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噢，親愛凱厄斯，你還是不願意讓我看看那位可愛小朋友嗎？要知道我可是對他無比好奇。」

凱厄斯走出自己寢室沒多遠，就看到了阿羅。這個總是用微笑來掩蓋殺戮傢伙站在樓梯轉角處，捧著手，一如既往笑眯眯看著他，用他那令人肉麻起伏帶著詠歎尾音語調竭力強調他善意，但凱厄斯明白，他不耐煩了。

阿羅從來都不是什麼有耐性傢伙，凱厄斯有足夠理由相信，如果不是他態度堅決，同時，馬庫斯表現也很微妙，阿羅說不定早就不耐煩了。

但這次，凱厄斯只是毫不停頓向阿羅走去，在扶著年代久遠樓梯緩慢步下時候，留下一句令阿羅眼瞳驟縮話：「可以，在他轉化完全過後。」

阿羅臉上微笑消失了一瞬，然後，代以明顯趣味：「噢，真是一個神奇小傢伙，太有趣了，他竟然讓你親自出手轉化。讓我想想，讓我想想，相似事情多少年沒有發生了？噢，我幾乎記不得了。瞧瞧，這竟然讓我想起了Didyme，她曾經祈求你親自轉化，但你拒絕了她。噢，是是，我簡直迫不及待要見到那個奇特勾起了你興趣小傢伙了。還是說……」

「我們凱厄斯看上那個小傢伙了？」阿羅眨了眨眼。

凱厄斯腳步頓了一下，他站在台階盡頭默然看了上面阿羅一眼，阿羅捧著手驚嘆放在身前，臉上笑容就像夢幻一樣。

「你會看到，在不久之後。」凱厄斯只這樣回答。

「希望如此。」阿羅優雅彎了彎腰。

儘管兩隻吸血鬼正在為亞特做一次短暫交鋒，他們卻不會知道，這個時候，在凱厄斯房間裡，亞特情況看起來是多麼危險——他們只有將人類轉化能力，而成功性卻無法保障。

亞特承受痛苦越來越嚴重，這或許是因為他體內血液太少，毒液太多關係，改造來得太劇烈，他身體幾乎有承受不住趨勢。

事實上，並不是每個被咬人都有機會轉化為吸血鬼，更多人就是因為承受不了這種痛苦死在了轉化途中。這就是為什麼那麼多人盼望永生，吸血鬼數量卻並不如想像中多原因。

亞特手腳被柔軟堅韌絲帶綁在那張寬大無比床上，是照看他侍衛為了避免他因為痛苦而自殘。但當他們看到亞特身上血紅筋絡亂冒，如同蚯蚓一樣在皮膚下亂拱時候，他們看向對方眼神都開始透出相同信息：轉化……失敗了？

亞特身上沒有逐漸出現任何吸血鬼特徵，事實上，他皮膚溫度不但沒有降低，反而不斷上升，整個人燒得通紅，就像被烤在火堆上一樣。

他嘴巴大大張開，發出痛苦沙啞嘶鳴，但那聲音其實只是破碎氣流聲——他已經無法呼痛了。

一個隱在暗中侍衛終於出聲道：「報告長老吧，轉化失敗了。」

「是。」另一個聲音回答。

然後，這個陰暗房間又再次重歸寂靜，只剩下厚重大床被撞擊聲音，以及亞特垂死般嘶鳴。

他衣服因為掙扎而亂糟糟皺巴巴裹在身上，猶如抹布，大睜眼睛裡毫無神采，全身衣服都被汗濕，緊緊裹在身上，透出少年纖細身材和那在皮膚下湧動詭異紅筋，□胸口上，一個黑色十字架隨著他掙扎不斷晃動著、晃動著……

靜候在黑暗中每個侍衛都能用他們靈敏五感捕捉到那些痛苦氣流喘息中夾雜聲音：「媽媽……嗚嗚……愛德華……愛德華……」

所有暗處吸血鬼們都沉默著，或許想起了曾經身為人類時過去，但那些畢竟已經過去太久了，記得有怎樣呢？記得又能記得多少呢？他們是吸血鬼，早已無法接觸陽光。

黑暗中，響起幾聲不同心情嘆息。

這個時候，地下宮殿大廳中，這裡正是當初詹姆斯面見三大長老地方。這個地方看似意義重大，事實上大多數時候都是空著，因為三大長老誰也不會無聊到每天來這裡坐班，但今天，他們再次聚集在了這裡。

阿羅看著單膝跪在面前侍衛，臉上笑容愈發溫柔，彷彿他跟你是多年再見老朋友一樣。但每一個侍衛都知道，阿羅笑得越開心，就表明他越不高興。

這讓那個侍衛將頭垂得更低了。

「瞧瞧，我聽明白你意思了，你是說，從幾天前開始，就有人想要進入這裡，但你們把他殺死了，或者還吸乾了他血，卻並沒有上報？」

「是……是，我們以為那是誤入，直到第二波人進入，我們察覺到了不對，他們似乎有組織性，似乎在探尋這裡秘密，所以……」侍衛惶恐得幾乎趴在了地上。

「瞧瞧，瞧瞧，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們已經學會了自作主張，嗯？」阿羅回轉身，朝凱厄斯遠遠擁抱了一下，寬大鬥篷被他動作張開，猶如背後翅膀，他搖著頭一臉感慨和遺憾深情吟詠著，「噢，我親愛凱厄斯，我們侍衛看來已經忘記了你拿手刑罰。這可真令人遺憾。」

凱厄斯心情顯然不太好，他只抬了抬眼：「是，但這次，我相信他們會印象深刻。」

伏在地上侍衛渾身顫抖，卻只能垂頭說：「是，長老。」他沒有反抗權利。

阿羅這才滿意飛快鼓起掌來，他左手指尖飛快拍在右手掌心中，發出一連串輕響，彷彿有多麼激動似。

然後，他轉向一邊，快步走到一個長發及肩男人身邊，熱情抓住對方手拍著對方手背，用他永遠熱情語調熱烈說：「哦，德米特裡，我親愛德米特裡，幸好我還有你。」

德米特裡嘴角上挑，拳頭一抵胸前：「為您服務，我主人。」

「是是，我就知道你總是比他們有用。噢，我需要知道是誰主導了這一切，那些總是妄圖威脅到我們傢伙總是令我們不得不費出太多心力從源頭上解決他們，噢，天知道我是多麼不想這麼幹。」阿羅撫著胸口搖頭感嘆。

德米特裡對他單膝跪地，帶著毫不在乎笑容：「德米特裡會為您將那些傢伙追蹤到，我主人。」

「當然當然，我是那麼信任你。」阿羅笑盈盈連連點頭，又拍了德米特裡手背兩下，這才松開。

德米特裡能力就是追蹤，這可跟詹姆斯那種單靠經驗而不是黑暗天賦傢伙不一樣，德米特裡能從任何一絲一毫蹤跡追到一切源頭。那足以令隱藏得最深獵物也顯出痕跡來。

然而，今天阿羅注定無法擁有好心情了，在他考慮著是否該將侍衛抓捕到第二波幾個魯莽人類帶來以便看看是否有令他滿意味道時候，一個侍衛從陰暗處悄無聲息落到凱厄斯身邊。

他動作是那麼詭秘，就如一縷煙，如果不仔細去瞧，哪怕是吸血鬼那樣靈敏五感也無法捕捉到他。

這就是沃爾圖裡侍衛，他們或許不像八大衛士那樣擁有神奇天賦，但他們永遠是黑暗中隱匿最深殺戮者，一擊必殺。

而那個侍衛顯然是凱厄斯，阿羅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耳朵動了動，將剛剛轉到食物上去心思轉了回來，立刻捕捉到了那個侍衛在凱厄斯耳邊輕聲留下一句話：「……轉化失敗……」

阿羅立刻露出看好戲表情，緩慢而優雅向凱厄斯走去，就像他什麼都沒聽到那樣——事實上，他們都知道這樣聲音彼此絕對能捕捉到。

凱厄斯卻猛然站起了身，一直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馬庫斯也看了過去，皺了皺眉——顯然，他到現在才知道，凱厄斯竟然把亞特轉化了。

他心裡有點不舒服，有種不妙感覺。

阿羅搖著頭用譴責眼神看著凱厄斯：「噢，我親愛朋友，我記得你說，你會讓我看到我們小朋友，可真是遺憾啊，你似乎要食言了。」

他好整以暇，甚至在想像著怎樣從凱厄斯那裡拿到一些好處，至於那黑色火焰，如果連亞特拉斯都不存在了，那又存在什麼威脅呢？事實上，能讓凱厄斯這樣堅決留下亞特拉斯，相較於黑色火焰，他對這個男孩兒已經更有興趣了——畢竟，已經在沃爾圖裡手上犯人，他從不擔心他們逃跑。

然而，下一瞬間，三隻古老吸血鬼臉色突然齊齊一變，同時向凱厄斯寢室方向看去。

「那是什麼力量！」在其他侍衛和衛士還沒反應過來時候，三隻吸血鬼長老低喝一聲，已經瞬間消失在了大廳裡，唯留下牆壁上一些古老畫像被陡然帶起一陣旋風捲得劇烈搖晃。

三隻吸血鬼幾乎是同時出現在凱厄斯床前。負責守護亞特侍衛嚇了一跳，半晌才恍然醒悟齊齊單膝跪地。

幸好他們都是吸血鬼，如果他們有心跳，他們現在跳動速度絕對已經超過上限了——天！這是怎麼了？沃爾圖裡城堡要被誰摧毀了嗎？還是全世界人類都死光了，導致他們明天早飯成了問題？為什麼阿羅長老笑容會不見了？為什麼馬庫斯長老永遠冷臉消失了？為什麼連恐怖凱厄斯長老表情都這麼扭曲？

這些成天隱藏在暗處侍衛們顯然有著豐富心理活動，這是他們偶爾消磨時間好方法。

凱厄斯那張巨大無比、柔軟舒適床上，用來捆綁亞特四肢絲帶早已無力松落，就像它們上一刻還完好捆在某個人四肢上那樣。

凱厄斯見此，鐵青臉色稍微鬆歡了一下，至少，他侍衛並未失職。

他俯身觀察了他大床，這才冷冷道：「不見了。是突然不見了。」絲帶完好無損，完全沒有被掙斷痕跡。

他回頭，那血紅眼眸看向守護侍衛，幾個侍衛低下頭，侍衛頭領道：「我們一直守在這裡，凱厄斯長老。那或許是他黑暗天賦。」

阿羅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一樣睜大了眼睛，他英俊五官讓他這個動作竟然顯得有些可愛，這樣感覺很少在一個成年男性身上表現出來。

「黑暗天賦？是，黑暗天賦！瞧我們發現了什麼？多麼強大力量啊！這瀰漫在這裡力量味道，只是聞一下，就讓人沉迷。太神奇了，竟然是空間力量！從未有哪個吸血鬼擁有如此強大力量，不過，我們小朋友第一次使用，或許還不太熟練？我想，他應該離這裡不遠？噢，我一定要將我們可愛小朋友抓回來，這次，誰也不能和我搶。」

阿羅愜意眯縫了眼，露出沉醉表情。

他們沒注意到，馬庫斯正怔楞看著床上，看著那個被卡住黑色十字架。

那個小小東西那麼不起眼，哪怕是一直探尋黑色火焰秘密凱厄斯也無法從表面上看出這玩意就是他一直逼迫亞特交出來東西。即使是隱藏沃爾圖裡紋章，也是埋藏在內部，而且必須要對著陽光才能看到。

十字架繩子大概是在亞特掙扎中被什麼掛斷了，所以留在了那裡。痛苦中亞特突然消失，遺落了Clairol留給他重要紀念。

馬庫斯呆愣走過去，抓起來，拿在手上，緊緊握了一下，這才拎起來，側身對上那個不算大窗口。

凱厄斯咦了一聲，為馬庫斯動作，阿羅也看出了馬庫斯不對勁。

可是，沒等他們弄明白，馬庫斯突然返身，暴怒衝過來，一把抓住了凱厄斯脖子。

砰一聲，凱厄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馬庫斯按在了牆壁上。腦袋狠狠撞進牆壁裡，留下一個凹印。

馬庫斯眼珠泛著詭異紅色，利齒從他嘴角露出來，顯露著他瘋狂暴躁：「該死該死該死該死！你竟然咬了他！你竟然咬了他！」

「馬庫斯！你瘋了！」凱厄斯憤怒抓上馬庫斯手臂，迎接他是馬庫斯拳頭，狠狠砸在他眼睛上。

凱厄斯頓時發出了一聲怒吼。

是，馬庫斯就像真正瘋了一樣，巨大力量從他身上咆哮著奔湧出來，四下侍衛驚駭莫名逃離了這裡——向來毫無存在感馬庫斯長老發飆，原來這麼恐怖嗎？果然是咬人狗兒不露齒麼？

眾多侍衛齊齊抹汗，輕手輕腳卻迅捷無比逃了出去——還是快跑吧，上層人物打架，看了是要遭連累！

唯有阿羅，驚訝睜大了他血紅如同瑪瑙眼睛，再緩緩張大了嘴，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頭柔順黑髮也隨著他動作來回晃蕩了好幾下，猶如靈活蛇。

半晌，阿羅才單手掩唇，低呼：「凱厄斯，你能告訴我，那個小傢伙味道……真有這麼好嗎？」

對面打得正凶兩個老吸血鬼齊齊回頭，對著唯恐天下不亂阿羅發出一聲怒吼：「阿羅！！！」

阿羅無辜枕著手，偏頭看他們：「噢，不不不，不要讓我成為你們熱情交流障礙，請繼續。」

可是，有他打岔，顯然，什麼都繼續不下去了。

馬庫斯鬆開拳頭，半晌，才道：「亞特拉斯，」他顯然不願意再給他加上一個卡倫姓，「他或許是我兒子。」

「什麼！你都有兒子了！」阿羅發出不甘驚呼，臉上笑容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為什麼他沒有兒子？

「事實上，我找了他——準確說，是他母親，因為我從來不知道我會有個兒子，吸血鬼從來沒有孩子——幾百年了，我甚至已經放棄了這個，我甚至以為她已經死了。但亞特拉斯，他竟然就這麼出現了。」馬庫斯喃喃道，臉上表情似悲似喜。

阿羅和凱厄斯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們知道馬庫斯這時心情劇烈變化。

事實上，別說這樣簡直搞不清楚是高興還是悲傷感情，單就是稍微強烈點感情，他們都已經很久沒見馬庫斯有了。

許久，凱厄斯才說：「我很抱歉。」他擁有長老地位，但並不表示他不懂歉意。畢竟，馬庫斯是他朋友。

凱厄斯這才明白自己不願意傷害亞特拉斯原因，那是因為他是吸血鬼孩子，是同類——不過，這個就不需要告訴馬庫斯了，不然他大概會更加憤怒。

「先找到他再說吧。」馬庫斯迅速用冷漠聲音回答，眨眼消失在了房間裡，外面響起他一連串聲音，「德米特裡！先前任務先放棄，現在！立刻！替我找到卡倫家位置！我相信他們一定到意大利來了！」

外面齊齊靜了一會兒，才有稀稀落落聲音：「……是……是馬庫斯大人！」顯然，不適應不止阿羅和凱厄斯。

阿羅和凱厄斯面面相覷。

「好久沒見他這麼有幹勁樣子了，真不習慣。」凱厄斯稍微有些感慨道，卻仍舊迅速跟了出去，如一陣風捲過。

阿羅也笑眯眯跟上，步伐優雅，看似舒緩，就像在跳古老宮廷舞步，實際上速度卻一點都不慢：「噢，我親愛馬庫斯，你難道才發現這可怕事實？實際上，我無比希望這只是他突然爆發，如果我那親愛、成熟穩重老朋友一直這樣衝動而富有激情，我想我會永遠都無法習慣。」

他不停搖著他頭，一頭順滑黑髮隨著他動作不停晃動，熱烈表達著他不平靜心情：「那會是個噩夢，相信我，凱厄斯。」

凱厄斯摸了摸自己眼睛，雖然那上面沒有傷痕，但他清楚知道馬庫斯剛才下了多重手，忍不住有些心有慼慼然：衝動暴躁馬庫斯？是，那確是個噩夢。至少，對他來說，會是。

該死，幸虧他剛才沒回答阿羅，那個小傢伙味道確……非常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