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無硝煙的戰爭 開發賭博這個新職業。
我第六次被人拉到角落裏用劍質問:「你腰帶上縛的流瑩玉墜是打哪兒來的?」
也第七次背誦已經準備好的答案:「你小師妹送的,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不見不相戀不知不相思不伴不相欠不惜不相憶……誒?大師兄你不聽啦?」其實重點在最後一句「不誤,如此便可不相負」啊!真是沒耐性的人。
等陳宓的第n號暗戀者俗稱「大小一二三四五無窮大師兄」遠遁之後,我再不緊不慢地掏出懷裏皺巴巴的宣紙,復習一遍臺詞,保證不要說錯詞。
話說這第一遍我是背給龔朱陶聽的,憑他的過目不忘才能保證我的臺詞基調不變,具有「就算師兄幫對口供也不會出現誤差」的理想效果。
鏡頭如果要拉回去解釋我發明這個答案的來由,請務必拉回我和老頭談天的看似萬里無雲實則月黑風高的某大白天。
哢!開拍。
從一棵樹後閃出一名男子,面部呈不規則抽搐狀,雙目含淚,顫抖著食指捏著公鴨嗓子怒問:「你們在說……佑安玨?就是當年東方這個敗類送與我師妹被我師妹視為珍寶從不離身連洗澡都不拿下來別人多看一眼都不行傳說中常年佩戴可以提高內力的佑——安——玨?!」
我嘴角一抽,雖說以前我也嘗試過說話不斷句,但從未想過這種說話方式居然有如此巨大的震懾潛力,把老頭都驚得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看來很有效仿的價值。
不過老頭當時用一句:「陳拓門下居然有你這等偷窺女子入浴的不肖子弟!成何體統!」再加上連珠炮式的輪番責駡,又把他話裏的漏洞一個個挑出來深入分析批鬥,終於使這位師兄大人在無法作任何辯駁餘地的情況下自卑成了沙粒大小。
薑啊,還是老的辣。
請把鏡頭拉回來,謝謝。
這位師兄大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僅因為說話方式,更因為他在樹後藏了個——有沒有聽過一個笑話:我的夢中情人會騎著噴火恐龍來找我,我等啊等,終於等到了她。可是為什麼我只看到她的坐騎?——美麗的夢中情人的坐騎。
也就闡明了陳宓會成為江甯第一美人的原因。
幽會幽到霽菱山築來,是借著陳宓來看商璃的牌子,老頭發狠了,禁了商璃七天足。
兩個傢伙用定情信物作戰還要拖我下水,我真是欲恨無門,只好對著日漸消瘦沉默的龔朱陶發洩不滿。
龔朱陶現在已經不夢見衣袍勾金邊的男人了。
而是夢見很多男人。
在此種情況下,我只好保持沉默。
晚上和顛道人論論劍,白天有三個選擇:拜訪落鶩交流一下制毒方面的心得體會;聽商璃嘮嗑聽陳宓穆奶奶巧笑低吟;對譚軼忻進行旁門左道式訓練——這個基本以我被他反教育最後跑出去挑水為結果。
這樣平靜的偶爾被陳宓的師兄弟們叨擾的日子在商老頭親自送來一個賀帖恭喜曉毒穀進入十強賽之後宣告結束。
要分成個人賽了。
我鬱悶地想著,最近靠譚軼忻靠上癮了,如何在一兩天內戒掉?
帖子上還寫了:「飛龍門」——尤曉一人撐場,據我八卦專線元辰彙報,門裏人心所向,估計他就是下屆的門主了。
「風雲會」——三個人都有兩把刷子,出場的是兩個總舵和一個堂主,兩個總舵一個叫聶驚雲一個叫步風,剩下一個堂主叫……熊……八……
「曉毒穀」——還用說嘛,當然是天下無敵咯,咳,主要是譚禽獸的功勞。
「靈釵教」——這個很讓人驚訝,一路上都只能看到阿文在孤軍奮戰,大概落鶩僅算精神上的戰鬥,神秘教主更是不用說了,連精神層面都省了。
「雁鳴派」——後起之秀,和天香閣一樣也全由女子組成,但不同的是,這裏的全是孤高型,走路眼睛都不斜一下,另一個特點是每個人腳上都有一個銀鈴環,不知道是何用意,干擾敵人聽覺?
空格,老頭在這裏點了滴墨汁。
「霽瑤山莊」——商璃和他的一個師叔都上過場了,不知道剩下的一個是不是老頭自己。
「崖山十二洞」——據說是邪道第一大門派,比起當年的靈釵教又如何呢?
「麝島」——每個人身上都是一股動物的……體臭,而且身上必然配有一塊麝鹿的零件,最少也要是顆牙。
「陳家堡」——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陳宓居然這麼強。
「言九幫」——神丐門的對頭,兩個幫會經常起糾紛,但顯然神丐門只有挨打的份,因為言九幫是無神論者。
我讚賞的眼神看向老頭,「你要寫這些門派寫上十遍,真是辛苦你了。」
「客氣了。」老頭滿面紅光,「老夫只在給你的賀帖上這麼寫罷了。也只有你少去擂臺不知消息。」
「出場次序呢?」我說完看到老頭笑意更濃。
「頭一場當然留是給丫頭咯。」他老而天真的臉上有掩不住的奸笑,「不過第一場比過之後餘十五人就開始用抽籤模式了,其中有一個可以輪空一局,丫頭覺得如何。」
「不錯!很不錯!」我鼓掌獎勵。
「丫頭在第一場,譚公子在第十五場,你徒弟在第二十場。」老頭繼續透露。
「……你們是按照什麼排的?」我問。
「評審團抓鬮出來的啊!在保證同樣的兩個門派不進行一場以上比試的前提下抓鬮。」老頭得瑟了兩下,「怎樣,老夫的這個主意不錯吧!」
「……不錯。」我咬牙切齒。
鑼聲敲響,我對陣的是麝島,迎面一陣風吹過,我皺了下眉頭,下意識地捂住鼻子。
鹿皓立馬老羞成怒了。
「這上等的麝香你居然要捂鼻子!」他批評我不懂得配合。
「……再上等的麝香如果不配在其他香料裏都是騷味,不懂還跑來臭美!」我側過頭,用手掌當扇子企圖把騷味扇掉。
「你!」他手裏的劍一提,還沒等史官說開就沖過來打算把我海扁一頓,台下麝島的各位也是一個個義憤填膺,看來我犯眾怒了。
我慌忙用劍擋,才格了一下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鹿皓樂了,細長的眼睛越眯越小,「讓你口出狂言!」
說罷又勾出兩個劍花,直刺我的左肩,我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在劍鋒邊躲過去了。
台下的譚軼忻緊張得很,卑流劍捏在手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臺上。
我爬起來,拉拉衣角,笑笑,重新掐劍訣,心裏默念著:「手心空,使劍活;足心空,行步捷;頂心空,心眼一。」深呼吸,譚軼忻,看你的成果了。
鹿皓拉下嘴角,「哼,下賤東西,現時討饒本公子還能放過你,反正你曉毒穀也是靠譚軼忻一人而已。」
我舉起左手,大呼:「他人身攻擊!老頭!給黃牌!」
鹿皓果然被我這個舉動嚇得停了腳步,我趁虛而入,使一招「挑月乾坤」刺他右肩,被他閃身躲過,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又把劍在手心裏一晃反手持住,跟刺「魚入水式」。
他沒有防備,被我刺了個正著,肩頭的衣服刺啦一聲,露出肌膚。
我果然還是內力不夠,不然這招應該能刺傷他。
「雕蟲小技!」他舔舔肩膀,眼神要多變態有多變態。
我不理他的言語挑釁,閉上眼睛又是一招「水走石式」跟出「明星綴空」「鯨魚吐水」……沒招了……「魚入水」「明星綴空」……
他左右騰挪,劍背身在身後,形容愜意。
看到我的招式開始重複,冷冷笑道:「這次是黔驢技窮了?本公子還當曉毒穀穀主如何威風——吃招‘鹿躍九重天’開開胃先吧!」
招名出,劍離手,他跳起來揚手就要打我的臉,我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側,不想他居然用假動作,肚子上吃痛,喉嚨口一陣泛酸,俯身下去再抬起的時候脖子上一涼。
史官剛要開口,我揚臉向上,送給滿面得色正在同觀眾朋友們微笑致意的鹿皓一個甜笑。
他猛地低頭看下來,面色蒼白,手抖不止,「叮呤」,劍落地的聲音真好聽。
手腕上被劃了一個大條子,誰都會捏不穩劍的。
我手裏的琉金伴玉匕在陽光下熠熠奪目。
「你當我是因為肚子痛才蹲下去的?」我平靜地站起來,反把相思雙闕擺到他脖子上,「叫你不憐香惜玉!」
「賤人!使陰招算什麼英雄好漢!」他手腕處潺潺冒出紅色。
「有人跟我說過:‘手中有劍,心中無愛是俠;手中無劍,心中有愛是仁;心中有劍,但求天下無劍是義;俠之大者、仁之盡者、義之先者,是為英雄。’我沒覺得自己符合,也沒打算符合,狗熊有什麼不好偏要去做頭鹿?」我嘲諷他,「除非你會兩手持劍,否則還是認輸吧,你別指望用內力封住穴位再打,我師父姓江名撈月號鼠盜,如果你妄動,必是提前考慮到了獨臂俠的風采咯?還是,你認為我師父的狠辣是浪得虛名?」
事實上我就是覺得老鼠一點也不毒。
史官鳴鑼,曉毒穀勝。
跳下擂臺,譚軼忻舒開面色迎上我,商璃也手持另一柄相思雙闕小跑過來,眉間還有褶過的痕跡。
「慕紫你真是讓人擔心。」商璃接過我手中的劍,插入鞘中。
「這次也是運氣好罷了,要不是譚軼忻劍已出鞘,我也不可能貼著刀刃轉頭,噝……還真劃破了……」我摸摸脖子,疼得吸口涼氣,「鹿皓他看到譚軼忻的劍,手下就有些留情,我才有機會回頭刺他,他的劍刃要再緊這麼一絲絲,我哪里還敢轉頭,轉頭等於自殺啊……」
「沒想到你的心也是鐵石做的,傷人傷得徹底。」譚軼忻哼了一聲。
「哈哈,你真以為我刺中了他的要害?我哪有這麼厲害,老鼠還沒教過穴位呢!」我側頭去看鹿皓,一個怨毒的眼神被我接了個正著,「話說看到這麼模糊的手腕,還是自己的傑作,我腿都發軟了。」我扶住商璃的肩膀。
「啊啊啊!又賭輸了!」旁邊有人尖叫一聲。
「賭場?」我捏捏下巴。
商璃點點頭,「從大會開始就有人開了賭,這位正是押哪輪哪輪輸崖山十二洞的鬼佬七。」嘴角帶了促狹。
「你買過沒?」我望望他。
「我沒買,譚軼忻買了。」商璃語出驚人。
我「嗄!」別過頭去看譚軼忻的冰塊臉。
「我買了商璃的。」譚軼忻也不害羞,直截了當地回答。
「贏了沒有?贏了多少?」我激動了。
「贏了兩文錢。」譚軼忻嘴角一牽,「當日押沈家寨的只有一個人,賠得哪里夠分。」
我吊在譚軼忻胳膊上,「下次記得叫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