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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年華,遇見最好的你/浮生共渡》第15章
第15章

  天完全黑了下來,雨卻一點不見小。

  時不時有閃電霹過半個天空,在窗上映出一道道扭曲的藍光。閃電之後,毫無例外地是震天響的巨雷。

  如此驚悚的夜晚,讓李想聯想起許許多多的恐怖電影來。他把剛拿上手的襯衣又扔到椅上,說:“算了,不走了,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這兒。”

  虞連翹望著這電閃雷鳴的暗夜,心裡也在發毛,但她想她還是可以一個人熬過去的,像以往一樣。無論什麼事,捱一捱,都能過去。她便勸他說:“還是回去吧。他們會擔心的。”

  李想卻鐵了心,從兜裡翻出手機,摁了開機鍵。虞連翹還靠著床頭,一條被單蓋到肩膀,李想握著手機,順勢躺到她身邊,幾下間便已撥出了電話。

  虞連翹對著他撇嘴笑了笑,這個人總是這樣,起了什麼主意就不肯改變。

  固執,死心眼,虞連翹張著嘴默聲地數落他,李想挑釁地看著她,猛然間整張臉湊了上去。他堵住她的嘴,得意地囔囔道:“這下看你還能說什麼。”

  “喂……”那邊已經有老人的聲音傳來。虞連翹急忙將他推開,坐得遠遠地聽他對著電話扯謊。

  李想很耐心地說著善意的謊言,一一應付那頭電話的擔心和疑慮。

  床就這麼點大,離得再遠,他也就在她身側。虞連翹低下頭看他,細細地看。他是這樣好,帥氣,聰明,有大志。這樣好的男孩卻一心喜歡她,她相信他是真的喜歡她。

  這樣看著,心底不禁泛起稠稠的柔情來,虞連翹的手便撫上他的發頂,指尖不由自主地留在了那撮硬幣大小的白發上。

  電話終於講完,李想合上了手機,一下子捉住她,問道:“好玩嗎,還是看起來很怪?”

  虞連翹老實回答說:“是有一點怪。”她輕輕地又碰了一下,說:“一定很疼吧。”

  “現在早就沒感覺了。可那時候真是痛啊,都痛暈過去了。”李想挪著身體,靠近她,一邊說:“這兒大概縫了七針。”又指著鎖骨,道:“這兒骨頭也斷了,八字綁就綁了三個月。當然還摔了個腦震蕩,好多天一吃東西就吐,躺在醫院裡,像條狗一樣。

  “孤零零的一條老狗。可你知道我爸媽當時是什麼反應?我爸揮著手說——成年人做事要用大腦,要懂得用理智判斷自己的行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做了的事,你就要去承擔後果。真是,什麼跟什麼嘛。他是做老總做習慣了,對誰都像教訓手下似的講一堆的大道理。那天,他在醫院裡待了有十分鍾,一段話就翻來覆去講了十分鍾。那些護士走進來,弄不清還以為是在開董事會呢。也難怪我媽會受不了。”

  虞連翹問:“那你媽媽呢?”

  李想忽地一笑:“我媽,她做的就更妙了。大概隔了快一個禮拜,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打電話來,劈頭蓋臉就問我這幾天怎麼不接她電話。她都不知道她兒子胳膊斷了,腦袋都快摔成傻子了。”

  他像在講一個笑話似的,輕笑著。過一會兒問她:“干嘛這樣看著我?”

  虞連翹搖搖頭,心裡十分難受。有一種人,總是用笑,用自嘲,用無所謂的態度來掩蓋他的脆弱和他受過的傷害。她知道,他正是這種人。

  不知怎麼的,虞連翹突然拉開了燈,然後撩起自己耳側的頭發,說:“你看,我也有很多的白頭發。”

  李想湊近看,果然在貼著頭皮的地方有十來根細細的銀絲,平日被外面的頭發蓋住看不到,這樣一撩開便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數量越顯越多。李想手指拈出一根,用力一拔,迎著燈光便見到確確切切的一根通體銀白的發線。

  虞連翹接過來,一圈一圈地纏到手指上。李想問:“怎麼長的?天生的麼?”

  “不是,發愁唄,愁出來的。以前我還以為電視劇裡演的那些一夜白頭太誇張,是騙人的。直到有一天我自己長了這麼些,才知道,是真有這樣的事。”

  虞連翹說:“我奶奶沒有和我說她今天是要去哪裡。但我猜得到,她是想坐車去曲城的清真寺找阿訇念經。今天是我爸的忌日。”

  她把頭發撩到一邊,也躺下來,眼睛空茫茫地不知望向何處。稍後,便以漸低漸緩的聲音說了起來:“我讀初二的時候,我哥死了。他出事之後,我爸就一直悶聲不吭,那時候店裡的生意已經不太好了,像他這樣的中醫師都去衛生所上班,他也不去。每天就那樣皺著眉頭,坐在門口一支接一支地吸煙,誰也不搭理,我媽也不好勸他什麼。因為我哥不是她親生的。

  “沒過多久,他就病了,剛開始是咳嗽,發燒,他自己開了幾貼藥,吃了好一些,過一陣子,又是發燒咳嗽。我媽讓他去醫院看看,他還發了很大的脾氣。真的,那次我嚇壞了,從小到大沒見他這麼生氣過。他摔了很多東西,指著我媽罵說:‘你是不是也嫌我沒本事!’

  “後來,他就越來越瘦,身上老是這兒痛那兒痛,起先他都是忍著不說的,忍不住的時候就發脾氣。那次是我去叫他吃飯,他說就來就來,結果剛一站起來,整個人就栽到地上去了。我媽叫了鄰居一起把他背到了醫院去,從區醫院又轉到市醫院,做了很多檢查化驗,醫生說是肺癌晚期。

  “你都不能想象,本來是好好的一個人,一倒下就完全不行了。

  然後,錢就像流水一樣花了出去,剛拿到一筆,一下子又沒了。我去給他排隊劃價買過藥,指甲蓋一樣大的一顆藥,五百五十塊,一天吃一顆。可是就這麼貴的藥,吃下去也是不管用。我到醫院送飯,每次他都讓我走近一點,他就這樣按著胸口,很累很累地喘著氣:‘俏俏,你在哪兒呢?你再過來一點。’他眼睛已經壞了,總是看不清。

  “我和我媽還要瞞著我奶奶。我媽跑去親戚家借錢,因為我哥的事,她已經借了一圈,現在又要借,親戚家,鄰居家,有關系的人都被她跑遍了,後來一條街上的熟人好多見了她就躲。那時候,我就想,我這輩子絕對不要像她一樣低三下四地去求人。我也不要她再那樣去求人。

  “那晚上,我去看我爸,一直想著不要哭,不要哭,要讓他高興一點,可是怎麼都忍不住。我在心裡發誓要讓他們過好日子,再也不受別人的氣,可是發誓有什麼用,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沒有能力改變任何事情,哪怕是一點點。”

  虞連翹用手蓋住眼睛,長長地歎氣。

  李想從未受過沒錢的罪,他也從未有過至親離世的經歷,對她所講的全部,他都沒有過切身的感受。他想不出話來安慰他的小可憐,甚至不確定她需不需要一句安慰的話。所以,他只能默默無言地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裡來。

  “我爸這人……”虞連翹很想對李想說一說自己的父親,起了頭,卻一時語滯,因為不知道要如何說。人死之後,一生蓋棺定論,可是虞連翹覺得她父親是無法評價的。

  他活著的時候,她沒有留心。於是,在他死後,她的心裡便留下了滿滿的迷惑,也許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為她開解這些迷惑。

  這樣停了一停,虞連翹又接起話道:“以前我常常聽到別人說他古怪,有時候連我媽也會這樣講。我想是因為他話少吧,對自己的事從不多向人解釋。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哥的親生母親是什麼人。很奇怪吧?

  “十六歲的時候,他插隊到內蒙,這一片的人都想著辦法留下來,留不下來的也選一個離家近些的地方,就他去了內蒙。再回來的時候,已經二十五歲了,行李就小小的一袋,手裡卻抱著一個小孩。我奶奶說,那時候我哥才八個月大。我爸只對她說這是他兒子,其他的,就什麼也沒說了。他一直到死都沒有說過。”

  虞連翹忽然展眉微笑了一下,說:“他就是那種心裡能真正藏得住事的人。他很少發牢騷,也幾乎沒聽過他抱怨。”

  之後,虞連翹又輕輕地歎息道:“可惜,他不是會做生意的人,開店營生不是和他。東西賣得稍微貴一點,賺別人稍微多了一點,他就會不好意思,覺得對不住人。老實,太有原則,不會鑽營,所以他一輩子也不得志。”

  這樣的男人在世人眼裡或許是很窩囊的,一生濟濟無名,到死還窮困潦倒,可李想聽著虞連翹的講述,心裡卻覺得這男人可稱得上是個硬漢。他將這想法告訴了虞連翹。

  虞連翹閉上眼,說:“應該是吧。他心要是不夠強硬,也做不出來那樣的事。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李想問:“不是病死的嗎?”

  虞連翹說:“不是。他是自己拔了管子,走安全梯,從四樓走到九樓,爬上天台的圍欄,然後,跳下去的……

  “你知道嗎?他死的前一天晚上,我還去醫院陪他。我切了榴蓮,用勺子挖了喂他。他們都說榴蓮對他的病好。我們就買了。那麼臭,還賣那麼貴。那天他就吃了幾口,然後怎麼都不肯再吃了。他躺著,我就坐在他床邊看書。他突然抓著我的手,說:‘我運氣真差。’我叫他,他放開了問我:‘俏俏,你怎麼還沒走?’他又很安靜地躺在那兒,不像其他床的人在那裡哎呦哎呦地喊痛。他說,呼倫貝爾的日出真美,他還想再看一次。這是我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許跳下去之前,他還在那裡坐了一陣,坐著看了他一生中的最後一個日出……

  “那個白天,我還在考試,是中考的最後一天。等我考完,再到醫院時,地上已經連血都沒了,只有水沖過留下的一大片濕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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