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青春啊 月黑風高，談談情說說愛。

　　月色如華。

　　我坐在屋頂上等人。

　　商璃喜歡在屋頂上吹簫，我知道。

　　一片衣角飛過，落到下面，敲門聲，推門聲，驚歎聲，聲聲入耳。

　　留下我呆在屋頂上驚訝自己的存在感竟如此不強盛。

　　順便驚訝一下自己竟如此不瞭解商璃——他不喜歡在屋頂上麼……

　　「慕紫怎麼在屋頂上？」商璃很快反應過來，飛上屋簷，貓步走近。

　　「賞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你們這等俗人怎能明白？」我斜睨眼睛。

　　「噗，」商璃笑出來，「我還當慕紫又想吃餅呢。」

　　「一點都不好笑。」我潑水。

　　「好啦好啦。」商璃拍拍我，「想聽什麼？」

　　「春江花月夜……不會？長相守……還不會？山路十八彎？哇！不是我說你！」我嘿嘿冷笑，「不學無術是多麼地不好！」諷刺要到位，「走啊走游啊遊，不學無術我不發愁！就是講你們子這種人的。」

　　商璃忍住笑，任我胡鬧，看我停歇了，蕭音就響起了。

　　我腦袋上一個大問號一跳一跳，「你的蕭換了？」

　　「沒有，此蕭是寒玉，極為難得，本來一式兩副。」說著說著眼神又落寞下去，強打精神，「不過是把裏面的刃片卸了。」

　　「為什麼要拿掉？」我驚問，「你也就這麼一個武器，以後靠什麼打架？」

　　「打架？」商璃的聲音溫柔如水滑涼如絲，好一塊德芙巧克力，「因為慕紫說有金戈鐵馬的聲音，不喜歡。」

　　畫外音：我更喜歡費列羅。

　　我的心又漏跳一拍，這麼下去遲早要變成運動健將的心跳速度的。

　　「你對誰都這麼好……這麼下去遲早變成不好。」我警告他，「最好改改。」

　　「只對你好？」他笑笑。

　　我也不是沒這個想法。我暗自說。

　　「對你喜歡的人好唄！」我想當然回答，「你喜歡誰？」

　　兜兜轉轉，還是感情問題。

　　「都喜歡。」他嚴肅回答。

　　「……沒辦法了，你還是博愛吧……」我無奈下結論。

　　他又沒憋住笑聲，「慕紫，其實今天的生日禮物遠不止一首曲子。」狡黠地眨眨眼，「你猜是什麼？」

　　「金山？」我兩眼放光。

　　他一窒，「以前倒沒看出來你這麼貪財。」

　　「錯啦，我是貪財好色好吃懶做。」我搖頭晃腦。

　　「呵，和你在一起便是無拘無束。」他靠在屋脊上，伸了個懶腰，「你看過爺爺給的劍了？」

　　「當然！」我大聲回答，看了豈止一遍。

　　它可是盟主大會的門票！

　　被我摸得都能滲油出來了。

　　「知道是什麼劍麼？」他看著我的眼睛，「果然不知道……相思雙闕劍，承天大師的得意之作。」目光移開。

　　我的下巴掉到了屋頂下面。

　　「啊啊啊啊！發達了發達了！」沒有下巴所以說話有些漏風。

　　商璃抬起手轉了兩圈，「我沒有武器了，你的劍又恰好有兩把。」

　　我警惕地看向他，「虎口奪食？」

　　「你有能耐雙手持劍？」他笑問。

　　「你又不會使。」我不甘心。

　　「還有譚軼忻嘛。」他眨了右眼。

　　「他……」我嘟囔著，「又不肯教，小氣鬼。」

　　「也許他改變主意了。」淡紫的絲絛隨風揚起。

　　說的是。我暗自點頭。

　　「你所謂的生日禮物就是吹個小曲加上搶我的劍？」我狐疑問。

　　「慕紫。」他努力保持平靜，「你就不能說成是吹給你聽加上陪你練劍？」他手起袖收。

　　微風拂耳畔。

　　「還有這個。」他目光不動，笑意更濃。

　　我摸摸腦袋，多了一支釵子。

　　像是木制的。

　　「沉香木。」他不等我問，就回答，「你不喜好香水事物，所以給你個方便易戴的，以為如何？」

　　「商璃，」我捂住心口，「你自己刻的？」

　　「嗯，刻得不好。」他淺應。

　　一瞬間空氣被人抽走。

　　突發奇想蹦到他眼前，我一字一句地說：「商璃，」等他回應，也看入我的眸子，「我們來日久生情吧。」

　　或許不是突發奇想，好像更是蓄謀已久。

　　我心裏的緊張就像是有個小人在打鼓，夜風淡然地拂在我臉上，溫溫柔柔，又有絲不確定的冷漠。

　　看他一怔之下就要當笑話聽，我慌了，準備解釋加掩飾。

　　「啪」，腳下一個踩空。

　　豆腐渣工程，我恨你。

　　「啊喲！」再次成功地壓到人了。

　　我正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不可自拔。

　　商璃眼裏的半絲冷漠就足夠把我打回原形了。

　　拉起身下的白鬍子抹臉，「我失戀了。」

　　「原來是小東西，趕緊起來，我的老腰都要給你壓斷了。」身下的老朽軀體不斷掙扎。

　　「雖然不是初戀，你好歹也讓我難過一下……」我擤鼻涕。

　　商璃急匆匆跳下來，一把扶起我，「有沒有摔傷？」

　　「這裏受傷了。」我摸著心口，怨氣彌漫。

　　他「哧」笑出來，「行了，別鬧了。」

　　女孩子表白要很大的勇氣，所以她們都喜歡挑愚人節，一旦被拒絕了，還可以藉口說是「騙你的！」而我呢，不挑愚人節都有這個效果，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一想到這兒，我受的傷更嚴重，捧心作西子狀。

　　不防手腕被人扭了個不可能角度，眼淚劈裏啪啦就下來了，充分滿足了我此刻的小女兒心態，就是有點太疼了。

　　「小東西，你沒事情嘛！捂心做甚！」地上的人用一隻手撐著腰，另一隻手正在絞我的手腕。

　　我側頭一看，一蹦三尺遠，「癲、癲、癲、癲道人！」

　　「嘿嘿，就是我！這麼多天沒見，可有想想我？」癲道人笑了一陣，揮揮手中的油紙包，「原想一個人獨享的，既然撞見你了，上次也與你講定了要賠你一隻雞，一道吃吧！小子，你也來。」

　　「又是你啊，老東西！不會是偷來的吧。」我吸吸鼻子，心頭還有點堵，「什麼撞見啊，都跑人家家裏了，還說是撞見呢！是特意的吧！」

　　「就是特意的！」癲道人也不否認了，「方才聽到有人吹簫呢，好聽得很，就像當年我家小紗紗吹的。」

　　好冷！

　　「他就是癲道人？」商璃問我。

　　我點點頭，撞到他的視線，又是一陣心疼，「困了困了都去睡覺吧。」

　　睡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睡什麼，不許睡，今兒小東西要陪我吃雞呢！」癲道人老嘴一咧，癲狂之態盡顯。

　　「大半夜的吃什麼雞！」我有些惱了，「你不怕胖我還怕呢！」

　　「我也沒個地方睡覺，不行不行，你得陪我吃雞。」癲道人不放我走。

　　「前輩，慕紫確是累了，不如晚輩陪您？」商璃眼色一暖，看向我。

　　看看看，看你個大頭鬼！

　　要不是你這種媚死人的溫柔爺會這麼快中招嗎？！

　　我心中的怒氣無從發洩，「老東西，爺陪你吃雞！」轉頭怒對商璃，聲音卻是不和諧的低柔，「去！給我去廚房拿十隻烤雞來！」

　　「吃這麼多？」他低頭笑我。

　　「你也一起吃！」我吼得中氣十足。

　　終於正常了，心中松了一口氣。

　　我的第N+1次告白，終於也華麗麗地隨著這句話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了。

　　生日，還真是長大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