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定情信物

　　哲別和博爾術打了一仗，用高超的箭術折服了在場所有人，鐵木真惜才招降，哲別也佩服他的氣量俯首稱臣。鐵木真喜歡楊康的天真無邪和郭靖的膽識風骨，便讓哲別留下來，記得帶著這兩個孩子一起上路。

　　楊康這邊拉著郭靖坐下，把他身上的皮襖扒了下來。幸好天冷他們穿得也比較多，馬鞭劃破了皮襖，但郭靖後背上也留下了幾道紫紅的淤痕。楊康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在他的概念裡，郭靖只許他打他罵，怎麼允許其他人動手？尤其這幾下還是郭靖為了保護他才搞成這樣，楊康就算術赤真的毀了他的容，都不會如此生氣，但是事情沒有按照他計劃的那樣進行，這樣就讓他非常來氣。

　　郭靖扭轉過頭，發現一向愛笑的楊康抿緊了薄唇，一臉冰霜，不由得心下一慌，「康弟，你……你生氣？」

　　「啊，我在生氣。」楊康盤著腿，手拄著下巴，瞇著雙眼淡淡道。

　　郭靖連忙正襟危坐，一動都不敢動，就算在寒風中裸著身子，也不覺得冷，低著頭開始反省到底哪裡又惹楊康生氣了。可是他的腦袋本來就不靈光，想了半天都沒想到自己哪裡做錯了。

　　楊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是他也知道郭靖這小子是只認死理，而且認準的事情就算他怎麼糾正都改不過來，一腔怒火無處發洩，楊康只得跳起來殘害了一些花花草草，然後拽著仍愣在那裡的郭靖進屋擦藥去了。

　　哲別在一旁看著這對小孩子的相處模式，覺得好笑極了。但他也極佩服楊康在眾人包圍之下的談笑自若，和郭靖奮不顧身的捨命相護，暗想這兩個孩子他可都要好好教導。

　　等到晚上時，李萍從集市上歸來。哲別和她說明了事情經過。李萍雖然心疼兒子背上的鞭傷，但心想這兩個孩子若是一生在草原牧羊，如何能報父仇，不如到軍中多加歷練，圖個機遇，便同意隨同哲別到鐵木真軍中。

　　這樣他們三人便在哲別的幫助下，收拾了東西，開始搬家。其實他們家裡的東西並不多，哲別一人便全部背在了身上，剩下的就只是牛羊而已。他們走了三天，終於來到了鐵木真的部落，早就有人幫他們準備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蒙古包，哲別自有其他人領去，而郭靖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麼多人，眼睛更是不停轉地到處看。

　　這天晚上，李萍在蒙古包裡給郭靖上藥，楊康則在旁邊練習著蒙古語，以後在人家的地盤生活了，自然要搞懂他們都說的是什麼。

　　李萍見郭靖背上的瘀痕漸退，這才放下心來。待兒子重新穿上衣服後，李萍把楊康也叫了過來，表情嚴肅地對他們說道：「靖兒，康兒，你們前幾天做的很好。剛強俠義，深有你們父親的風範。」

　　郭靖靜靜地聽著，而楊康則品出了些味道來，心想著李萍八成要和他們講他們的身世了。

　　果然，李萍開始從他們父親結交的時候講起，把他們的身世，到牛家村慘案都一一說明。楊康本是對這段故事極為熟悉，尤其他嬰兒時期的記憶還在，但此時聽來，還是心潮澎湃，熱血難平。坐在他旁邊的郭靖更是握緊了小拳頭，眉頭鎖得死緊。

　　「靖兒，康兒，你們在大汗的帳下，要好好學習武藝，將來要找到那段天德，父仇不共戴天！」李萍咬牙切齒道。

　　「是！」兩個小孩子異口同聲地說道。只是楊康怕旁人聽到，刻意壓低了聲音，而郭靖卻極為大聲地應了一聲。

　　李萍笑著點了點頭，但心中還是歎了口氣。她這個兒子愚笨得很，心智比起楊康來，更是差了好大一截。不過她也想得開，傻有傻福，她兒子現在能健健康康地在她身邊，她就已經很滿足了。李萍從身後拿出一個布包，珍而重之地放在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開來。

　　在布包裡，躺著兩把匕首。這對匕首的長短形狀完全相同，都是綠皮鞘、金鑲口、烏木的劍柄。

　　楊康看了眼前一亮，他早就琢磨著傳說中的那對削鐵如泥的匕首在哪裡，沒想到一直都在李萍那裡。想來是怕他們年紀小，拿去玩耍反而會傷了自己，所以才遲遲沒有給他們。

　　李萍確實是這樣想的，但前幾天遇到的那件事，讓她膽戰心驚，一想這兩個孩子都已經能面對那樣的事情而不退縮，那麼這兩把匕首也就可以給他們了。她懷念地說道：「當初我和楊夫人同時懷了你們，那丘道長給你們取了名字，分別刻在這對匕首上。我們兩家約定，若是生得同為男孩兒，便結為兄弟，同是女孩兒，則結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則結成夫婦。你們兩個都是男孩兒，自然便是兄弟。靖兒虛長康兒十幾天，做哥哥的要照顧好弟弟。」

　　郭靖鄭重地點了點頭，當然還不忘朝楊康笑了一下。

　　楊康知道他笑的是這兄弟名分終於落實了，但他還是撇了撇嘴，讓他叫他「靖哥哥」，他可是死都叫不出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兩把匕首上面，當小孩子都當了六年了，他可不想成天拿著那些小弓小箭，實實在在地有個利器好保護自己才是真的。

　　只見李萍分別把匕首給他們一人一個，楊康迫不及待地把匕首拔出鞘，只覺冷氣森森，劍刃鋒利之極，不由得大為滿意。可是當他轉而看向匕首劍柄時，卻發現上面刻著的是「郭靖」兩個字。

　　「郭伯母，不是應該刻有自己名字的匕首嗎？為什麼我的匕首上面刻著的是郭靖？」楊康非常不願意，好不容易擁有一把絕世利器，結果這上面刻著的還不是他的名字，這感覺和餓了許久的人準備吃一頓牛排，卻發現早就被人舔了一口一樣。

　　李萍摸了摸他的頭，愛憐地說道：「這兩把匕首就是要交換拿著的，才能體現我們郭楊兩家的情誼啊。」

　　楊康在心中默默嘔血，覺得餓了很久的他，就算眼前的牛排被人舔了一口，也能忍氣吞聲地繼續吃。

　　不過第二天早上，楊康見李萍出門去左鄰右舍串門，連忙拉著郭靖說道：「郭靖，我們把匕首換過來吧，反正這兩把看起來一模一樣，誰也不會注意到上面刻著什麼字的。」

　　楊康本想著對他言聽計從的郭靖肯定能跟他換匕首，可沒料到郭靖卻搖了搖頭道：「不行，我娘說不能換，就不能換。」

　　靠！楊康使出渾身解數，甚至連硬搶的招數都使上了，但郭靖比他身體強壯很多，楊康最後幾乎氣喘吁吁地掛在他身上都沒搶到手，一怒之下昂起頭道：「郭靖，你等著，等我武功練得比你還好，肯定要把這匕首換回來！」

　　郭靖沒有說話，只是把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緊了些。

　　以往楊康要什麼東西，郭靖都會想盡辦法送到他面前，但此時看到他對這匕首如此執著，反而不想和他把匕首換過來。

　　郭靖並不識字，但他知道，他手中的匕首刻著的是康弟的名字，他不想還給他……

第四章 練箭

　　待他們全部安定下來之後，楊康便迫不及待地拽著郭靖去尋哲別學箭。哲別在鐵木真三子窩闊台的旗下當了一名十夫長，楊康對那個對他和顏悅色的大叔印象還不錯，若是那個動不動就打人的術赤，楊康還不一定敢來哲別這裡學箭呢。

　　哲別也是剛剛熟悉這裡，忙得抹不開身，只得笑著告訴楊康和郭靖等他們再大一點再來找他學箭。

　　楊康哪裡看不出來他是推脫之詞，不過他細想也覺得哲別現在沒有閒工夫教他們射箭，便拽著郭靖重新回到了他們自己的蒙古包中。楊康本不想學射箭，但既然來到了射鵰英雄傳的世界，沒有個百步穿楊的箭法也覺得自己對不起這機會。

　　他還記得從哪個書上看到過學練箭先要練眼力，所以便在蒙古包的一側綁了一個蒼蠅，每天一邊練習蒙古語一邊對著蒼蠅練眼力。郭靖不明白楊康在做什麼，但他娘親私下叮囑過他，若楊康做什麼，他就要跟著做，因此也跟著楊康在一旁盯著蒼蠅看。

　　楊康雖然記恨他不跟他換匕首，但終究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便耐心地和他解釋了練眼力的事情。郭靖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但每日坐在那裡練眼力的時候比楊康還長。

　　楊康知道拼毅力他是拼不過郭靖的，就連他後來一邊蹲馬步一邊練眼力，也不過只能最多堅持半個時辰。可郭靖卻能學著他的姿勢，一蹲就是一天，真是讓他超級佩服。

　　其實想想，原著裡的郭靖那麼傻，也和他從小沒有同齡人相伴有關係。李萍每日為生計奔波，很少有時間關注郭靖的成長。原來郭靖每日只能對著牛羊，現在有他在身邊，要是再又笨又傻，楊康就要撞牆了。

　　反正從搬到鐵木真部落的兩年來看，郭靖他除了說話少之外，倒並沒有什麼與常人不一樣的地方。楊康學蒙古語的時候也帶著教他，本來同時學漢語和蒙古語就讓人迷惑，尤其楊康教的還很不耐煩，但郭靖卻學得很快，想來應該是在這裡並不用放羊牧馬，心無旁騖的原因。

　　對於楊康來說，若和那些蒙古小孩子玩那些什麼擲石子的遊戲，那才是讓他無法忍受的。郭靖見楊康不出去玩，他也硬壓下小孩子愛玩的心情，在他身邊學習語言練習眼力。

　　時間長了，這周圍的人就都知道這裡的蒙古包裡有兩個小孩子很特殊，從來不出來玩。一個長得玉雪可愛，一個長得敦厚老實，雖然都在七八歲的年紀，卻偏偏很少和同齡的孩子玩在一起，每日都躲在帳篷裡不知道做什麼。

　　李萍經過楊康的解釋，以為每日對著蒼蠅練眼力是哲別教導他們的，欣慰這兩個孩子自從知道身世之後刻苦練習欲報父仇，所以就算旁人再表示疑惑，都用這兩兄弟不會蒙古語為由，搪塞了過去。

　　到了鐵木真部落兩年以後，哲別開始教四王子拖雷箭法，這時他才想起被他遺忘的那兩個孩子，連忙親自來尋，吩咐他們明日一早到射箭場學箭。

　　郭靖興奮得幾乎一夜都沒睡著，和他睡一個床的楊康也被吵得也一夜未眠，帶著黑眼圈和濃重地起床氣被郭靖一路拉到射箭場。這時天才濛濛亮，但射箭場已經有一個人在那裡等著了。楊康一看那富貴榮華的穿戴和年齡，便知這位定是鐵木真的四子拖雷。

　　其實兩年前在和哲別初遇的那時候，拖雷也在場，但楊康並沒有注意到他。時過兩年再見，比他和郭靖大上兩歲的拖雷一身裘襖，戴著的蒙古帽上還綁著兩根色彩艷麗的孔雀毛，自覺得威風凜凜，不住地找機會搖著腦袋。楊康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小強頭上的那兩根觸角，越看越想笑。

　　拖雷早就忘記當年那個小孩子了，但此時一見楊康，便移不開目光了。在草原裡，他原本以為沒有人再能比他妹子華箏更加可愛，但站在他面前這個臉色古怪的孩子，五官就像瓷娃娃一樣可愛，肌膚猶如羊脂一般，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上一把。

　　拖雷事實上也這麼做了，他向來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但他剛伸出去的手，卻被從旁邊伸過來的手一把抓住了手腕。拖雷疑惑地看去，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孩子，濃眉大眼，正一臉平靜地握著他的手腕。拖雷想甩開他的手，居然意外地發現對方的手勁很大，他竟一時掙脫不開。

　　楊康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淡淡地朝郭靖揮揮手道：「放開他吧，沒事。」

　　郭靖應聲放開了手，他和楊康一起長大，自然知道他這個康弟長得異常漂亮。聽娘親說楊伯母是江南水鄉的女子，楊康更是完全繼承了她的美貌。在中原都是引人注目的容貌，在這蒼茫的大草原上更是鶴立雞群。所以從小到大，只要有人看到楊康的臉，總會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去碰碰捏捏。郭靖不知道從何時起便擔當了保鏢一職，阻擋各種鹹豬手的侵擾。

　　郭靖面無表情地對抗著拖雷審視的眼神，心中其實在吶喊。真的，他真的不是為了康弟，他只是同情拖雷而已。若拖雷真的碰到了康弟的臉，那這四王子的下場真的會很慘很慘……

　　可是拖雷卻完全沒有領情，他把郭靖的面無表情看成是一種挑釁。身為鐵木真的兒子，怎麼可能被別人的氣勢嚇倒？拖雷冷冷地一舉手中的弓箭道：「我要和你決鬥！」

　　楊康立時來了精神，困意一掃而光，興奮地笑道：「怎麼決鬥？有什麼綵頭？」

　　「簡單，三箭，看誰射中的紅心的箭數最多，誰勝。至於綵頭……」拖雷看了一眼楊康，笑道：「若是我贏了，你就陪我玩上一個月。」他滿意地看著身旁的郭靖聽了這話，本來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裂痕。

　　而此時郭靖心裡想的卻是，要康弟陪他玩上一個月？這拖雷是不是不要命了？

　　楊康二話不說地替郭靖應允了下來，笑著和拖雷說道：「那你可要說好了，若郭靖贏了的話，你要把你妹子華箏抱來陪我玩上一個月。」

　　拖雷一愣，但他話已經說出口，只好咬牙點頭。

　　楊康此時更是笑得天真無邪地說道：「這位哥哥，郭靖他沒有拿過弓箭，能不能請你示範一下？」

　　拖雷一聽，頓時心中的憂慮一掃而光，覺得這孩子真是純真得就像小白兔，而自己就好像那大灰狼一樣。和沒拿過弓箭的小子比箭法？他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但是迎著楊康崇拜的目光，拖雷竟不想拂了他的意，立時拉弓搭箭朝五十步以外的箭靶瞄去。

　　楊康拽著郭靖，讓他仔細瞧拖雷的姿勢動作，而此時拖雷已經一箭射出，正中紅心。拖雷滿意地笑笑，寬宏大量地答應了楊康讓郭靖先試射一箭的要求。

　　郭靖從射箭場旁邊取來弓箭，回想著拖雷剛剛的姿勢動作，倒也一下子做得有板有眼。但楊康卻看出了一些微妙差別，讓郭靖別亂動，自己則擺弄著他的手腳，務必重現拖雷剛剛的所有動作細節。

　　幸好郭靖和拖雷的個頭差不多高，讓楊康的視覺記憶並沒有什麼距離差異。他最後滿意地在郭靖耳邊輕聲說道：「看帳篷裡那蒼蠅看了兩年了，五十步以外的那紅心看起來並不是很小吧？試著射一箭看看。」

　　楊康是怕被拖雷聽見他們說的話，所以盡可能貼著郭靖的耳根說的。郭靖只感覺到楊康的吐息噴在他耳根敏感處，癢得他幾乎站都站不穩，搭著弓弦的手忽然一下子就那麼鬆開了。箭矢晃晃悠悠地在空中前進了數米，竟然連箭靶的邊都沒有碰到，在半途中便一頭栽到了地上。

　　楊康的臉色很難看，非常難看。他扭頭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拖雷，已經開始計劃著接下來的一個月怎麼讓他生不如死了。

　　郭靖卻站起了身，重新移動到旁邊的那個箭靶處，兩腳開立，拉開弓弦，?地一聲，箭應聲而出。

　　「啪！」正中紅心。

　　拖雷的笑聲嘎然而止。

　　郭靖再拿箭，再出手。

　　「啪！」這一箭也正中紅心。

　　拖雷長大了嘴，滿臉不敢置信。

　　郭靖最後拿起一支箭，蓄力出手。

　　「啪！」這一箭居然正中前一箭的箭尾翎羽處。

　　拖雷手裡的弓都拿不住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頭上那兩根神似小強觸角的孔雀羽毛在風中抖得凌亂。

　　楊康笑瞇瞇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該你了。或者，直接把你家妹子抱來吧！」

　　郭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想他總算是救了拖雷一命啊……

　　呃，不對……

　　大腦一根弦的郭靖這時才反應過來，就算他贏了，也會有個無辜的受害者牽連進來。

　　淚，早知道就讓拖雷先射箭了，打個平手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