　　在迷濛的霧氣中，除了冰緁越靠越近的那雙銀眸外，其它的一切都只是白濛濛的。

　　冰緁的手並沒有碰到亞海，他只是用那雙魅惑人心的眸子凝視著他，從他的眼睛開始，緩緩向下移動。

　　雖然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但不知為何，亞海競有種被輕撫的錯覺。

　　從眼睛為起點，經過鼻樑，然後是敏感的唇辦……

　　在冰緁充滿情慾的注視之下，亞海驚恐地發覺自己的下半身已經起了變化。

　　嗚……

　　真是糟透了！

　　「我、我要換衣服，你出去啦！」他不曉得該如何處理這種尷尬的狀況，只好選擇虛張聲勢。

　　可是冰緁卻一動也不動。

　　「該談的都談完了，你到另一間去啦！」

　　因為急著想將冰緁趕出去，亞海甚至雙手並用地推著他的肩頭，就怕自己的窘態會落入他眼中。

　　但冰緁依舊文風不動，只是繼續用那雙讓他渾身發熱的眸子盯著他不放。

　　「不要……」亞海有點不知所措，在感受到體內那股熱氣益發熾熱的同時，他也只能難受地扭著身子盡力掩飾著。

　　定定地凝視著亞海好一會兒，一直沒出聲的冰緁終於開了口。

　　「亞海。」

　　他柔柔地喊著，一手滑向他的後頸，像是要安撫他似地輕輕撫著。

　　「我….. 」被溫柔對待的亞海張開嘴原本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因頸後那令人飄飄然的愛撫而逸去。

　　「怎麼樣？」

沒放過他閃神的瞬間，冰緁將自己的身子貼近他。

　　「喜歡我嗎？」

　　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躺在壁爐邊被主人輕柔撫著背的貓咪一樣，亞海眼中的焦距因身體上的舒緩而開始渙散。

　　「嗯。」

　　「很好。」冰緁滿意地點點頭，一手仍擱在亞海的頸椎後方，另一手則扣住他的下巴輕輕往上抬。

在因蒸氣迷漫而顯得視線不良的狹小空間裡，亞海唯一感覺得到的只有那輕啄在自己臉上的溫熱唇瓣。

　　一開始是像小鳥進食般的輕輕碰觸，一下子是額頭、一下子是鼻尖，搔癢的感覺弄得他不由自主地輕笑出聲。

　　然而很快地他就曉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唔！」

　　冰緁猛然咬住他舌尖的動作來得又快又急，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之後所有從他嘴裡發出的聲音都被吞沒在兩片貪婪的唇瓣間。

　　當冰緁的舌頭捲住他的，並且吸吮著他時，他感覺到又有一股熱流湧了上來。

　　被他舔著、吻著的地方逐漸發熱……

　　當冰緁的手促不及防地滑到亞海的腰間，並向下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覆在他的灼熱上時，他忍不住慌張起來。

　　「不要在、在這裡……」反射性地抓住冰緁似乎打算更進一步的大手，他神色驚慌地猛搖著頭。

亞海眼睛裡的慾望與恐慌，輕易地就撩起冰緁的慾望，但同時也喚起了他心中的憐惜之情。

　　「那麼到我房間去吧！」這已經是冰緁所能做出的最大體貼。

　　他們兩人匆匆忙忙地套上衣褲，然後跌跌撞撞地回到冰緁的房間，根本沒心情去理會一路上好奇不斷的目光。

　　兩人一進到房裡，立刻迫不及待地跌坐到床上相擁相吻。

　　本來就沒穿好的衣服很輕易地又被脫掉，在發現自己和冰緁都是全身赤裸裸時，亞海頓時覺得慌亂。

　　「啊，對了！」亞海趁若冰緁吻著自己脖子的空檔隨口發問。

　　「嗯？」

　　「迪梭呢？」

他話才出口，冰緁的動作就暮地停止。

　　他的問題讓冰緁的臉色一沉，表情也猙獰了起來。

　　「到了這種地步你竟然還在想他？」

　　「不是啦！」知道冰緁又想偏了，亞海連忙辯解似地揮揮手。

　　「因為他剛剛是跟你在一起的呀！」

　　但他的解釋並沒有發揮預期中的效果，因為冰緁依然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緊盯著他不放。

　　過了好一會兒，冰緁才似乎是相信了他。

　　「他跟那群女人在一起。」口氣雖然有些不甘願，但冰緁還是給了他答案。

　　「那很好嘛！」雖然亞海有點意外，但也替迪梭高興。

能找到可以一同生活的對象，不管只是暫時的或是有將來性的，都比單獨一個人來得強。

　　不過，亞海所不知道的是，迪梭根本不是自願的。

　　行事八面玲瓏的迪梭就是在這裡吃了悶虧，因為他不像冰緁那樣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所以在冰緁毫不在意地丟下那群女人時，他就得替他收拾善後，結果他只能扯開笑臉，應付那些他根本就不感興趣的女人。

　　但冰緁當然不可能將實情告訴亞海，況且對他來說，這結果是再理想不過。

　　「別再管那傢伙了，你把心思放在我這裡就可以了。」

　　「可是…」

　　「你管他那麼多！」

　　不曉得亞海東拉西扯的原因是害羞，誤以為他真的在想迪梭的冰緁終於不高興地發起火來。

　　「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你腦子裡還在想那個傢伙？」

　　他們兩人現在明明就赤裸地抱在一起，可是亞海卻滿口都是破壞情調的話。

　　「沒有啊！我只是……」

　　「只是什麼？」亞海的扭扭捏捏讓他不悅地皺起眉頭。

　　「只是……因為這種事情很奇怪嘛！」

　　「這種事？」

　　「就是……這種狀況呀！」

　　其實亞海自己也感到很困惑，他和冰緁明明都是男人，可是為什麼在冰緁面前裸露身體會讓他覺得這麼不自在？

　　他以前交女朋友時也沒發生過這種問題啊！

　　「兩情相悅要做的不就是這檔事？」看著亞海開始泛紅的臉頰，冰緁輕聲地歎了口氣。

　　「是沒錯……」亞海同意地點點頭，但仍不敢看向冰緁。

　　「你不是喜歡我嗎？」

　　「對呀！」

　　「那把一切交給我就行了。」

　　這一刻，亞海真希望自己能像冰緁一樣，不管做什麼都能很有自信，就連要跟男人上床也能毫不退卻。

　　「不然……」看著表情仍帶著遲疑的亞海，沉吟了一下的冰緁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看著他。

　　「對了，我想到一件事。」

　　「什麼？」

　　「早上你打了我對吧？」

　　「咦？」一時無法理解冰緁為何會在這種時候提起早上的事，半躺在床上的亞海怔愣了一下。

　　「你打了我。」

　　「那個是…」

　　「而且還是很用力的一巴掌。」沒讓亞海有機會把話說完，冰緁迅速地說道。

　　「可是那是因為你……」

　　他是狠狠地打了冰緁跟迪梭一巴掌沒錯，但那是因為他們差一點就要在飯店的服務人員面前演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呀！

　　至少就當時的狀況看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

　　可是冰緁顯然不這麼認為。

　　「不管原因為何，你還是打了我。」

　　「我已經很客氣了耶！」亞海忍不住反駁。

　　「不過還是應該補償我一下吧？」

「補償？」

　　看著亞海因驚訝而瞪大的雙眼，冰緁對著他邪邪一笑。

　　「對，所以你得乖乖讓我碰。」

　　什麼？

　　一直到聽到這句話，亞海才突然恍然大悟。

　　不曉得這算不算得上是冰緁體貼他的方式，不過有了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發覺自己真的比較能坦然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