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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梅問雪》第347章
一百六十六. 小園香徑獨徘徊

時數寒冬,白雪皚皚。

天色微明,大殿前靜靜排列著兩班等候上朝的文武官員,幾株有了年頭的古榕栽在殿外朝南的位置,樹枝被積厚的冰雪沉甸甸地壓著,發出吱嘎吱嘎的輕微簌簌聲,偶爾有凜冽的寒風呼嘯著捲過,便帶起不少雪屑冰渣,落到一群官員的頭上身上,還有不少鑽進了脖子裡,冰得人一顫,不一時,到了早朝的時辰,就聽見朝鼓咚咚沉響起來,同時殿門大開,百官急忙迅速整一整衣冠,隨即按次序魚貫進入大殿,雖是人數眾多,卻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遙遙上首處的金九龍御座上坐著已經等候了片刻的皇帝,身旁加設著一隻高腳錦凳,葉玄頭上戴著紫金冠,在額間勒了雙龍搶珠的錦繡抹額,身上的石青色蟒袍整整齊齊,面上肌膚晶瑩如玉,五官秀雅,正神情篤然地看著丹坻下方,自己則安安靜靜地坐在錦凳上面,兩手攏在袖裡,端正放在膝上,雖然年紀還小,不過只有十歲罷了,但形容舉止之間,卻也已經頗有了幾分儲君的威嚴氣勢,就連眉目當中,也越發可以看見葉孤城的影子,鼻挺唇豐,眉黑目長,已經儼然隱隱出落成了一個小小的少年模樣,自去年間,葉孤城就已開始允許他偶爾可以隨同自己一起上朝,在一邊旁聽,以便自小就令他逐漸熟悉些許政務。眾臣進到殿中,整衣肅容,山呼叩拜,地上是塊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石磚,打磨得光潔如鏡,琢出七索如意雲紋的圖飾,殿內極為空廣,樑柱雕龍,斑斕堂皇,極為氣派。行罷朝禮之後,就陸續有人出列上奏。葉玄坐在父親的身旁,微微眯著琥珀色的眼睛,認真聽著下方官員所奏之事,或許是左右也似乎沒有什麼大事的緣故,他聽了一陣之後,便不覺有些腹中飢餓,卻是由於冬日裡晝短夜長,他今日起身之時,外面還不曾天亮,因此根本來不及用早膳的緣故。正值此時,旁邊卻忽然無聲無息地伸過來一隻修長冷白的手掌,明黃/色的袖沿上綴著石榴石寶金飾件,透白的掌心裡正托著一隻小小的錫紙包,葉玄稍稍一愣,不由得有些愕然,本能地抬眼看了一下身旁坐在寬大寶座中的男人,然後便很快地微微動了一下右手,立時就將那隻紙包攏在了手心裡,既而悄悄私下裡打開一看,原來裡面卻是包著一塊稠乳摻豆沙蜜做成的糖球,是他平時十分喜歡吃的,葉玄見狀,於是就笑嘻嘻地看了一眼身邊正端坐著的男人,然後便抬起手,裝作正在打哈欠的模樣,用手掩了掩口,順勢將那糖球放進嘴裡,東西一入口,由於十分甜稠,所以倒也可以暫時壓一壓飢餓之感,父子兩人高居上首,加之這一番動作幅度極小,因此卻是沒有什麼人看見,葉玄心滿意足地輕輕吮著糖球,將手心裡的錫紙攏進袖中。

葉孤城坐在上方,頭戴通天冠,一簾十二旒東珠遮在面前,擋住了容顏,看不見他面上的神情,玉白的臉龐之間沒有一絲表情,眼眸深沉而清冷,唇邊凝住一分峻冽的線條,正靜靜地坐在柔軟的繡墊上,長發逶迤在明黃/色的座面上,眼睫微垂,如有所思,端身坐了一陣之後,便略略微斜地靠在寶座間,用手扶在額角上,聽下方諸人一一上奏,一面開口分別處理。大殿外面日頭漸漸升起,正要退朝時,忽有人出班奏道:「啟稟聖上,如今已至三年大選之際,不知陛下此次,是否仍按舊例而行。」他話音未落,一時之間,卻已經是滿殿靜默。

其實選秀一事,不過是為了帝王廣選妃嬪,以便充實後宮,綿延子嗣罷了,從來便是有例而循,並不需要格外在朝堂上有這樣一問,只是眼下葉孤城早已鰥居多年,如今登基已有三載,卻天下皆知當今建武帝后宮蕭瑟,哪怕連一兩個內寵也不曾有,因此掌管此事的官員才斗膽有此一問,以免屆時辦事不利,悖了葉孤城的意思。葉孤城聽後,微微垂了一下眼簾,似是沉默了片刻,彷彿是在思索什麼一般,旁邊葉玄微微抿著唇,抬頭瞧著父親,不久之後,便聽葉孤城淡淡開口道:「。。。免了。」那上奏的官員諾諾而返,葉孤城道:「。。。若無事,便散了罷。」說完,就站起了身,葉玄立時也站了起來,跟在葉孤城身後,很快就出了大殿。

兩人一同回了乾淵宮,葉孤城吩咐擺上早膳,自己則去了後殿更衣,等到重新回來時,就看見葉玄正坐在桌前,手裡捧著一盞熱茶小口小口地喝著,旁邊十餘名宮人捧著一盤盤菜餚,正陸續往桌上擺。葉孤城落了座,道:「。。。餓了?」葉玄輕輕吐了一下舌頭,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孩兒確實有些餓得緊了。。。剛才父親手裡,怎麼會有糖球遞給孩兒吃?」葉孤城拿起筷子,揀了一顆白生生的魚龍燒圓:「。。。冬日夜長,早朝之前,你自然未有時間用過飯食。」葉玄聽了,就知道是葉孤城怕他受餓,於是就提前在身上帶了能夠暫時頂飢的東西,因此不由得略略歪了頭,抿唇一笑,把筷子拿在手裡,道:「還是父親疼我。」正說著,面前被擺上了一疊蟹殼黃,用油酥酵面作坯,裡面填著蟹肉與鹿麋,又拌上蔥末與橘紅的蟹籽兒入餡,是葉玄平日裡十分喜歡吃的,葉玄夾起一個,仔細咬了一口,只覺入口極為鮮美,不禁滿意地微微眯起了雙目,道:「可惜師兄現在不在,不然他也很喜歡吃這個。」葉孤城略低了頭,慢慢喝著湯,既而淡淡道:「。。。辰兒此次去江南,亦應回來了。」花玉辰如今已經年滿二十歲,前時便回到江南花家,準備在宗廟內舉行冠禮儀式,眼下算算日子,也到了返回的時候了,葉玄正咬著餡餅,聞言便抬起頭,有些惋惜地皺了皺形狀好看的眉,說道:「師兄這次回花家行冠禮。。。可惜冠禮一定是要在宗廟裡面舉行才可以,不然咱們就能夠在京裡辦了,可以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場面。。。陸叔叔肯定也在的。」葉孤城放下湯匙:「。。。待你弱冠之際,朕自會為你主辦。」葉玄眨了眨眼睛,皺著眉毛掰一掰手指,說道:「還有十年呢。。。」

父子二人間或說著話,葉孤城也順便考較一番葉玄的功課,不一時用過了早膳,兩人淨了手,葉孤城看看時辰之後,便命人去抬了暖輿,一路送葉玄去含章殿,由太子太傅教習讀書。

葉玄坐在書案前,桌上的檀木書架上掛著各式毛筆,一旁擺好丹砂徽墨,硯台紙張。他交了昨日做好的功課,然後就捧起書來看,卻只剛看了幾頁,就把手裡的那本《南北史》放下了,微微蹙著墨色的眉,不自覺地哼了一聲,道:「食言而肥。」老者高冠青袍,鬚髮半白,正坐在桌前審閱著手裡那篇剛剛交上來的文章,聞言,便抬首道:「殿下有何事?」說著,便站起身,負手徐徐走了過來。葉玄見狀,便用手輕輕敲了一下書本,道:「太傅,孤方才看過這一卷,韓子高與陳茜同甘共苦,助文帝建立陳朝,可這陳文帝明明答應過韓子高日後會封他為後,但後來做了皇帝,卻沒有兌現過他從前說過的話。。。君子一言既出,則駟馬難追,陳茜身為一國之君,卻怎麼反覆無常,食言而肥!」太傅聽了葉玄的言語,不禁一頓,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要說什麼才好,葉玄年紀尚小,況且這等事情,又怎麼好向他明說,因此不覺微微皺了一下眉,半晌,才道:「韓子高身為男子,自然不可為後。」葉玄抿了一下唇,眉心輕顰:「為什麼不可以?文帝明明答應過的,而且他不是與韓子高很好麼,怎麼不能讓他做皇后?」太傅輕輕一咳,只得道:「自古陰陽調和,方是正理,至於說到男子。。。殿下如今年紀尚輕,此事,日後自會有人說與殿下知曉。」

及至下了學之後,葉玄並不曾讓人直接回到東宮的居處,而是直接乘暖輿去了葉孤城所在的乾淵殿,卻並未見到父親,問及宮人,只說是在梅園。葉玄聽了,便朝了梅園方向走去。

尚未進園,就遠遠聽見一道極清極淺的琴聲,伴隨著陣陣清冷的梅香,琴聲清越,隱有金石之意,曲調亦是婉轉處如同乳燕啣泥,清朗處彷彿魚躍飛波。園中的積雪從不曾讓人打掃過,因此葉玄腳上的虎頭盤雲五彩麂皮靴踩在雪地上,就發出了輕微的咯吱聲響,他裹了裹身上罩著的秋香色厚緞大氅,緊走幾步,園中萬梅競放,開得如火如荼,紅白相襯,如同雲繞流霞模樣,葉玄進到園內,尚未走上許久,就看見有人在樹下盤膝而坐,面前放著一張漆木長案,上面橫一架古琴,雙手置於琴上,淙淙而彈。男人身下鋪著厚厚的白虎皮毯,長發蜿蜒,光可鑑人,指尖緩緩滑過冰冷的琴弦,流瀉出泉水一般的潺潺湲湲之意,悠長莫名,無起無伏。葉玄一時間靜靜站在一棵梅樹旁,被一種奇異的感覺支配著,不想突兀地打破眼下的場景,直到一曲既罷,才走了過去,跪坐在白虎皮毯上,打開案角放著的香爐上的蓋子,替男人往香爐裡添了些香末。葉孤城拿一條雪白的錦帕擦了擦手,這才道:「。。。今日天氣頗冷,如何到這裡來。」葉玄依在父親腿上,把玩著葉孤城腰間用銀色素緞縫綴著扁金纏枝的腰帶,拿拇指摩擦著正中鑲著的一塊祖母綠,笑著道:「我穿得多呢,一點兒都不冷。」說著,坐正了身子,手指在琴弦上撥了撥,弄出突兀的一點聲音,歪頭看向葉孤城:「父親上回教的曲子,孩兒已經能彈熟了。」說罷,便用纖細的雪白指頭撥起了琴弦。一曲既罷,葉孤城微微頷首,道:「。。。還好。」言畢,替葉玄裹緊了大氅:「。。。外面頗冷,隨朕回去罷。」

待父子二人回到乾淵宮,卻忽聽外面內侍稟報,說是方才花玉辰已經從江南趕返,剛剛回到宮中,葉玄滿面笑容,道:「師兄回來了?」葉孤城也覺歡喜,兩人便一同進到了內殿。

青年站在窗邊,穿著一身江牙海水明藍狐腋箭袖,腰間束著四合如意絛,長身玉立,頭戴銀冠,聽見有人進來,便轉過身,露出一張俊雅斐潤的面容,含笑上前,道:「徒兒見過師父。」葉孤城狹長的褐眸中亦閃過一絲微笑模樣,道:「。。。這一次,回來得倒是早出幾日。」花玉辰微微笑道:「徒兒在家廟中行過冠禮,又住了一日,便啟程回京。。。堂中還有不少事情,總不好一直擱著。」旁邊葉玄仰頭看向青年,笑嘻嘻地道:「師兄,你這一次回江南,可給我帶了什麼好玩意兒不曾?」花玉辰唇畔含著一縷溫和的笑意,道:「自然帶了。」他師兄弟二人說話之際,葉孤城見眼前的青年容顏風雋,舉止談吐間俱有氣派,不禁便想起當年師徒兩人初見時的場景,那時這人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少年,而如今,卻已是長成了一名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了,一時之間,不由得微微有些感慨之意。。。思及至此,心中卻又猛然湧起一件事來,便道:「。。。昔年朕曾說過,待日後你冠禮之時,為師平生所藏十數把好劍,就任你選取一柄。朕知你平日裡極愛那把龍淵,因此今日便賜與你就是。」說罷,從收藏物品的暗格中取出兩隻長長的檀木盒子,既而打開了其中一個。花玉辰的眼睛微微亮了起來,伸手從盒中小心地拿起那把森寒凜冽,似一泓冰徹入骨的冷泉一般的寶劍,讚嘆著輕輕以手撫摩著劍身,道:「『觀其狀,如登高山,似臨深淵,劍成俯視,飄渺深邃若巨龍盤臥,是名『龍淵』。。。果然是好劍。」葉孤城也不多說,只將另一隻盒子也打了開來,花玉辰似是微微一頓,半晌,才慢慢拿起裡面的那把通身純白的長劍,用手摸上了其中刻著的兩方斑駁的篆字,良久,才抬眼看向葉孤城,語氣之中,有著一絲極為複雜的味道:「。。。畫影?」葉孤城神色間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只淡淡道:「。。。昔日你師尊曾答允過,你弱冠之際,會將此劍送出。」目光一點一點地滑過純白的劍身:「。。。朕如今,便轉交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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