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洞奇案 02 俠盜
白玉堂用一根樹枝輕輕地撥了一下火堆,火苗往上竄起一些,照得四周更亮了。
蕭魏文和青竹猛地從呆愣狀態中清醒過來,趕忙低下頭,蕭魏文暗罵自己荒謬,竟然盯著一個少年看呆了,還覺得他很漂亮。
景天還是一如既往的神經大條,完全沒有覺得不對,反而笑得更開心,直笑得蕭魏文紅著臉連頭都不敢抬,只有白玉堂心里清楚,這小壞蛋是故意欺負老實人。
“呃……請教恩公大名……”蕭魏文不自在了一陣子后,終于把重要的事情想了起來,問白玉堂的姓名。
“他叫白玉堂。”天天幫著回答。
“哦……”蕭魏文點點頭,“玉堂盡掩春日閑,中有郭熙畫春山;鳴鳩乳燕初睡起,白波青峰非人間,好名字,好名字~~”
“…………”天天忍住笑,回頭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白玉堂,對他眨眨眼,“哦……原來還有這樣的出處啊~~真是好名字啊~~白恩公~~”
見白玉堂冷面含霜,似乎是有些不悅,蕭魏文突然想到這人像是個會武的,用這樣的詩句來形容他,好像不大好,于是連忙擺手說:“不對不對,恩公的話,‘霜氣稍依羅幕重,月華先近玉堂寒’這句更貼切……”話一出口,又覺不妥,這個也不太恰當,隨即又怯怯地補了一句,“那就,曉艷遠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風……”底氣卻是越來越不足。
就聽“咔”地一聲,白玉堂手中的樹枝被捏成了兩斷。
景天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不理會面色鐵青的白玉堂,反而問蕭魏文:“好有趣,還有沒有?!”
蕭魏文點頭,又搖頭晃腦,嘀嘀咕咕地念了幾十首和“白玉堂”這幾個字有關的詩句,就連白玉堂都聽得驚奇,景天更是佩服得一塌糊涂——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書呆子?!
天漸漸黑透了,外面似乎還起了風,山風嗚嗚作響,夾雜著遠處飄來的,不知是狼還是狗的叫聲。
景天跟蕭魏文聊著天,青竹已經抱著包袱,輕輕打起了鼾。景天見身邊一直沉默的白玉堂正閉著眼睛,靠在身后的石柱上,似乎是睡著了,就拿起裘皮大氅,小心翼翼地給白玉堂蓋上。
蕭魏文看著他的舉動,臉又不自覺地紅了,低頭拿樹枝扒拉火堆。
這時,白玉堂突然睜開眼睛,往門口的方向望去。
景天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口,沒過多久,聽到了一串腳步聲……正想看個究竟,白玉堂突然在景天的耳邊小聲說:“血的味道。”
……!……
天天一驚,這時,門口出現了兩個人。
這兩人的組合實在是有些奇怪——一個是一身黑色布衫,拿著一柄鐵劍,滿臉絡腮胡的中年人。一個,是一身漂漂亮亮小紅襖,頭上還梳了兩個小辮子的七八歲小女娃,很可愛。
兩人進得破廟之后,都看見了坐在屋角的四人。
男人的面容看不太清,只是一雙眼睛亮得驚人,他審視著火堆邊的四個人,當目光落到白玉堂身上時微微一頓,隨即就收回了視線。在離景天等不遠處,燃起了一個火堆,和小姑娘依偎著坐下來。
中年人閉眼假寐,小姑娘拿起自己身上背著的一個小兜子,翻找了一下后,哭喪著臉拉了拉中年人的袖子,翻開自己的兜子給他看,說:“吃的沒有了,餓……“
笑著摸摸她腦袋,中年人張口,聲音有些嘶啞:“今天晚了,忍一忍,明早給你買。”
天天覺得那對父女(也許不是父女)很親密,感覺很好,就從干糧袋里拿出兩個包子來,笑著遞給小姑娘:“給~~”
小姑娘看看包子,又回頭看看中年人,中年人對她點點頭,她就歡歡喜喜地接了過去,還對天天說了聲:“謝謝哥哥~~”回身就遞了一個給中年人,那人笑著搖搖頭,示意她留著自己吃。
隨后,小姑娘啃包子,中年人接著假寐,天天和蕭魏文坐在那里發呆……不知道為什么,天天覺得那個中年人和白玉堂雖然都閉著眼睛,但是根本就沒睡著,而且……這兩人的氣場好強大啊~~
景天白天幾乎都在馬上補眠,生理時鐘有些調整不過來,所以現在想睡都睡不著,想和白玉堂聊天,不過他的小白今天給他當了一天的床~~應該讓他休息一下……
正在無聊,就覺有人扯扯他衣角,轉過頭,那個小姑娘正蹲在他身邊,仰臉對他笑。她吃了一個包子后,就把另一個放進了兜子里,現在的樣子,似乎是想和天天玩耍~~
話說展景天從小到大,特有孩子緣,小孩子幾乎個個都喜歡他,以前住警屬大院時,他就是孩子王。
和小女孩湊到一塊兒,天天教她下五子棋,不消片刻,兩人就打成一片,小女孩被逗得咯咯直笑。
蕭魏文也有些疲倦了,不久就靠著青竹睡了過去,白玉堂和那個中年人保持著假寐的狀態……時間一點點過去。
很快,小女孩也玩累了,枕著天天的膝蓋美滋滋睡過去,破廟里,只剩下天天還很清醒——四周瞬間變得安靜。
調整了一下角度,天天單手支著下巴,撐著一塊石頭,靜靜地看著白玉堂的側臉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廟外隱隱傳來了一陣唏唏嗦嗦的聲音。
天天起先以為是風聲,后來感覺不對,更像是腳步聲……有人?
抬頭張望,門口卻還是黑洞洞的一片,轉臉看白玉堂,他還是閉著眼睛,沒有反應。
聲音越來越近……似乎已經到了廟的附近。
天天有些緊張,因為除了腳步聲,他還聽到了一個不祥又熟悉的聲音——某種輕微的金屬刮擦聲,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下意識地抱起小女孩,天天走回白玉堂身邊,還沒張口,就見白玉堂閉著眼睛,豎起食指在嘴上輕輕一壓,示意他噤聲,然后,指了指破廟中央,黑衣人的方向。
景天再回頭看,那個黑衣的中年人已經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盯著門口的方向,那把看起來有些破爛的鐵劍,也被他握到了手中……
與此同時,門外白影一閃,一下子竄進了五個白衣的女子。
這五個女子看來年紀都在二十歲上下,一身白衣,腰間系著一條紅色的腰帶,手上捂著劍……臉上長相各異,但是眉心都有一個紅點。
黑衣的中年人并不看她們,而是回頭對著景天懷里的小女孩看了一眼,受他的影響,天天也低頭看懷里的小孩,見她睡得正香,似乎還在做這什么美夢,嘴角上翹,微微地笑著。一瞬間產生了一種不想吵醒她的沖動,伸手,輕輕捂住了她的耳朵。“
看到天天的舉動,黑衣人先是一愣,隨即有些感激地對著天天一笑,回過頭,直視沖進廟門的那五個女子,卻保持著假寐時的坐姿,沒有動。
“沉落尹!快把圣母令和屠蘇交出來。”其中一個帶頭的白衣女大喝一聲。
這一聲喊,把睡得正熟的青竹和蕭魏文都驚醒了,還不明白狀況的兩人爬起來,有些驚駭地注視著門口的眾人。
“圣母令不在我這里,我也不承認什么屠蘇!”被稱作沉落尹的黑衣人冷冷地回答。
“你少裝蒜!”那個白衣女繼續說,“圣母令就是你偷走的,至于屠蘇……”說著,一指景天懷里的小女孩:“不就在那里么?!”
眾人都是一愣,青竹突然說:“圣母……啊!莫非你們是圣母廟的人?!”
白衣女很是不屑地掃了墻角的眾人一眼,“知道我們是圣母廟的人,就乖乖地少管閑事!把女娃留下,快滾!”
“圣母廟是什么?”天天不解地問青竹。
青竹仗著膽子,輕聲告訴景天:“圣母廟,是近一年內,突然出現在山西的……成員都是些會武的女子,聽命于圣母娘娘。據說那個圣母娘娘很邪門的,會通鬼神之術,可以控制人的心神……”
天天聽得兩眼放光,看著白玉堂說:“小白,是邪教啊邪教!!”
沉落尹聽到景天的那句“小白”,微微一愣,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似乎也是在想著什么,看著天天懷里的小女孩,輕聲道:“屠蘇……”
“屠蘇?”蕭魏文一笑,“這屠蘇不是藥酒么?‘但把窮愁博長健,不辭最后飲屠蘇’,此酒起源于晉,可防治瘟疫!”
“沒錯……”沉落尹突然說,“圣母廟的人妖言惑眾,將慘遭瘟疫的村子里存活下來的小孩抓起來,長期給她們喂食大黃、白術、桔梗、桂心和烏頭五味防治瘟疫的藥物,并把她們統稱為屠蘇,待到孩子養足三年,再將她們當作藥品,賣給得了瘟疫的村莊。”
……景天愣了半天,問:“那些村莊……把小孩子買回去之后……要怎么樣?!”
沉落尹臉上微微冷笑,“病人把藥買回去,還能怎樣……吃唄!”
聽了他的回答,景天就覺遍體生寒,下意識地摟緊了懷里的女孩子。
“可惡!簡直可惡至極!”蕭魏文猛地站了起來,指著那五個女子,“你們這種做法簡直天理難容!”
“沉落尹……”白玉堂突然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俠盜沉落尹……”
“呵……”沉落尹微微一笑,“賤名何足掛齒……倒是閣下……可是姓白?!”
白玉堂有些答非所問地說:“你傷得很重。”
“……沒錯。”沉落尹點頭,“外傷還好,內傷需要一晚的時間調理。”
“十個時辰之內……你不能動真氣。”白玉堂淡淡地說,“否則很有可能會喪命……這樣,你還是要救這幼童?”
“……”輕嘆了一口氣,沉落尹說:“自然要救!”
“為什么?你和這小娃娃,非親非故吧~~~”
“那又怎樣?!”沉落尹朗聲笑道,“老子想救!”
景天突然覺得有些心潮澎湃——大俠呀!!這就是傳說中的大俠呀!!太有氣勢啦!
“好……”白玉堂點點頭站起來,從云響背上的包袱里,抽出了纏裹著白布的大夏龍雀,走到廟宇中央,“這話對我脾氣。”
“你想干什么?”那五個女子有些緊張地看著白玉堂,“少管閑事?!”
白玉堂挑挑眉:“我不打女人……走吧!”
幾個女子彼此看了一眼,畢竟都是江湖人,感覺到白玉堂的氣勢不同一般,相互對了個眼神后,無人一起舉劍,說了聲:“多管閑事!”就一起攻了上來。”
白玉堂見五人攻到眼前,不躲不讓,抬手,寒光一閃,就聽一陣金屬撞擊之聲,隨后,五個女子一齊飛出,摔倒在地,手上的劍全部斷成了兩截……
再看白玉堂,還是站在原地,手上的刀似乎并未出鞘,只是纏著大夏龍雀的白布松開了一些,露出了一小截刀鞘。
地上的五個女子看到刀鞘,都是一驚,帶頭的那個失聲喊道:“大夏龍雀……你是錦毛鼠,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