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后續（上）

　　城破。

　　這在書面上只是兩個字，但若真發生在現實里，甚至不是二十萬字能表達的，無論是正義的還是非正義的，無論是侵略還是反侵略，在城破了之后，最先出現的，往往不是勝利的歡呼，而是哭喊，就算是軍紀嚴明的，也還有混混無賴這些人在渾水摸魚，而在封建時期的很多時候，搶掠，是上面人對下面人的獎勵，楊毅當然不會這么安排，刨除掉所謂的惻隱之心不說，他們這一百多個人也是不足以控制全局的，若是這時候放任流民，那就算不被反噬，也會無法控制。

　　但是在這個時候，就算是正規軍也很難保證規矩，更何況這些已經陷入瘋狂的流民，而且巨崗雖然不大，但主要街道也有幾條，小巷子更不知道有多少，她就算把人手全部分散，也無法強迫這些人聽令

　　在這個時候，也只有引導。

　　一個巨崗人，半斗糧。

　　這在現代，就是六斤多一些的糧食，轉換成人民幣在很多地方還不到十塊錢，就算是在這古代，在此時糧價飛漲的時候，也就是二兩銀子的價格，但是這個時候，卻不會有人認為這個出價不合理，在這句傳出去的時候，無論是在零星抵抗的還是在試圖逃竄的巨崗人都面臨著滅頂之災，幾乎所有的流民，都如同瘋狂的撲向他們。

　　作為兩個不同的民族，巨崗人和趙人有明顯的區別，他們的膚色更深，鼻子更挺，眼窩更餡，而他們的頭發也和趙人不同，為了方便山中打獵，很多男子都是留短發的，就算是女子，也習慣將頭發盤起來，而這些，此時就成了他們的象征。

　　當然，在趙人撲向他們的時候，也難免沒有誤傷的，巨崗人在這里縱橫幾十年，有的趙人為了種種原因，也跟著他們變換服裝和發型，此時就算他們高呼著自己是趙人，也是不會有人聽，至于那些和巨崗人生下的孩子，自然是被當做巨崗人算的。

　　而就在趙人圍殺巨崗人的時候，楊毅一邊向縣衙走，一邊讓楊剛帶著一半人組成了巡邏隊，圍著全城搜算，凡是有趁機□搶劫的趙人一律就地處決。當然，這種搜索與其說是為了城內的趙人撐腰，不如說是為了維持秩序，將所有企圖靠此發財、企圖得到好處的趙人都趕到巨崗人那邊。

　　楊毅在縣衙內找到了衛敏，因為他的積極配合，古扎倒也沒有怎么樣他，在最后的時候，古扎也想過將他拉上城頭，不過他也知道，楊毅是不會受此威脅的，就算將他拉上去，恐怕也不會在意，倒不如將他留下，以后也有可能是一步棋。

　　只是在楊毅找到他的時候，他的處境也是岌岌可危，看到楊毅，幾乎就像是看到了親人，就差失聲大叫了——混混們不見得有智慧，但一般都比較膽大妄為，就有那在城破的時候，來找這位縣太爺的麻煩的，也虧的他還有幾個算是忠心的家人，他自己又藏的結實，這才沒在第一時間被人抓到，但即使如此，若是楊毅再晚來一會兒，他也難保不被人打死。

　　衛敏是沒見過楊毅的，但是他一看他們這一身衣服鎧甲，就知道不會是普通人，就算不是朝廷的，也會是哪個家族的，朝廷也許會治他罪，但總要比落在亂民身中好，因此衛敏叫起來那真是奮不顧身。

　　而那些混混們看到他們這一隊的氣勢也怕了，見楊毅向這邊看來，發了一聲喊，立刻散了。

　　“搜查全府，將所有可疑人等勸離，所有房間暫時封鎖。”

　　她對著牛洪樂道，牛洪樂點了下頭，帶著一隊人走了，沒有去問那些不愿意離開的人怎么辦，他離開后，衛敏連忙奔來，來到近前，他先整了整衣冠，然后一揖到底：“多謝大人救命之恩，下官衛敏，正是這巨崗縣的縣令，大人有何要求，下官都會……”

　　他還要再說什么，楊毅已對身邊人交代：“先帶衛大人到下面休息。”

　　她這話一落，立刻就有兩人走了過來，衛敏感覺形式不對，但此時也不敢反抗，只有盡力的把剛才的話說完：“大人但有要求，下官必竭盡全力！下官還有家眷在府，還麻煩大人看顧了……”

　　楊毅挑了下眉：“去看看，看哪里還有他的家眷。”

　　說起來這衛敏還真是個癡情種子，先前兵荒馬亂的時候還不忘帶著羅娘一起藏，先前快要被發現的時候，還主動跳出來吸引人的注意力，因此那羅娘，倒沒有受到騷擾，只是這一嚇也非同小可，一張俏臉白的如紙，兩眼泛紅，頭發凌亂，還真當的上楚楚可憐這四個字。

　　“大人——”

　　她被帶到楊毅眼前，人未到，聲音就到了，而人一到，腰先扭，她雖然有身孕了，小腹卻還只是微微的隆起，腰肢還是纖細的，臉上卻多了些圓潤，神情中，更多一份婦人的成熟。

　　她含羞帶怯的看著楊毅，眼睛上挑，她知道這樣的自己是最有誘惑力的，每次她這樣看衛敏的時候，衛敏都會忍不住的撲上來，就算她現在有著身孕，也往往是要摟著她，親熱一番才罷。

　　楊毅看了她一眼：“既然是衛大人的家眷，就給他送去吧。”

　　“大人，奴——”

　　她還要說什么，但早有兩人上來將她拖曳走了，衛敏是被關在柴房的，她自然也被送了進去，見到她，衛敏很是欣喜，羅娘雖然不是很樂意，但這個時候當然也不會和他翻臉，只是千方百計的打聽楊毅的來歷，衛敏嘆了口氣：“若早知道有此人在，本官、本官……”

　　“老爺，他到底是誰啊。”

　　衛敏也不知道楊毅是誰，但他不愿在羅娘面前露怯，只是故作高深的搖搖頭，令羅娘暗恨不已。而在那邊楊毅已經封了庫府、糧倉，其實庫中已經沒有多少東西了，這些天，古扎已經轉移的差不多了，但到底還勝了一些破爛在，這些東西，楊毅也不能嫌棄。糧倉那里卻是顆粒都沒有的，好在縣衙中總還有一些，雖不多，但到底總算有些收獲。

　　做好了這些，楊毅開始實行輪休，對于外面的喊殺全然不顧，這些事她現在是管不了的，就算知道其中有趙人也被殺了，但那也要等到檢驗的時候再看達不達到標準吧。

　　然后，終于到下半夜的時候，喊殺聲慢慢的少了，開始有人向縣衙這邊走來，楊毅早就讓人準備好了高臺，在看到有人來的時候，就點上了火把，拿出了糧食，在白花花的米和面倒在高臺上的時候，原本亂糟糟的環境都安靜了下來，所能聽到的，只是唾沫吞咽的聲音。

　　“大家看到了，米、面，這里是都有的，只要拿來的是巨崗人的頭，就都不會少的，大家都排好隊，不要擠，都能分到，但若是想要擾亂秩序，那就不要怪爺們手中的刀了！”

　　范恒說著，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大刀，他長的本就粗壯彪悍，這么一說，再配上明晃晃的刀刃，倒是有威懾力的：“大家都知道，米是比面貴的，若是只有一個人頭的話，那只有面分，但若是有兩個人頭，也可以選擇半斗米，要什么都可以！”

　　其實在這個時候，若是能換的更多的雜面，大多數人也都是會選擇雜面的，口味此時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數量，這些楊毅等人也知道，但這話卻是要說的，這一是表示他們什么都有，不缺，第二，也是為了拖延時間。

　　半個高臺都放著糧食，看著是不少，但真的來說的話，卻是不多的，就算沒有撤出去的巨崗人還有一千人，那就是五百斗糧，換成現在，也就是三千多斤的糧食，這一筆，楊毅也不是拿不出來，除了出來時帶的那一批之外，這一路上，她都不忘收集糧食，最近一段日子更是通過萬字商行買了些高價糧，所以應付目前的局面還是可以的，但是，她所面對的還不僅僅是眼前。

　　這城中的人不算，光是流民，就算存活下來的，也還有幾千人，這幾千人是沒糧沒房沒地，什么都沒有的人，再經過這一次的戰斗，可以說是最可憐，也可以說是最無懼的人，在沒有人鼓舞的情況下，他們雖然也不見得就會反抗，但是也要將他們安置好了。

　　對于他們的將來，楊毅倒是有些想法的，可是無論這些人以后是要做什么，在目前的情況下，總是要吃飯的，按每人每天三兩來算，這幾千人，每天也都要幾百斤的糧食。

　　所以，一定的拖延卻是必須的，這也方便楊毅梳理縣城。

　　周圍是刀劍，前面是米面，流民們都很自覺地排起了隊，當然在排隊的時候也有推擠的現象，不過到底沒鬧出大矛盾，而再之后，就是顯得枯燥的分糧了，先有一個人驗明頭顱，確定是巨崗人后，就可以領到一個牌子，有三個人頭，就可以領到三個，有一個，就可以領到一個，趙人多，巨崗人少，并不是每一個趙人都能分到一個巨崗人的人頭的，但這些流民，也很少有一個人單獨成行的，大多是一家一戶一起逃荒，當然，在這個過程中，總是有人不斷死去的，但到了此時，大多也總會留下幾個，所以經常能看到一個人交出頭顱，而幾個人一起去領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