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存在感 (49)
大胖子也是愛人吧的老客人,以前吧,跟廢柴也經常打情罵俏過。這世事也就這樣,倆都不怎麽出色的家夥其實挺容易打成一片的,雖然對方並非自己心水的人物。不過有很久了,廢柴到酒吧來不再跟一般的人近乎,除了那幾個玩得好的之外,偏生那幾個,一個是老闆,一個是崔老闆……大胖子肚子裡罵廢柴自己拿狗摸樣,偏偏還狗眼看人低,心裡頭也是有邪火拱著的。今兒倒蠻怪異,向來不出風頭的家夥居然上臺搶歌手的麥,被轟下來,居然到自己這裡投懷送抱,心裡便有些得瑟了,手也開始不規矩起來。
廢柴那一臉的表情,非常奇怪,拍打著大胖子的肚腩,力氣還真不小。一把抓住廢柴的手,大胖子滿臉的橫肉跳著,裝出副不高興的樣兒,說:“你這樣子做什麽?要把我拍平嗎?”
廢柴嘎嘎地笑:“哪有,是看著你彈性好,肉感啦……哈哈……”雖然笑著,聲音卻透著點淒涼,硬是把大胖子給逼出一身冷汗來。
廢柴也開始冒冷汗。剛才嚎歌,還周身熱乎乎的,現在卻有點兒刺痛,渾身都覺得刺痛,好像有人拿刀子剮他的皮肉一樣,四處張望一下,就看到了殺氣騰騰的楚放獨自坐在一個桌子旁,帶著副變色的眼鏡兒,直勾勾地看著他這邊。
血呼啦啦地湧上頭部,又嘩啦啦地墜到腳底。那個人怎麽過來了?為什麽會過來?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才發現手機不在身上,腦子緩慢地轉動著,想起來了,早上去父母那兒,手機沒電了,擱櫥櫃上,走的時候忘記拿了。其實還想著回自己的窩充電的呢,這兩天,忙到死,兩塊電板都沒電,沒來得及,或者沒想到要充……
廢柴轉過頭,歪倒在大胖子的懷裡。要死,要死了……楚放那個樣子好恐怖,嘴角耷拉著,法令紋比平時更加深刻,一副陰險毒辣的樣子。怎麽辦?自己坐在個死胖子的腿上,死胖子的手還不停地摸著他的腰。摸什麽摸,老子的腰細,再摸,也是老子的,變不成你這個死豬的。
趕緊起身去找楚放,跟他說不是那樣子的。自己不是要亂搞,只不過心裡頭難受,才這樣。直起身,看到大胖子油汪汪的嘴,脊椎骨一軟,又癱了。這個不是亂搞是什麽?都說眼見為實,楚放實實在在地瞧見了,怎麽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
廢柴無力地拍打著大胖子的肩,想要推開那家夥湊過來的臉,卻推不動。渾身沒有力氣,好像骨頭被抽走了一樣,心裡頭,反而是更加委屈。丫的他也跟老情人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情歌唱起來個沒完沒了呢。自己那時候那醋意,丫的他也沒有注意到啊,這會兒……
看著大胖子,又後悔了。媽的要被抓包,也不是跟這家夥啊,如果是崔仁明,演演戲啥的,不定那家夥還會吃醋呢。現在這樣兒看到了……眼神一瞟,見那家夥手裡拿著個明晃晃的東西在玩,就算隔著眼鏡片兒,也能感受到眼睛中噴出來的怒火。
廢柴害怕了。真的,楚放那樣兒,分明是要拿刀子剮了他似的。自己這樣子,是不是忒淫蕩啊。這事兒,本來自己占著理的,可是這會兒自己卻在一大胖子的腿上趴著。如果是跟崔仁明混一起,還可以說是為了讓楚放吃醋,這跟一形象比自己還差上三分的家夥混一塊兒,除了說明自己饑不擇食之外,還能說明什麽?
壓根就沒有聽到大胖子在說些什麽,廢柴只是擠出笑,臉上不多的那丁點兒肉抽搐著,嘎嘎地亂笑,手亂拍打,眼睛四處亂飄。崔仁明是來了。可是那家夥看上去情緒也很低落。而且自己現在去找他,真是坐實了自己是個爛貨的標籤。
眼淚都掉不出來,廢柴既委屈又心虛同時還怕得不行。眼瞅著崔仁明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沖著楚放去了,還順手摸了個酒瓶子在手上,而楚放仍然盯著他,並沒有注意那個牛高馬大的家夥,滿臉的暴戾。
廢柴猛地推開了大胖子,騰地一下站起來。崔仁明要做什麽?他發現了楚放陰狠的表情和手裡玩弄著的刀子嗎?這是要保護自己,跟楚放幹架嗎?哦老天,崔仁明可是隨身帶了保鏢的啊,而且這酒吧的保安,都是他的人,真要幹起來,楚放肯定幹不過他的。再加上楚放拿了刀子,這事兒要鬧大,楚放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廢柴撒丫子就跑,跌跌撞撞,拼了老命要把崔仁明給拖開。他想喊,偏偏喉嚨打不開,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音。
崔仁明突然站住了,眼睛看著酒吧的入口處。
廢柴差點一頭撞到崔仁明的背,總算及時地收住腳,順著崔仁明的視線看過去。進來了好幾個人,其中最高大的那個,分明就是說不會再來的戴齊。
廢柴彎著腰哈哧哈哧的喘粗氣。救命恩人來了。戴齊一來,崔仁明肯定沒有心思管自己的閒事。廢柴鼻子酸了一下。即使崔仁明會為他出頭,可是一看到戴齊,廢柴立刻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其實一直以來,只有楚放把他放在心上吧。就算那一夜跟著舊情人打情罵俏,活動結束的時候,那家夥還是找了自己,還是打了電話問他的情況。
那麽,就算他跟舊情人余情未了,也就算了吧,反正,也不過就是曖昧著。而且……
廢柴不知道該怎麽想下去了,只得躡手躡腳地繞過崔仁明,走到楚放的跟前,畏畏縮縮地伸出手,拉著楚放的胳膊往外就走。楚放啪地一聲收起刀子,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大衣,把廢柴往旁邊一推,自顧自地朝門口走去。
廢柴心驚肉跳,去櫃檯結了帳,腿肚子直哆嗦,把羽絨衣穿上,拉鍊拉起,把下巴藏在衣領下,縮成一團往外走,一眼就看到冷風中,楚放筆直地站著,看著不知名的地方,渾身上下,都寫著“不爽”兩個字。
怎麽解釋?這種情況下,有理也變成無理了。畢竟,楚放可沒有坐在鄧帆的腿上。
農濟鋒找著摩托車,開鎖,發動,蹭到楚放的身邊,把頭盔交給了楚放。楚放並沒有接,就這麽冷冷地上下打量著農濟鋒,過了好幾分鍾,當農濟鋒以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的時候,楚放才動了動,走到後面,蹁腿上了車。農濟鋒想要楚放摟著他的腰,嘴唇哆嗦了兩下,還是沒能說出話來,把頭盔戴上,又脫了下來,掛在龍頭上。萬一要出事,倆個人一起死吧。
好冷。又飄起了毛毛細雨。農濟鋒忘了戴手套,此刻也不想戴了。手凍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街上人很少。農濟鋒死命地睜大眼睛看路,可是細雨總是鑽進了他的眼簾,和著恐懼的淚水,一起流了下來。
害怕。真的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不,從前也有過這樣的恐懼。為了小小的事情,母親發瘋發狂。農濟鋒那時候怕死了,生怕自己會被掃地出門。楚放的性子,向來說一不二。他說他很霸道,他說跟他在一起,就不能亂來。其實沒有亂來,但是,任誰看了,都會說自己亂來。
好不容易安全地到了自己的窩,楚放悄無聲息地下了車,看著農濟鋒鎖了車子,跟著他上了樓,看著他開了門,開了燈,回過頭來看他,滿臉都是水。
楚放摘下了眼鏡兒,眼鏡兒上也早已濛濛。不過不需要他看路,戴著也無妨。只是在這裡,不需要眼鏡兒做保護了。
楚放走近屋,看了看。房子裡亂糟糟的。床上也亂糟糟的。床邊的除濕櫃上,放著潤滑劑和安全套。
楚放慢慢地把眼鏡兒插入口袋中,猛地一揚手,一巴掌抽到了農濟鋒的臉上,把他打得一個趔趄,退後兩步,正跌在床上。
楚放臉色鐵青。這一巴掌,楚放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手指都隱隱作痛,而農濟鋒仰起頭,半邊臉都紅了,嘴角也破了,細細的血線掛在那兒,很淒慘。
農濟鋒難以置信,聲音倒是憋出來了:“你為什麽打人?你憑什麽打我?我什麽都沒做!”
楚放搖搖頭。解開大衣的扣子,開始解皮帶。
“你不能這樣!”農濟鋒慌了:“不能這樣子!有什麽話我們好好說,你不要用強的……我們做愛,不要這樣子,那個,太傷人心了。”
楚放嘴角微微一勾,把皮帶抽了出來,揮起來,對著農濟鋒劈頭蓋腦地抽了過去。
農濟鋒已經嚇傻了,下意識地伸出胳膊阻攔,啪的一聲脆響,皮帶正抽在農濟鋒的胳膊上。如果不是穿了那麽多衣服,肯定要破皮了。
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楚放的第二下又過來。農濟鋒猛地轉過身子,皮帶抽在他的背上。幸虧穿了羽絨衣。農濟鋒心裡慶倖,不然這一下,會被抽死過去。
楚放將皮帶往床邊一扔,撲了過來,將農濟鋒轉了個身,攥緊了拳頭要揍他的臉,卻見農濟鋒兩隻胳膊劃拉著,擋著臉,嘴巴裡嗚咽著不知道說些什麽,兩條腿也開始亂踹起來。
楚放眼睛眯著,一把將羽絨衣的拉鍊拉開,再一把,就跟給蛇去皮一樣,農濟鋒單瘦的身體在床上滾了兩下,羽絨衣脫掉了,露出棗紅色的毛衣,這還是楚放送給他的毛衣。
楚放一屁股坐在農濟鋒的腿上,抓住毛衣的衣擺,往上一扒拉。農濟鋒要抗拒,卻被楚放一拳打在了肚子上,毛衣被脫了下來,扔到一邊。最裡面,是一件襯衣,也是楚放送的。
楚放的眼睛都充血了,雙手一用力,襯衣被撕開。
楚放站了起來,伸手拿著皮帶,在掌心拍了兩下。
農濟鋒滿臉是淚,慢慢地坐了起來,又站起,開始脫褲子,也不過幾十秒,農濟鋒就光溜溜地站在地板上,咬著嘴唇,淌著淚,倔強地看著楚放,然後轉身,趴在了床上。
楚放重重地閉了下眼睛,把皮帶交到左手,狠狠地抽了下去。
農濟鋒咬著被子,忍著不痛呼出來,五臟六腑,好像跟著身上的皮肉一樣,被抽打得火辣辣的,痛得很,偏又無法去撫慰。五下,十下,十五下。農濟鋒默默地數著。也許楚放要這樣把自己給抽死吧。
越來越輕。終於,抽打停在了。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農濟鋒的哽咽和楚放粗重的喘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因為疼痛,也許因為寒冷,農濟鋒渾身顫抖著,牙齒開始打顫,連腳趾,因為繃得太緊,都開始抽筋了。
楚放把皮帶重新系好,看著面前這個瘦骨嶙峋的身體和身體上縱橫交錯的印跡,心裡的怒火發洩掉了,卻有了無限的悲哀。他蹲下來,把農濟鋒的腳握在手中,輕輕地揉搓著。這人的腳,也是無肉,握在手中,冰涼。
農濟鋒輕輕地抽動了一下,慢慢地從床上溜了下來,跪在地上,轉過頭看楚放,那家夥木然的表情,更加嚇人。
楚放抬頭看了看農濟鋒,仍然沒有言語,走到床的那頭,把被子清理了一下,又過來,拉著農濟鋒的胳膊,把他安頓到床上。
農濟鋒根本沒法坐,坐著,屁股麻辣辣地疼得厲害。可是他不敢掙扎,只是順從地坐下,咬著牙往下溜,躺了下來,任楚放幫他蓋上被子。
楚放坐在床沿,伸手撥了撥農濟鋒的頭髮,想要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是輕輕地歎息一聲,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等等!”農濟鋒猛地坐了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痛:“你去哪兒?”
楚放頓了頓,沒有回答,伸手去開門鎖。
“站住!”農濟鋒推開被子,跪在床上:“你打也打了,就算我做錯了什麽,你也已經打了!還想要怎麽樣?不過是逢場作戲。不,還不是逢場作戲,我只是心裡難受得很,所以才會那樣看上去不規矩,但是實際上我也沒有不規矩,不過就是坐人家腿上而已,都沒有親嘴,他要亂摸,我也沒有辦法……我……我都沒有怪你,還不是因為你不好?!”
楚放慢慢地回過身,沈靜地看著農濟鋒,低聲說:“我什麽地方做錯了?或者,我誤會了什麽?又或者,是不是我們倆的想法,並不是一樣的?”楚放悲哀地笑了一下:“說什麽都沒有用。一直以為我很瞭解你,以為我在努力地讓你知道我愛著你,不過顯然,錯了。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總之,錯了,我們之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