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 拜訪
拜訪
「假的?」常笑眼中一百個不信,「我為偷這東西差點連命也沒了,怎麼可能是假的,舒沐雪,你是不是看錯了。」
「這名冊記錄的是沙漠毒狼所有買通的官員名錄,包括金額,必定是買通一名才記一筆,所以名錄上的墨蹟深淺應不一致,這本顯然是同一時間寫的。」舒沐雪冷冷的解釋著,習慣性的皺起眉。
「會不會他們又照原本騰了一本?」常笑仍不死心。
舒沐雪輕哼,道:「如此秘密的東西決不會留兩份在世上的。」
「該死!」常笑低咒,這也許是他第一次失手,雖然偷名冊是因為舒慶春抓了他師傅逼他就犯,但失手卻是嚴重傷了他的自尊,他嚷道,「我再去偷一次,一定把正本拿回來。」說著站起來便要往外走。
「你以為狼王的書房是你家後花園嗎?再偷?人家又不是傻子讓你偷第二次。」我在旁邊潑涼水。
常笑不服氣道:「別人或許不行,我神偷常笑就可以。」
「傷了手臂的神偷能叫神偷嗎?」我又不給面子的潑出一盆。
雖是潑冷水,說是確是實話,常笑的那條手臂差點廢了。
可能我潑的有理,常笑果然沒再往外走,回頭沖我「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滿關心我的。」
我也不否認,拼命的點頭:「是啊,是啊,關心的不得了。」然後毫不意外的聽到一直不發一言某位神偷的師父冷哼了一聲。
舒沐雪看著我們鬥嘴,表情似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才道:「名冊的事先放一下吧,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帝的病情,瓏應該聽到皇帝病危的消息了,依他的脾氣一定會往暻城趕,我們得先找到他,何況……」他沒有往下說。
我知道他想說玨兒還和瓏在一起,那日匆忙逃離,不知他們倆人處境如何?應是馬上找到慕容山莊所屬的醫館或是藥房,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我馬上聯繫各地的醫館,他們一定在某地。」舒慶春馬上應道。
舒沐雪點點頭,現在已快天亮,依他剛恢復的身體其實已累極,但他除皺著眉沒有露出半點疲態,舉手投足間全是決策者的姿態,因為即使剛剛自失心之藥中恢復過來,他仍得毫無選擇的接手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一切處於被動狀態,他其實舉步為艱。
「明天我去一次尚書府,向老尚書瞭解一下宮中的情況,婉昭你也一起。」
「好。」我點頭,不明白他為何要帶上我,不是說兩個人目標大嗎?
船在江中搖,我從船倉伸出頭去看江景,啟明星亮起,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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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打了個哈欠,只睡了三個小時吧?真要命,我坐在馬車裏,頭靠著舒沐雪,任眼淚鼻涕流到他肩上,實在困死了。
「你不困嗎,舒沐雪?」尚書府快到,為了防止自己再睡著,我開始和舒沐雪講話。
「還好。」他將我快垂到他胸口的頭扶好,身體又傾過來點,好讓我靠的舒服。
「為什麼你要帶我一起去尚書府?」我又了個哈欠。
「我想讓你住進尚書府,這樣你會安全些,生活起居也會舒適些。」
「住尚書府?」我抬起頭,「我身份不明,那老尚書會要我住嗎?」
他低頭看看我,道,「當時你嫁我,尚書大人也是知道的,他當然知道你是公主。」
「這樣啊?」我點點頭,「那這老頭可不可靠?」現在我的疑心病極重啊。
「老尚書是三朝元老,忠心耿耿。」他終於忍不住,伸手擦去我垂在鼻端的鼻水。
我愣了愣,看他眼中並沒有厭惡之色,便道:「你真像我爹。」
他也一愣,:道:「先帝給你擦過鼻涕嗎?」
「應該有吧,我是傻子,記不太清,」我含含糊糊,看他眼中有探究的神色,便道,「我說你像我爹只是感覺上,以後我叫你爹好了」
「胡說八道!」他眉微皺,顯然是極不喜歡我這個見意,我想想也是,叫他爹,他不就是太上皇了?被外人聽到,定是死罪。
我不再與他開玩笑,坐起身,整整衣裙,手掀開車窗簾往外看,我們現在所在的大街正是暻城最繁華的大街,我想起那晚被吳儂從小丁手中救走,走的好像也是這條街,一來一往間,今天會不會又有小丁的手下要來劫我?
卻並不感到多麼恐懼,可能已經習慣了這種意外吧,我苦澀的笑笑,真像是天聽由命啊。
總算,這種意外沒發生,我們很順利的到了尚書府。
尚書府曾來過一次,所以並不陌生,由管家帶路,一路左轉右拐,我毫不忌諱的邊打哈欠邊走,舒沐雪也不制止,任我形像全無的嚇到隨路遇到的下人。
尚書已在書房裏等著,看到我時並沒有多大表情,等管家走後,書房裏只剩我們三人時,他忽然往後退了幾步,整好衣衫,朝著我便跪下來,口中高呼:「公主千歲!」
我嚇了一跳,雖不是第一次有人朝我跪,這麼大年紀的卻是第一個,便慌忙上去扶起他,口中道:「老尚書快快起來,我哪還是公主?受不起您這一拜。」
尚書聽我這樣說話似吃了一驚,抬頭看了我一眼,速又低下頭,道:「若不是親眼所見,臣真的難以置信,公主的腦疾真的已愈了。」
我一怔,原來他是指這個,便笑道:「也算天意弄人,大尚書快請起吧。」
「天意弄人,開意弄人,」老人總算站起來,口中喃喃這四個字,好一會兒才又道:「若公主的腦疾再早些全愈也不至於有今天的事。」他似對我能恢復很是激動,伸手擦了擦已淚濕的眼角。
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我早些清醒現在女王便是我,熙元朝人對龍血近乎神一樣的崇拜,若是龍血在身的人繼承王位,政權便會穩固很多,但無奈命運已經這樣安排了,再假設也是沒用的,所以沒有接話,見他人站穩便退回到舒沐雪身旁,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道:「怎麼你不曾向我這樣下跪行禮?」
他看我一眼,並不理會我的話,聽尚書讓我們坐,他的手下意識的扶了我手臂一把,力道頗重。
我瞪他,他只當未見,同時也坐下,向尚書行禮道:「不知現在皇帝的病情如何?」
「始終昏迷,御醫束手無策,不知是不是天意,」說著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這樣昏迷下去也不行,國不能一日無君,賢侄你也知道覬覦皇位的大有人在,我這把老骨頭這幾天也是疲于應付。」
舒沐雪眉輕皺了下,道:「皇帝是何時生的病?」
「大約半月前。」
「那當時何人與他在一起?」
老尚書想了想:「當時皇帝在御花園與我下棋,忽然說不舒服,回去後便一病不起。」
舒沐雪沉默了下,又問道:「那麼皇帝平日的膳食可有什麼變化,或者禦膳房的人手可有更改?」
「賢侄的意思是但心有人下毒?」老尚書露出驚訝之色,「只是御醫說皇帝的症狀不是中毒。」
「若他們能看出來,便能治好皇帝的病了,」舒沐雪說的毫不客氣,畢竟宮中御醫是慕容山莊指派,御醫治不好皇帝他也有責任,他看尚書的表情頗有些疑惑便道,「天下的毒何止萬種,且千變萬化,不是每種毒都能看得出來,之前每月都由瓏替皇帝診脈,便是怕居心不良者有可乘之機,這些尚書大人也是知道的,但前一個月慕容山莊出了變故,瓏並未入過宮,如果皇帝因此被人下毒也尤為可知。」
「那是我疏忽不,」聽舒沐雪解釋完,老尚書如夢初醒般,「看來我真的老了。」
他又想起什麼,道:「皇帝病重,我也無暇顧忌其他事,現在看到你,不知慕容山莊怎樣了?」
「多謝老尚書關心,慕容山莊會慢慢恢復,只是,」他停了停,「我還沒找到瓏,今天來也是讓老尚書幫忙。」
「那是當然,現下,可以治好皇帝的可能只有我這個賢侄子。」不知怎地,他說這話時又是看我一眼,似有話要說,但終是未開口。
我微怔,隨即明白,能治好皇帝的不只是瓏,我的血也可以啊,那老頭一定是這樣想的,但可能礙于我是公主,事情又未到最後關頭,他雖是三朝元老,主動提出要我取我的血治病畢竟有些大逆不道。
直到出尚書府,舒沐雪都未曾提過要讓我暫住尚書府一事。
「怎麼又改了主意?」我頗有些奇怪。
回去時我們並沒有坐馬車,他握緊我的手帶我在街頭穿梭。
「什麼主意?」頭未回道。
「你不是要我住在尚書府嗎?」
「我改主意了。」他道。
「為什麼?」
「因為,」他停下來,看著我道,「他想讓你做女王。」
「啊?」我張大嘴巴。
「熙元朝人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達官顯貴,對龍血都無比的崇拜,就算是尚書大人也是一樣,他雖然力保皇帝,但現在的皇帝畢竟不是龍血之身,在熙元朝人看來若身懷龍血的人因為某種原因做不了皇帝,那麼只要有能力誰做都可以,所以一旦現在皇帝不能打理朝政,便會引來一幫人的覬覦。」
「所以尚書覺得還是由我這個真命天女做女王比較震得住腳。」
「他方才雖未明說,但言語間似有這個意思。」說到這裏他微皺著眉。
「你不願我做女王嗎?」
他一怔,看看我,不答,又拉往前走。
「舒沐雪,我做女王不好嗎?雖然我身中情豆,但你何時看我向耿千柔妥協過,他們控制不了我的。」我在後面道。
他握住我的手一緊,回身道:「你想做女王?」
我點頭:「這樣也不錯,想到你也會朝我跪拜我便很興奮。」
他看住我,道:「若你想我朝你跪拜回去就可以。」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麼說你還是不讓我做女王,為什麼?」
他眼神一滯,還是不答,拉我又往前。
我有些莫名,走了一會兒,忽然腦中一個想法一閃,便直接道:「你是不是不捨得我。」
他腳步一住。
我難得發現點有趣的事情,哪肯放過,正想再問,他忽然將我一拉,閃進旁邊的一個巷子了。
「怎麼了?」我嚇了一跳。
「別說話。」他讓我噤聲,眼睛看著巷子外。
巷子外依舊人來人往,看不出什麼異常,我正想說他大驚小怪,卻見四個人影在巷口晃了晃,我忙閉上嘴。
我和舒沐雪躲在巷子裏突起的牆壁後,他將我擁緊,身上濃濃的氣息將我包圍,不知怎的就算現在這種情況因為有他在,我竟然並不覺得害怕,抬頭看他冷冷的眼,我忽然想,總有一天我會喜歡上他吧?
巷口的身影終於離去,他原本糾結的肌肉終於放鬆下來,他輕輕把我推開,想拉我出巷,我卻不從的繼續保持原來的姿勢。
他微愣,卻沒再想推開我,本來離開我腰的手,又下意識的圈住我。
「為什麼不讓我做女王?」我很殺風景的問道。
他盯住我,漆黑的眸讓人有快要溺死的錯覺。
「你真的不知道嗎?」他問。
「知道什麼?」我疑惑。
「若你是女王,從此便只能住在宮中,按熙元朝法律,就算我是你丈夫,也只能住在宮外,幼時的境遇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他口氣雖然清冷,卻仍聽得出有淡淡的怒意。
分居嗎?而所謂幼時的境遇是指他進宮看母親嗎?喜歡的人若不能天天相見,就算相見也只能等著被召見,那種感覺一定很不好受,我眼睛眨了眨,喃喃道:「你果然是不捨得我。」
看他的眼變得越來越冷,我終於妥協,道:「我不做女王便是了。」推開他,自顧自的往前走,心想,這人其實霸道的很。
他沉默的跟在我身後,我們便一前一後的在街上走。
我其實並不生氣,做不做女王對我無關緊要,我要的只是平穩安定的生活,至少不用像現在一樣疲於奔命,方才只是在逗他,而他卻以為我在生氣,無言的跟在身後。
真是木頭,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