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有一種毒叫長心 跳崖傳說。
隱香山,半坡花醉半坡雪。
我疲憊地坐在山櫻花樹下,微眯上眼睛,阿文遞過來一瓢水。
「新泉水?」我問。
阿文點頭,坐到我身邊,「這些天沒見著我,可曾想我?」
我笑出來,「你想我了?」
阿文臉上一腆,默認了。
「落鶩有沒有說能進去看商璃了?」我深吸一口氣,濃濃的草藥味充斥周圍。
「嗯。」阿文點頭。
拍拍屁股,我站起來,「我看看他去。」
「阿紫……」阿文叫住我,「你在擂臺上喊的……是真心話麼?」
我聳聳肩膀,「怎麼說呢……算是打賭吧……」
他「哦」了一聲,神色有些落寞。
走進棚屋,落鶩拿著濕巾在給昏迷過去的商璃擦汗。
我心疼得不能自已,「他幹嗎非要跑這麼遠到這邊來?」心中念著肯定是和商老頭之間的矛盾還沒解開,拉不下臉。
落鶩心裏的氣大概還沒消,一把拉起商璃的袖管,竟是一大片扎眼的紫紅色,「你當他為什麼主動提出要勞動我?」
我怔在當地,「中毒?!」
「對,恐怕是連你都無能為力的毒。」落鶩冷哼一聲。
「宛秋水做什麼這麼狠毒!」我叫駡,「他中的什麼毒?」
「仇怨總有道理。」落鶩看我真急了,嘴角一扯,「他中的,是長心。」
「什麼?」我睜大眼睛。
「哈哈,沒想到這小子這麼運氣!」落鶩朗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落鶩!」我擰住他的肩膀,「你說啊!長心是什麼?」
「哈哈……」落鶩笑個不停,前仰後合,好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笑得眼淚都出來才止住,「商璃!商璃!這世上自然還有人能傷你,但決不應該是宛秋水這個賤人!」
「落鶩……?」我被他笑得心裏發毛,此刻的他形象狂放,一點沒有原來的儒雅模樣,「長心究竟是什麼?」
「若我說有種毒無藥可解,江撈月的單傳徒弟蘇慕紫你怎麼想?」他鎮定下來,「我可真沒想到這種禁藥還存在呢,商少爺好福氣。」
我腳下不穩,「什、什麼叫無藥可解?你不是神醫麼?你師父不是靈雲子麼?」
「又能怎樣呢?」他攤開雙手。
「我去殺了姓宛的!!」我奪門而出,才沖到門口就被阿文拉住,不防栽進一個懷抱。
「你急什麼。」落鶩慢慢踱步出來,「只要是毒,總有解法,只是要靠我們自己來發現罷了。」面帶譏誚,「何況,等到商盟主知道商少爺的情況,你還怕去殺宛秋水的人會少麼?」
「她會不會有解藥?」我從阿文懷裏探出腦袋。
落鶩沉吟了一會兒,「可能性不大,這毒奇得很,難配解藥。不過她肯定有緩藥,用來暫時壓制商少爺體內的毒素。看來,宛閣主的目標大得很嘛!」
我掙開阿文的雙臂,「她要……用商璃威脅商老頭?」挾天子以令諸侯麼?
落鶩不置可否,「進來再看看他罷。我這兒缺些材料,我寫下來,你去向商盟主要來,緩藥可還難不倒我。」
「真的?」我心情稍霽,「他什麼時候能醒?」
「我怕他痛得厲害,給他吃了麻藥,隔不了多久就醒了,你一會兒帶他回霽菱山築,萬不要對他說起,只須叮囑他每月服藥就好。」落鶩在桌前坐下,含著毛筆頭,皺眉思索,許久後才落筆,寫了將近一刻鐘方完成,將藥方遞給我。
裏面許多藥材我竟聞所未聞。
「你主要學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我這方子裏大部分卻是珍貴的補藥,你當然不認得,我都是平生僅見,莫要驚訝。」落鶩解釋給我聽。
「果然是神醫!」我誇讚他。
「你也別高興太早,緩藥畢竟不是解藥,少則八九月多則八九年,要是找不到解藥,商少爺該受的決計逃不掉。」他勾著笑容打擊我的積極性。
我揮揮藥方,「有你在,不怕。」甜笑著補上一句,「你的字還真好看。」
「多謝誇獎。」落鶩躬身道謝,「你回去的時候最好馬上去打聽一下宛秋水到底有沒有解藥,要是她真有便是我的預計失策商少爺的福氣。」
「……在她被殺之前?」我冷笑一聲。
「最多三天。」落鶩下結論,「商盟主一旦知曉,怕是整個天香閣都會被夷為平地。」
「放心。」我走到床邊,低頭看商璃,撩去他臉上一縷發絲,「我會為此出一份力的。」
「呵,什麼時候你願意配真正的毒藥出來的時候再來誇口更好。」落鶩彎起眼角。
「最毒落鶩心。」我白他一眼,「你說要去參加比武的,怎麼沒見你上過台也沒聽史官喊過‘淶水穀’的名號?」
「淶水穀本來就不是一個門派,我是靈釵教的人!」他嘿嘿笑著。
「靈釵教?」我望著阿文,「阿文,這麼說來我倒有件事情要問你,靈釵教教主是不是你?」
阿文羞澀搖頭。
「啊?你丫以前騙我麼?!」我怒目。
「我、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啊!是阿紫你這麼說了我才勉為其難自稱的……」阿文慌張狡辯。
我眉毛耷拉下來,「想來你這個管不住嘴巴的人也成不了氣候。」
落鶩的眼神利劍一樣刺在阿文身上,「管不住嘴巴?」阿文哆嗦了兩下。
「現任教主是誰?」我看商璃眉頭一擰,像是要醒了。
「當然是前前任教主的兒子的兒子。」阿文悶悶道,「我的大師兄雲子漠咯。」
我「哦」了一聲,扶起商璃,「落鶩,今天多謝了。」
「不客氣,我欠你們的。」落鶩送我們出穀。
走到穀口,我抬頭望天,天氣很好,滿滿的陽光都撲灑在我眼角裏削絕的峭壁之上。
靈雲子,靈釵雲斡之子。
我早該想到的。
聳聳肩,跳崖怎麼跳得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