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比約定的時間早到。
透也坐在計程車裏,眺望著窗外。
透也十分欣喜能私底下與穗高有見面的時間。公司同事著著懷著興奮之情外出的透也,心裏一定很不解。因爲同事對透也的風評一向是——具有才華也很溫馴,可惜缺乏幽默感。
如果穗高有時間,他會約透也去什麽地方?現在才九點,有許多的店方才華燈初上。
對了,編輯部放了一本感覺不錯的雜志,透也應該仔細看完才對,或者現在去便利商店也有得賣吧。
就在透也天馬行空遐思之際,計程車已行至距穗高的公寓百公尺處。
現在他對自己的計畫已不能回頭。
因爲他渴望好好與穗高促膝長談。
透也被穗高吸引是不爭的事實,可是他發現自己並不了解穗高。爲了和他交往,對穗高的事他有必要多加理解。
例如,他少年時代是怎麽度過的?
雖然穗高表示過“我是個人格有破綻的人”,但如果聽到他的人格形成期,就會明白他何以擁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氣質。
爲了不靠近穗高公寓的主要入口,有車進來時就必須從地下樓的入口進入。
透也收下司機的收據及零錢後,踏入一樓大廳。
這個豪華的公寓,是令透也這一介庶民歎爲觀止的。走在可以照出他身影的地上,他的腳步聲顯得特別響亮。
這裏簡直就像是一家飯店。快步走在電梯通道的透也,忽然之間駐住了腳步。
因爲他看到穗高。
如果只有穗高一個人,透也可以很輕松地與其打招呼。
還有一個中年男子與一位年輕女性。那位男性似乎有些眼熟,只是記不起在哪裏見過。
所以,透也認爲還是不要驚動他們。就在透也不知看往何處時,他忽然看到印在女性手上紙袋的字樣。
上面印著“六風舍”。
那也是家以出版懸疑小說的中堅出版社,穗高也曾爲他們執筆寫作。如果透也對這位中年男人不太陌生,有可能是在某個宴會上見過吧,他可能是編輯。
“那麽老師,今天真謝謝你。”
聽到那二人要告辭,透也想趕快閃人,卻已來不及。
“你太客氣了。”
當然,透也和那二人便打了照面。對方那位女性,清純又可愛。透也只好用眼神回禮。
“櫻井先生!”
穗高演技甚佳地叫了他一聲,且對他微笑。
“對不起,穗高老師。我是否來早了一步?有打擾到你們嗎?”
“沒有,我正好是送這二位客人出門。”
他們只是瞥了透也一眼,並抵著頭快速離去。
“剛才那二個人……是哪個公司的編輯人員嗎?”
“是六風舍新來的編輯。”
果然如透也所料。
“是那位男性嗎?”
透也裝成不當一回事地問,穗高淡淡地回答。
“不是,是那位年輕的女性。”
透也莫名其妙一震。
——這是什麽現象?
透也感覺自己使勁用手按住心口。
“他們是來知會一聲,希望那女的可以盡快地承接他的工作,所以忽然把我叫出去。”
“……是這樣嗎?”
透也情不自禁用力掐住自己的指尖。
“你有什麽不方便嗎?”
“沒有。這麽說來,你一定吃過飯了吧?”
“對啊。你如果肚子餓,我叫家政婦替你做點東西吃。”
“不用了。”
聽來家政婦尚未離開,透也搖搖頭走進電梯。他望著按了四十樓的鈕的穗高。
“我真想把你當甜點,先嘗爲快。”
穗高用戲譴的語調說著,並自背後抱住透也,唇厮摩著他的耳根。
“老師……怎麽可以在這種地方……?”
“不可以嗎?”
“被人撞見的話,對老師會很不利吧?”
透也試著故作鎮靜,穗高卻笑他“你真沒情調”。
“我一點也不會有什麽不利或困擾。”
“可……是……”
穗高的兩手仍然未放松。
“這裏還裝有監視器,我們親熱的模樣早就被人看見了。”
“什麽?”
透也立即慌張地推開穗高的身體,穗高見狀,嘴角漾著低低的笑,對透也說——“你雖然很熱情,也很膽小。”
“是因爲……老師太過于大膽吧?”
在感覺有人注視下,透也斷斷不爲。
“這不是大膽!是我快捱不住了!”
“你捱不住?”
穗高尚未回答之前,電梯便已抵達四十樓。
穗高與透也一前一後地走進穗高的家,才踏入玄關,穗高就不由分說地抓起透也的雙手。
“啊!”
“在這裏總可以吧?”
穩高把透也擁在懷中,色誘著他吻著他的耳殼。
“你在說什麽?”
“我說可以吻你了吧?”
說著,穗高就迫不及待用他的唇封住了透也的唇。
“我不是說過我是個很沒有耐性的人嗎?你要吊我胃口到什麽時候?”
穗高從接吻的齒縫中說出這些話,讓透也幾乎快
喘不過氣來,他不由自主地掐住穗高的兩手。
“好痛!”
穗高被透也用力的一抓,叫出聲來。
“透也,你抓的我很痛!我要處罰你!”
“……可是……”
透也被押至鞋櫃,搖著頭。
“可是什麽?”
“你不怕被人看到嗎?”
穗高把欲抵抗的透也的手制住,用他的唇貼在透也的太陽穴。
那是多麽甜蜜體貼的動作。透也有些陶陶然。
“老師!”
封住透也的唇的穗高,接著就探入他的舌頭,透也只意識著他那有著厚厚的肉的感觸。
他在薰薰然中,緊緊地抱住穗高的脖頸。
“……真受不了。”
透也小聲嘀咕,望著自己的筆記本。
筆記本上記錄了現在預定進行的作品,但這個月因加入了新的作家陣容,看來作品的進度會有些延後。
過去由于考量到透也還未能適應新的部門,所以才分配筆速較快的作家給他,但就透也個人來說,能用一般的處理方式會輕松一些。
透也拿起話筒,准備撥給進度已延後的其中一位作家。
“你好,我人已出門。有事請留言。”
“我是蒼山書房的櫻井,托你寫的稿子進行得如何?我還會給你打電話。”
把話筒擱上後,同事吉川便笑著問透也“你是打給高島老師嗎?”
“對,好難連絡到他,實在很不方便。”
吉川有同感地點點頭。
“高島老師只要寫不順心,就會消失一陣子,你有聽過吧?”
“咦?是真的嗎?你沒說笑吧?”
雖然聽過高島老師在碰到瓶頸時,就會用逃避的方式,可是透也實在不願意相信有這檔事。
“是真的。前任的石田先生也傷透腦筋。高島老師的書也不會不好賣,可他就是慢半拍呀!而且校對又會花去不少的時間,所以你最好調整一下他的進度。”
“原來有這麽回事……很高興你提醒我,也謝謝你。”
在這之前,一直未與高島連絡上,透也一直以爲他忙于寫書。在自己交接負責他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讓透也看成是個很認真的人,怎麽也想不到他會是如此散漫不經的作家。
在毫無靈感下寫不出文章來,就算是編輯死纏爛打也不成,所以透也也很能體會高島逃之天天的心態。
“這次的主題是選集,宣傳廣告也已打出執筆者的陣容,因此千萬不可有延誤的現象。”
“所以這才是很嚴重的問題。”
透也歎歎氣。
第二編輯部的主力是蒼山小說,今年已堂堂進入創刊十五周年慶,因此公司已早在春季就策劃好甄選作品的獎品,也決定好題材讓人氣作家去一爭長短。當然,編輯部也自那時起總是彌漫著幾許殺伐之氣。
即使在如此忙碌中,減少了透也與穗高相見的時間,但透也仍然會設法騰出時間與其小聚一下。昨晚在下班後就去找穗高,那時已經淩晨一點。雖然只想見到他的人,仍免不了上床作愛。
身爲戀人,自然渴望與對方肌膚相親。只要被穗高熱烈灼燒的肉棒插入體內,透也就有魂飛魄散不知置身于何處之感。
只是,透也認爲不能僅是做愛。他希望能和穗高閑話家常,並到避人耳目的地方。
最近這一陣子,多半是透也主動向穗高示愛,穗高只有在上次約他去過葉山而已。
其實,透也的奢求並不多,他只要能與穗高在一起,能相互溫存就于願足矣。
透也所要的,就是感覺他愛的穗高隨身在側。
而他也明白,穗高連這一點也不輕易開其尊口。
怪不得透也會胡思亂想,把穗高想成只是對自己肉體有興趣的人。而且比透也優秀的人又多如過江之鲫,更讓他認爲自己除了肉體上之外,對穗高就是有任何意義的人。
透也不敢相信自己在床上俨然一副蕩婦之姿。而且還口口聲聲求穗病抱他、貪婪地求著。
他是這麽地想念穗高——。
透也將自己奔放的熱情,用唇咬住。
他不了解這種感情,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
他連在上班時,心心念念都想著穗高。
透也也清楚自己不能長此下去。
透也如果不能在業績上有好的表現,結果就是會演變成扯彼此後腿的現象。再說,穗高也不樂見如此沈溺于性愛的透也吧。何況他們在成爲戀人之前,各自都是一個人,且也有工作對手,所以,他們更該謹守自己的分寸。
總之,透也不能每一時每一刻只在思念穗高。
“好!”
叭地把筆記本蓋上,透也把心收回到工作上。
他寫好給高島的傳真詢問其原稿的進行狀況,更傳了郵件。就在透也站著檢查郵件時,已有好幾個他負責的作家傳了郵件進來。
其中有二封郵件表示他們的原稿會延遲交稿,另一封是要請他補書名的。透也看了看幾個書名,都覺得不是太引人入勝,但最後還是替對方補上。
“櫻井先生,你要喝咖啡嗎?”
聽到佳美對他說話,透也方才擡起頭。
“不用,我自己會泡。”
“我只是順便泡而已,我看你好像很累。”
“我還好。”
離開座位,透也與佳美同時走往給水室,站在瓶子前她傾著頭瞄瞄透也,說道。
“我看你眉頭皺著,有損你俊美的外貌哦!”
佳美對透也打趣。
“這是難免會的嘛。”
“既然你說穗高棹的作品大賣,還有什麽好不開心的?”
“唔……其實也沒有。”
“我還以爲你又交了女朋友,已經恢複了過去的你呢。”
聽著她自以爲是的話,透也覺得很可笑。
“是你想太多了。”
透也說著,拿起自己專用的杯子,放了三合一的即溶咖啡泡了起來。
“你還真會保密。”
“我也沒有保密。”
透也仿佛在刹那間,覺得佳美很像六風舍那位要負責穗高的女性編輯。
其實佳美與六風舍那位女編輯八竿子打不著一點關系。
這兩個女人都不能算是美女牌,但在男性的眼中,她們是屬于清純可愛型的。但是如果是以這種觀點來選擇負責編輯,也太不入流。
……一切都顯得愚蠢可笑。
透也內心掠過一絲愁腸。
當然,還包含莫名的妒意。
透也是絕不能容許任何人親近穗高的。
他也很厭惡自己如此善妒、器量如此狹小。
“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談談心事。”
“謝謝你的關心。”
透也很高興佳美所表現出來的同事情誼。如果有個人可以傾吐心事,有何不可?
和穗高的戀情,是透也初次用心去愛的。
在邂逅穗高前,透也有他的人生,在認識穗高之後,仍然有迢迢的歲月。
“櫻井,你怎麽苦著一張臉,是喝得還不夠多嗎?”
“啊……不是,沒那回事。”
透也回答棋原的話簡單明了,接著就又喝了一口酒。
于每星期所開的會中,同事偶爾會提早結束,空出時間去暢飲一番。坐在透也身旁的吉川他們,從剛才開始話題便在新人的校正者身上打轉。
“當我被問及究竟是絞殺或是扼殺好時,一時也糊塗得不知如何作答。”
“因爲你又不熟悉玄奇小說當然分辨不出絞殺與扼殺有什麽不同。”
談得熱絡時,大夥兒不免會喧嘩起來,這也不能怪在黃湯下肚之罪吧?透也暗自希望不要因此而吵到其他客人。
“對了,這次《羽化》是再版三十萬本吧?”
原來就是爲了彌補第二編輯部營運赤字,而推出的《羽化》銷售量竟然空前的好,從五月發行以來已賣了一個多月,目前仍居于暢銷排行的榜首之位。
“對,營業成績相當不錯,令人感到十分欣慰。到現在仍然受到讀者喜愛。”
“這如果拍成電影,鐵定會很賣座。”
“其世界觀是很獨特,但要拍成電影,恐怕沒那麽容易。”
同事在說著話時,一邊向透也“你吃吃這個”,並把裝沙拉的木制器皿推到透也面前,透也在盛情難卻下就將剩余的蘿蔔絲及莴苣弄到自己的盤子上。
“你可有和穗高老師提及下一次的作品?”
“——唔……是有想,但還需要與他具體的溝通一下。”
透也之所以會含糊其詞,系因穗高仍不肯與他談及工作方面的事。
每次與穗高見面,都把時間耗在急迫的性愛上,始終沒有機會與穗高洽談。
“是嗎?那就看你的。”
“是的。”
然後,棋原對他們說“我們該走了吧?”大夥兒的集會就在混沌中結束。
“唔,時間已不早了,我們走吧!”
棋原點頭贊成。
十一點散會後,透也在淩晨零時也回到了家。
“……呼。”
透也呼了一聲,把自己丟上床。
他覺得每天都精疲力盡。
當棋原提出“下一本熱賣的書”時,透也就覺得負荷沈重。書的銷路好壞往往不是人能掌握的,有些被看好的書卻賣的一片慘綠,也有的卻比預料的賣得更好。但就以利益盈余爲考量的第二編輯部,與之前透也所待的偏重在文化面的存在意義的部門,可謂是大相迳庭。
受到棋原的期待,透也在安慰之余,也同樣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向他逼過來。
透也希望這時候,穗高可以讓他吐吐苦水。
他希望有個可以讓他可以吐露心事的對象。
只要對方能靜靜傾聽透也的不安,他就有調整心情,重振工作的士氣。
只不過,穗病也不耐煩聽透也對他發工作上的牢騷。穗高希望與他在一起時的透也,不要老是被工作拖著公私不分。
“好累……”
這個僅是IDK二房一廳的房間,是供透也回來睡覺的場所。
尤其與穗病有了關系後,情況更明顯。如果當晚透也睡在穗高家,他都會在第二天一早回家來換了衣服,再去上班。
其實透也會勤于去找穗高,不是沒有原因。
並不是他不喜歡這個房子,或顧慮住豪華公寓的穗高,不敢把他叫到這裏來。而是這棟由灰泥蓋的公寓,由于牆壁太薄,會被鄰居聽到他與穗高作愛時的叫聲。
至于他和之前的未婚妻岡村美和一起時,倒還好。
因爲美和不是很激情型的,透也自己對性愛的要求不強烈,他也曾把未婚妻叫到這兒來發泄性欲過,只是絕對沒有發生太忘情的事。
但對象是穗高,就不可相提並論。
附近的鄰居只要有些風吹草動,便會繪聲繪影地散播謠言。
何況,穗高也算是知名作家,《羽化》大賣,甚至有人想拍成電影。透也現在是沾了穗高的光,成就如此的業績,但往後他仍需藉助穗高的才華。
其後,透也這位編輯若未再有很好的表現,就可能會遭人質疑“爲何穗高會提拔這麽別腳的編輯?”
透也自己只是個默默無聞的編輯,而穗高卻是個才華橫溢的作家,許多讀者渴望閱讀他的新作,更有不少出版社對他虎視眈眈。
透也想要成功,只有付出身體的代價。
所以,他絕不能公開與穗高之間的關系。
即便穗高對自己被說成是同性戀或是雙性戀都可以處之泰然,但透也則斷斷不能。因爲他害怕任何接近穗高的人。
或許也有人可以如透也一樣,願意用自己的肉體來換得穗高的喜愛。
當然,透也也承認現在他與穗高建構在肉體上的關系,很值得商榷。
雖然透也那次在葉山,有向穗高表達自己至死不渝的愛意,可是仍讓他感到極度不安。
如果現在穗高對透也的肉體不再感到興趣的話,也許不久的將來就會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取代透也的地位。
透也怎麽會懷著如此的惶恐心情呢?
當透也發現後,這種無形的不安感就一直揮之不去,潛伏在自己的身邊,隨時向他襲來。
——因爲透也真的很愛穗高。
他絕不讓任何人奪走他的穗高。
透也只要想到有朝一日可能失去穗高,心裏就十分恐懼。
當他發現自己原來一直處在焦慮、害怕中時,不安的心情就更嚴重。
穗高其實是個桀骜不遜、漠視別人、又很自我的男人。
他卻又那麽溫柔體貼——而且很孤獨。幼時失怙的穗高,每逢父母的忌日,都會用百合花裝飾屋內——他說那是母親喜歡的花。透也清楚地看到獨自追思的穗高的眼眸裏蘊藏著無言的孤寂。
穗高可以說是擁有一切,也是一無所有。他一邊被給予,一邊卻在拒絕。
透出一點也不後悔被他這種人奪走了自己的心。
想到這裏,透也又恨不能聽聽穗高的聲音,想知道他是怎麽過日子的?
在忍無可忍下,透也拿起放在床邊的無線電話。
他知道如此會對德高造成困擾,但就是抑制不住。
當電話響了第四聲,穗高來接電話。
“是。”
“啊……是我,櫻井。”
“是你嗎?”
聽著穗高的聲音,透也不禁臉紅起來。
那是多麽低迷引人的聲音。也是可以撫慰透也心靈的聲音。
“有什麽事?”
“啊……我只是……有些無聊……”
透也比真正與他面對面時,敢說出自己的內心話。
透也也不知道這麽表現是否適切?
他真的很恐懼會突然在某天,失去穗高。
“你無聊嗎?那你爲何不來我這兒?還是你沒有下班?”
“啊。我現在是在家裏……我的意思是……”
透也未把話說完,就停頓下來。
他要的是穗高的心呀!
穗高在葉山曾明確說過——如果透也想要他的心就奪過去的話。
難道穗高的心,生來就是屬于透也的嗎?
穗高會接受透也對他撒嬌與要求嗎?
透也沒有自信可以完整表達自己的感情。
“那我可以撫慰你,讓你不至于這麽無聊。”
透也聽了呵呵笑著。
他的心情豁然開朗。
其實就這麽簡單,透也的心情跟著好起來。
透也所奢求的就是這麽與穗高談心,並籍著言語的交流,確認穗高是否也愛他?
“你要怎麽撫慰?”
“你可別想成是讓你睡大頭覺喔!”
透也聽到穗高在說著話時,還對著話筒啧啧有聲表示吻他。
這麽一個小動作,透也的心頭就發熱起來。
透也把這種行爲看作是愛的表現。
“老師……原來是這麽浪漫的人。”
“這樣不好嗎?”
穗高的聲音很可愛。
穗高時而戲噱,時而也在言行中表露其稚氣的一面。
“不會……我很開心。”
“你的這個地方,正是你的優點。”
穗高在電話那端笑笑。
“你在睡前,要我安慰你嗎?”
“怎麽安慰……?”
“你一個人睡也是很寂寞吧?——那我就來說幾句煽情的話,讓你好睡。”
透也終于聽出穗高話中的意思。
此時,透也的心髒就咚咚地跳動著。
“我想知道你是怎麽自慰的?”
“老師,你不要說笑。”
“透也,我只是想聽聽你可愛的聲音呀!”
耳邊被穗高細語呢喃,透也的心早已醉了。
透也就在對方的撩撥下,身體漸漸發熱。
“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的柔順有多麽討人喜歡?”
“啊。”
透也聽著穗高的話,逐漸有快樂的情緒。
“你就去撫摸自己,看看身體是否有了反應?”
透也的心跳得更快更劇烈——他可以聽任穗高這麽擺布嗎?
透也設法讓自己說些話。
“我……今天是想和老師談些事情。”
“談事情?”
穗高有些不耐煩。
“如果你肯聽我的話照做,我就聽聽你要說些什麽。”
“可是我如果聽老師說的做,就談不了事情。而且,我今天也不想作那種事。”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是任何男人的肉棒,你都可以含著嗎?”
起初,透也還會不過穗高說的話意。
但在他會意後,就堅決否定道。
“怎麽可能?”
“因爲你很淫亂,我不信任你!”
聽到穗高對自己沒信心的話,透也很難過。
透也才不是饑不擇食的人。
他只能接受穗高,也只愛他。
能讓平淡的生活改變爲絢爛的,是因爲有穗高的存在啊!
如果沒有他,生活是一片黑白。
透也試圖轉達此意,卻拙于言辭。
透也不僅想得到穗高的肉體,也想擁有他的心。否則這種速食愛情又有何意義?
“……我們別再聊下去,因爲時間已不早,抱歉打擾了你。”
透也說了這句話後,就趕快把電話挂斷。
“啊,啊……”
這和吵架有什麽區別?爲什麽總是會演出相同的戲碼來?
很顯然的,穗高根本無法體會透也的孤寂感。
透也希望穗高偶爾也會關心他一下。
這樣子的情況,雖滿足了肉體的歡愉,心裏仍很空虛。穗高應該也很明白,只是他卻不讓透也完全占有他。
所以,才會導致透也總懷著一份不安。也許有第三者獻上肉體,穗高亦不會拒絕對方。
就是二人之間如此不穩定的肉體關系,使透也難以安定。
而且透也也爲自己的困窘狀況搖頭、顫抖。
這麽下去是不行的。
自己應該更提升素質,做個與穗高匹配的人才對。
透也知道自己的素養不如穗高。
自小透也便有貧血症衰弱體質,他也知道羸弱的身體,對家人造成極大的負荷,所以他就盡量好自爲之,但對德高到底要怎麽拿捏,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本質上,透也便與傲慢支使人的穗高有天壤之別。
“櫻井先生,你有傳真。”
聽佳美叫著,透也才仰起頭。
今天一早就下著小雨,所以辦公室充滿著濕氣。
“唔……好像是天野陽傳來的。”
“是嗎?”
透出馬上大聲叫出來,並接過佳美手上的一團紙。
“哇哇……呼我一跳……”
佳美對透也有些急躁的動作,有些意外。
透也只有對她苦笑。
“對不起,是我心裏一直在等待,才會這麽慌!”
“嘿!櫻井先生最在意的不是穗高先生嗎?”
被佳美一說,透也就有些自責地回答她。
“其實不管是哪一個作家,我都很看重。”
“是沒錯,但對穗高棹是更特別吧?”
透也不置可否地用苦笑回應。
送來的傳真,是天野的故事大綱。
當然有作家傳故事大綱來的現象,天野因爲是個新人,又是初次與透也合作,自然不敢怠慢。
看完好幾張的故事大綱,透出把唇抿得緊緊的。
……故事大綱益趣橫生。
雖然未按故事大綱方式所寫,但也相當有趣。尤其角色深具其獨創性,就算故事的構成,在有些地方略顯粗糙,但只要給予提醒,應該可以改善。
透也忍不住問了坐他隔壁的吉川“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什麽事?”
“這是這次委托新人寫的故事大綱,想聽聽你看了後,有什麽寶貴的意見?”
“OK!我來看看。”
吉川說著,便看著第一張。
透也在忙著自己的工作時,仍不忘偷偷瞄瞄吉川,後者的表情愈來愈神采。
看完了故事大綱的吉川擡起他的頭。
“你覺得怎麽樣?”
“很不錯!讓我很想看到全文!這是最棒的企劃書哦!”
吉川畢竟是編輯界的老手。
“可以進行下去嗎?”
“這很有可看性,當然可以進行,而且勢必受到十幾或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的喜愛。我們公司目前就缺這一方面的作家!一定要好好抓住他!”
“實在太感激了!你的谏言!”
透也說著,並請吉川“你可以替我拿去給棋原先生看一下嗎?”
果然,天野的故事大綱受到編輯部內同仁的肯定。
除了有同事外出之外,不論是任何人在看過故事大綱之後,均贊不絕口。
透也懷著欣喜若狂的心情,打電話給天野。
“我是天野。”
“我是蒼山書房的櫻井,你是天野老師嗎?”
“啊!櫻井先生!”
天野一聽,幾乎跳了起來,馬上就問道——“我的故事大綱怎麽樣?”
“我們編輯部的同事都看過,他們都認爲很不錯,希望看看這個故事。”
“是真的嗎?”
透出可以想像話筒彼端的帥哥會有什麽表情。
“是的,所以希望你能把書寫出來。”
“啊,是嗎?”
只是對方突然停頓未說下去。
“你有什麽顧慮?是和你那邊的編輯部有什麽問題?”
“不,那倒沒有,我已取得前輩的允許……”
“那你還有什麽問題?”
“其實我已下筆寫了五十頁。而且是照你上次告訴我的方式寫的。”
“咦?”
透也禁不住叫出來。他並未正式請他,天野就下筆。
“對不起,可能故事大綱還有要修正的地方,我是不是太猴急了?”
“也不是!那你就把寫完的給我看看!”
“真的要看嗎?”
“是的。如果你不嫌煩,可以用郵件方式傳過來嗎?”
“可以。但我又還沒有寫完,也沒有修正、潤稿過。”
“沒關系。”
“好吧。”
天野答應挂斷電話後,就傳送過來。
當然故事大綱亦有待商榷之處,但透也仍懷著興奮之情,想要一睹自己所負責的作家會有什麽令人稱奇的作品産生。
所以,即使才完成五十頁的內容,透也亦迫不及待想看。只要能抓住天野所設定的目標及文體,文章的修改就會輕易得多。
就在透也操作著電腦時,又有二個郵件進來。一封是穗高的,而另一封則是天野。
透也想先印出天野的原稿成爲小說的模式,但公司的終端機塞車,他只好等待。
在等待的時間,透也去看穗高的郵件,原來他是想約透也今晚一起用餐。
這是穗高許久以來的邀約。
郵件上注明七點在六本木相見。透也盤算一下,他現在不可能在三十分鍾內離開公司,何況他還要下載天野的故事,不可能依穗高的時間准確抵達。
穗高的約會來的真不是時候。因爲透也必須把天野傳過來的原稿盡速看完。
而且,透也對穗高仍存著些芥蒂。
透也是不該那麽晚還打電話給穗高,不能任穗高逞其性欲,透也覺得很懊惱。
或者透也應該與穗高保持些距離爲宜。
透也敲著鍵盤,想傳給穗高他今天不能赴約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