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7

　　「楊康，我們去張家口吧！」等歐陽克一離開，黃蓉便站起身，做了決定。

　　「蓉兒妹妹，我記得，張家口不近吧？」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上面孤零零地掛著一輪月亮，楊康突然覺得有些淒涼……

　　「好不容易才從爹爹嘴裡得到一點消息，當然要去看看才行！」黃蓉一向果斷，決定了，自然就要去做。

　　「我一定要去？我的珠寶店還沒開好……」跟著黃蓉出門，不會只是欣賞風景的……

　　「你的珠寶店根本不用擔心，你回來的時候肯定還在，真要不在了，你就再去一次城東的茶樓抱怨吧。」黃蓉當先去了馬廄牽馬，楊康留了一張紙條，認命地接過了一匹馬。

　　一路上風餐露宿，狠狠地體會了一下馬上人生甚至，甚至，半道上，還又買了兩匹馬換著騎。

　　楊康和黃蓉終於在快顛壞屁 股的時候，終於到了張家口，這裡是連通南北的要道，塞外的皮毛往往就是在此處交易的，商人雲集之下便成了一個相當繁華的市鎮。

　　不過就算在繁華，哪裡比得上中都北京？更不用說杭州了！黃蓉見多識廣，只覺得這裡粗陋了。

　　「按陶華叔叔的說法，你爹會路過這裡，但是早就路過了吧？」楊康低頭，對著身邊弱質纖纖黃蓉開口。

　　「你以為我會不知道這個嗎？但是我爹可不是會隱匿行蹤的人，多問問，大概就有頭緒了。」黃蓉看向一邊的一家大酒樓，楊康立刻便走上前去，然後黃蓉緊跟其後，分明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兄長還有一個害羞的妹妹。

　　這家酒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並不是張家口最大的，卻絕對是環境最優雅的，周圍也不是馬市什麼喧鬧的地方——即使開在那些地方附近生意會更好，第一眼，黃蓉就知道一向不委屈自己的黃藥師多半會選擇這裡。

　　「老闆，我叔叔和我分開來了，他說會先一步來這裡，你見過嗎？」楊康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而黃藥師因為內功深厚，樣貌看來也不過三十歲上下，他說叔叔正好合適：「你看，我叔叔向來喜歡穿青衣，剛到而立，比我高上一個頭。」

　　「是有這麼一個人，那人倒是豔福不淺，身邊一群女孩子圍著，」掌櫃尚未開口，因為不是吃飯時間而空閒下來的小兒就接話了，「來我們這邊，穿青衣長袍的也少見，但是前幾天便有那麼一人，相貌醜陋卻跟著一群天仙般的女孩子。」

　　相貌醜陋……還和女孩子在一起……黃蓉立刻搖了搖頭。

　　「是嗎？那多半不是我家叔叔，他該是一個人的，何況，小二哥，我叔叔可是和我一樣俊的。」楊康笑起來，露出少年人有些自得的表情，看起來就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但絕不會讓人討厭，他猛然發覺，自己也越來越會裝了……

　　掌櫃的回憶了一下，卻只道：「小夥子，你這樣的俊秀人物，這邊關可少見的很，我確實不記得有你這般的人來過。」

　　楊康皺起了眉頭：「既然如此，我們只好在等等了，掌櫃的，給我們上些酒菜吧，我和妹妹一路趕來，已經餓了。」說到後來，他的表情完全如同一個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一般，沮喪立刻消失了。

　　在楊康「我妹妹喜歡精細些的食物」的話裡，掌櫃的特地讓廚房做了幾個風味小炒，七八道菜擺了一桌子，紅紅綠綠的。

　　兩人剛開吃，就看到有人來了，不過引起他們注意的，不是那個穿皮衣的少年，而是他的馬。

　　楊康對馬一直都極為喜愛，一向覺得一個男人就該有一匹配得上自己的馬，此時見了對方拴在門外的馬，垂涎之色溢於言表。

　　小二間有人上門，立刻就招呼起來，那個少年要了一大盤的牛肉，還有一盆麵餅，雖然樣式少，但是總量已經超過了楊康和黃蓉那些菜的總和……

　　對方就像蒙古人一般，抓起牛肉和麵餅，大口大口地開吃。

　　楊康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筷子，還有剛夾起的一塊爆炒獐子肉，終於還是覺得風度比氣度重要，於是繼續優雅地進食。

　　「他的胃口，真好。」黃蓉有點膜拜地開口。

　　「那是通海了，」楊康不以為然，轉念一想又道，「他的馬倒是極好的。」

　　「你看上那馬了？確實很好，你可以和他商量著買下。」黃蓉笑笑。

　　楊康立刻便站了起來，跟小二要了一壺烈酒，對方看樣子是從塞外來的，八成喜歡的，便是烈酒：「這位兄弟，你是從塞外來的嗎？」

　　「是啊。」有人來和自己打招呼，郭靖開心的很。

　　「真不知道塞外是什麼樣子，真好奇，你能跟我講講嗎？還有我妹妹也很好奇呢……」楊康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以前她問我什麼，我都不知道……讓我妹妹也坐過來行不？」

　　郭靖抬頭望去，就見一個少女渴求地望著他，一雙水般的眸子嵌在一張白嫩的小臉上，看到他望過去，臉上立刻就有了紅暈。

　　「當然可以。」郭靖一呆，然後大力點頭，又對上黃蓉感謝的目光，立刻紅了臉。

　　郭靖在塞外的時候，見到的女孩子多半是像華箏這般的，決不是會害羞的類型，以往便聽他娘說，江南都是和他楊叔叔的妻子一般溫柔的女子還有些不明白，現在卻「頓有所悟」。

　　「這位兄弟，如何稱呼？」楊康問道。

　　「我姓郭，這位兄弟，你想知道塞外的事情？」

　　楊康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上京的趣事在他嘴裡說來格外有趣，黃蓉偶爾在旁邊插一句，更是能增幾分趣味。

　　郭靖本就是一個口拙的人，以往拖雷要跟著成吉思汗，華箏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又有哪個人願意和他這般暢談？

　　可這次他說的高興，便把自己小時候的蠢事來拿出來說笑了，看到黃蓉掩著嘴笑，便也跟著呵呵傻笑。

　　楊康和黃蓉對視一眼，對於這樣沒有防人之心的人感到有些驚奇，黃蓉小口地吃著讓小二搬到這桌的食物，抿著嘴笑。

　　「郭大哥，聽你這樣說，蒙古倒真是有趣，還有，你真的有兩隻聰明的雕嗎？」黃蓉好奇地問，是真的好奇，怎麼說，她也不過十六歲。

　　「是啊，那兩隻白雕可大了，不過華箏在養它們。」郭靖又說起來。

　　黃蓉頭一歪：「郭大哥，看來，塞外有很多有趣的東西……郭大哥的馬看起來也很漂亮，是不是，大哥？」

　　「小妹，你懂什麼馬？」楊康笑起來，一副看不起黃蓉的樣子。

　　「這位兄弟，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這匹馬真的是一匹好馬，我三師父說了，這是汗血寶馬，也很漂亮。」郭靖點頭認同黃蓉的話。

　　「汗血寶馬？」黃蓉自然是知道汗血寶馬的價值的價值的：「郭大哥你好厲害，竟然有這樣的好馬！」

　　郭靖何時被人說過厲害？立刻就高興起來，何況，他本就沒有防人之心：「那個，妹……」

　　「郭大哥，我姓黃。」

　　「黃妹子，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把小紅馬送給你吧，不過，它有時候脾氣不好，你要小心一點。」郭靖果然是郭靖……

　　「啊？」郭靖這樣一說，黃蓉反而不好意思要他的東西了，何況看郭靖的樣子，竟然沒有一絲作偽……「郭大哥，你這樣，說不定會被人騙的。」

　　「黃兄弟你們一定不會騙我的。」郭靖說的斬釘截鐵。

　　我們，本來是想騙你的……黃蓉和楊康面面相覷。

　　他們兩人做事，一向是黃蓉想主意出來，楊康去執行的，這回，兩人幾句話之間就已經準備想法子買下郭靖的馬了，可偏偏，郭靖竟然會這樣！

　　真是，出人意料……

　　「郭兄弟，其實我不姓黃，我叫楊康。」

　　「楊康？！」郭靖驚訝地站起來：「我叫郭靖！」

　　.

　　歐陽克在趙王府的生活是非常不錯的，幾個僕人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雖然「面貌醜陋」，但是卻沒有一人多說一句，而那些完顏洪烈招攬的其他人，哪個敢和西毒作對？就連歐陽克原本印象裡最為狂妄的靈智上人，也因為歐陽鋒的西藏之行，對他恭敬至極。

　　他竟然就這樣過上了傳說中紈褲子弟的生活，甚至在旁人的慫恿下去妓院見識了見識，當然，他很可悲地只見識了外在，沒見識內涵，或者說，真有內涵讓他見識，他也見識不了。

　　這些日子，歐陽克和歐陽鋒都避免了說到黃藥師的事，兩父子許久不曾這般親近，說起話來，竟似說不完似的。

　　就是因為如此，對於那個問題，兩人都存了拖延的心思，但是世事往往不如意——竟然沒住幾天，就收到了劉蘭的傳訊！

　　阿大去證實之後，歐陽鋒的臉色立刻就黑了，他早就知道黃藥師是跟著劉蘭等人的……現在他們，或者說他一跑來，幾乎就是把兩人原本平靜的日子給攪亂了！

　　「阿大，不是讓劉蘭慢慢走的嗎？」歐陽克皺眉。

　　阿大沉吟了一下，方才開口：「劉管家說，他們被人追殺了……」

　　「有誰敢追殺追殺白駝山的人？有誰敢追殺他……東邪？」歐陽克覺得自己見鬼了。

　　「聽劉蘭說，是七個怪人，口口聲聲要追殺淫賊，雖然功夫不高，卻有一套合擊之術，且各有本事，而她們的武藝有好有壞，雖有十多人但配合不好，每每落在下風。」阿大繼續開口。

　　「黃藥師那個混蛋呢？」歐陽鋒狠狠地瞪了一眼阿大。

　　「黃……島主，他說，他說劉管家她們畢竟不是桃花島的人，他不好出手……」

　　歐陽鋒幾乎就要被氣炸了：「他這是什麼意思？還想把白駝山據為己有嗎？！」

　　「主子，黃藥師還說了一句話……」

　　「什麼？」歐陽克直覺地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黃島主說，願意把桃花島做聘禮來……」阿大說不下去了，但是那個意思，誰都能明白……

　　「憑什麼是他娶？哼！桃花島，就算要給克兒，也該是當嫁妝的！」歐陽鋒脫口而出，然後，在場的三人全都愣了……

　　.

　　上京一家客棧的上房裡，密密麻麻擠了十多人，而其中，只有一名男子。

　　「黃島主！我們為什麼要躲著那七個怪傢伙？」劉蘭很生氣：「而且，我和阿大說完之後，你又對他說了什麼？」

　　「劉管家，不要那麼生氣……」黃藥師已經摘下了人皮面具，此時那張看來不過三十歲的臉上甚為嚴肅，全是一派宗師氣度。

　　「劉管家，你不是想要早點來和你家主子會合嗎？那江南七怪不正好是一個藉口？然後這些人追殺我們，而我們迫不得已……至於我和阿大說過什麼，我只是很認真地表示，我對你家少主是真心的。」那樣一張看起來格外正義的臉，配上這麼一段話……黃蓉到底和誰學的多一目瞭然……

　　為了自己的將來，為了她們所有人不被害死，劉蘭當機立斷帶著一群娘子軍離開了。

　　黃藥師卻依舊坐著喝茶，到了天色將黑的時候，一個人影跳進了這間上房。

　　「陶華，你來了？」黃藥師似笑非笑。

　　「黃藥師！」歐陽克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你今天和阿大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那可是句句實話。」黃藥師笑起來。

　　歐陽克臉一紅，立刻便換了話題：「那些追殺你們的所謂高手，你必然是看不上眼的吧？」

　　「那是自然，一些跳樑小丑，自以為無比正義……我黃藥師還是不看在眼裡的。不過，你最先開始想問的，不是這個吧？」

　　「你……為什麼說桃花島是聘禮？」

　　「因為桃花島本來就已經差不多是你的了……桃花島上一共三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你女兒，還有一個是你的情人……當然若你想說的是那塊地，我很遺憾地告訴你，桃花島沒有地契，我是佔島為王的。」

　　「黃藥師，你……」

　　「我很認真，陶華，或者說歐陽克，我們想要在一起，就該早點把一切解決，你最好拿出當初跟我告白的氣勢來！」

　　歐陽克一愣，然後突然笑了：「那麼，黃藥師，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爹——西毒歐陽鋒親口答應我們之間的事情了，只是，他覺得桃花島不該是你給的聘禮，而應該是你的嫁妝！」

　　黃藥師的臉，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