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伽登風暴 第三章 認知自我
用殘破的磚塊鋪成的地面上,此刻沾滿了點點血跡。
街道兩旁的店舖,早已經緊緊地關上了大門,兩個傭兵此刻只能夠背靠背站在一起,互相為對方掩護背後。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城裡的街道全都異常狹窄,倒是用不著太過擔憂受到包圍和夾擊。
原本斯帕克還抱著戲要的心情,但是此刻他手中的細刺劍,已染滿了血跡。
和斯帕克比起來,旁邊那個平時看上去總是有氣無力的傢伙,此刻顯露出從來未曾有過的驃悍和驍勇。
當初在北方領地的時候,迪魯埃用的同樣是細刺劍,但是自從離開了那裡之後,他總覺得和細刺劍比起來,聖堂武士手中的那種彎刀,更為凶悍有力。
不過雙手的技藝,並不是那樣容易掌握,此刻他一手握著一柄彎刀,另外一隻手仍舊反握著護手短刀。
和斯帕克不同,這個傢伙一上來就沒有掉以輕心,或許正是因為他不像斯帕克對於這個地方如此熟悉,所以也不至於因此鬆懈警惕。
剛才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妙,那群流氓原本互相打鬥著,突然間其中的幾個人,衝著這裡過來。
迪魯埃絕對能夠確定,是那個酒吧老闆給那個為首的流氓某種暗示。
毫無疑問,是斯帕克這個傢伙過度賣弄,造成了這個結局。
雖然不知道這裡的底細,不過迪魯埃非常清楚,和這些地頭蛇為敵,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此刻,他只想著應該如何盡快逃離,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那個小傢伙。
只要一旦找到小傢伙,再多的流氓也不會成為問題,深知系密特底細的他,絕對可以確信,只要系密特願意,他可以將這座城市夷為平地。
背靠著背往前推行,此刻迪魯埃只想盡快退到街口,街口雖然因為寬闊而顯得危險,不過從那裡通往碼頭,足一條寬敞卻並不長的街道。
突然間,一把斧頭飛了過來,迪魯埃用護手短刀擋了一下,他不敢隨意閃避,因為他的身後便是斯帕克。
猛烈的撞擊,令他感到指骨都快要折斷了,此刻他最為擔心的是,再有一柄斧頭投擲過來。
或許正應了那句老話,「最害怕什麼,就來什麼。」
對面的歹徒彷彿得到了啟迪,紛紛掄出了手中的斧頭。
「快躲開飛斧。」
迪魯埃朝著背靠著他的斯帕克猛拍了一下,緊接著,他飛身朝著旁邊竄去。旁邊足一家餐館,迪魯埃一把抄起了門前放置菜單的立桌。
飛擲而來的斧頭,不是砸在了餐館的窗戶上面,就是被迪魯埃手裡的桌子所擋住。
而往另一邊閃避的斯帕克,就沒有那麼幸運,對面的牆根前面沒有隱蔽的地方,他只能夠在地上翻滾躲避。
雖然身上並沒有受傷,不過這也弄得他灰頭土臉。
那些飛躑而來的斧頭,在地上、牆壁上擦出道道火星,甚至彈跳著,朝著遠處飛去。
「啊,他,別扔斧頭,差點傷到自己人。
身後原本圍攏著的那群歹徒,尖叫著紛紛向兩旁逃竄。
突然間,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響起,正當那些歹徒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他們這才注意到,他們所圍攏的獵物之中,那個長滿落腮鬍的傭兵,從窗台和手中的桌子上,拔下了有在上面的斧頭。
這些回擲而來的斧頭,可就不像他們剛才投擲的那樣簡單了。
沉猛的力量,不僅將那來不及躲開的同夥擊倒在地,那強勁的衝力,甚至將屍體帶出很遠一段炬雛。
這就是真正的傭兵,遠不是他們這些在街上混的人可比。
這下子,原本堵塞在街口的歹徒們,突然間失去了勇氣。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聲音。
「頭兒馬上就到了,別讓兩個王八蛋逃跑,一定要將他們大卸八塊。」
這聲呼喊,令原本打算躲避的歹徒們躊躇了一下,他們可不敢在此時此刻有所退縮。「所有人都給我圍上去,瘦皮猴,你帶幾個兄弟從房頂上爬過去,就用斧子從上面招呼他們。」一個粗大的嗓門喊道。
聽到這番話,無論是迪魯埃還是斯帕克都面如土色。
到了這個地步,迪魯埃只覺得保命最為要緊,他再也不管其他事情了。
猛地一腳踢開旁邊一扇緊閉的大門,這個平日裡看上去傭懶無比的傭兵,此刻卻靈活得像頭泥鰍。
看著迪魯埃手裡那明晃晃的彎刀,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雖然所有人都相信,眼前這兩個人已是一對死人,但是他們同樣相信,這兩個死人在臨死之前,能夠帶著其他人一起步入地獄。
「別給他們跑了,繞到後面去堵住他們,告訴所有的人關緊大門,如果再有人將人放跑,就將他們墊刀。」那個粗大的嗓門,再一次叫嚷起來。
從街道另一頭鑽出來的迪魯埃,一刻都不敢停留,他朝著對面的一扇大門猛踹。
但是令他感到恐慌的是,這一次裡面的人,顯然已用桌子之類的東西將門給堵上了。
幾乎連想都沒有想,迪魯埃立刻朝著剛才他闖出來的那個門闖去。
雖然被堵在屋子裡面同樣無法逃脫,不過,至少用不著擔心頭頂上會落下一把致命的斧頭。
剛剛從門裡面竄出來的斯帕克,絲毫不明白,為什麼同伴還要往死路上闖,不過,當他看到對面房間窗口之下露出的一張張警惕的面孔,他立刻明白,他們此刻的處境有多麼糟糕。
正當他打算轉身逃跑,只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吆喝聲,和劈劈啪啪重物投擲的聲音。
剛剛闖進去的迪魯埃,此刻退了回來,跟在他身後飛出來的是一張硬木椅子。
看了一眼前面漸漸圍攏過來的那些面帶猙獰的歹徒,斯帕克和迪魯埃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然來臨。
正在這個時候,一陣呼嘯聲從頭頂之上傳來,緊接著一顆碩大的火球,在那群歹徒中間砸落下來。
火球在碰到地面的瞬息之間化為一團紅雲,離那團火雲靠得如此接近,迪魯埃和斯帕克全都感到那熱浪撲面的感覺,令人難以忍受。
正當所有人為這意外變故而感到無比驚訝的時候,突然間,又是一顆碩大的火球,從天空之中砸落下來。
這一次,火球落在了另外一堆歹徒中間。
驚惶失措的尖叫聲,痛苦哀嚎的慘叫聲,立刻充斥了這原本就顯得異常狹小的街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人感到詫異,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們絕對可以肯定,那便是鐵拳會,這一次無疑是踢到鐵板上了。
一顆顆火球,落在了那狹窄的街道之上,到處是慘叫著在地上翻滾、試圖將身上的火焰撲滅的歹徒。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一群人,此刻卻在熊熊火焰之中慘叫哀嚎。
看著那翻滾著,痛苦又無力趴在地上或牆上,連哭號力氣也沒有,身上燃燒著火焰的人形,沒有看過此情此景的人都確信,這是最接近地獄深淵的景象。
正當所有人猜測鐵拳會將全軍覆沒,這個行會將隨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化為灰燼的時候,一道薄薄的霧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來。
原本熊熊燃燒的火焰,在霧氣籠罩之下,變得越來越微弱朦朧。
到處是灼熱的蒸氣,原本躲在房間裡面的人們,此刻再也無法忍耐。
打開另外一側的門,所有人紛紛逃離。
而兩個造成這片大混亂的傭兵,也跟在眾人身後逃跑,那條街上的熱浪,同樣也燙得他們吃不消。
不過有一件事情卻毫無疑問,那便是這股濃霧,確實能夠撲滅火焰。
沒有什麼人知道,此刻在房頂上,系密特卻陷入了苦鬥之中。
令他難以擺脫的,是一蓬暗紅色的火星。
不過他絕對可以肯定,那不是普通的火星,這些火星能夠消逝一切有形的東西。
他用那柄小刀試探過,那柄小刀和他的彎刀,同樣出自聖堂裡面那座神奇火爐的鍛造。
系密特從來沒有想到過,如此堅不可摧的金屬,會像冰塊沾到火一般迅速消融,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他只是沾染上了一點點火星,整把小刀都消融得無影無蹤。
如此恐怖的凶器,系密特怎麼敢讓它們沾染分毫。
「你是個非常有趣而又奇怪的標本,你好像並不是魔法師。」
正當系密特左閃右避的時候,那些火星突然間聚攏在一起,收縮成為一團的火星,此刻看上去就彷彿是一個朦朧的光球。
「不要以為你能夠隱形就能夠逃脫,在我的面前,任何隱形的手段,都沒有任何效果。」
那個朦朧的光球,再一次發出了聲音。
系密特絕對不會以為,是這團光球擁有意志,他猜測在那顆光球的背後,或許是某位了不起的魔法師。
「從你所擁有的精神力來看,你絕對不是魔法師,至少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魔法師,不過能夠運用部分魔力的你,毫無疑問遠比普通人要強大許多,為什麼你要依仗這股力量,作出如此殘忍的事情,還有什麼比活活燒死,更令人感到痛苦?」那團光球問道。
「我只是希望能夠援救我所認識的人,我承認我原本並沒有意識到,這些火球的傷害竟然如此可怕。」
系密特緩緩地說道,此刻他的心中仍舊打著逃跑的念頭。
「為了你所認識的人,就可以殺死如此眾多的人,我並不認為這是一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
「生命的價值應該是一模一樣的,按照你所說的話,此刻我同樣有理由將你殺死,為那些死在你手裡的人報仇。」那個光球不以為然地說道。
雖然仍舊是咄咄逼人的口吻,不過系密特卻感到,那個藏在光球後面的魔法師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如果他無法給予一個令人滿意的回答,或許那些致命的火星,仍舊會落在他的身上。
除了那幾次冒險,系密特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努力思考,腦子裡面那歷代聖堂武士的記憶告訴他,有關生命價值的討論,永遠都不會有一個準確的結論。
對於一個無解的命題來說,誰的理由顯得更加充分,無疑便是更強有力的回答。
「或許在您看來,生命的價值完全是一樣的,但是我的觀點卻和您完全不同。
「當然我並不認為地位高貴的人的生命,擁有著更大的價值,不過我同樣也不認為,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兇手,和一位拯救世人的靈魂、治療世人肉體的神職人員,他們的生命同樣擁有著一樣的份量。
「我至少知道,我所殺死的這些人,他們所幹的壞事,遠多於幹過的好事,因為他們的罪孽而死去或者生活在痛苦煎熬之中的人,數不勝數。
「而我所認識的這兩個人,他們最大的毛病,也就只是貪財和好色而已,他們兩個都是和魔族戰鬥廝殺之中,僥倖存活下來的勇士,我無從推算,因為他們倆而使得多少人得以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管閣下的看法如何,我始終認為我的朋友的生命,要遠比那些流氓歹徒有價值得多。
「更何況,您剛才說,您擁有足夠的理由,為那些暴徒報仇,但是您是否想過,我同樣擁有足夠的理由,向那些暴徒報仇。
「剛才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這些人和另外一個行會的人展開血腥爭殺,我現在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在替那些被殺死的行會成員報仇。
「我相信,如果說那些被殺的行會成員,和我所殺的這些人的生命價值差不多,這倒是完全說得過去,而此刻您想要殺我,我自認我的生命的價值,要遠比那些歹徒要多,這當然並非是因為我能夠運用魔法,我曾經殺死過成千上萬的魔族,而且我將繼續和那些可怕的生物作戰,這是我的職責。
「除此之外,我殺死那些人的動機,除了報仇之外,還有拯救自己的同伴,而您的動機又有些什麼?」
說到這裡,系密特閉上了嘴巴,他靜靜地等待著對方作出答覆。
「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確實名不虛傳。」
那團火光突然間發出了一陣笑聲:「剛才你的手段,確實令我感到有些殘忍,即便此刻我對於你所說的這番話,也並不表示完全贊同,不過你犀利的言辭,至少令你獲得了安全。
「我確實沒有任何理由,在這件事情上對於你進行判決。不過我必須警告你,我從你的身上感覺到一絲相當令人討厭的味道。
「令我感到討厭的,並非是你的手段的殘酷,而是你的態度的冷酷,雖然生命的價值確實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雖然沒有人能夠說得出生命的價值是否有所不同,但是生命的價值,毫無疑問,比其他任何東西的價值都更為珍貴。
「正因為如此,法律對於剝奪別人生命的懲罰,才顯得那樣鄭重,你不是認為你所殺死的那些人,隨意殺戮的行徑過於血腥和野蠻嗎?但是,剛才你和那群人又有什麼兩樣?」
那個光球雖然不再顯示出敵意,不過語氣並沒有因此而緩和多少。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立刻沉默不語,他思索了好半天之後,才問道:「您是誰?我並不認為這樣一座城市裡面,會建造著魔法協會。」
「我是什麼人,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你感到我所說的話有道理,那麼就好好反省一下,你有所覺悟的話,我會因此而感到自豪和高興。
「如果你仍舊堅持自己的看法,那麼我是誰對於你來說,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你打算因為剛才那番話,而先發制人殺死我?」那個光球不以為然地說道。
「您知道我是誰,想必您是和波索魯大魔法師相識的某位大師。」系密特試探著問道,不過此刻他真正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剛才他的腦子裡面,突然間跳出了一個令他感到恐懼和害怕的念頭。
既然那個魔族的創造者,能夠在他的身上佈置窺探的眼睛,或許波索魯大魔法師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毫無疑問,波索魯大魔法師並非像他所說的那樣,對於自己完全放心。
如果那團火星更是用來制約自己的武器,就更令人感到恐怖了。
「波索魯?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我並非像你想像的那樣,我和魔法協會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至於我為什麼能夠知道你的名字,塔特尼斯家族的名聲,和塔特尼斯家幼子的傳奇,在丹摩爾已然不是什麼新聞。」
那個光球的話,令系密特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落下來,不過這番話之中,有些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或許您正是我想要尋找的人,此刻的我遇上了一些麻煩,波索魯大魔法師讓我找尋一位叫安納傑的大師尋求幫助,你是否便是那位安納傑大師?」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那個光球顯然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再一次發出聲音。
「安納傑?你要去找那個怪物?非常遺憾,在這件事情上,我絲毫都幫不上你的忙。」
說到這裡,那個光球沉吟了半晌:「找安納傑?他所研究的是諸神的領域,難道北方領地所發生的事情,和神力還有什麼關聯?」
自言自語了片刻,那個光球轉過來,對系密特說道:「我現在突然間有興趣和你面對面談談,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並不遠,你是否願意來一趟?」
說著,那個光球沿著屋脊,朝著遠處飄去。
系密特從來沒有想到有這樣擁擠的房間,這座兩層樓的房子,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垃圾桶。
這裡遠比御用工了的製造間更加雜亂,到處都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工具,和奇形怪狀的玻璃器皿。
角落裡面還堆著一堆材料碎片,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醋和酒精的氣味。
這座房子在碼頭的一角,從二樓的窗口,可以看到遠處停泊在河面上的船隻。
系密特無從猜測,此刻迪魯埃和斯帕克是否已回到船上,更不知道他們的行蹤,是否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以至於將災禍引到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的身上。
不過有一件事情,他絕對可以肯定,那便是眼前這位年邁的老魔法師,肯定擁有著比波索魯大魔法師更老的資格。
此刻,系密特最感到好奇的便是,這位老魔法師到底多大年紀,歲月的流逝,甚至掏空了他臉上的肌肉,無論是眼皮還是臉頰,都彷彿是破漏的口袋一樣,癟癟的低垂著。
這個年邁的老人,此刻就躺在床上,他那兩條纖細的畸形的腿,令系密特非常懷疑,這位老人是否還能夠下床走動。
「把桌子上的東西搬下來吧,這裡從來沒有人來訪,因此也沒有準備座位。」那個老魔法師緩緩說道。
系密特環視著四周,這個房間原本或許還算寬敞,但是此刻除了那張床,以及床前的一條窄小的走廊,根本就沒有其他空餘的地方。
房間主人所指的,顯然是那張桌子,不過系密特看到此刻桌子上攤著東西,他連忙搖了搖頭。
「您研究的領域是什麼?」系密特試探著問道。
自從波索魯大魔法師告訴了他那些事情以來,系密特已知道,每一個魔法師都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物,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等級的高低。
「看得出來,你對於這一切很感興趣,你身上的這些東西,是波索魯送給你的?」那位年邁的老魔法師,緩緩地說道。
系密特只能夠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
「我所研究的是,如何讓沒有生命的東西,擁有意識。」
說著,老者朝著房頂招了招手。
「看看我的哥畢,他是我最為忠實的助手的僕人。」
系密特仰頭看去,只見一個樣子奇特的金屬人形,正從天花板上緩緩地伸展開來。
那個人形看上去,就像是薄薄的一層拼版,不過和拼版比起來,它的身上多了許多螺絲和插銷。
除此之外,便是和任何一件魔法物品一模一樣的密佈魔法文字。
「好吧,告訴我,波索魯叫你找安納傑幹什麼?據我所知,波索魯對於那個傢伙一向非常頭痛,沒有原因,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叫你去找那個怪傢伙。」那位年邁的老魔法師問道。
系密特並不打算隱瞞任何事情,他將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一切,都告訴給了眼前這位年邁的老魔法師。
「你的身世確實非常有趣,也就是說,此刻的你,既不能夠算是人類,也不能算是魔族,同樣和聖堂武士沾不上邊。」那位老魔法師打趣說道。
「我對於自己的身體,和所擁有的力量,並沒有任何不滿。」系密特連連搖頭說道:「此刻令我感到擔憂的是,魔族對我的窺探,我絕對不希望隨著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的同時,令魔族同樣也變得強大起來。」
「我很高興能夠聽到你這樣說,現在我總算對剛才沒有殺了你,而感到慶幸了。」那位老魔法師笑了笑說道。
「正如波索魯所說的那樣,在這件事情上,我絲毫幫不了你什麼忙,如果窺探你的力量真的和神力相似的話,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給予你幫助的,確實就只有那個奇怪的傢伙。」
老魔法師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他的舉動,令他的表情變得更為奇怪和詭異。
「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說,我將要去尋找的那位魔法師,是個非常奇怪的人物?」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試圖從眼前這位剛剛相識的魔法師這裡得到答案,波索魯大魔法師顯然非常忌諱那個人,因此並沒有告訴他太多的東西。
「我必須要警告你,對你來說,此行或許擁有著巨大的風險,在魔法協會裡面,從來就沒有人真正瞭解那個傢伙。
「安納傑確實能夠稱得上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毫無疑問是個天才,在稍微年輕的一輩裡面,他和波索魯以及崔特,是公認的最優秀、最擁有潛力的魔法師。
「三個人全都有各自的特點,波索魯是他們中最為勤奮的一個,崔特的思維極為縝密,而安納傑所擁有的卻完全與眾不同,他的特點是奇特的靈感。
「雖然他的靈感之中,有大部分最終被證明是錯誤或者不可實現的,但是那剩下的成功例子,已經令他足以成為最受人推崇的魔法師之一。
「不過正是那些靈感,令安納傑成為一個危險人物,當初魔法協會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時刻提防著他。
「隨著他的地位的提高,同樣也隨著他的能力的增強,他的靈感並未曾枯竭,不過卻往一些令人不可思議的方向滑去。
「他開始研究起一些從來沒有人研究過的東西,事實上,當初在許多魔法師看來,那根本就不屬於魔法世界的領域。
「比如,他想要研究為什麼會存在信仰?諸神是什麼?為什麼古往今來的諸神,都是不一樣的,但是總是存在著神職人員,而且他們同樣也能夠借取到神力。」沒有人想到他居然對他的研究有所發現,不過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最終放棄了自己的研究,而且之前他曾經證明過的東西,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如何實現的。「我們所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他的研究導致了一場叛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在此之前所作的一切,是將那些不幸的叛亂者,當作了實驗品。
「但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研究的否認,以及宣佈自己的發現徹底失敗,又使得無論是魔法協會還是丹摩爾王朝,都沒有辦法對他進行判決。
「不過從此之後,安納傑便自行從魔法協會之中退了出去,住在伽登這樣一座平靜的小城之中。
「據我所知,這許多年以來,魔法協會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他,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個傢伙始終過著平靜的生活,他甚至彷彿徹底忘記了魔法一般。
「十幾年來,他甚至連最為簡單的魔法,都沒有施展過一個。」那位老魔法師緩緩說道。
「魔法協會始終在監視著我所要尋找的那位魔法師,但是為什麼波索魯大魔法師卻告訴我,沒有人知道他的確切行蹤?」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因為你並不瞭解魔法協會的做法,雖然魔法師擁有許多種監視和窺探的手段,但是我們在一般情況下並不會這樣做,更別說用來對付魔法協會裡面的同伴。
「每一個人都擁有維護自己隱私的權利,同樣,每一個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正因為如此,絕對不會有人時刻緊盯著安納傑的門口。
「魔法協會之所以知道他在那裡,是因為魔法協會藏有每一個魔法師的血印,這是任何一個人在成為正式的魔法學徒的時候,都必須做的一件事情。
「因為魔法師擁有著常人不曾擁有的力量,因此一個肆意為惡的魔法師,將比任何一個兇徒都更加可怕。
「通過操縱血印,便能夠暫時封閉一個魔法師的力量,血印的另外一個用處便是,能夠大致確定某個魔法師所在的位置。
「我相信波索魯既然叫你去伽登找安納傑,那麼就表明他從來未曾離開過那裡。
「不過我擔心,你如果沒有特別的指點,將很難找到那個傢伙,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哪?布設在安納傑的魔力探測器,從來就沒有探測到絲毫魔力釋放的痕跡。」那位年邁的魔法師詳細說道。
說到這裡,老魔法師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微微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系密特。
「或許是命運讓你來到這裡,並且見到我,我打算送給你一件見面禮。」說著,老魔法師對身邊的那拼版一般的人形吩咐道:「去幫我將芙拉找來。」
那個奇怪的人形,緊貼著牆壁走了出去,這令系密特感覺異常詭異,他甚至覺得頭頂和腳底彷彿翻轉過來了一般。
「我現在無意和你爭論你剛才的行為的正當性,塔特尼斯家族的頭腦,顯然都非常好使,我確信在辯論方面,絕對不會是你的對手。
「不過,我仍舊不認為你的行為是正確的,和那些被你殺死的人比起來,你擁有著絕對強大的力量,我絕對不認為他們能夠傷害到你分毫,同樣也不認為,如果你想要在那種情況下援救或者保護什麼人,又有誰能夠傷害得了他們。
「你完全可以僅僅只是折斷他們的手腳,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說來,這更加殘忍,同樣,你也可以用更為痛快的方法令他們死亡,被一把彎刀劈成兩半,顯然要遠比被活活燒死幸運許多。
「既然你說,你打算隱藏自己的身份,不希望讓別人知道你擁有聖堂武士的力量,裝作自己是個魔法師,或許是個非常好的主意,不過並非用地獄的烈火將敵人全部化為灰燼,才是魔法師的手段,我希望你能夠採取更加溫和的手段。
「在身邊砸兩個火球,或者,在你和對手之間布下一道燃燒的牆壁,用它來震懾對手,我並不反對這樣做,但是,當你準備給予對手真正的打擊的時候,或許有許多更好的辦法。」
說話間,那個奇怪的人形,倒掛著踩著天花板,緩緩地走了回來,在它的身後,晃晃悠悠地飛舞著一個蝴蝶般的東西。
那彷彿是傳說中的小仙靈,頭上卻長著一對尖銳而又細長如同羚羊一般的椅角,那對修長的翅膀顯得異常美麗,那金色的羽毛閃爍著絲綢般的光澤。
「這孩子是我年輕時候的作品,那時候的我,仍舊不能夠避免一些俗套,比如對於外表的追求。
「年輕的時候,我曾經擁有一個夢想,便是製造出一個和能武士一模一樣的戰士,芙拉就是我所製作出的最完美的模型。
「因為能武十身上的許多魔法陣,根本就沒有辦法加以縮小,正因為如此,我對此進行了大量的簡化。
「芙拉並不能夠召喚閃電的能量,這個工作,必須由另外一個魔法陣來完成,她同樣也無法儲存太多的能量,能武士用來儲存閃電能量的魔法陣,同樣無法縮小。
「不過既然是模型,就用不著那樣危險,我並不希望自己創造出來的,是用來屠殺的武器,芙拉體內的閃電能量,只有聖堂武士的干分之一,不過這對於我來說已然足夠。
「傳導和發射閃電的魔法陣,能夠被任意縮小,但是沒有足夠的能量,閃電無法被放射得太遠,正因為如此,我不得不再一次有所改變,值得慶幸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比空氣更容易傳導閃電的東西並不少。
「水便是其中最多、同樣也是最容易找到的東西,而讓水飛出去並且霧化,並非是什麼難事。
「按照這種想法,我創造了芙拉,不過我很快便發現,這樣做並沒有什麼意義,我仍舊要用另外的魔法陣來召喚閃電的能量,令那個魔法陣運作的仍舊是強大的精神力,曉法師顯然並不適合承擔這項工作,但是讓能武十來做這件事情的話,那和原來的一切又有什麼兩樣?
「正因為這個原因,我放棄了研究,不過我並不打算銷毀芙拉,我就像對待其他孩子一樣,始終帶著她。」
說到這裡,那位年邁的老魔法師,輕輕地摸了摸那個飄浮在空中的小仙靈。
「我將她送給你,好好地對待她,她會給予你許多幫助,芙拉發射出來的充滿了閃電能量的霧氣,能夠讓你的對手渾身麻痺,失去戰鬥的能力,雖然那只是簡化的閃電風暴,對你來說卻已足夠,反正你不是用來將對手化為灰燼。
「同樣這對於芙拉來說,或許也是一件好事,她再也用不著整天待在儲藏櫃裡面,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弄到閃電的能量,而芙拉的需求也一向不多。」那位老魔法師說道。
他緩緩地伸出手來,朝著系密特招了招:「你用來唬人的那塊石頭,拿出來給我看看,你從波索魯那裡偷來的這件東西,同樣是一件凶器,眼睛是人體最為脆弱的器官,失明甚至比手腳折斷,是更為可悲的事情。」
聽到這樣一說,系密特感到有些後悔,他後悔剛才不應該將這件事情也一起說出來。
無可奈何地從兜裡將幾塊水晶全都掏了出來,系密特感覺到自己將永遠失去它們。
翻來覆去的看了幾眼,那位老魔法師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波索魯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這真是一件很有趣的玩意兒,不過它應該給人們帶來光明,而並非是反過來製造黑暗。
「作為一個魔法師,你顯然缺少一根屬於自己的魔杖,既然你只是想要唬人,魔杖就用不著太過複雜。」
說著,他朝著天花板上的那個奇怪人形吆喝了兩聲。
只見那個人形緩緩地從天花板上爬了下來,人形在桌子底下摸索了兩下,抽出一根纖細的金屬棒來。
突然間,它的手腕一翻,原本縮在另一邊的一塊拼版翻到了前面,那塊拼版看上去,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
正當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那個人形已然飛快地揮舞起手臂,在那根纖細的金屬棒上面切削起來。
系密特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迅速而又精密的動作,那個人形落刀絲毫不曾有過一刻的猶豫,而每一刀落下之後,也總是恰恰好好切削掉那必須去除的部分。
意外的一瞥,令他注意到,此刻的那位老魔法師正皺緊眉頭,彷彿冥思苦想一般,不過系密特馬上意識到,老魔法師正控制著那個人形,製作他想要製作的東西。
看了一眼老魔法師那衰老而又臃腫的體態,系密特此刻總算明白,為什麼看上去連行動都異常困難的這位老人,仍舊能夠繼續他的研究。
魔法協會之中的魔法師們,會讓自己的弟子擔當助手,而這位老魔法師,顯然更加信任他一手創造出來的這些非生命的作品。
正當系密特思索著這一切的時候,那個人形已將手中的金屬棒切削完畢。
此刻他所看到的是一個相當氣派的魔杖,魔杖的四周,佈滿了神秘莫測的魔法文字,一端鋒銳而又犀利如同一柄刺槍,而另一端則彷彿是一座祭壇,祭壇的四周,篆刻著一圈魔法文字,頂端正鑲嵌著一顆水晶。
「拿著你的魔杖,它所能夠做的,和一根火把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你現在再也用不著始終維持著對它的控制,就像火把一樣,只要你將它點燃,就算是離開它或者將它交給其他人,也絲毫沒有關係。
「我能夠為你做的,全都做了,現在請你離開我家,我無意和你共進晚餐。」那位年邁的老魔法師下了逐客令。
「迄今為止,我都不知道您到底是誰?您為什麼住在這個地方?」
系密特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忍不住問道。
「誰?這很重要嗎?名字只不過是一種符號,如果你認為我對於你有所啟迪,就遵照我所說的去做便行了,我不需要口頭的敬仰和尊崇。
「至於我為什麼會住在這裡,這實在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這裡是我的故多,我和大多數魔法師一樣都是出身於平民,我的父母和這座城市裡面的大多數人一樣,終身都在為生活而奔忙。
「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以前是倉庫,底不就是我家的店舖,小時候我就在門前替父母看過鋪子,而我現在只不過是回到了這裡而已。」
那位年邁的老魔法師,用異常平靜的語調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顯然一愣,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再一次問道:「難道這裡對您擁有著特殊的意義?是您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
「為什麼這樣說?真是奇怪,難道你認為一定要有特殊的意義,才能夠留在某個地方嗎?這裡是我的家啊!僅此而已。」老魔法師不以為然地說道。
帶著一臉的迷惘,系密特從那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房子裡面,走了出來。
這裡臨近碼頭,但是位置卻相對閉塞,狹小的街弄裡面,像這裡一樣門口沒有擺著貨攤的房子並不在少數。
一邊思索著,系密特一邊朝著遠處走去。
突然間,遠處碼頭上的喧鬧和嘈雜,引起了他的注意。
碼頭上遠遠的圍攏著一群人,而那包圍的中央,正是碼頭上的那些船隻。
數十根火把,將夜晚的碼頭照耀得通明透亮。
系密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火把的照耀下,一群氣勢洶洶的傢伙,正登上那些船隻仔細檢查著。
到處是尖叫聲、吆喝聲和咒罵聲,躲在船艙裡面的人被一個個趕了出來,被趕出來的人們無助地擁擠在一起,恐懼和害怕顯露在所有人的臉上。
突然間無意中的一瞥,令系密特在瞬息問失去了理智,他看到那群人裡面有玲娣姑姑和沙拉小姐,此刻她們倆正滿懷恐懼地緊緊擁抱在一起,而她們的身邊,正圍攏著一群不懷好意的流氓。
沙拉背後的衣裳已被撕扯成了碎片,雪白的背脊幾乎全都裸露出來,而玲娣姑姑稍微好一些,因為沙拉小姐顯然始終在保護著她,不過玲娣姑姑的外裙,仍舊已然被撕成了碎片。
此刻,系密特的腦子裡面充斥著無盡的憤怒,剛才那位老魔法師的教誨,早已經被他徹底扔在了腦後。
朝著四周張望了兩眼,系密特終於找到了他所需要的東西。
飛快奔跑起來,他的身形完全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同樣,也沒有人能夠看到他手裡拎著的那幾罐子的火油。
哭泣著、滿懷恐懼的玲娣姑姑,和憤怒的破口大罵、臉上帶著一絲傷痕的沙拉小姐,令系密特絲毫沒有猶豫。
他毫不留情地將火油朝聚攏在一起的那些流氓的身上潑去。
隨手彈出的那一點火星,令聚攏成球狀的火油,立刻化為一顆從天而降的火流星。這顆致命的火球砸在地上,立刻將那些絲毫沒有防備的流氓徹底吞沒。
「頭頂上,大家睜大眼睛,這一次不能夠讓他給跑了。」為首的人瘋狂的吼叫著。
但是儘管每一個人都看到那致命的火球從天而降,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這此火球來自何方。
「見鬼了,這他是怎麼一回事情?」
有人破口大罵起來,但是還沒有等他罵完,一顆火球已然將他吞沒。
哀嚎聲、慘叫聲再一次響起,吃過苦頭的那些流氓們,這一次迅速往兩旁的街道亡命奔逃。
突然間,一道灼眼亮麗的白光,出現在碼頭之上。
這道白光將那些熊熊的火光,全都壓了下去。
亮麗的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等到眾人好不容易稍微適應了一些,他們這才看到,那亮麗的白光,來自於一個小孩手裡握著的一根一米多長的手杖之上。
對於這詭異莫名的景象,沒有人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突然間,那個小孩高高舉起了手臂,一團亮麗的金光出現在他的身旁。
隨著一陣奇怪而又詭異的吟唱聲響起,那團金光飛射出一道亮麗的細絲。
一陣劈啪聲響起,有些像是閃電雷鳴的聲音,但是卻要比閃電雷鳴輕得多。
細絲化作一團朦朧的光霧,被光霧所籠罩的人,立刻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
一道道飛絲朝著前方射去,被光霧所籠罩的人,一個都不能夠倖免於難,全都抽搐著倒在了地上。
突然間,不知道是誰首先高聲喊道:「是魔法師,那艘船上有個魔法師,那些人是給魔法燒死的。」
一時之間,碼頭上立刻變得紛亂起來。
那四散奔逃的流氓們,原本躲在人群之中還準備著伺機反撲,但是此刻已然沒有一個人敢於站出來。
剛才他們還以為,有人站在房頂上往下倒火油,這種破壞規炬的做法,令他們怒不可遏。
從那個店主那裡聽說,兩個傭兵裡面的一個說起,他們是坐船而來,今天剛剛來到這裡,船上還有三個同伴。
原本準備守在碼頭上,等著那兩個傭兵白投羅網,順便搜出那兩個傢伙的同夥,好好折磨一番以便震懾對手。
沒有想到,竟然惹來了奪命的煞星,那兩個傭兵的同伴裡面,竟然有一位魔法師。
這些流氓或許並不害怕和一隊傭兵作對,他們自信自己人多勢眾,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有膽量和魔法師作戰,這些擁有著神秘力量的人,任何一個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整座城市夷為平地。
更何況,傷害到魔法師,將是一件更加麻煩的事情。
那個魔法師只要到附近的任何一個地方告發一下,旁邊的三個郡,毫無疑問,都會派遣大軍前來圍剿。
誰都知道,任何一個魔法師的地位,都比一個伯爵更為重要。
只要一想到其中的利害關係,這些流氓就恨不得快一點逃出城去。
此刻,這座城市是絕對待不住了,幾乎每一個流氓都在思索,應該到什麼地方去躲避風頭。
船重新行駛在河面之上,好不容易安慰玲娣姑姑平靜下來,系密特將玲娣姑姑交給沙拉小姐照顧。
從船艙裡面出來仰望著夜空,系密特遠遠地看到幾點暗紅色的火星,正跟隨著船隻飄蕩。
「我並不後悔那樣做,那些人是不折不扣的人渣,他們讓我最親的人受到了侮辱和傷害,我確實不是一個法官,沒有資格對他們進行裁決,不過當我的親人受到傷害的時候,我突然間醒悟過來,我不可能也沒有必要成為法官。
「如果您認為我的所作所為完全是錯誤的話,您可以展開追殺,不過我同樣會為我的生存而拚命抵抗,甚至會採取反擊的手段。
「我此刻終於明白,為什麼加克納會說,罪犯面對最公正的法官,也不會認為給子自己的判決是公正的,無論是公正還是生命的價值,都只是相對面的東西,自己和親人的生命價值,永遠超過其他任何人,哪怕那個人是多麼偉大的聖賢,更別說是危害自己的敵人。」
那團始終飄浮著的暗紅色火星,聽到這番毅然決然的話,彷彿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它掉轉頭朝著原來的方向飛去。
看著那一點遠去的紅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心中再也沒有一絲恐慌。
就連波索魯大魔法師告訴他的那件事情,在他心中留下的陰影,此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系密特感到自己不再恐懼任何東西。
無論是那隨時都有可能窺探著他的魔族創造者的眼睛,還是其他任何東西,此刻都沒有辦法令他動搖分毫。
突然間伸直了背脊,系密特仰天長嘯,他只感到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舒暢過。力量,系密特感到自己渴望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他的心中已沒有了任何畏懼和猶豫,但是同樣也令他清楚地知道,想要真正獲得解脫,就必須要擁有強大的力量。
他的生命所擁有的價值,不能夠由別人來確定。
不過系密特同樣也不希望,讓那個隨時能夠窺探到自己的魔族創造者,因此而變得更為強人。
怎麼才能夠盡快找到那個奇怪的魔法師?那位叫安納傑的傢伙到底在哪裡?系密特皺緊了眉頭,開始思索起來。
第三集 伽登風暴 第四章 射偏的目標
路邊的樹木,全都耷拉著顯得有氣無力。
同樣顯得有氣無力的,是玲娣姑姑的精神。
系密特知道,經過那場驚嚇之後,玲娣姑姑已然有些心動,想要回到姑夫文思頓身邊,塔特尼斯家族成員所擁有的冒險精神,顯然並沒有被女性所繼承。
不過此刻令她唯一有所動搖的是,她擔心文思頓會察覺些什麼。
系密特始終不知道姑姑在擔心些什麼,那件事情並不是她的錯,同樣他也絕對不會認為,姑夫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覺得玲娣姑姑喪失了尊嚴。
不過,在玲娣姑姑的情緒徹底的穩定下來之前,不去刺激她,顯然是所有人都有的想法。
同樣禁受了驚嚇,沙拉小姐的狀況倒是非常好,系密特知道她最在意的,是其中的一個流氓打了她一個巴掌。
正因為如此,在臉頰上的傷痕沒有完全消退下去之前,她甚至不願意出來見任何人。
系密特無從得知,船上的那些人是否會替他們保守秘密,自從他們認定自己是個魔法師以來,他們始終顯得異常拘謹和恭順。
或許臨走時候的那筆酬金,能夠令他們閉上嘴巴,不過系密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那番恫嚇,會起到更多的作用。
不知道那些人是否真的相信,他們一旦將這件事情說出去,就立刻會變成一具乾屍。
系密特雖然覺得自己裝神弄鬼的本事越來越大,但是他仍舊對於那些人的嘴巴不太放心。
他唯一能夠確信的,是迪魯埃和斯帕克這兩個罪魁禍首不會洩漏秘密。
系密特知道,那天晚上,迪魯埃非常害怕自己會將他劈成兩半,正因為如此,當那一巴掌將他的槽牙都扇落下來的時候,他的臉上反而帶著一絲笑容。
至於斯帕克,系密特猜想,至今這個傢伙都在擔心什麼時候會被變成一隻青蛙,在他的眼中,自己完全就是一個魔法師。
平心而論,對於能夠嚇唬到這個花花公子,系密特感到相當滿意,自從那件事情之後,這個傢伙收斂了許多,同樣也總算懂得了管住自己的嘴巴。
當初在酒吧裡面,他就是因為隨意吹噓而惹來麻煩。
發生了這些令人遺憾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情還算不錯。
那些認定自己是個魔法師的船主和他的家人以及夥計,一路之上不僅加倍小心,還一直將自己送到了離伽登不遠的地方。
要不是從這裡到伽登沒有水路連通,系密特相信,船上的那些人會將自己一直送到想要去的地方。
重新登上陸地的感覺並不令人興奮,已然習慣了船艙裡面的涼爽的眾人,此刻在那毒辣的烈日底下,立刻感到異常辛苦。
系密特一直在計算著時間,這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炎熱,已延續了整整一個星期,而且天氣絲毫沒有跡象證明,會漸漸涼爽起來。
突然間,遠處傳來的一陣鐘聲,令馬車上的每一個人都感到精神振奮起來。
有鐘聲,便是有人煙的跡象。
不管那是一座城鎮,還是僅僅是一座建造在野外的修道院,此刻馬車上的每一個人都不想繼續前進。
能夠在厚厚的牆壁後面躲避那酷熱的天氣,毫無疑問,成為了此刻每一個人最希望的事情。
就連原本精神最差的玲娣姑姑,此刻也顯得振作了一些。
馬車不知不覺之中飛馳起來,系密特聽到前面傳來迪魯埃不停催促拉車的馬,並且不停揮舞著長鞭的聲音。
小心翼翼地帶開窗戶,迎面撲來的是一陣令人窒息的熱風,外面的空氣居然比裡面還要熱,而且風中好像還夾雜著一粒粒極為細微、但是灼熱的塵土沙礫。
通郡大道在前面轉了一個大彎,兩邊的山坡阻擋住了前方的景物,不過系密特絕對可以肯定那是一座城鎮,十有八九那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被稱為花園城市的伽登。
因為遠處的那兩座山坡之上,全都能夠看到農莊和苗圃。
只不過那聞名遐邇的鮮花,此刻大多枯萎,只有那些最耐熱的品種還盛開著。轉過那個緩慢的彎道,系密特總算看到了遠處城市的邊緣。
遠遠望去,伽登並不像是一座繁華的城市。
從山坡上看下去,這座城市就像是一座小鎮,城裡看不見幾幢高聳的建築物,大多數的房子只有兩三層樓。
這裡的街道也並不寬,路面只能夠讓兩輛馬車通行。
同樣,這裡也看不到其他貴族聚集的地方全都會有的奢華的宅邸。
除了市中心可以看到幾座擁有寬敞草坪、龐大花園、以及長長的走廊的建築之外,散佈在整座城裡的,全都是一些普普通通、彷彿平常有錢人家的宅院。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伽登是一座名副其實的貴族之城。
沒有人敢小看任何一座宅邸的主人,在這裡,甚至連爵位都不能夠決定一個家族的地位和威望。
這裡一位聽起來絲毫不起眼的子爵,或許他的家族能夠追溯到勝利王理查德,或者是征服者約瑟夫的頭上。
這些宅邸主人的家世,大多數都要比京城裡面的那些伯爵之類的家族,要高貴得許多。而那幾個最為龐大家族的血統,甚至比丹摩爾王室更加久遠。
這座悠閒的城市,在埃耳勒絲帝國時代就已然存在,在這座城市的中央,曾經聳立著那逝去的帝國皇室的行宮。
靠近城市中心,有一些此刻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房屋,但是它們在一千多年以前,卻是當時最為流行、最高貴奢華的豪宅。
看著這座被時間和歲月所遺忘的城市,一時之間,系密特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才好。
伽登並不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即便它最喧鬧和輝煌的年代,人口也沒有超過七萬人。
而此刻,按照系密特的估計,居住在這座平靜而又悠閒的城市裡面的人,能夠有四萬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這個數字,已算上城外莊園苗圃裡面的農民和僕人們,正因為如此,系密特猜想,自己真正需要尋找的範圍,應該只有兩、三干人。
這些人是城市真正的居民。
系密特雖然不敢十分肯定,但是他猜測那位魔法師即便再顯得古怪,也不可能在某個宅邸之中擔當傭人的角色。
馬車緩緩地朝前駛去,但是到了城門口,卻不得不停了下來。
雖然伽登是一座悠閒的城市,不過和大多數貴族聚居的地方一樣,這裡並不歡迎看上去又破又舊的驛站馬車。
幸好此刻炎熱的天氣,就連在城門口站崗的衛兵都受不了,除了一道落下的欄杆,什麼東西都看不到。
迪魯埃將那個花花公子從馬車上趕了下來,後者罵罵咧咧地踩著那發燙的地面,去搬開欄杆。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的一座屋子的窗口,探出了一個腦袋。
「幹什麼的?沒有通行的證明,不許進入這座城市,如果你們想要投宿,再往前趕十幾里,那裡有一座小鎮。」
那個顯然是衛兵的人,有氣無力地說道。
系密特從窗口探出手來隨意地揮了揮,示意停頓下來的斯帕克繼續搬動欄杆,而他自己則早已經拍了拍左側胸前的口袋。
那個有趣的小東西,撲煽著翅膀飛了出去,原本因為炎熱而精疲力竭的兩位女士,看到那個小東西,微微有了一些精神,或許女人天性就喜歡這些有趣的小東西,無論什麼樣的年紀都難以轉變。
不過,系密特絲毫沒有意思,讓芙拉成為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的洋娃娃,他指揮著小東西朝著遠處的崗哨飛去。
此刻那個衛兵已縮回頭去,當他在門口出現的時候,已戴上丫頭盔,手裡握著長矛,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三個衛兵。
「這是什麼東西?」
一個較為警醒的衛兵,注意到了飛來的小東西。
當每一個人都看清眼前這不可思議的景象的時候,他們全都呆愣愣地站在那裡。
沒有人注意到欄杆已經全部拉起,同樣也沒有人注意到馬車已駛入城裡。
直到系密特從窗口伸出手臂,而那個小仙靈則撲揚著翅膀,坐在他的手指上的時候,那些衛兵這才從震驚之中醒悟過來。
系密特的另外一隻手握著那根魔杖,他讓魔杖放射出比太陽更加明亮的光芒。「啊!我的眼睛瞎了!」
「我也是!」
「啊——」
那些衛兵突然間驚叫了起來。
「用不著擔心,馬上就會好的,現在別再捂著眼睛,將眼睛慢慢地睜開。」系密特用淡然的語調緩緩說道。
這一次,那幾個衛兵沒有一個敢不聽從,他們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睛能夠看見東西,但是景象之中仍舊有一塊巨大的暗斑。
「我可能要暫時住在這裡,一個星期……或許一個月,甚至一年,告訴我什麼地方有能夠落腳的地方,這座城裡是否有旅店,要不然有出租的房子也很不錯。」系密特用極為平淡的語調說道。
那些衛兵早已經聽慣了這樣的聲音,那些貴族們作出決定的時候,經常會採用的語調。
毫無疑問,眼前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上乘坐的,不僅僅是一個年幼的魔法師,而且還有可能是一位貴族。
「您如果想要在城裡找到一家旅店,將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這裡並非是一個適合旅行者的地方,城裡的居民也不太喜歡從外地來的陌生人。
「雖然我不敢說,城裡肯定沒有一家旅店,不過至少我們幾個並不知道如何去找,您如果想要暫時落腳的話,可以到市政廳詢問一下。
「市政廳的驛館裡面總是會有空閒的房間,那是為前來處理公務的其他城市的官員而準備的住所。」為首的那位士兵,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市政廳就是市中心那幢紅色屋頂的宅邸?」系密特問道。
「不,那是以前的總督官邸,當然,那是一千多年以前,帝國還存在的時候的事情,現在那裡是高等學院。
「您如果要找市政廳,得沿著大道再往前走,有一排赭紅色磚牆的建築物,那就是了。」
隨手扔了一把銀幣,系密特催促著馬車繼續前進。
按照那幾個士兵的指點,稍稍安頓下來的系密特,開始思索起,應該如何尋找那位神秘而又詭異的魔法師。
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念頭,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從製造一場混亂到挨家挨戶拜訪,系密特幾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
不過,此刻他唯一不敢肯定的便是,那個魔法師是否會按照他所想像的那樣,作出反應。
自從在那座混亂的城市,遇到了那位隱居的魔法師之後,系密特對於這些擁有神秘力量的人,越來越沒有把握。
和那個安頓他們住下的官員閒聊了兩句,系密特確信這個魔法師,絕對沒有顯露自己的身份。
「波索魯大魔法師不是說,那個魔法師研究的領域是諸神的力量嗎?他會不會裝扮成為神職人員?」旁邊的沙拉小姐提醒道。
「也有可能躲在某戶人家,擔任家庭教師之類的工作。」稍稍恢復些精神的玲娣姑姑,同樣思索著說道。
「或許他就躲在這座市政廳裡面,在這樣一個悠閒的城市,想要製造出一份證明,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沙拉小姐繼續轉動著她的腦筋。
「我知道那位魔法師長什麼模樣,我也知道他的年齡,以及他來到這座城市的時間,或許我該首先去查查,在那一年、以及那年前後來到這裡的人的名字。」系密特自言自語著說道。
「你是否能夠保證他絕對不會是這裡的人?更何況他還可以冒名頂替。」沙拉小姐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確定這裡不是他的故多,魔法協會之中,擁有每一個魔法師的出生記錄,至於冒名頂替這件事情,倒是無法確定,不過別忘了丹摩爾王朝的稅收單裡面,總是會有每一個人的記錄。
「除非那個魔法師將自己變成像我這樣的小孩,那麼他如果冒充一個曾經離開過這裡的人,在稅務記錄之中,總是能夠找到一絲蹤跡。」系密特搖了搖頭說道。
「你打算核查稅務記錄?這可是一項非常繁重的王作,這或許會花去你幾個月的時間。」沙拉忍不住說道。
雖然她並非是這方面的專家,不過在丈夫身邊,這位財務大臣夫人多多少少知道,財政稅收記錄是多麼令人頭痛的東西。
「我並不需要自己動手,這裡肯定有這方面的專家,如果人手不夠,我可以讓他們從首府調稅務專家過來。」系密特笑了笑說道。
「我不知道你想要用什麼樣的名義?」沙拉小姐驚訝地問道。
系密特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開封的信筒,輕輕地搖了搖說道:「我可以用國王密使的名義下達命令。」
「這裡的官員只要向上報告,從首府到內閣,最終總是會令國王陛下得知,我不知道,一旦他聽說了你的胡鬧會怎麼辦?是將你關進監牢,還是撤去你那個第一的頭銜?」沙拉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道。
「既然是密使,我所攜帶的自然是密令。」
系密特稍稍拉開了那張羊皮紙的一角,在那個角落上面,蓋著國王陛下的親筆簽名和印章。
「我絲毫看不出來,是什麼令你如此有把握。」沙拉小姐搖了搖頭說道。
「這封密令上的印章,是『國務咨詢會』的印章。」系密特緩緩地說道。
在市政廳的辦公室裡面,伽登市政廳的三位最高官員,正愁眉苦臉地盯著一份授權證書。
「是否證實過這份授權令的真實性?」
其中的一位胖胖的、腦門微微有些禿的官員,猶豫著問道。
被問的是一位神情嚴肅、面孔呆板,戴著一副眼鏡的官員。
「我請教長親自來了一趟,他已經證實了這份授權令的真實性。」那位官員冷漠地說道。
「授權令雖然是真實的,但是那個小孩所說的話,未必是真實的啊。我的市長大人,現在北方領地那樣吃緊,國王陛下幹什麼派人特意到這個地方來檢查稅收記錄?」另一個中等個頭的老者,皺緊了眉頭說道。
「伯爵大人,依您看來應該如何做?」那位面孔呆板的市長,緩緩地問道。
「讓那個小孩稍微緩一緩,我們聯名向郡守寫一份緊急報告,請他向上面盡快核實,是否確有這樣一件事情。」那個中等個頭的老者連忙說道。
「勒格伯爵,請你仔細看看授權書上的那個印章。」那位市長沒有好氣地說道:「這份授權書,是以『國務咨詢會』的名義頒發出來的,那個小孩說了,這件事情的詳情,如果讓任何一個其他人知道,我們三個就必須親自向『國務咨詢會』進行解釋。」
聽到這番話,另外兩個人全都伸長了脖子,再一次仔細端詳起那張授權書來。
「如果各位想要進行證實的話,只有我們三個人之中的一位,親自往拜爾克跑一趟,並且親自向『國務咨詢會』的最高五人組成員證實。」那位市長斬有截鐵地說道。
另外兩個人立刻面面相戲。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其中的一個人猛然問站了起來,用一種義無反顧的語調說道:「為了不至於出事,我就勉為其難承擔這項使命。
「不過前往京城絕對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更何況現在的天氣是如此反常,我相信至少要一個星期時間,才能夠到達那裡,還不知道要見到五人組成員需要多久,在這段日子裡面,兩位千萬拖住那個小孩。」
看著同僚急匆匆地離開,那個胖子小心翼翼地湊到市長面前問道:「您說,我們該怎樣做,才能夠盡可能拖延時間呢?
「聽說和那位第一勳爵一同前來的,還有塔特尼斯侯爵夫人和塔特尼斯伯爵的姑姑,或許在她們身上打些主意,讓城裡那些有身份的家族,輪流舉行一場招待宴會?」
那位古板的市長大人,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
「甘度伯爵,最近伽登是否動亂頻頻?你的署裡面,是否積壓著無數未曾破解的案件?監獄裡面,是否關押著眾多受到冤屈的犯人?」市長用異常陰沉的語氣問道。
「沒有啊——這怎麼可能?伽登一向都太平無事,一年到頭有人報案的話,十個有九個是丟失了他們家的貓狗。」那個胖子疑惑不解地問道。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擔心害怕?」那位市長冷冷地問道。
這時候,那個胖子才恍然大悟過來,他輕輕地拍了一下額頭,然後指了指門口。
「勒格伯爵會如此緊張,自然有他的原因,正因為如此,他極力希望能夠阻止核查稅務記錄的工作,我相信,此刻他匆匆忙忙的離開,或許是去佈置手下的官員應該如何應付。」
那位市長說道:「你我兩個人,既然沒有做過需要心驚膽顫的事情,為什麼要陪著他去做那極為冒險的勾當?」
「我明白了,陛下剛剛處置了前任財務大臣,或許此刻要徹查這裡的稅務記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個胖子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這件事情並不需要你我去操心,自然有應該操心的人去煩惱,我們只需要別讓自己捲進這場風波中去就可以了。」那位市長泰然地說道:「等到勒格一離開城裡,就讓那位小欽差去檢查帳目。」
「我是否需要做點什麼?雖然這件事情弄不到我們頭上,不過難說勒格狗急跳牆,會不會將我們兩個人卷在裡面。
「就算他不攀咬我們倆,只要將國王陛下徹查稅務帳目這件事情,向四外一張揚,再弄個人心惶惶,恐怕我們兩個人就脫不了千系。」
那個胖子立刻想到了最壞的可能,他連忙說道。
「這倒是不可不防,勒格肯定和他的手不會有所交代,等到勒格一走,你就把勒格的那些手下全都控制起來,最好從他們U中能夠知道,勒格到底關照了他們一些什麼。」那位市長說道。
旁邊的胖子連連點頭,他那張肥胖的臉蛋上,顯露出陰狠的神情。
寬敞的房間,此刻散發著一股嗆人的味道,那是成年的積灰,再加上發霉以至於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和那炎熱的天氣比起來,這些味道或許還好受一些。
此刻,六位會計師不得不坐在門窗都緊緊關閉著的房間裡面,面對那厚厚的一疊稅務記錄。
這些稅務記錄,全都是十幾年前的陳年老帳,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需要核對的並非是每一筆數字,而僅僅只是上面的姓名。
因為擔心有人搞鬼,這問房間的門窗,全都被嚴嚴實實地封閉了起來,房間裡面的那些會計師們,只能夠依靠腳底下木盆裡面的冷水,來讓他們的身體降溫。這並非是一個絕好的辦法,不過此刻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敢有所怨言。
因為就在剛才,伽登財政署的幾十個官員,已被秘密拘禁起來,這對於一向太平無事的伽登來說,絕對是一件令人震驚的大事。
不過,如果和此刻這些會計師所感覺到的恐怖比起來,剛才的那一連串震驚,又算不得什麼了。
那個主持核查的會計師,輕輕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他朝著旁邊羅列出來的那串名單看了一眼,突然間他從桌子前站了起來,在四周兜起圈子來。
看著每一不會計都羅列出一串名單,那位主持核查的會計師,感到一股冷氣不由自主地從腳底冒了起來。
「大家先停一停。」
這位為首的會計師說道,他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顫抖。
其他的會計師,連忙停下了手裡的工作,他們臉上的神情,都和那位主持核查的會計師沒有什麼兩樣。
輕輕的抖了抖手裡的那份名單,為首的會計師,壓低了嗓門說道:「大家想必應該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情了吧?」
那些會計師並沒有回答,只是不由自主地將手裡的名單往前一湊。
「我們是住在一個充滿死人的城市裡面。」不知道哪個人低聲說了一句。
其他的人,全都默默地點了點頭。
「現在已經整理出多少人了?」那個主持核查的會計師,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不會計師信手將所有的名單,全都收攏在一起,然後用一支筆比對著名單,將上面重複的名字一一劃掉。
他將最後剩下來的那些名字,稍微數了數。
「總共四十八個。」
聽到這個數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臉色微微一變。
「大家都核查了多少報表?」那位主持核查的會計師低聲問道。
「半年。」
「五個月。」
「我也是五個月。」
「我是七個月。」
「半年。」
坐在密不透風的房間裡面,這些會計師們互相張望著對方。
此刻,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再感到天氣炎熱,一陣寒意從他們心底湧起,這陣寒意甚至令他們感到渾身發冷。
一就算最多的那個,七個月時間,就多出四十八個人,大家想必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我相信再繼續查下去,名單會越來越長,而我們毫無疑問會看到更多死人的名字。「那位主持核查的會計師,小心翼翼地說道。
「別查下去了,趕快會報上去吧,這種事情千萬不能夠耽擱在自己手裡,燙手啊!一旁邊的一位最為年長的會計師,連忙警告道。
幾乎每一個人都點了點頭,幹慣了這種事情的他們,自然最為清楚,這種事情越早推脫出去越好。
在市政廳最小、也是最為隱秘的一間辦公室裡面,三個人正臉色陰沉地看著那張名單。
那兩位大人物雖然明知道肯定會查出一些事情來,但是他們仍舊沒有想到,絲底會如此令人震驚。
「你是說,在半年多的時間裡面,有將近五十個死人以各種名義,成為了伽登的居民?」那位市長皺緊了眉頭,問道。
「是的,絕對不會有絲毫的差錯。」那個責任會計師,異常肯定的回答道。
「愚弄死人有什麼意義嗎?」
旁邊的那位胖胖的官員,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起來,雖然一想到自己居然和眾多死人住在同一座城市,不過他仍舊不明白其中的蹊蹺。
「想必這些死人不是官員,就是貴族。」旁邊的那位市長,反倒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這十幾年來,丹摩爾王朝為這些死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津貼。」
聽到這句話,那位肥胖的官員,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
「我明白了,人死了只要名單上還活著,國庫裡面照樣會為那個死人發放津貼,這些津貼全都養肥了經手這件事情的傢伙。」
說到這裡,他湊到那個名單前面,指著名單上面的名字問道:「你們查過這些死人部是什麼身份嗎?從他們的稅收記錄上,應該可以知道他們到底拿多少津貼。」
「我們不敢疏匆,雖然無法杏一清楚,畢竟稅務記錄之中,只能夠查出國庫發出來的日常津貼,各個地方還有自己的額外津貼,那是絕對沒有辦法核查的,日常津貼平均下來,每個月總共是三萬七干五百六十六金幣。」那不會計師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聽到這個數字,那位甘度伯爵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愣了一會兒之後,結結巴巴地說道:「這一年下來豈不足要、豈不要……」
「四十五萬零七百九十二金幣。」
那不會計師連忙將最終的數字說了出來。
「我的天啊,十幾年來,幾百萬金幣已經從國庫流出去了。」甘度伯爵一邊擦著額頭的汗珠,一邊呆愣愣地說道。
「恐怕不止,還有多少死人,我們還沒有全部核算出來,按照現在的情況算來,如果將十幾年來的記錄全都核算一遍的話,恐怕會有幾百個死人被找出來。
「除此之外,我剛才已經說了,稅務記錄上能夠看出來的,僅僅只是日常津貼,兩位大人想必比其他人更為清楚,這些日常津貼對於官員們的生活,根本是不足夠的,真正豐厚的是,地方上和各個部門的津貼。
「如果算上這些津貼,恐怕就遠遠不止這個數字了。」
會計師的這番話,令那位市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那旁邊的甘度伯爵,更面如豬肝。
兩個人都被那隱藏的數字嚇了一跳。
雖然伽登悠閒而又閉塞,不過他們並非對於外界事物充耳不聞。
最近在京城發生的那一連串事情,以及其後在北方領地揭開的財政黑幕,無不令人觸目驚心。
但是前任財務大臣手中的虧空,能夠算得到他頭上的,頂多就只有兩、三百萬金幣;北方領地的那場驚天大案,數額達到了五六百萬,那已經是相當驚人的數字了。
但是此刻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單單浮出水面的數額,就已然比北方領地的巨大虧空嚇人得多。
更何況按照會計師所說的,在這個表面數字的背後,還隱藏著更加驚人的數額。
這怎能令他們倆不感到震驚和害怕?
國王陛下對於前任財務大臣的判決,和他對於北方領地那些官員的懲罰,是有目共睹的,此刻更大的案子輪到自己的頭上,他們倆又怎麼能不好好思索一下。
越想越感到害怕,甘度伯爵的下巴,已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斗大的汗珠從他的頭頂、臉頰、脖子上冒出來,迅速沾濕了他的襯衫。
而那位市長的臉色,越來越顯得陰沉可怕。
「不能再查下去了,要不然勒格那個傢伙是肯定沒有好結果,但是我們兩個人十有八九也會被搭上,畢竟我們三個人是這裡的最高負責人,北方領地的那些官員,就是最好的榜樣。」那位肥胖的伯爵嘟嘟喃喃地說道。
市長朝著旁邊的會計師看了一眼,問道:「你看呢?」
二中長大人,國王陛下派遣的這位密使,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竟然是一個小孩?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才好,這個小孩給我的感覺是,他對於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已然瞭如指掌。
「他的手法直截了當,根本就不管稅收記錄裡面的那些數字金額,而是僅僅核查人的名字。
「平心而論,如果核查的是稅收記錄之中的金額,那大量的數字,毫無疑問會引開我們的注意力。
「沒有人會注意到多出來一群原本不屬於這裡的人,我相信最終的金額,並不會有所差錯,而這顯然足以將一切都掩蓋下去。」
那位會計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繞著圈子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國王陛下早就清清楚楚地知道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胖子伯爵猛地站起來問道。
「甘度伯爵,別人或許不太清楚,難道你也不知道,那位小特使是什麼樣的人物嗎?別忘了他的哥哥是誰?這一次,跟他一起來到這裡的,又是一些什麼人物?難道你真的以為,那兩個女人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是來度假的嗎?」那位市長用極為嚴厲的口吻,訓斥道。
「市長大人,您剛才所說的到底是什麼?能否透露一些給我知曉?一旁邊的會計師猶豫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市長看了他兩眼,思索了片刻之後,將身體湊到會計師面前,他盡可能壓低嗓音說道:「那個小孩來頭非常大,他足以『國務咨詢會』的名義下來的,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受內閣的約束,直接聽命於國王陛下。
「而那位小孩本人,正是此刻京城之中,最為飛黃騰達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他的哥哥塔特尼斯伯爵——啊——不對,現在應該是塔特尼斯侯爵,便是現任的財務大臣。
「不過,這個小孩並不需要憑借他哥哥的地位和影響力,他本人就是一個非常惹眼的角色。
「他曾經孤身一人翻越魔族出沒的奇斯拉特山脈,迄今為止,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就只有他一人,甚至連聖堂武士和魔法師也無法完成的事情,被他實現。
「正因為如此,這個小孩在北方領地、在京城,都是一個傳奇人物。
「不過,更為驚人的是這一次戰役,傳聞中,他再一次孤身一人深入山嶺,尋找到魔族基地的蹤影,他再一次憑借個人的力量,令整座雪峰崩塌,雪崩壓死的魔族數量,比這一次戰役之中其他人的收穫總和都更大。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國王陛下授予他第一勳爵的稱號。
「而這一次和他一起前來的那兩位女士,一個是他的嫂嫂,財務大臣的夫人,另外一個則是他的姑姑,另一位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
聽到這番話,那位會計師倒抽了一口氣。
「塔特尼斯侯爵?就是那位成功平息亨利侯爵的擠兌風潮,並且用黃金預售券,替國王陛下眾斂了數百萬金幣的那個人?」會計師小心翌羹一地說道。
他對於京城拜爾克發生的事情孤陋寡聞,不過對於他這一行所發生的事情,卻知道得非常清楚。
「擠兌風暴的事情,我並不知道,更別說黃金預售券了,我甚至沒有聽說過這樣東西,不過我相信只有大塔特尼斯的頭腦,能夠想出這樣的點子。」那位市長點了點頭說道。
「兩位大人,現在這件事情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毫無疑問,國王陛下已對這裡所發生的一切瞭如指掌,他派來的這三個人,恐怕都是專家。」那位會計師的語調,顯得有些慌亂起來。
「更何況,這件事情或許還有其他內幕,那可就不是現在這樣簡單的問題。」那位會計師此刻已不打算繼續隱瞞下去。
聽到這句話,那位甘度伯爵滿臉的肥肉猛然一抖,剛才他所聽到的那些,已令他亡魂皆冒,幾百萬金幣的窟魔在他看來,足以將他徹底埋葬,但是此刻聽會計師的口氣,這或許還僅僅只是一部分而已。
看著那不會計師猶豫不決的神情,這位伯爵大人只感到,自己彷彿是在滾燙的油鍋裡面,忍受煎熬一般。
「兩位大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在這些死人的背後,或許還有更多的陰暗勾當。
「首先,便是這些死人生前所擁有的還產,既然他們的死亡都能夠被徹底掩蓋,想要竊取他們的還產,顯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無法估計,這些死人所擁有的還產到底有多少,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金額絕對不會少於帳面上的這些數字。
「不過,這還不是我所能夠想到的最可怕的事情,兩位大人是否想過,或許這些死人的爵位,早已經轉移到了其他人的頭上。
「比如一個無望晉陞卻擁有巨額財富、並且有些門路的人,或許能夠從這些死人的身上,繼承一個令他滿意的爵位,我相信這得花費一筆數量相當驚人的錢,不過兩位大人想必非常清楚,擁有爵位成為貴族,是花費再多的金錢都難以得到的。」那不會計師小心翼翼地說道。
「偷竊還產,出售爵位——偷竊還產,出售爵位。」
那位甘度伯爵在一旁喃喃自語著,顯然他已被這個消息驚呆了。
「甘度伯爵,你立刻將那些被暫時看押的有關人員和他們的家屬,全都拘禁起來,伽登的監獄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了,你立刻派人去好好打掃一番。」那位市長斬有截鐵地說道。
事到如今,那位胖伯爵也非常清楚,這件事情根本就不能夠隱瞞下去,雖然黑幕一旦被揭開,或許自己會因為離得太近而受到牽連,但是如果隱瞞下去,當事情暴露,別說他,恐怕他的家人也難逃淒慘下場。
想到這裡,他連忙點了點那肥胖的頭顱。
系密特極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面對那長長的名單,他只感到自己快要昏噘過去了。
他並非是來這裡核查稅收記錄的,那僅僅只是他為了找出那位奇怪而又詭異的魔法師,而採用的手段而已。
但是此刻,當這一連串名單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同樣也隱隱約約能夠猜到,這件事情有多麼嚴重。
等到那位會計師將他估計的數字說了出來,其中包括這些死人有可能吞沒的地方津貼的數額,他們生前可能擁有的財產,以及這些爵位有可能的標價。
系密特立刻意識到,此刻顯露在他眼前的,或許是丹摩爾王朝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貪一行案件。
雖然系密特並不願意搭手這個案子,不過他同樣也非常清楚,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已沒有絲毫退縮的餘地。
「平心而論,我並沒有想到事情有如此嚴重。」系密特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緩緩說道。
無論是那位市長還是他身邊的會計師,都連連點著頭。
「我相信市長閣下,對於這件事情已有所處置。」系密特繼續說道。
那位市長皺了皺眉頭,咳嗽了一聲說道:「塔特尼斯第一勳爵,和這件事情有關的人,大部分都已經被拘捕起來,不過最重要的一個人,勒格伯爵,卻因為某些原因離開了伽一我會將這件事情立刻稟報給國王陛下,我相信,陛下會給予每一個人公允的對待。」系密特看到那不會計師那充滿恐慌的眼神,多多少少能夠猜到,眼前這兩位心中的想注。
「我想知道,如何能夠找到教會的信使?」系密特問道:「當然我同樣也可以通過曉法協會傳遞消息,反正我希望能夠用最快的速度,讓國王陛下看到我的報告。」
聽到這番話,那位市長和旁邊的會計師面面相覷,顯然他們倆絲毫未曾想過,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竟然會是一個魔法師。
不過這樣一來,顯然就算足想要隱瞞或者搪塞對他們不太有利的東西,也變得毫無可能。
在京城拜爾克中央大道盡頭,那擁有著鵝卵形屋頂的宮殿裡面,在蘇普利姆宮那寬敞而又幽深的會議室裡面,詹姆斯七世正坐在他的寶座上面,皺緊眉頭,聽著內閣總理大臣的報告。
那冗長的報告,令他感到越來越不耐煩,因為這些報告聽來聽去,就只有兩個字——要錢。
奇斯拉特山脈沿線的城市需要加固城防,這無疑需要錢。
北方領地的軍費開支,同樣需要花費大量的金錢。
但是令這位至尊的陛下感到討厭的是,各部門居然不約而同地列出了數量驚人的開支和預算。
這些東西,在這位國王陛下看來,根本就是不必要的花費。
對於底下那套巧立名目的做法,他心中早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此刻,他根本就騰不出手來收拾這些傢伙。
另一個令他無可奈何的事情是,他非常清楚想要將這些弊端全都處理乾淨,除非將手底下的那些官員全部撤換掉。
但是這又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此刻的他,手裡根本就沒有足夠的人手,取代那些人的位置。
「陛下,還有一件事情,我希望向您求證。」總理大臣佛利希侯爵的話,打斷了國王的沉思:「伽登財政署的官員向我求證,您是否曾經派遣過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前往伽登核查稅收記錄?
「那位官員向我報告說,塔特尼斯第一勳爵,聲稱自己是本『國務咨詢會』的命令,調查這件事情的。」
佛利希侯爵的話,令那位國王陛下微微一愣,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
幾乎在剎那間,這位至尊的陛下腦子裡面,立刻閃過那封自己親筆簽署的權力極大的授權書。
與此同時,塔特尼斯侯爵以及他的家人,對於那個小孩的評價,也隨之從他的記憶之中浮現了出來。
敢於隱瞞和欺騙一群成年人,孤身一人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塔特尼斯家的幼子,毫無疑問,是個傳奇般的小孩,不過無可否認,他的大膽和調皮,也和他的傳奇一樣令人不敢小看。
毫無疑問,此刻又是一個絕好的證明。
令這位國王陛下感到有些惱怒的是,塔特尼斯家幼子的行為,顯然徹底辜負了他的信任和期望。
不過,這同老亨利和北方領地之中的那些官員,又有些不同。
在這位至尊的陛下看來,這顯然是塔特尼斯家幼子調皮搗蛋、同時又膽大妄為的個性所致。
此刻,這位至尊的陛下打定主意,等到那個調皮小孩回到京城,一定要給予他適當的懲罰。
當然,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得立刻取消這個調皮小孩手裡的授權書。
詹姆斯七世心裡雖然這樣想,不過臉上並沒有絲毫的表示。
事實上,他同樣對佛利希侯爵的態度,也感到有些不耐煩。
從他的這位總理大臣的語氣之中,詹姆斯七世非常清楚地聽得出來,顯然佛利希侯爵對於「國務咨詢會」沒有絲毫的好感。
這位至尊的陛下早已經聽說,內閣大臣們全都反對設置「國務咨詢會」,甚至有人聲稱「國務咨詢會」是影子內閣。
而這位總理大臣,毫無疑問,是所有反對者之中最為堅決的一個。
詹姆斯國王非常清楚,這個傢伙早就渴望著能夠抓住一個把柄,以便對「國務咨詢會」存在的必要性,發起猛烈的攻擊。
想到這裡,這位至尊的陛下,點了點頭說道:「確實足這樣,塔特尼斯第一勳爵,確實在履行我所賦予的特殊使命,你最好轉告那個官員,做好他應該做的工作。」
「陛下,您是否能夠澄清一下,您打算核查一些什麼嗎?我相信我們同樣能夠做好這件事情,迄今為止,從各地傳遞上來的消息,已然證明有許多人頂著氣國務咨詢會『的名義,肆意干擾工作。
「『國務咨詢會』的職權實在太過龐大,而能夠對他們起到有效監控的手段,又極為有限,我希望陛下慎重對待這件事情。」
佛利希侯爵的話,原本就在國王陛下的預料之中,只不過此刻總算是借題發揮,當眾說了出來而已。
看到底下內閣重臣們紛紛顯露出想要發言的樣子,這位至尊的陛下的臉色,變得陰沉下來。
突然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立刻轉過頭來,對佛利希侯爵道:「塔特尼斯第一勳爵正在進行的調查,是最高的機密之一,我沒有理由讓其他任何人知道。
「佛利希侯爵,我現在反倒要問你,對於這種秘密調查的核實,同樣應該採取秘密的方式,那個官員或許不懂這件事情,身為內閣總理大臣的你,難道也不明白這一點嗎?」
這位國王陛下的語氣越來越嚴厲,原本躍躍欲試的內閣大臣們,連忙安靜了下來。
陛下態度的強硬,令佛利希侯爵微微有些意外,不過之前他已想到了應答的辦法。
「陛下,我承認我的失誤,不過這種失誤在所難免,畢竟第一勳爵的年紀是如此幼小,大多數人在他這個年紀,還經常會作出一些惡作劇的事情。
「讓如此年幼的小孩,職掌這樣重的權力,我相信往後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因為對年紀幼小的小孩有所顧慮,是人之常情。」佛利希侯爵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小孩?這個小孩做出了無數大人都不曾做到過的壯舉,他兩次拯救了王國。」那位王尊的陛下,提高了嗓門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原本守候在會議室門口的阿貝侯爵,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在這個地方,快跑和緩緩走路是不會有多少區別的,但是,這卻是事情是否緊急的證明。
此刻,每一個人都停止了說話,全都緊張地看著阿貝侯爵,和他手裡拿著的那個信紂。
「魔族又發起進攻了?」詹姆斯七世坐直了身體,神情嚴峻地問道。
「不,陛下,這是第一勳爵從伽登傳來的緊急報告。」阿貝侯爵連忙回答道。帶著疑惑不解的神情,那位至尊的陛下取過了那個信封。
將信封輕輕地層了開來。
突然間,他的面容變得異常陰沉起來。
第三集 伽登風暴 第五章 迷濛的幕
悶熱的天氣,絲毫沒有因為這裡是宮廷,而稍微減少一分熱度。
而此刻會議室裡面的氣氛,更是沉悶異常,許多人甚至感到透不過氣來。這完全是因為那位至尊的陛下,此刻他的臉色顯得越來越難看。
那些內閣大臣們非常清楚,國王陛下的臉色變得如此難看,意味著什麼,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就發生過同樣的事情。
幾乎每一個人都在猜測,這一次將會是怎樣驚天動地的事情。
突然間,一聲沉重的敲擊聲,將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嚇了一跳。
更令他們感到恐慌的是,他們看到製造出這樣巨響的,竟然是國王陛下手中的那根象徵王權的權杖。
硬木的長桌,被權杖頂端那用黃金鑄成的神像,砸出了一個很深的印痕。
沒有人敢想像,如果這一擊落在某個人的頭上,那個人是否還能夠繼續活在這個世界
「佛利希候爵,那個向你報告的官員,此刻在哪裡?」詹姆斯七世陰沉著臉問道。
那位總理大臣自然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夠讓國王陛下感到憤怒,因為那毫無疑問,將會令自己成為風暴的中央。
「那個官員是在林伯瑞爾發出的報告,我猜想,此刻他正等待著答覆吧。」佛利希侯爵連忙回答道。
「立刻命令林伯瑞爾的警務署,將那個傢伙拘捕起來,用最好的囚車、最安全的方法,立刻押送到我面前。」
那位至尊的陛下命令道,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已近乎於咆哮:「如果那個人在半路上死了,林伯瑞爾警務署的所有官員,就自己坐著囚車到京城來見我!」
「陛下,我是否能夠得知第一勳爵的報告之中,到底說些什麼,他又是被派往核查什麼事情?」
總理大臣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冒一次風險。
那位至尊的陛下,用異常凶厲的眼神,狠狠地瞪著他此刻最討厭的人。
不過轉念之間,這位至尊的陛下,又好像想起了一些什麼,他用異常冰冷的語氣說道:「讓你知道這件事情,倒是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有一件事情你最好明白,如果這件事情一旦洩漏出去,你將因此擔下極大的關係。
「此刻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只有第一勳爵、阿貝侯爵,和你我兩個人,第一勳爵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是執行者,他不會洩漏,阿貝侯爵這麼多年以來,從來就沒有洩漏過一件秘密,我相信你不會以為我會洩漏機密吧。
「所以,一旦我聽到有人傳出風聲,你最好能夠明白你的處境!」
說到這裡,這位至尊的陛下,將手裡的信封折好,信手一推。
信封緊貼著桌面滑了過去,停在了總理大臣佛利希侯爵的面前。
帶著一絲猶豫,不過最終佛利希侯爵仍舊輕輕打開了手裡的信封,但是當他的眼睛看清信封裡面的內容的時候,他的身體猛然間變得僵硬起來。
這並非是他原本所想像的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所調查的,並非是伽登這個不起眼的小城的財政虧空。佛利希侯爵突然間感到雙腿一軟,他緩緩地坐倒在了座位之上。
坐在他下首的那個內閣官員,立刻轉過臉去,盡可能遠離那此刻變得異常燙手的報告。「我從來沒有想到會如此嚴重。」
突然間,那位至尊的陛下發出了一聲無比沉重的歎息,他同樣緩緩地靠在寶座的椅背之上,神情顯得那樣的落寞和無奈。
「我立刻著手查辦這件事情。」
佛利希侯爵彷彿突然間猛醒過來一般,立刻說道。
「用不著你那樣費心,只需要你別將事情洩漏出去就可以了。」
那位至尊的陛下此刻感到自己完全佔據了上風,他思索著,應該如何令勝利變得更為徹底。
「剛才你不是宣稱,『國務咨詢會』阻撓了你們的工作嗎?為什麼你們從來沒有發現過伽登所隱藏的問題?
「對了,這就是你們的工作,毫無疑問,伽登所發生的一切,和你們絲毫脫不了關係,此刻,我非常慶幸自己的身邊還有一些能夠信得過的人,他們為我發現了許多致命的危機。」
那位至尊的陛下的嗓門,變得越來越響亮起來。
「是的,我不應該給我最為忠實的部下們太多的權力,我給了他們什麼?他們任意從國度裡面掏去巨額費用?還是在記錄文件裡面隨意做手腳?
「沒有,他們只是奉命核查一些事情,但是這已令許多人感到恐慌,為什麼?因為有許多東西實在是見不得人。
「我相信丹摩爾王朝上上下下有很多人,希望我是個聾子、瞎子,即便我不是,也希望能夠將我的眼睛蒙蔽起來,耳朵堵塞起來。
「我只是派人去核實情況,就有人口口聲聲說,他們的職權太過龐大,為什麼龐大?還不是因為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內心之中充滿了恐慌?」那位至尊的陛下怒吼道。
和他的咆哮聲相對應的是,總理大臣佛利希侯爵那蒼白的面孔。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國務咨哅會』非常有效,而且絕對有必要存在,真正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找不到更多適合的人手。
「我在此本勸各位,各位可以死了那條心,我不會由你們所願,限制『國務咨詢會』,相反,我還要增添更多人手去充實它。
「五人組至今還缺少一位成員,而且四處奔波能夠任由調配的,就只有第一勳爵一個人,這些困難我會設法一一解決,而且我還要擴大他們之中的某些人的職權!」說到這裡,這位至尊的陛下朝著一旁唯一顯得鎮定自若的財務大臣看了一眼。內閣之中,就只有塔特尼斯侯爵能夠令他感到放心。
「從北方領地回來的調查團,或許是處理這件事情的最好人選。
「法恩納利侯爵隸屬於議院,他並非『國務咨詢會』成員,他應該能夠做出令人信服的裁決,而這件事情又事關大量財政稅收上面的問題,我除了報告裡面的幾組數字,其他並不太能夠明白。
「塔特尼斯侯爵,你也參加進來,調查團必須擁有一位專家,而我同樣也需要一個能夠向我加以解釋的人。
「佛利希侯爵,此刻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同樣也加入進來吧,拘捕抓人這樣的事情,由你來完成最為合適,這樣就不會有人說『國務咨詢會』權力過大。」
那位至尊的陛下不懷好意地說道。
「原本,今天打算核實並且通過各個部門的開支預算,現在突然間發生這樣一件事情,顯然再繼續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北方領地和山脈沿線的城防加固,是不能夠拖延的事情,財務大臣,你按照報告上的金額,將款子發下去。
「至於其他的款項,我會讓『國務咨詢會』核實之後發放。」
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那位至尊的陛下的語調之中,帶著一絲陰冷和淡漠。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完全能夠猜測,國王陛下這番話背後隱藏的意思。
不過沒有一個人敢於站出來,因為誰都不知道,那封突如其來將一切都打破的神秘報告上面,到底寫些什麼。
不過,看到總理大臣那失魂落魄的神情,顯然那封報告裡面的東西異常恐怖。幾乎每一個人都在猜測,或許剛剛過去的那段令人膽顫心驚的日子,將再一次來臨。看到底下的群臣戰戰兢兢的模樣,突然間那位至尊的陛下想到,此刻毫無疑問是他徹底鞏固手中王權的最好時機。
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發掘出來的這個案件,絕對不可能是普通人所為,更加不可能是幾個人在背地裡面策劃的事情。
這些死人的挑選,毫無疑問是最為關鍵的難題。
除此之外,將這些死人的名字劃到伽登,同樣也是一個很大的難題,因為這個死人還得在原來的地方領取津貼。
內閣和拜爾克之中,十有八九有人和這件事情有所牽連,能夠做出這件事情的,還不是一個小人物。
更何況,出售爵位並且令爵位變成完全合法,這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冒名頂替,便可以完成的事情。
只有那些一等高官能夠做到這件事情。
想到這裡,這位至尊的陛下再一次朝著身旁的總理大臣看了一眼,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這位臣子,完全有可能便是這件案子的知情人。
用銳利的目光,朝著四周掃視了一眼。
除了塔特尼斯侯爵因為進入內閣的時間短暫的原因,絕對不可能與此有所牽連之外,其他的內閣大臣,各個都像是知情人和罪犯。
或許這個案子,足以將拜爾克各個部門,甚至包括內閣徹底動搖。
只要抓出一條線索,和這條線索有所牽連的人,全都難辭其咎。
或許藉著這個名義,對這些部門的記錄進行一番整肅,就可以讓許多傢伙變得安穩一心裡變得高興起來的詹姆斯七世,開始思索起應該如何嘉獎那最大的功臣來。此刻他仍舊感到疑惑不解,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是怎麼會看透這個黑幕的呢?
無可否認,塔特尼斯家族的頭腦敏銳而又周密,不過身處北方領地,卻能夠發現隱秘在萬里之遙的伽登的陰影,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或許,這個小傢伙確實是奇跡之子吧。
想到這裡,這位至尊的陛下,開始感到有些過意不去了,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為王國做出的貢獻絕對不在少數,但是他所得到的賞賜,顯然和貢獻不成比例。
給予他爵位上的晉陞,並不是自己所願意的選擇,塔特尼斯家族又不缺乏金錢,想來只有賞賜領地最為合適,而且蒙森特人天性喜愛土地。
想到這裡,那位至尊的陛下轉過身來,朝著內閣重臣們說道:「雖然足奉命核查,不過塔特尼斯第一勳爵仍舊功不可沒,上一次因為各種原因,在封賞上我不得不朽所保留,而這一次如果再不給予有功之人公正的對待,或許會令我失去我慷慨和公正的名聲。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我並不打算給予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以爵位上的晉陞,為了報答他的忠誠和服務,我將賜予他安格雷爾莊園的擁有權。」
聽到這番話,所有的群臣裡面最感到震驚的,無疑便是財務大臣,系密特的哥哥塔符尼斯侯爵。
這又是一個令他感到羨慕不已的賞賜。
這個賞賜,就和那個賜予弟弟的紋章一樣,都是看起來不起眼,但是卻非同小可的恩賞。
安格雷爾莊園是眾所周知的王室莊園,而且是拜爾克周圍的王室莊園之中,最有名的一座。
異常肥沃的土地上,種植著丹摩爾第一流的葡萄,用那些葡萄釀製出來的葡萄酒,以往都灌滿了王室酒窖裡面的酒桶。
沒有人比這位來自蒙森特的侯爵人人更加清楚,這塊肥沃的土壤,這些優質的葡萄,能夠為莊園的主人帶來些什麼。
塔特尼斯家族從來不缺乏栽培植物的經驗,而他的僕人之中,正好有擅長這方面的專家。
此刻,這位財務大臣已為弟弟的好運而感慨不已,就像當初他希望得到那個紋章一樣,現在他同樣也很想用自己所有的領地,來換取這座王室莊園。
京城之中鬧得天翻地覆的時候,系密特正和沙拉小姐,整天在伽登最顯赫、血統最高貴的那些家族之中轉悠。
原本玲娣姑姑也在邀請的行列,不過還未曾從驚嚇之中恢復過來的她,只希望待在驛館之中。
在伽登的貴族圈子裡面轉了一圈的系密特,此刻已知道,這座以悠閒聞名的城市,其實並不像外表所顯露的那樣恬淡。
住在這裡的人,並非是沒有什麼欲求的聖賢,雖然這裡看上去,和奧爾麥森林裡面那些因為相同愛好聚攏在一起、住在木頭別墅裡面的貴族很像。
不過,等到在餐桌之上和伽登的居民們攀談之後,系密特突然間發現,住在這裡的人,其實和住在那些繁華城市裡面的貴族們,並沒有什麼兩樣。
雖然這裡的居民所住的房子,看卜去相當普通,不過在系密特看來,它們仍舊是貴族豪宅,只不過四周缺少了一圈高高的鐵柵欄而已。
他所拜訪的每一座宅邸,裡面的佈置,都遠不是普通人所能夠擁有的。
不過,這些佈置全都擁有著相同的特點,那便是帶著一絲故舊和滄桑的感覺,時尚的風潮,顯然無法吹進這被時間所遺忘的地方。
同樣,這裡貴族家裡的傭人雖然數量很少,多的也就只有十幾個傭人,少的甚至只有四、五個而已。
不過在這裡,絕對找不到自己的教父比利馬士伯爵家那種淡漠等級的感覺。
即便少到只有四、五個僕人,這些僕人之中,也肯定會有一個管家,在系密特看來,這樣一位管家,其實已成為了那座宅邸真正的主人。
至於餐桌上的交談,更是令系密特感到自己彷彿回到了京城拜爾克。
就像此刻,這位只有七個僕人、餐桌上只能夠看到烤魚和鹹豬手的宅邸主人,卻在那裡高談闊論著他的祖先,在落日森林戰場上所建立的豐功偉業。
對於這樣的話題,系密特早已經感到膩味透頂,同樣他對於這些只能夠從過去的輝煌之中獲得滿足的貴族,一點興趣都沒有。
唯一能夠令他引起一些興趣的,就只有這位子爵所描述的史汪特伯爵的婚禮,雖然他早已經從傳奇故事之中聽說過這個故事,不過能夠聽到一個親眼目睹這一切的人的後裔,敘述當時的情況,這多多少少也能夠算得上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噢——沒有人會想到,至少我的那位祖先就未曾想到,那位走投無路、看起來為了能夠稍微體面一些活下去、才向富有的黎絲酲拉小姐求婚的落魄伯爵,最終會成為英雄王?
系密特出於禮貌,只能夠在一旁點頭,不過他心裡卻在猜測,或許這位宅邸的主人,其實真正希望的是他自己能夠擁有這樣的好運,但是他和王室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而詹姆斯七世陛下也已然擁有了一位健康的繼承人,這個願望顯然難以實現。
系密特偷眼觀瞧,他看到嫂嫂沙拉小姐同樣嘴角帶著一絲微笑,至於那位市長大人,他整天板著一副面孔。
「布培特子爵,聽說您是十幾年前來到這裡的,在此之前您想必到過許多地方,見識過許多東西吧。」系密特問道。
聽到這番話,那位於爵顯得有些不高興起來。
對於這樣的反應,系密特絲毫不感到陌生,住在這座城裡面的人,不會在豪富和時尚方面進行攀比,不過卻對家族擁有多麼悠久的歷史非常在意。
「那只是我年輕時候一時衝動的結果,我原本以為能夠在外面得到認可,但是當歲月流逝,年華退去,我愕然發現,我所丟失的東西是多麼寶貴,因此十多年以前我回到了這裡,更令人感到高興的是,我終於找回了最為寶貴的東西。」
那位子爵淡然地說道,不過他的解釋顯然有些模稜兩可。
對於這樣的回答,系密特並沒有感到驚訝,因為住在這裡的人,都希望能夠證明,自己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這個小城裡面。
為了獲得認可,他們會等待十幾年、幾十年,甚至一兩個世紀之久,正因為這樣,系密特才感到異常滑稽,聚攏到這裡的人,難道不是尋求一種解脫?而是將自己包裹在另外一副虛榮之中。
朝著四周張望了兩眼,系密特多多少少能夠猜到這是因為什麼。
他所拜訪的大多數家庭,部和這裡一樣,四周堆滿了古老的裝飾,還有一些算得上昂貴的藝術品,不過房屋和那些藝術品的修繕和保養,就完全說不上了,顯然宅邸的主人並沒有這麼多閒錢。
眼前這位子爵的津貼,十有八九剛剛足夠維持眼前這樣的生活。
系密特猜想,這對於他們來說,或許也是一種不得已的辦法,或許同樣這也是一種自我麻痺,讓他們既能夠生活在以往繁華的幻象底下,同時又用不著為了如何維持這一切而費盡心機。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無比失望,這位布培特子爵,並不像是他想要尋找的那位奇怪的魔法師。
雖然這位子爵所表現出的一切,或許全都是一番假相,但是這副假相所需要掩蓋的,顯然並非是他身為魔法師的身份。
此刻的系密特,對於各種各樣的偽裝,已然變得相當敏感,因為他自己就擅長此道,而他的哥哥財務大臣閣下,更是這方面的專家。
「塔特尼斯第一勳爵,恕我冒昧,我想詢問一下,伽登最近所發生的這一連串駭人聽聞的事件,是否會令這座平靜和諧的城市,變得不再安靜?」宅邸的主人,小心翌羞一地問道。
對於這樣的問題,系密特已感到有些疲倦了,這座小城市裡面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想從自己的口中探聽到這方面的情況。
有好幾次在餐桌上的時候,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餐桌上的其他人,對他的到來並不感興趣,特別是那些真正擁有著高貴血統、擁有漫長悠久歷史的家族,他們的傲慢幾乎清楚地顯露在臉上。
令他們發出邀請,並且表現出禮貌和恭順的原因,正是因為他們希望能夠從自己口中,得到令他們安心的答案。
雖然這個地方是如此閉塞,這裡的大多數人,甚至未曾聽到過「國務咨詢會」這個名稱,但是漫長悠久的歷史,讓這些家族非常清楚,那些出現在國王陛下身邊、擁有龐大的職權和絕對信任的組織,到底足一些多麼可怕的東西。
系密特清楚地感覺到,住在這裡的人,對他與其說是恭順和禮貌,還不如說是恐懼和害怕更加貼切。
「對於這件事情,我無法作出任何回答,這全要看國王陛下的心意。
「陛下的慷慨眾所周知,不過卻未必寬容,以我個人的意見,陛下或許會對這件事情追根究底。
「不過住在這裡的人其實用不著擔憂,畢竟這裡和京城拜爾克以及北方領地完全不同,即將受到處分的,僅僅只是那些貪婪的罪人。」
系密特和往常一樣平靜地說道。
同樣,宅邸的主人布培特子爵的反應,也和他曾經拜訪過的那些人一模一樣,這些人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這番話而感到平靜,反倒更顯得緊張起來。
系密特猜想,這座小城的居民或許大多是知情者,正因為如此,他們非常害怕,國王陛下的憤怒會落在他們的頭上。
系密特已開始有些懷疑,那位安納傑魔法師是否會在他們之中。
伽登的夜晚,同樣炎熱得令人不堪忍受,系密特儘管擁有著與眾不同的忍耐力,不過他仍舊希望能夠脫掉那拘束無比的外套。
可惜,此刻馬車裡面除了坐著沙拉小姐,還有那兩位作陪的伽登的高官。
令系密特感到非常疑惑的是,那位市長大人是怎麼做到自始至終都面不改色,在系密特看來,能夠做到這一點,絕對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不過,對於這種天生冷漠的人,系密特擅長與之交往。
和那位市長比起來,旁邊的警務署長就顯得正常許多,此刻他已解開了最上面的衣拙,並且不停地用手裡的毛中擦抹著汗水。
「這是您名單之上的最後第七個人,您是否有所發現?」
那個胖子伯爵急匆匆地問道,此刻的他只需要系密特一聲令下,立刻便會去抓人。雖然算不上戴罪立功,不過這位警務署長同樣也非常清楚,只要他表現得越是積極,那滔天的罪名就離開他越遠。
「不,我沒有看出任何可疑的跡象,甘度伯爵您用不著如此擔憂,我從不曾懷疑過這些人之中有什麼問題,我只是例行公事詢問一番而已,這是陛下的命令。
「從我本人的意願,我並不希望有太多人牽連進這件事情。」
系密特平淡地說道,不過他的語氣之中的份量,足以讓那位警務署長感到膽顫心驚。
「是否接著去下一位的住所,現在離約好的時間也已然不遠。」
旁邊那位始終板著面孔的市長,突然間問道。
「這位施渥德勳爵是十四年前,也就是六0九年七月來到這裡的,據住在他周圍的人說,自從這位勳爵定居在這裡之後,他一直深居簡出,是個十足的神秘人物。」那位胖胖的警務署長連忙在一旁說道。
為了這件事情,他確實花費過一番心思。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不禁眼睛一亮,他突然間感到,自己或許已找到了渴望見到的人物。
有什麼人比一個深居簡出的神秘住客,更像是一位隱居的魔法師呢?
馬車行駛在炎熱的夏夜街道之上,兩旁那昏暗的路燈,顯得異樣昏黃。
突然間,遠處小巷的深處,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雖然夏季的夜晚,是最好的散步的時間,但是此刻那異常酷熱的天氣,卻令大部分人寧願待在自己的家中。
當然系密特同樣也不會認為,有人正窺視著城裡某戶人家的財產。
正如那位警務署長所說的那樣,偷竊搶劫這類案件,在這個平靜的地方,已銷聲匿跡幾個世紀之久。
突然間,那隱藏在小巷陰影裡面的人,腰際所佩戴著的利劍,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拉德曼查四世時代之前,或許佩劍確實是身份地位的證明,不過自從這位第一個將馬車設計得富麗堂皇的國王執政之後,貴族男子佩戴長劍,已然不再是流行的時尚。
事實上,此刻的貴族們,為了將自己和侍從護衛很好的區分開來,大多數人是絕對不會攜帶佩劍的,即便必須這樣做,也只會配上一柄裝飾異常奢華、握柄製作極為精巧美觀的長劍。
但是此刻系密特所看到的,卻並非是那樣的武器。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這一次腳步聲來自另外一個方向。
系密特再一次看到了佩劍的蹤影,此刻他感到有些不妙起來,因為這一次人影晃動的所在,是馬車後方的一條小巷。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此刻馬車已被前後包圍。
將窗簾緩緩拉開,系密特輕輕地抽出了自己的魔杖,明亮的白光,立刻將四周的一切都照耀得和白天一樣。
突然間,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系密特幾乎連想都沒有想,魔杖信手一撥,只聽到「奪」的一聲,一支力量強勁的弩矢,有在了窗口上方的車廂上。
半寸厚上等紅胡桃木的車廂壁,被這支勁急的箭矢幾乎徹底穿透。
看著那突然間從頭頂上冒出來的一箭箭頭,那位警務署長一時之間還未曾反應過來,不過等到他反應過來之後,已然臉色刷白。
又是幾聲輕響,緊接著,咻咻破空之聲緊隨而至。
系密特幾乎沒有思考,他的身體已做出了反應,將一旁的沙拉小姐猛地拉倒在座位上,這是他唯一擔心的一件事情。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那根魔杖,猛然間放射出令人無法睜開眼睛的白光。
如同一陣突如其來的驟雨,擊打在車廂的頂棚之上,一陣輕輕的擊打聲,接二連三傳來。
不過那一根根穿出的箭頭,卻令坐在裡面的人感到不寒而慄。
值得慶幸的是,那些箭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圍攏成一圈有在並不是那樣有威脅性的也方。
不過儘管如此,那位警務署長從失明之中恢復過來,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時候,仍舊差一點嚇得癱倒在地。
而此刻,車廂裡面早已經失去了塔特尼斯第一勳爵的蹤影。
系密特非常清楚,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刻。
他雖然擁有著絕對的自信,能夠從對手的包圍之中順利逃離,但是想要帶著沙拉小姐逃跑,那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將背後的那批人交給芙拉,系密特如同一陣旋風般,刮到那群躲在小巷之中的偷襲者面前。
這些人手裡拎著的清一色是重型軍用弩,大多數人的手裡,還握著另一發正準備扣上弦的箭矢。
剛才那道灼眼的白光,顯然起到了它應有的作用。
此刻,這些人全都痛苦地摀住眼睛,顯然一時還難以恢復視覺。
對於這些偷襲者,系密特從來不會加以客氣,不過他並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隨意奪定人命、殘忍而又冷酷的劊子手。
順手從其中一個偷襲者的腰際抽出了他的佩劍,這並非是士兵在戰場卜用的普通長劍,也不是用來決鬥和裝飾的細刺劍,細長的劍身卻絲毫沒有彈性,靠近握柄的地方,纏繞著螺旋型如同蔓籐一般的東西。
不過此刻,系密特絲毫沒有時間對這件武器進行鑒別,他抖手將劍朝著那個偷襲者的肩膀刺去。
系密特對於力量的控制多少有些自信,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隨著一聲慘叫,那個人的背後顯露出一個巨大的撕裂口的時候,他差一點驚呆了。
就在這一剎那,一陣輕微的劈啪聲,令他醒悟過來。
系密特原本以為,那輕微的劈啪聲,是那個沒有生命的小東西芙拉發起攻擊的信號,但是當一道明亮的梭形光芒,飛射到他眼前的時候,系密特這才真正警醒起來。
手腕一抖,那柄形狀奇特的劍,交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羅網。
那不知道底細的光梭,並不能夠穿透這密集的羅網,一頭撞了上去,那個光梭炸裂成一團朦朧的白光,隨之而起的是一聲並不響亮的爆炸。
無數金屬碎屑,朝著四面八方飛濺開來。
系密特以最快急的速度往後飛竄,但是仍舊無法徹底躲過這些細碎的金屬碎屑。
愕然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柄奇形長劍,長劍從被光梭擊中的地方折斷。
突然間,他的眼睛的餘光看到,又是一串光梭朝著這裡飛射而王。
這一次系密特再也不敢大意,雖然他並不願意再運用那有可能替所有人帶來麻煩的力量,但是此刻的情況,卻逼著他不得不這樣去做。
將魔力輸入到那件奇特的衣服,系密特變得比閃電更加迅疾,他的身形詭異到了極點,瞬息間,已逃出了那些光梭籠罩的範圍。
又是一串輕響,隨著四散飛濺的金屬碎屑,還有那崩碎的街道地面上的磚塊。
不過此刻,系密特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可能,他偷眼看到幾道朦朧的光影在街道另一頭閃亮。
那是芙拉負責的方向。
系密特並不希望這個有趣的小東西變成一堆碎屑,雖然無法和這個沒有生命、卻擁有著一點點意識的小東西成為朋友,不過他仍舊不捨得讓芙拉受到損傷。
再一次化作那迅疾的鬼魅,系密特以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奔到街道那頭。
他信手抓住飄在空中的小仙靈。
光梭幾乎擦著他的背脊飛了過去,系密特甚至能夠感覺到光梭炸開之時,空氣被撕裂而發出的顫抖。
不過此刻他絲毫沒有興趣欣賞這一切。
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隱隱傳來,那滾滾的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證明那是幾輛狂奔的馬車。
突然間,一道靈光從系密特的心頭閃過,他轉過身,想要朝著那些還沒有睜開眼睛的偷襲者急衝過去。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在幽暗的拐角,出現了另外一些身影。
這些人的身上好像穿著鍾甲,不過並不是騎士用來防身的那種,在系密特看來,更像是能武士所穿著的、那能夠招來強悍無比的閃電風暴的鍾甲,唯一的區別,只是沒有那麼厚重。
這些人的手裡,全都拎著一樣極為奇特的東西,有點像是豎琴,但是從他們拿在手中的樣子看來,這些奇特東西的作用,應該和弩弓差不了多少。
系密特猜測,剛才那差一點令他喪命的光梭,或許就是這些東西發射出來的。
雖然系密特有自信,能夠對付得了這些詭異的武器,但是令他不敢輕舉妄動的是,其中的兩個人,顯然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他所乘坐的那輛馬車。
沙拉小姐還在馬車上,系密特絕對不打算用沙拉小姐的安危,來換取這一次的勝利。
「你很強,強得有些奇怪,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我們全都低估了你的實力,顯然想要對付你並不容易。
「別輕舉妄動,讓我們離開,這同樣對你也有好處。」
一個身穿鎧甲、躲在小巷角落裡面的人,突然間說道。
「顯然這是最好的選擇。」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說話問,一輛馬車出現在小巷盡頭的街道之上,那是一輛用來運貨的四輪拖車。系密特眼睜睜地看著車伕,將那些視力漸漸恢復過來的人引上了馬車。
那些身穿鍾甲的人,也一個個都站了上去,只有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仍舊站廳在巷門。
「我本勸你一句,擁有這樣好的身手,也沒有必要替你的國王如此賣命,他不會記住你的功勞,反倒是太過強大的力量,將會引起他的恐慌。
「曾經為他賣命的那些人,從來沒有一個最終得到了好下場。」那個人用充滿鄙視的語氣說道。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們要襲擊我?」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不,如果事先知道你的實力,我們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會僅僅只是現在這番排場,迎接你的將是更為隆重的場面。
「我們之所以要殺你,原本只是為了給詹姆斯七世一點顏色,因為傳聞中你是他最喜歡的寵臣之一。」那人淡然地說道。
說著,那個人一步一步退著州到了馬車之上。
看著那些人離去的方向,系密特尖然問感到,絲恐慌。
他並不擔心有人想要暗算他,八足剛才那一幕卻令他感到難以接受。
他感到自己捲進了一場巨大的漩渦之中,毫無疑問,這是丹摩爾最大的一個漩渦,漩渦的中心就是王權。
這是他以往根本就連想部想下到的事情。
身為家族幼子的他,對他來說,所謂的在途,原本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部門的一間辦公室。
如果順利的話,二十歲左右,他便能夠坐在那個位置上,然後花費整整一生的時間,慢慢爬到那個小部門的主管位置。
當然還有其他的機會,比如被派遣到外國去擔任外交官。
這就只需要花費不到十年的時間,周旋於那些外國貴族和王子公主之間,偶爾也擔任一下間諜,用得到的那些可行可無的情報,來換取國王陛下的注意。
這就是身為家族幼子的他,原本應該走的在途。
那已然是一件相當幸運的事情了,要知道,京城和蒙森特有多少千方百計謀求一個職位而不可得的人,等待在那裡。
但是此刻,一切部已改變,只是白己始終沒有多加注意。
拖著沉重的腳步,系密特朝著馬車走去。
那位在十四年前定居在這裡的神秘人物已離去,所有的一切,都證明他離去得多麼匆忙。
伽登這座遲鈍而又緩慢的城市,今天晚上卻異常忙碌起來。
恐懼和猜疑,再一次出現在這座小城的居民心頭。
而這一切,全都來白那位顯得行些歇斯底里、誰都看得出來已然到了崩潰邊緣的警務署長,
同樣這份恐懼和猜疑,也隨著一份份緊急報告,朝著四面八方散播開士。
首先被驚動的,無過於進入沉睡的國王陛下,這位年邁的國王,已經很久沒有三更半夜被人從睡夢中驚醒了。
因為有資格這樣做的人或事,簡直少之又少,不過眼前這件事情,偏偏就是例外。
做出這個判斷的,是那位宮廷總管阿貝侯爵。
而阿貝侯爵之所以做出整個判斷的理由,足伽登警務署最高長官甘度伯爵的緊急報告後面附帶的一幅畫,畫面上所描繪的是兩樣東西。
一樣是一把折斷的模樣奇怪的長劍,而另外一個,則是一個身穿著奇特鍾甲的人,他的手裡舉著一件古怪的武器。
正侍從的服侍下,已起來的詹姆斯七世,此刻已沒有絲毫的睡意,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書上的那兩樣東西。
「你是否證實過,那些襲擊者所攜帶的正是這兩件武器?」
這位至尊的陛下,用異常嚴厲的口吻質問道。
不過,顯然這並非是針對那位宮廷總管大臣。
「已經證實,在這件事情上,我絕對不敢疏漏。」阿貝侯爵連忙回答道。
「受到攻擊的塔特尼斯第一勳爵?」國王問道。
「同行的馬車上,還有伽登市的市長,和那位警務署長,以及塔特尼斯伯爵夫人。」阿貝侯爵連忙回答道。
「他們都是根本不相干的人物,沒有什麼理由對他們下手,真正的目標,毫無疑問,仍舊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想到這裡,這位王尊的陛下突然問道:「塔特尼斯家的幼子現在怎麼樣了?他是否受傷?此刻在幹些什麼?」
「陛下真是仁慈寬厚,塔特尼斯第一勳爵除了受到一些金屬碎屑的擦傷之外,幾乎完好無損,此刻他正在休息,這件事情,我同樣已向伽登方面核實過了。」
那位宮廷總管小心翼翼地答道。
「休息?這個小傢伙居然還睡得著覺?」那位至尊的陛下,顯然有些驚訝。
「第一勳爵一向膽量超群。」阿貝侯爵連忙回答道。
「塔特尼斯家的幼子,是否知道他所面對的敵人是些什麼人?」詹姆斯七世皺緊了眉頭問道。
「這件事情我無從得知,只有等到第一勳爵醒來之後向他核實,我猜想,第一勳爵應該知道一些事情,要不然他就不會出乎所古人預料之外,往伽登這個小地方去。」阿貝侯爵回答道。
「小地方?現在看來,那個地方一點都不小,不僅行令人難以置信的財政黑幕,居然還隱藏著漏網的叛逆。」
那位至尊的陛下,憤怒地猛一拍椅子的扶手說道。
這一次,宮廷總管再也不敢發出任何議論。
「伽登定否有聖殿?」那位王尊的陛下問道。
「沒有。」阿貝侯爵立刻回答道。
「那麼,就從最近的地方調配,除此之外,還必須下令,將伽登附近——啊不——是整個郡嚴密的封鎖起來,對於過往的行人,必須嚴密盤查。」那位至尊的陛下斬有截鐵般說道。
「陛下,這件事情,是否需要通知魔法協會?」阿貝侯爵連忙問道。
「其他人也就算了,不過得讓波索魯人魔法師立刻知道這件事情,想必他會採取一些措施。」
那位王尊的陛下,稍微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
「對了,既然那些叛逆者這十幾年來就躲藏在伽登,會不會這一次揭開的財政黑幕,就是他們暗中搞的鬼?」
做出所有安排的這位國王,稍稍冷靜不來之後,立刻想到了一個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可能:「那個叛逆者製造這樣的黑幕,一方面可以腐蝕和毀壞丹摩爾王朝的根基,另一方面,可以令他們聚斂大量的財富,但願這筆財富不至於成為他們的軍費。」
只要一想到那些致命的武器,這位至尊的陛下就感到渾身不自在。
「陛下,您或許太過多慮了,您難道忘了,核查下來,這個黑幕在二十多年前就已開始,而二十多年前,那場叛亂就連影子都還沒有呢。」阿貝侯爵連忙安慰道。
「你的話雖然有些道理,不過有一件事情仍舊無法肯定,雖然之前那些叛亂者未曾插於這件事情,但是又有誰能夠擔保,之後的那些錢沒有落到他們手裡?
詹姆斯七世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輕鬆,反倒更加憂愁起來。
「不能讓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糾纏在伽登的事情上,那裡太過偏遠,也太過危險,和那些狡猾多端的叛逆比起來,或許魔族還更加可愛一些。
「告訴他,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伽登的事情,就交給即將接替他的人完成便可以了。
「另外,你將我給予他的賞賜也一併告訴他。」
稍微思索了一會兒之後,這位至尊的陛下決定道。
將宮廷總管打發出去,這位至尊的陛下仍舊顯得心煩意亂,他輕輕拉開窗簾,看著夜空之中的星辰。
「肆虐的魔族——巨大的財政虧空——現在這些該死的叛逆者又出現在眼前,神啊——難道您真的想要在我離開人世之前,給子我一個極大的考驗嗎?」
看著那匆明匆暗的星辰,這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間感到,這些星辰彷彿化作了無數窺視著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