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錦華
太昌殿東暖閣。
葉孤城斜倚在朱紅色的長榻上,由於眼下並非是正式上朝,因此只作平日裡尋常的裝束,黑髮半挽,衣衫簡潔,手中正翻開一張奏摺,一面細細閱覽,一面聽著下方的大臣絮絮言說。
半晌,眾人也沒有什麼事情再要稟奏,葉孤城抬眼看了看下方的十數名朝中職位極高的文臣,然後就將手裡的摺子放下,隨即就將方才一直擱置在自己身旁的一張簡折拿起,自有一旁侍立著的內監躬身用雙手捧了,趨步走至眾多大臣面前,將摺子奉上,讓諸人一一傳看。
未過多時,眾人已是面上一片震動之色,其中一名五十餘歲的紅袍老臣更是猛然間跪伏於地,叩頭道:「陛下三思!此等事,自歷朝以來,從不曾耳聞,如今陛下若當真行此事,豈非是要天下百姓瞠目,置祖宗禮法於何地!」葉孤城面上神情不變,一雙琥珀色的鳳目中淡淡閃過些許銳利的光,冷然道:「祖宗禮法。。。朕卻不知,朕眼下欲行此事,究竟於哪一條祖宗禮法有違,愛卿何不明言。」那老臣聽了,不由得頓時語塞,竟是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卻是旁邊一名大臣跪地叩首道:「昔日漢哀帝盛寵董賢,其後更是欲禪位於此人,陛下宏圖偉略,實乃聖明天子,又豈是哀帝可比!」葉孤城也不說話,只略略抬目,看了這名大臣一眼,右手掌心當中不知何時多出了兩枚玉核桃,正慢慢把玩:「。。。依你之言,原是將他與董賢相提並論,蠱惑君王?」葉孤城說話間語氣平淡,與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但聲音中卻是隱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威壓之感,那大臣倒也硬氣,雖是背上已有汗意,卻還是梗著脖子,道了一聲『是』,話音未落,兩枚精緻的青玉核桃已猛然在他面前砸得粉碎,同時就聽見男人悠冷的聲音,不徐不疾地在閣中響起:「朕還不是桀、紂一類昏君,能受他人蠱惑。」那名大臣額上已微微現出薄汗,卻還是啞聲道:「那人在宮中已有幾載,因是陛下家事,臣等自然不敢過問,只是如今陛下卻要與其共坐江山,同享天下,事關重大,臣不能不諫!」葉孤城唇角微抿,眼底亦是平靜無波,只淡淡道:「。。。朕十餘年之前,便與其結為摯友,一身所有,皆可與他共享。」初時那名紅袍老臣忽然叩頭不止,高聲道:「西門吹雪惑主,臣--」
「。。。閉嘴。」葉孤城陡然一拂廣袖,周圍侍奉的宮人統統立時跪伏於地,其餘諸臣亦跪地不起,惶然同聲道:「陛下息怒。。。」葉孤城雙眉濃黑如同子夜,直飛入鬢中,右邊眼角處的淡紅箭疤斜斜上揚,眼中凜若冬日裡的寒江,神色冷漠而無情,良久,才緩緩道:「。。。司徒仲,朕還沒死,你就學會抗旨了。」司徒仲知道男人當真是動了怒,不禁臉色慘白,渾身微微顫抖著,連連叩首,額頭都彷彿要磕出青紫來:「臣萬死!御前失言,求陛下恕罪。。。」葉孤城掃視了一眼伏地低首的眾臣,忽然在唇角間浮起一絲冷然的笑意,道:「。。。此事朕已於前日奏稟上清宮,太上皇已然允准,朕乃天下之主,一生行事,又何需爾等評說。」言罷,淡淡說道:「。。。著禮部備辦大典,一應耗費,不必由戶部調撥,自有朕從私庫配給。」
《帝紀*大衍居注*國錄》
。。。西門吹雪者,帝青年時偶至中原,與之識結,遂為摯友,其後綿延十餘載,諧瑟,建武六年,帝欲共其居享河山,諸臣上諫,帝正色曰:朕天下共主,豈不得自專耶?亦時有昏聵爾!遂昭天下。
。。。。。。
鐘磬陣陣,鼓樂悠響,滿眼皆是鋪天蓋地的彩飾紅鑾,莊重非常,厚厚的妝花織龍紅毯鋪滿一路,綿延無盡,葉孤城攜著身旁西門吹雪的手,兩人緩緩走在厚軟的地毯上,向前徐行。
一路寶殿重重,無論宮娥內侍,亦或眾多文武朝臣,所有人都已身穿正服,跪於地上等候,厚重莊肅的樂罄聲中,唯聞司禮官長聲而唱,尾音悠遠。葉孤城頭戴遠遊冠,五梁、金博山、九首、施珠,黑介幘,金緣,前後各綴有十二旒玉珠,貫以五采玉珠十二,繁複以極,身上玄色表朱里長衣,赤白青黑相次,腰圍山河龍繡單袞,華裳層層,西門吹雪攜著他的手,一身亦是相同的裝扮,只在遠遊冠前後的十二旒玉珠上減去兩道,以示畢竟與天子有所區別。
周圍樂聲暄重,但兩人只覺有如靜似在塵世之外,西門吹雪握著身旁男人微冷的手,忽然想起當年兩人成婚的那一晚,其時淒苦悲睢之意,與今日相比,實是恍若前生。。。葉孤城徐徐走在綿厚的華美織毯上,面色莊然而肅重,但唇角卻是隱隱含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任憑西門吹雪今日戴的象徵著福厚綿澤的紫玉通寶紋珠扳指涼涼地觸在手上,忽然低聲道:「。。。在想何事。」西門吹雪輕輕攥了一下對方的手掌,就彷彿是在笑了:「。。。在想,你。」
明黃/色的四十八人抬大金龍輿在日光下耀目之極,金頂華蓋,垂著綃錦杏黃長幃,華貴難言,兩人一同登上龍輿,自有內侍放下二人面前挽起的暖雀屏彩繡遮簾,隨著號角齊奏,禮官高唱,百官隨侍其中,數千人的儀仗隊伍便浩浩蕩蕩地開拔起程,於華陽門通行出宮。
葉孤城坐在錦繡暖榻間,微微笑道:「。。。待到祭天之後,還要去太廟,回來又須前往上清宮拜候父親,還有往後一應的典禮。。。今日事情繁多,怕是要到晚間,才能安生。」西門吹雪坐在他身邊,與男人十指交握,也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孤城,眼中隱隱含笑,葉孤城哂道:「。。。你我相識十餘載,眼下卻莫非不認識了不成。」西門吹雪只是微笑不語,低頭在對方的指尖上吻了吻,葉孤城亦笑,道:「。。。玉教主前日送來的賀禮,你可看了。」西門吹雪低低『嗯』了一聲,葉孤城與他雙手相握,含笑說道:「。。。元兒此次被玉教主帶回西方羅剎教,也不知何時會回來。」西門吹雪用手在他的唇上觸了觸,道:「。。。你若不願,只讓她早些回宮就是。」葉孤城微微笑道:「。。。玉教主晚年寂寞,元兒偶爾在身邊陪伴一時,也是好的,只是你一貫寵她太甚,古人向來有『抱子不抱孫』之說,你身為父輩,卻已是這般嬌縱子女,因此我只怕玉教主比起你來,更是對元兒百般溺愛,任其胡作非為,沒個安生。」西門吹雪聽了,只是但笑不語,兩人相傍而坐,浩大的隊伍徐徐向前,漸漸便遠離了宮門。
時值正晚夜間,整個宮中終於逐漸靜了下來,葉孤城與西門吹雪接過宮人用金盤奉上的,象徵著兩人自此合二為一的半葫蘆狀瑪瑙扣絲酒杯,一同飲了酒,隨後一名年長的老宮人便按照宮中規矩,將二人各自一小縷頭髮用金剪刀輕輕剪下,然後用紅線拴合在一起,謂之『合髻』,拿一隻五彩珠繡棠紅荷包裝了,放到枕下,這才帶著眾多服侍的宮人,一起恭身退出。
殿中儘是喜慶之色,茜紅的金線鴛鴦連珠縑錦幔層層垂滿寢殿,取其恩愛好合之意,御榻上鋪著整整齊齊的五喜繡朱錦被,紅綾帷帳間遍繡纏頸雙龍,高高挽起,殿中的宮燈皆以牡丹如意棠紅紗罩罩著,灑落出柔和似水的燈光,一雙蟠花漆金龍的紅燭在大燭台上靜靜燃著,散發出淡薄的龍涎香味道。兩人此時早已換過了衣袍,葉孤城抬手拔下自己頭上的長簪,將纓絡飾珍的珠冠取下,微微一笑,揚眉道:「。。。西門,豈不聞『**一刻值千金』,眼下夜色既深,便休息罷。」說著,就解開了西門吹雪腰間的珠玉翠帶,將手探進了對方的外衣裡面,西門吹雪卻是忽然抱住了身邊的男人,使得兩人雙雙倒在榻上,手上微動,沒幾下,就褪去了葉孤城外面的華衣,道:「。。。葉,讓我來,可好。」葉孤城看了一眼自己只剩了裡面衣物的模樣,忽然簇眉哂笑道:「。。。西門,你如今,倒是善解人意。」西門吹雪聽了,有些不解,葉孤城用手指在他胸膛上寫了一個『衣』字,同時笑意徐徐,道:「善解人『衣』。。。我可有說錯?」話音方畢,雙唇便猛然被人堵得嚴嚴實實。。。
兩人身上的衣衫早已落盡,西門吹雪將腰部緊緊貼住葉孤城的下腹處,不給他掙脫的機會,在上面輕輕摩擦安撫,一面用雙臂環扣著男人結實的腰身,將他禁錮在自己的腰腹位置,一面吮吸著愛侶光滑赤/裸的胸膛。彼此都能夠感覺到對方已經火熱難耐的欲/望正緊抵著小腹,灼熱地叫囂渴求,葉孤城撫摩著身上男子寬健的肩膀,由於雙腿被對方強硬地置於那堅韌的腰側,而不得不使下/身緊貼住與他自己一樣堅硬而炙熱的欲/望,葉孤城遍身斑紅點點,用手抬起西門吹雪正埋在他胸前的面容,仔細端詳,然後就看見那張總是冷峻無情的面龐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此刻卻是溢滿了耀目的色澤,但卻又如同黑潭一般,幾乎深不見底,正用一種炙熱的神情凝視著他,有力的雙手將兩人箍在一起,然後輕吻著葉孤城的眉心,低低喚道:「葉。。。」葉孤城翻過身,將全身的重量放心地交給對方,轉而用右手撫上男人已經滾燙的欲/望,幾乎與此同時,西門吹雪的手指便猛然深深扣陷在身上人的肩部,葉孤城安慰一般地啄吮著愛侶的脖子,此時掌中對方的熾熱比想像中還要難耐許多,前端已經滲出薄薄的濕意,想必已是急躁不堪,瀕臨極限,葉孤城見狀,便不再戲弄對方,取了裝有上好香膏的玉盒,然後便將兩人之間的掌控權交給了身下的男人。。。
腹下被墊上了柔軟的繡枕,葉孤城的右手探到身後,本能地抓住那人的小臂,劍眉緊緊皺著,承受著對方在體內徘徊試探的舉動,而身後的西門吹雪正被男人強迫撐開的身體緊縛得難以動作,雖然心中有什麼正在叫囂著令他幾乎想要不管不顧,立即暢快地佔據身下的這具健美的軀體,可又捨不得讓對方痛苦難熬,因此只得盡力忍耐,一面穩住那微微顫抖的頎長腰身,極為小心地輕輕試探,一面親吻愛撫男人的身體,耐心撫慰著,直到許久之後,對方似乎是漸漸有些適應,西門吹雪才終於開始了輕柔的頂動,極力控制著力道和速度,緊緊摟著男子的腰身,勉強小心地在這樣欲/望洶湧的時刻,還儘量去照顧一下愛侶的感受。。。
不知過了多久,原來帶著小心意味的動作已經逐漸演變成了又深又重的撞擊,越發深入而用力,葉孤城不得不微微弓起背部,抓著西門吹雪小臂的右手五指不斷地收緊,呼吸急促,眼角泛著薄紅,結實的臀被西門吹雪禁錮在自己的腹部位置,無法掙脫,已被劇烈的衝擊撞得通紅,男人一手扣在葉孤城的腰側,幫他支撐住身體,一手則撈托住他的盆骨,將他的下/身往後拖帶,而自己卻又同時順勢向前用力頂進,迫使對方將自己完全納入,去碾壓摩擦那已經被捕捉到的一處敏感位置。。。葉孤城的脊背緊緊繃起,就彷彿一張即將繃斷的弓,就連結實緊湊的臀肌上也已經扯出了明顯的線條,低啞的喘息從緊閉的唇中斷斷續續地溢出,一絲薄薄的汗意爬上額頭,扣在西門吹雪小臂上的五指,也越收越緊。。。
不是不痛楚的,但也不是不歡愉的。。。
難以言喻的快意已然傳達到了全身,西門吹雪牢牢抱緊身下的男人,呼吸粗重,不斷地吻著對方光/裸的寬實脊背,同時放肆地索取著對方帶來的無盡快樂,他心愛的男子正極度承受著他的侵佔,矯健的身體持續地顫慄,良久,隨著一陣無法克制的強烈衝撞,與緊接而來的滾燙噴濺,懷裡已經腰身無力的男人猛然顫了顫,似乎是敏感的體內被洶湧的熱液燙傷了,一直緊扣著西門吹雪手臂的五指也頹然緩緩地鬆了開來,一動不動地靜靜伏在了榻間。。。
西門吹雪壓在男人的背上,微微喘息著,過了一陣,便輕輕將對方翻轉過來,有力的手臂環上葉孤城的腰身,將他抱在懷裡,讓彼此之間貼合得幾乎毫無縫隙,藉著喜慶溫暖的橘紅燈光,細細看著男人雙眼緊閉的面容,然後逐漸向下,目光經過佈滿斑斑嫣紅的矯健身軀,以及大腿上醒目的點點血跡,既而便在那微啟的雙唇上印下濕熱纏綿的吻,然後才低聲道:「。。。葉,方才,可是弄傷了你。。。」
葉孤城沒有睜開眼,只是微微動了一下眉峰,既而才聲音略帶沙啞地道:「。。。沒有。」西門吹雪稍稍低頭,並沒有急於再次佔有對方,而是徐徐地啄吮著葉孤城略微紅腫的唇,從唇上一直輕啄到男人的面頰,然後是泛濕的眼簾,額頭,濕熱的舌尖舐去肌膚上的細密薄汗,因為情/欲而火熱起來的氣息輕拂在對方的面容上,直到懷裡的男人由於這樣雖然算不上多麼高明,然而卻極為認真與柔和的愛撫而漸漸放鬆了身體,這才將掌心貼著對方微微汗濕的肌膚輕緩地下滑撫摩,漸漸撫過他的臀側,雙腿,然後撈住了泛濕的膝彎,將一雙結實有力的長腿抬起,環上了自己的腰身,這樣的舉動讓葉孤城微微簇了一下眉,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還在火辣辣痛楚的身下緩緩溢出,但也終究沒有抗拒,只是略抬了頭,用手扣住西門吹雪的下頜,直接含住了那一雙薄唇。。。
燭火燃燃,夜色深靜而寧謐,西門吹雪坐起身來,輕柔地替身邊的男人掩好了錦被,將胸口以下蓋住,葉孤城側身臥在榻間,鳳目微合,眉宇之間彷彿有些疲憊,滑暖的錦被裹在不著寸縷的身軀上,結實的胸膛間紅斑點點,漆黑的烏絲鋪散在枕上,聲音當中有著一絲隱隱的慵啞,低聲道:「為何不睡。。。西門,在看什麼。」西門吹雪低頭吻了吻對方的額角,眼底微微浮現著暖意,道:「。。。在看喜燭。」葉孤城聽了,便睜開眼,用手微微支起上半身,似是想要起來:「。。。喜燭?」
西門吹雪知他身上不適,因此便止住他的動作,沒有讓他自己起來,只是自己將男人連人帶被地小心抱起,讓對方靠在自己懷裡,低頭吻一下愛侶光滑的頸側,道:「。。。我在等其一同燃盡,如此,日後你我,便亦白頭偕老。」
燭影搖紅,葉孤城看著不遠處那一雙已經燃燒了大半夜的花燭,燭淚滴凝垂垂,在燭台上結成鮮紅的懸晶,燈光亦是喜慶而柔和,明麗動人,在靜謐的寢殿當中,如許溫柔。。。葉孤城淡淡笑道:「。。。既是如此,不如你我一起才好。」西門吹雪稍稍『嗯』了一聲,將下頜壓在了男人的肩上,葉孤城微微一笑,握住了西門吹雪的右手。
夜,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