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代了大夫上山替馮笙寒診治,歸魚洋就立刻加快腳步的轉回家中。
一入廳門,粱婉玉因為他一夜未歸擔憂不已,竟也一夜未曾合眼地等著他。
他慚愧萬分,心理羞愧至極。
娘子為他身懷六甲,挺著肚子辛苦操持家務,他卻在外頭風流,而且不知道哪個地方出了毛病,竟跟……跟一個男子有了奇怪的曖昧關係,他實在太不應該了。
「相公,你昨夜一夜沒有回來,害我好擔心……」粱婉玉一見到他回來,連忙迎過去。
因為愧對自己的娘子,所以歸魚洋低聲下氣的對粱婉玉道歉。
「對不起,娘子,我昨夜因為跟朋友聊天,聊得晚了,睡在別處,今早才趕快趕回來,望你別見怪。」
昨夜發生的事情無法言明,也希望不再發生,他只好說了一個小小的謊。
與馮笙寒一夜纏綿的事,現在歸魚洋想起來都覺得荒唐至極,自己怎麼可能會對他……
這不是荒唐中邪是什麼?
「我是不會見怪的,只是相公你向來都會交代去處,怎知昨晚卻沒人知道你去哪裡,因此我才擔心你是不是出了意外。」
粱婉玉雙手合掌,緊張不已的神情直到此時才緩和下來,見到他回來,她才放下心頭那塊大石頭。
「幸好菩薩保佑你沒有事情,我再也不能忍受有人出事了……」
歸魚洋覺得她這一句話說得很怪,她娘家跟自己家裡又沒人出過意外,她為何這麼說?
但他因為心虛也沒有多問,只是又道了聲歉,並且說昨夜天熱,他流了滿身熱汗,需要沐浴。
粱婉玉叫下人為他在木桶裡注滿熱水。
歸魚洋一脫下衣物粱婉玉就合上了門,也幸好粱婉玉沒有在場,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該如何交代自己身上的痕跡。
他身上還有昨夜歡愛時,馮笙寒情不自禁在他身上留下的紅色痕跡,十分清楚明顯,也代表著昨夜有多激烈。
一想起昨夜,歸魚洋不禁後悔萬分,卻又想起今早他為馮笙寒擦拭身體時,馮笙寒身上還有他留下的吻痕,那些紅印在他雪白的肌膚上十分的媚惑動人……
「我在胡絲亂想些什麼?」
一想到自己竟然還有腦海裡幻想著馮笙寒雪白美麗的身體,他雙手掬起水潑灑著自己的臉,好讓自己更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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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去了馮笙寒留在他身上的味道,歸魚洋起身披上衣物,才出了房門,梁婉玉已經在廳裡等著他。
「相公……」
因為心虛跟慚愧,他只想好好陪著自己的娘子,希望別再出了像昨夜那樣荒唐荒謬的岔子,他一定是深愛娘子的,要不然怎麼會娶她?
想不到他昨夜卻對她不忠,他無法原諒這樣花心的自己,他對自己保證,絕對不會再做出像昨夜的事情來,更不會再去見馮笙寒這個人。
「娘子,我今天公事不多,不如我陪你逛逛吧,想你到了這裡,我還未帶著你一起認識這邊的環境。」
「如果相公公事不忙,為妻的當然願意。」
她說得十分客氣得禮,讓歸魚洋忍不住失笑。「我們成親都已經半年多,你也有了小娃娃,怎麼說話仍是這麼客氣,好像當我是個外人一樣。」
梁婉玉低頭捏著巾子,隨即抬起頭來笑道:「相公,我就是這樣死性子的人,你別介意,你若不習慣這樣,以後我注意就是。」
梁婉玉溫柔賢淑,天下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的妻子,歸魚洋拉住她的手,在心裡痛罵自己昨夜的放浪無行,並且立誓絕不再犯昨夜那樣卑劣的錯誤。
因為他專注於自我苛責裡,所以並未發現,當他握住梁婉玉的手腕時,梁婉玉露出的不自在眼神跟一點也不想被他觸摸的肢體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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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月,已經秋中,風吹來時以帶了些涼意,不像早秋酷暑難耐,早晚都要多加一件衣服。
這一天,歸魚洋又上藥房去拿安胎藥,大夫知道他疼惜自己的夫人,因此事必躬親,總是沒隔幾天就親自過來拿安胎藥。
他身為縣官,家有僕婢,衙有官役,他卻親自走這一趟拿藥,這相公如此溫柔多情,早已傳得內人人皆知。
大家都說能嫁給歸魚洋大人,是歸夫人的福氣。
面對於馮笙寒的事,若是大夫剛提一個頭,歸魚洋就以突有公事為由立刻離開,不願多聽,恨不得以後再以別聽到馮笙寒這三個字。
因此當馮笙寒突然出現在官衙,讓歸魚洋嚇了一大跳,他心情起伏,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提那一夜的事情。
那一夜的事如此荒唐下作,怎能傳與他人知曉?別人知曉還好,若是被自己溫婉的娘子知道,那娘子豈不是要哭泣悲啼,於是他立刻斥退旁人,只獨留兩人在官衙裡的後廳,以免他人聽見。
「拜訪本官有什麼要事嗎?馮公子。」
馮笙寒若是為了那一夜來敲詐勒索的話,他也不會理他的,因此他一開始就擺出官架子,想要教他知難而退,連茶也沒叫人奉上。
馮笙寒對此沒露出任何的表情,只是把手裡提著的小包袱往他所在的地方推,低語道:「這些日子多謝大人的照顧,這是要還大人的。」
歸魚洋不知他在玩什麼把戲,只見他一放下包袱,就站起來要走。
「大人,你貴人多有要事,我先離開,不耽誤你了。」
「慢著,我看看這是什麼再走。」
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怎肯讓他丟一個莫名其妙的包袱在這裡?
歸魚洋解開包袱,裡面卻是一些碎銀,他一時茫然不解。
「這是幹什麼?」
馮笙寒低下頭,「我在這裡住了幾年,大人前些年非常照顧我,我欠大人的藥費銀錢,無法知曉大概有多少,只能推算,因此拿來還大人。」
「那是大夫記錯了,我沒有請大夫幫你看病,也沒要他調養你的身子,這些錢我不會收的,你拿回去吧。」
一提起這事,歸魚洋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大夫隨口胡說,馮笙寒竟真拿銀錢來還,這兩個人簡直是莫名其妙。
「大人,我不想欠人人情,可是以我的能力能還給大人的不多,還是請大人收下,來日若有多的銀錢,我會拿來還大人。」
馮笙寒如此執拗,硬說成他以前真的有照顧他,讓歸魚洋大怒起來,他一直苦苦糾纏,究竟是所為何來?
他說沒有就是沒有,為什麼馮笙寒偏偏就是要死命堅持,硬是裝成自己真的跟他有什麼四的。
「馮笙寒,我以前跟你不認識,怎麼可能會叫大夫去幫你調養身子,你自己有了情人,不專一癡情,竟然再三糾纏本官,你究竟想要幹什麼?難不成你水性楊花、貪慕虛榮到這種地步嗎?」
他說得十分難聽,馮笙寒此時才抬一直低著的頭來,他雙眼含淚,幾乎要把唇給咬出血來,他硬生生忍住淚水,聲音也僵了些。
「我無意糾纏高攀大人,是我誤解大人往日好意,但是就算大人今日已經與我形同陌路,你這般出口傷人,難不能就是作人的禮數嗎?」
這書生開始教訓起他來了,歸魚洋大怒,這簡直是寡廉鮮恥,他對他客氣,可不代表他可以這麼放肆。
歸魚洋低吼道:「你倒跟我談起做人的禮數,我三番兩次好言結交,你擺著一張臭臉對人,跟大夫暗地胡說些我要人調養你身子的謊言,連那一夜,都是你趁著生病發熱對我投懷送抱,你要跟我談什麼做人的禮數?」
「歸魚洋,你不要欺人太甚!」
聽他把自己說得這般下賤,還說他投懷送抱、編派謊言,馮笙寒又氣又窘,那一夜是他主動沒錯,他無法否認。
可是他那時神智不清,一見歸魚洋在身邊,還以為又回到往日甜蜜時光,縱然他是做錯了,他也沒必要把那一夜的事說得這麼難聽。
「你說我欺人太甚,我還覺得我說得很客氣了,身為布衣白丁,你不把本官看在眼裡,狂傲自大、自以為是,身為情人,你又背著人在暗地裡意圖勾引我,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在這麼荒淫無恥下去,小心引火自焚。」
「你……」
歸魚洋越說越是難聽,難聽到馮笙寒臉色又青又白,他一氣起來,拂袖就要離去,歸魚洋哪肯讓他這樣離去,他冷聲命令。
「站住,把銀錢拿回去。」
馮笙寒回過頭來,他整張臉青白不定,但是眼神卻是極為堅決,「不,我說要還就是要還,我不想欠你人情。」
簡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歸魚洋乾脆拎起包袱,直接塞進他的懷裡,聲色俱厲。
「你的錢我不想要,這樣說夠清楚明白了吧。」
他的羞辱讓馮笙寒一張臉由青變成死白。
兩人正爭執間,僕役來到花廳,稟報道:「大人,夫人來到官衙裡來了,說燉了雞湯要讓大人補身。」
歸魚洋不想理會馮笙寒,一臉歡喜的往門前迎去。
「快點請夫人進來,別讓她在外頭吹風。」
馮笙寒全身顫抖,歸魚洋剛回來那日,他只遠遠看過歸魚洋牽扶著他的娘子下轎,卻從來沒有這麼進的看過。
她容貌尚可,並非天仙絕貌,但是溫婉的氣質、和美的笑容,一看就知曉她十分溫柔善良,若他跟歸魚洋只是普通朋友,恐怕也會認為歸夫人是最適合她的女子。
他白著臉,在梁婉玉對他投來一瞥時,就不戰而逃的趕緊離開衙門,胸口宛若想被刨心一般的疼痛。
忍著熱淚,因不想在大街就痛哭失聲,馮笙寒三步並作兩步地急奔上山,一到無人的山階,就難以自抑的悲啼出來。
歸魚洋對妻子的溫柔,他看得出來是真心真意的,就像以前他也是這樣對他,只不過物換星移,人事全非,他再也不是他心目中最愛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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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包藥照往常服法就可。」
接過大夫遞上的安胎藥,歸魚洋就要離去。
大夫走出櫃檯,來到前方,有點擔憂地道:「大人,您知道馮公子要搬離這裡的事嗎?」
歸魚洋以前就曾聽他說過,好像是要回家的樣子,況且他現在又不想聽見他的名字,大夫問,他只好勉強回答。
「聽過。」
「他這幾日就要搬走了,前些天還來向我道別。」
歸魚洋愣了一下,這他倒不知道,怪不得他昨日拿銀錢到衙裡說要還他,只不過被他臭罵一頓。
「是嗎?他要搬走了。」
「大人,他沒有親人怎麼會有家可回?」
歸魚洋又怔愣了一下,「我聽說他是大房所生,家中還有爹跟後娘不是嗎?」
大夫急著搖手,說著別人不知的秘辛。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的表親與他同鄉,知道得很清楚,他雖是大房所生,但是家中都是他後娘在掌權,前幾年尋個理由將他逐出,這些年他爹又死了,那個家他是更回不得了,那個女人陰險得很,爭財產爭得十分厲害,他現在不但是有家歸不得,更是一無所有。」
歸魚洋隱約猜得出他身世可憐,但是沒想到竟然會這樣淒慘。
大夫壓低聲音,就像怕別人知道這一件事,反而破壞了馮笙寒的名聲。
「據說他後母的兒子,平常不誤正業,花天酒地,有日喝醉了,竟想要闖進馮公子的房間搞些亂來的事情,因此他後母才乘機把馮公子趕出去,就怕敗壞門風。」
大夫說得匪夷所思,讓歸魚洋不敢置信。
大夫越說越是憂心,馮公子人才出色,可不能讓他吃虧。
「大人,馮公子若是女人的話,只怕早被他禽獸般的弟弟染指,但他雖是男人,僑他文弱的樣子,也恐怕難敵暴力,聽說他弟弟近日派人尋找他的下落,我看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等……等一下,大夫,你的意思是說他弟弟垂涎馮笙寒的美色?」
歸魚洋震驚了許久,才瞭解大夫說的意思,這未免荒謬至極,他們兩人都是男的,再說還有兄弟血緣關係,沒人會荒唐到這種地步。
大夫連忙點頭,說得更仔細。
「他住在這兒地屬偏僻,我也沒對任何人說他住在這哩,他弟弟應該也是一時興起,若是再過一段時間,可能就會沒事,可是偏偏他現在就要搬走,還說要回去祭拜爹娘,大人,他這是羊入虎口、九死一生啊。」
「大夫,我不懂……」
「大人,馮公子素來敬重您,只要您開口,要他留下半年他一定會聽您的話,等這風頭過了再回家吧,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整日勤跑花街柳巷,也不知有沒有得病, 若是被他碰著豈不是倒霉,更何況馮公子那倔騾子似的脾氣,寧可死,也不願受辱,這不是更加糟糕……」大夫歎了一口氣。
歸魚洋覺得大夫所說的太過難以想像,簡直是庸人自擾,他笑了幾聲,不把大夫憂心的話當真。
「大夫,不可能的,你說得太出乎嘗哩,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事。」
大夫見他不信,還當笑話,不禁發起怒來。
「大人,這等大事您豈能兒戲看待,難不成要等人死了,您才後悔今日沒聽我的話嗎?視民如子不就是您當官的要事嗎?您今日只要動動嘴巴,不必花費什麼工夫,勸他個幾句您也不肯。」
大夫聲音暴烈許多,「我老實說好了,他弟弟在花街柳巷喝醉便說,不知馮公子在床上是什麼滋味,我說得還文雅,他說得下流極了,我給您馮公子的鄉籍,你隨便去打聽看看是不是這樣說的?」
大夫氣得寫下馮笙寒的鄉籍丟到歸魚洋的身上,
原本歸魚洋覺得這一整件事是大夫自己憑空想像,可是看他氣成這樣,他也只好虛應的安撫一下。
「好吧,大夫,我派人去查,若是屬實,我會上山要他在這裡多住半年,這不就好了嗎?」
大夫聞言這才消了氣,還向他詳細交代,別讓馮公子知道這種下流的事情,只要說個隨便的借口要他留下即好,要不然豈不是髒了馮公子的耳朵。
歸魚洋只好再虛應幾聲,快些離開藥鋪,以免被自尋煩惱的大夫給吵得耳朵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