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歡迎光臨。”
女服務生立刻把他帶到有二個人座位的禁煙席。
透也隨意看了一眼菜單,便向服務生點了冰咖啡之際,他的臉色也在此刻瞬間凍僵。
他看到了穗高。
而且。
他的身邊多了六風舍的那位女性編輯。
他們二人都穿著很正式的服裝,而且那二人之間的氣氛相當地親密。
同時,透也所坐的位置靠通道很近,穗高難免會走過他的旁邊。
比一樓稍低的休息室,並非用牆壁而只是用隔板,所以,只要穗高的視線朝他這邊望過來,就會注意到透也。
透也可不希望被他看到。
不想被穗高看到落魄失魂的他。
事與願違,穗高果然用很泰然的神態走在透也的旁邊。
也是在同時,透也的心在發凍。
他真的不願意。
不願被自己深愛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
忽然。讓透也聽來分外開心的聲音,從他的頭上降下。
原來是天野。
“不,我也剛倒。”
透也勉強對他笑笑。
“我看到穗高棹在那邊,他手上拿著婚紗禮服的小冊子,是要和你結婚嗎?”
透地正想回應天野別取笑他時,就見到穗高與剛才那位女性編輯連袂進入餐廳。
透出整個肩膀都繃緊了。
無巧不成書,透也擡起臉就正好與穗高迎視。
當他認出是透也,便緩緩向他們走近。
“好久不見。”
穗高好像不當回事地向透也寒暄問候。
“多謝你的照顧。”
透也只好起身,向穗高他們行禮。接著,天野也跟著對穗高鞠個躬。
“你是來參加今天的宴會嗎?”
“不是。”
透也否定,猶豫一會兒後,又再開口。
“我是有私人的事來的。”
“哦?那我不打擾你了。”
穗高這麽說,從唇邊擠出扭曲的笑,然後就跟著女服務生走。
透也不敢說出實話。
穗高曾嚴正告誡造也,千萬不可與天野私下往來。
透也希望穗高有些什麽反應。
這是透也善意的謊言。
而穗高卻把這件事著成是天經地義,更讓透也的心刺痛。
親眼目睹坐在位子上的穗高與女性編輯談笑風生,透也的情緒就更激動。
……他不能接受!
也不許穗高如此。
不管有任何理由,透也都不許自己以外的人接近他。
即便卑微如自己,穗病的身邊只能有透也自己。
一股妒意在內心燃燒。
已燒至熊熊烈焰。
透也現在就想沖到穗高的身邊。
他自己都很訝異,原來在他內心底深處埋藏著似火山爆發般炙熱的感情。
透也一直努力克制住,不讓這熱烈的感情散發出來。
“櫻井先生,你是怎麽了?”
“啊……對不起。”
聽到天野的聲音,透也才又坐直,對自己眼前的他微笑。
基于禮貌,透也擠出一絲笑容。
今天透也必須給天野一個答案,可是透也的心緒已混亂迷惑。
如果接受天野的告白,他又會回複不誠實的自己。
就如抛棄美和的醜陋的自己。
就算對穗病,透也也不能如此,遑論是對別人。何況,透也也害怕去傷害別人。
他真的下能再做出讓自己都憎恨的事出來。
過往那些醜惡的感情,已足以讓他悔恨一輩子。
天野選的是香槟,就是顧慮酒量不佳的透也。
查爾特勒種的白葡萄酒很爽口,其特色是酸味很強。
“這個餐廳我很想來一次,因爲我完全沒有在飯店吃飯的機會。”
聽天野如是說,透也附和地道“是嗎?”。
既然原稿完成,就來這裏慶祝一下。所以,透也要盡量裝出很開心的模樣。
天野發現透也有些無精打彩,于是就講些笑話讓他高興。透也十分感謝天野的體貼。
他們兩人點的甜點也送來了。
透也點的是冰涼果汁,天野是烤蘋果。
“對不起,你陪我是不是很累?”
“不,沒這回事,我很高興能見到你。”
“那我就放心了些。”
天野的聲音,能安撫透也的心靈。
天野的音質與穗高的不同,但都是能觸動透也心弦之聲。
“如果你不想當我的戀人,不如就回家去吧。”
不料,天野迸出這句話。
不過,聽得出天野的口氣很真誠,反而讓透也無以回答。
“你是說……”
“或許我可以讓你忘記所有一切的不快,可是我不喜歡趁人之危。”
到此,透也才領會天野所說的是做愛之意。
“看到你這麽痛苦,我實在不忍心再問你是否願和我交往的話。”
如果真的可以忘懷一切,不知有多麽開心。
透也希望把穗高這個人,與他之間的感情視作過眼雲煙。
“我是可以對你溫柔體貼到讓你忘懷一切又銷魂的地步。”
天野的手,抓起透也細瘦的手。
透也不能太無情把對方的手推開。
“我曾對你說過不幹小人的行爲。對你與穗高的事,我絕不會散播流言中傷你。”
就是因爲天野的善解人意,讓透也倍感愧疚。
“我已訂了房間,你跟我來吧。”
透也只有跟著這比自己年輕的人走嗎?
現在看來,能解救自己的只有天野。
“我已有心上人。”
“我知道。可是,戀愛並不是不散的筵席,終有分手之日。我已不小,才不相信愛是永恒的話。”
透也很困惑的望著天野。
“我想世界上沒有亘古不變的愛情,所以櫻井先生會喜歡上別的對象,本來也不是太不合理的事。因此,你犯不著因爲自己對感情不忠而自責。”
天野說的未嘗沒有道理。
透也自身便親自體驗到世上沒有不渝的愛。
自己便是毀除未婚妻的訂婚,愛上了穗高。
既然自己已經傷害到第三者,又何謂完美?
凡是人都會有所背叛、編謊言。
只要閃過穗高的話,透也就難過得快窒息。
“不對,我只對所愛的人作那種事。”
“我也一樣。但和我上床後,櫻井先生可能會舒服一些,又何樂不爲?”
天野的話很露骨,也很誠實。
“……對不起,我去方便一下。”
透也趁此之便閃到櫃台去,把帳結清。
在明亮的大鏡子前,出現的是一張愁苦的臉。
看起來有些扭曲。
在不斷深呼吸後,用手押在自己胸口上。
他透過上衣,把手觸著心髒部位。
透也在如此絕望中仍要求生,而且,往後還要過著沒有穗高爲伴的日子。
和天野在床上享受肉體的瞬間快樂後,就可以把對穗高的思念消除嗎?
透也不禁有些心動。
他不能讓天野等太久,很快就回到餐桌。
“老師,時間差不多了。”
“啊,啊,要走了嗎?”
天野善于察言觀色,對透也欠個身“謝謝你請客”。
在店前沒有人,就這麽分手很恰當。
“房間在二十層,從這一棟搭電梯去就可以。”
天野今天的態度,有些強硬。
“天野老師,我還是……”
“你既然有這麽沖動的性欲,又何必隱忍?”
天野彎下身,湊在透也耳畔嗫嚅。
透也的背脊一陣冷顫。
他憶起被穗高摟緊在懷中,難過得連呼吸都困難的景象來。
然後被穗高那生龍活虎的陰莖貫穿自己。
“如果你和穗高棹做不覺得舒服的話,就更需藉助引人來彌補。以櫻井先生這麽正經的人,不可能自己用手解決發泄吧。”
透也被天野說的話,羞得兩眼不知往那兒看,他很尴尬。
就在他舉棋不定時,天野抓住他的手。
“啊!”
“如果你沒有反對的意思,我就帶你上去喔!”
被天野慫恿的眼神盯視,透也快要迷失了。
未與穗高有肉體的接觸,已有三星期之久,身爲男人的透也,他的性欲忍耐度也有限。
天野會怎麽對待自己呢?透也不禁幻想起來。
就在這個瞬間。
“如果你們已經談完公事,可以把他還給我嗎?”
冷不防,透也聽慣的美聲響在耳際。
透也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一看,原來穗高不知何時已站在那兒。
“穗高老師……”
天野十分驚愕地看著穗高,接著就把透也的肩摟得更緊。
透也也很自然地回抱天野。
他的腦袋空空如也。
穗高怎麽會在這兒?
“櫻井先生和我還有事,你可以放人嗎?”
天野也勇敢地迎視穗高,用很毅然的口吻對他說。
“我只把櫻井先生借你至你們談完公事爲止。”
“你沒聽到我說要和櫻井先生辦私事的嗎?”
天野對穗高用挑釁的言行,理直氣壯地頂撞他。
“如果是辦私事,我更有優先權。”
透也聽著天野十分傲慢的語調,說不出話來。
“你過來!透也!”
聽著穗高的命令,透也下意識地動了動身體。
可是,天野卻把透也抱得更用力。
其力道之強,不容透也抗拒。
“你不能聽他的!”
天野對透也低聲耳語。
“你如果聽他的,一定又會受到傷害!”
可是。
要怎麽辦?
著著穗高的臉、聽著他的聲音,透也的心麻木地疼痛著——因爲他還愛著穗高呀!
愛他的心,有增無減。
不管穗高怎麽傷害自己,透也就是比誰都愛他。
透也根本不想離開穗高。
只是他說不出任何理由來。
透也只對天野小聲說一句“請你原諒”便把他推開。
當然,接著就投向穗高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