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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元紀事》第25章
正文 25 哀逃

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投訴說:此文不是輕鬆路線。

其實赤豆本來是想寫輕鬆路線來著,只是,可是,那個,唉,我也不想這樣,但寫寫就這樣了。

更有讀都投訴說:此文太虐。

虐?不是吧?我怎麼沒覺得?只能說稍慘了點,嘿嘿……

我以慕容玨的樣子躺在慕容玨那個閣間裏,動彈不得。

「晚上時會有人來帶你走。」慕容瓏留下這句話便走了。

慕容玨現在是我的樣子,表情卻是平靜,知道我不能說話,他在變成我的樣子後便也不說一句話,見我又有眼淚淌下來,便默默的擦去。

「大嫂,別哭。」好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輕聲道。

我能不哭嗎?此事若被發現,你們兄弟凶多吉少,若沒被發現,我和舒沐雪能夠逃出,你們兄弟更是凶多吉少,我何德何能,讓你們為我送命,這分明是想讓我報憾終身。

想著眼淚又流下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淚腺原來這麼發達。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似乎有細微的響動,現在正是半夜,任何響動都特別明顯,玨兒也聽到,他大概已猜到是怎麼回事,站起身時看我一眼,便轉身回到大房間。

閣間裏只剩我一個人。

我眼珠骨碌碌的轉著,想知道那聲音到底是從何處發出,難道我這個房間裏也有暗道?我聽到閣間外原本我住的那個大房間的門似乎開了,我屏住呼吸,感覺有人進了房間,是來帶我走的人嗎?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那人在向我的隔間靠近,腳步聲幾不可聞,當隔間門被輕輕的推開時,我下意識的閉上眼。

果然是來帶我走的人,我只覺身體輕巧的被他從床上抱起往門外走,我不由暗自叫苦,心想,慕容瓏也夠大膽的,讓我全身動彈不得,萬一現在帶我走的人販子,或是採花賊,那我不是慘了。

正想著,人已到室外,因為被扛在肩上,我才敢睜開眼,發現門外花園裏那個我經常在上面喝茶的石桌倒在地上,石桌底座下現出一個一人寬的洞來,難道這就是在我這個院中的暗道入口,慕容瓏說這裏的地底地道四通八達,是不是說明在這個地方的每個院,每個不起眼的地方都可能是暗道的入口?那日我被那個變態女人抓去,很可能也是通過這個暗道。

那人抱著我一躍跳入地洞中,洞並不深,所以那人即使擔著我的體重著地也是輕巧無聲,「叭」的一聲,地道入口同時被關上了,洞內一片漆黑,那人劃亮了火摺子,借著微弱的光沿著地道朝一個方向走。

剛開始時我還記著那人走的路線,但到後來左拐右彎實在太多,我想記也記不住,便作罷。地道裏本來就有風,不多一會兒風忽然大起來,同時伴著水聲,我被扛著,看不到前面情況,只能豎著耳朵仔細聽著。

水聲越來越大,就算我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借著那細微的光也看到四周的空間變得大起來,同時扛著我的那個人腳步也停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被扔在地上,好痛。

「動作真慢,我們已經等你很久了。」有人在說話,但不是扛我的那個人。

那扛我的人並沒話,又將我拎起,往前拖著走,我心裏火大,又不是死人,幹嘛拖著走,也管不了這麼多,乾脆睜開眼,眼前卻是一條地下河,我被拖著往河邊的竹筏上,竹筏上已有一個人,不是舒沐雪還是誰?

他雙目緊閉顯然已經昏過去,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慕容瓏做的,要是醒著,他能乖乖任人搬到這裏?

我被扔在他旁邊,與他並排躺著,身後湍急的水聲,令人莫名心慌。我曾想過有一天坐一葉小舟,碧海青天裏暢漾,而絕不是現在的場面,在烏漆抹黑的地道裏,恐怖幽深的地下河。

「順那河出去,便可離開這裏。」又是那聲音,我不能轉頭,看不到是誰在說話,但憑著聲音可能猜到那人是耿修。

「不行,我要看著他們離開。」

我心裏一震,那是慕容瓏的聲音,他也在?

「我說過放了他們便會放,你還不信?」

「不信。」

耿修似生氣,冷冷道:「你不要得寸近尺,我現在殺了他們又如何。」

「那就一起死。」

我第一次聽到慕容瓏用這麼絕決的語氣說話,回蕩在陰森的地道中,說不出的感覺,我覺得眼淚又要淌下來,讓我和舒沐雪走,他自己肯定沒想過要活著吧?這是何苦?何苦?

地道內很久沒有聲音。

好一會兒。

「好吧,」耿修妥協,「你和我一起坐竹筏,讓你親眼看著他們離開。」

竹筏載著我們四人的重量,隨著水流往一個方向去。

我睜著眼,看站在我面前的慕容瓏,一身白衣,清雅出塵,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只有一雙眼分外的晶亮,他也看著我,就這麼與我對視,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微笑的,認真的看著我,這不像是慕容瓏,因為他看我眼神從未如此深清,卻絕對是慕容瓏,因為只有他的眼才是這般溫柔,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我身後,眼前只有他的這雙眼。

然而,終於,他輕輕歎了口氣,別過臉,不再看我。

眼淚無聲的順著我的臉淌下來,流入身旁的水中,我覺得心被用力的糾著,疼痛漫延開,越來越痛。

木筏順水走的極快,當我看到頭頂的那輪滿月時,我知道我們出了那地道,河不再是地下河,而是一灣湖水。

「只能到這裏了,我的耐心也只能到這裏。」耿修的聲音已極不耐煩。

慕容瓏不答,知道已到了耿修的極限,好一會兒才終於點點頭:「好吧。」

他話音剛落,我只覺眼前人影一花,耿修已抓著慕容瓏飛躍到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個竹筏上,同時兩個竹筏之間的繩索被剪斷,身後有劃水的聲音,該是身後的竹筏載著慕容瓏他們往回走了。

我完全措手不及,慕容瓏轉眼就不見,我還想看他一眼都來不及,就這樣嗎?是不是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還有玨兒?我似剛意識到這樣的事實,拼命的想動一下,哪怕回頭再看他一眼,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慕容瓏,你可惡!你該死!眼淚狂流,我卻完全束手無策。

注意力全部在離去的慕容瓏身上,沒有發覺竹筏被剪斷與身後竹筏的連接後走得更快,水流似更急,遠處有巨大的水聲傳來,剛出地道時還聽不到,現在卻已很清楚,當竹筏撞上前方的一塊小礁石時,我才回過神,整個人警覺起來。

這不是什麼湖,湖面平靜如鏡,哪會有如此急的水流,前方又有水聲,似翻江倒海般,一股恐懼湧上來,前面該不會是……?

早知道耿修沒有這麼好心,他根本不會放過我們,只是騙過慕容瓏,再制我和舒沐雪於死地,眼睛拼命的眨著,只是這對我一點幫助也沒有,怎麼辦?怎麼辦?難道真的等死嗎?

竹筏又撞到了一塊礁石,巨上的震動幾乎將我震下水去,我不會游泳,就算會也動不了,若是掉下水去,我必死無疑。身旁的舒沐雪毫無動靜,他昏倒了事,無驚無懼,就算待會掉下去淹死,也死得毫無感覺,但他是大俠,是慕容山莊的大當家,不可以死得如此窩囊,所以快醒過來,快醒,我們要死了啊!

水流得更急,竹筏的速度快的驚人,一塊巨大的礁石近在眼前,我大驚失色,若是竹筏撞上它,必定撞得粉碎,我們兩人哪還有命在?老天要我穿越過來就是撞死在這塊礁石上嗎?我在之前的時代已經被車撞過了,幹嘛這裏還要被撞一次?我不要!

筏毀人亡就在轉眼之間,我閉上眼。

一個力量猛的把我往旁邊一帶,我還沒反應過來,人便滾下竹筏掉入冰冷的水中,水借著水壓劈頭蓋腦的往我的鼻中,口中,耳裏灌,好難受,而心的中恐懼更大,手腳在水中本能的亂抓亂踢起來。

還是那個力量將我緊緊的摟住,帶我往水面遊去,我想我已經失了理智,當作是救命稻草,本能的死命抱住。

人越往上,水越急,人在拼命往水面遊去,同時也在被無法控制的前帶,像一顆浮塵無可奈何的隨波逐流。

在水中的時間已大大超過我的極限,我漸漸地失去意識,人處在一種混沌狀態,呼吸忽然不再重要,肺裏的脹痛也消失了,眼前似有光暈在晃動,我想抓住它,卻始終只差一步,然後那光暈越來越暗,就要消失,什麼也看不見了。

「婉昭,婉昭。」似有人的聲音,在叫我嗎?我叫婉昭嗎?

「婉昭,婉昭,快醒醒。」還在叫,可我不是婉昭,我得告訴他,得告訴他。

人用力的撞上某樣東西,被拉回來,又撞上去,好難受,想要呼吸的感覺又急迫起來,一股自腹間湧起的力量將我猛的往上推,不行,我要呼吸,我好難受,而那股力量已沖到了我的口舌之間,我張開嘴。

「啊!」意識猛的回籠,一口水從我口水噴出,然後我用力的咳嗽。

「你終於醒了。」

我睜開眼,眼前是舒沐雪。

正文 26 故事

「我們回去。」覺得人能動了,我顧不得舌間的疼痛叫道,站起來便想往回走。

然而還未跨出一步,卻見眼前就是湍急河水,我和舒沐雪就停在一塊礁石上,一個浪拍來,我嚇了一跳,腳一軟跪坐在地上。

「我們現在最多只能保住命,暫時回不去,」舒沐雪坐在石頭上,喘著氣,看到我的臉時眼神黯了黯,輕道,「你過來。」

我不明所以,坐近他。

他伸手朝我身上急點,我只覺之前被改變容貌時的脹痛感覺又來,忙摸著臉,道:「這是幹什麼?」

「幫你恢復原貌,變化時間越長,恢復時越痛,」說完,轉頭看著身側湍急的河水眉頭深皺。

「你知道我被瓏改變了容貌?」

「瓏趁我不注意封了我的穴道後,對我說了他的計畫,他分明是想制自己和玨兒于死地。」說話間,他一拳重重打在石頭上。

我看得心驚,這石頭是多堅硬的東西,這樣打上去骨頭不斷了才怪,果然,他抬起手時,手上已血肉模糊。

是不是這裏的人都是沒有痛覺的?看他面不改色,眼神卻帶著絕望,我的心不由一痛,想安慰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我們兩人此時衣衫盡濕,雖已開春我仍是冷得發抖,再看舒沐雪卻猶如未覺,只是一身衣服破爛不堪,剛才沒仔細瞧,現在才發現,他臉上竟有好幾處傷痕,左胸一處竟在流血,染紅了大片衣衫。

「你……」我看得心驚,也顧不了許多,伸手去拉他的衣領,他提手想攔,但可能左手行動不便,還是晚了一步,衣領被扯開,月光下,現出觸目驚心的傷口,不止是這一處傷口而是整個裸露的部分佈滿了鞭傷,刀傷,被打後的瘀傷,可想而知他在牢中經受了怎樣的折磨,我忽然明白慕容瓏為什麼想出如此瘋狂的主意,我差點咬斷了舌,這當然純屬自找,但每天對著自己的兄長,看他一天天的受盡折磨,若換作我,只要有一線希望也會試一下。

我忽然緊張起來,若瓏和玨兒也是這般滿身是傷,定是受不住?之前只是想到他們命運堪憂,此時卻有實例在我面前,我盯著他身上的傷說不出話,人索索發抖,舒沐雪拉好衣領,輕道:「所以你應該知道瓏和玨兒留下會怎樣的下場。」

「別說了!」他說的我怎會想不到,舌頭上的傷因我這句話又爆開,我卻全不在乎,捂住耳朵大哭起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他們,我若不在慕容山莊,若根本就不認識你們,我……我……」我被口中的血嗆到,說不出話來,血又順著嘴角淌下,滴在石頭上。

「全是我錯,你不要再說了,」見我口中有血流出,舒沐雪慌忙阻止我再說下去,我卻仍是哭叫,他想是急了,猛的將我拉進懷中,用力抱住,同時將我整個臉壓在他的肩頸處,口中道,「別哭了,別再哭。」

我哪能不哭?瓏和玨兒是在這個時代裏對我最好的人,我哪能不哭?但終於找回理智,盡力的止住哭泣,想離開舒沐雪的的懷抱,而他卻沒有鬆開的意思,手上的力道稍稍放鬆,道:「就這樣子,不然你會凍死的。」

我這才驚覺自己整個人被抱貼在他的身上,單薄的衣服被浸濕後猶如未穿,他身上的暖意因為這如此親密動作傳遞到我的身上,我竟已不再發抖了。

我是現代人,但終是沒有這麼開放,臉一下子紅起來,而他又說的沒錯,若放我一個人,我定會凍死,所以竟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尷尬了半天,終於還是沒有動。

「你不在他們手裏,他們暫時不會要瓏和玨兒的命,你放心。」他的下巴頂在我的頭頂,難得的輕聲安慰。

「我擔心瓏,那個耿修對他……」我沒有往下說。

他已明白,深吸了口氣道:「瓏,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我抬起頭看他,忽然想到一個成語:甯為玉碎,無為瓦全,心一下子驚慌起來。

他看出的我心思,伸手擦去我猶在嘴角的血跡道:「不要亂想,我說過他們暫時不會有事,便不會有事。」

我仍是將信將疑,卻不知為何,他的話讓我莫名心安,我也只有暫時讓自己的心定下來,考慮下一步該怎麼做。

「等天亮,天亮後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處急流,」他眼望眼前湍急的河水道,「眼下,此處也是最安全的,就算有人追來,也沒有辦法追到這裏,你累了,就這樣睡一會兒吧。」

我哪還睡得不著?卻沒再說話,舌頭的傷口,讓我不得不儘量少說話,然而在他懷中我仍是不自在,他大概感覺到,可能是想讓我分神,便道:「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我一愣,他會講故事?如此冷情的人會講故事?不過卻很好奇,他能講出什麼故事來,便點點頭。

「從前有一個女孩子,自小受盡家人愛護,被父母當作珍寶般的養大,長大後,她的美貌名動一方,無數皇孫公子慕名而來,只為一睹她的芳容,她甚至成了皇帝的座上賓,然而那女孩子始終不曾為任何男子動心,直到有一天,她在皇宮裏遇到了替他治風寒的年青太醫,兩人一見鍾情,私定終身,之後生下了一個男孩。本以為事情到此得到圓滿,卻不想皇帝早已鍾情于那女孩子,怎容小小一個太醫奪走自己的最愛,他以女孩子家族上百條的人命來要脅,逼女孩子嫁給他,女孩子無耐終於妥協,她忍痛離開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嫁給皇帝成了他的妃子。」

「那女孩子在宮中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整天鬱鬱寡歡,漸漸身染重病,不久便離開人世,而那太醫,得知自己的妻子病死後,急火攻心,吐血而亡,只留下他們的兒子,一個人。」

我再笨也能聽出,他是在講自己的身世,可惜他並不是擅講故事的人,即使如此,我卻仍是聽得感動,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有歌詞是這樣寫的吧?而這就發生在他的父母身上,他恨宮裏的人,而我的身份是皇帝的女兒,他該恨的。

他講完不再說話,似沉在這段記憶中無法自拔,我動了動,終於忍著舌頭的疼痛,輕聲道:「那你現在還恨我嗎?」

他人一怔,並沒有多想,便道:「不恨了。」

我沒有接話,只是回味著他那句「不恨了」,卻聽他又道:「我在牢中聽玨兒和瓏說你的一些事,我忽然明白原來我還沒有他們來得瞭解你這個妻子,也許我不該向皇帝要了你,也許你做個傻子會更好。」

我若還是傻子便不是我,他不會明白,我也不打算說,但此時的舒沐雪太不像舒沐雪,慕容瓏說我該試著瞭解他,難道這才是他的樣子,我想我其實和舒沐雪一樣,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對方。

只是我現在沒有心思瞭解他,我更擔心瓏和玨兒,眼皮開始變得沉重,我知道這是極端驚嚇和疲勞後的虛脫,可能是靠得久了,漸漸習慣了他的懷抱和他身上的味道,我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決定先睡一會兒再說,這樣等天亮了才有力氣回去救瓏和玨兒。

他順著我的姿勢動了動,讓我靠得更舒服些,並不再出言打擾,漸漸地我的思緒墜入混沌,只在耳畔的水聲,提醒我身在何處,我還想到了他左胸的傷口還在流血,卻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也沒有,然後水聲也聽不到,失了意識。

醒來,天已大亮,看來我真是累了。揉揉眼,發現自己倚在高起的石頭上,身上蓋著一件單衣,我坐起身,看到舒沐雪裸著上身,在不遠處的另一塊礁石上,一躍而起,轉眼又到了更前面的礁石上。

他在試路線,每躍上一塊礁石就計算著是否可以承載兩個人的重量,礁石距離較遠時,他停頓很久,等躍上去了又用腳仔細的磨去上面的青苔,有時在三塊礁石間來回跳躍好幾次,分析走哪條路線更容易些,只他一個人,應該不用如此大廢周折,但若帶著我,即使定好了路線估計也很難吧?這不是武俠小說,可以騰雲駕霧,這是在較真,稍有差池便會像昨日那樣墜入河中。

等他回來時,額頭,身上已滲出汗來,佈滿傷痕的裸身染著一層晶亮,那處胸口的傷痕又在滲血。

「你把我留在這裏便行,不用帶上我。」舌頭已不流血,卻滿口血腥,我口齒不清的說道。

他拿過蓋在我身上的單衣,披上,道:「別說傻話,來,我背你。」他弓下身。

「救瓏和玨兒要緊,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我動也不動。

他微歎氣,站直身體看著我道:「若是這樣,等救回他們你已餓死凍死,或是被水卷走。」

我一驚,卻仍是沒動道:「他們畢竟是你的家人,比我重要的多,你快去吧。」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即使出了這急流仍是會拖累他。

見我打定主意不走,他乾脆蹲下身,將我扶起,道:「他們是家人,你也是,若救了他們而讓你涉險,那便沒有意思了。」

我怔住,我是他的家人?他是這樣說的嗎?若在慕容山莊時聽到這句話我只會覺得虛偽,此時聽來卻覺得心裏暖暖地。

我愣住不動,尤自想著這句話,他見我不動,也不等我自覺自願,手一用力,將我扛在肩上,我失聲尖叫,只覺洶湧的河水就在我的頭頂,便一陣暈眩。

「閉上眼,我讓你睜開時才睜開。」他語氣從容,似待會要做的並不是極冒險的事情,我只是點頭,不用他說便早已把眼睛閉起來,開玩笑,這樣被他扛著在石頭上躍,我若睜著眼,不嚇出心臟病才怪。

他沒再多言,我只覺,腰腹間一緊,一股向上的衝力把我往上托,卻馬上又猛的下沉,我咬住牙,不讓被頂得難受的腹部逼我叫出聲,同時我知道他已經成功的躍到了前面的礁石上。

這樣的起伏來回了幾次,我已完全的搞不清狀況,胃被頂的難受,卻不敢叫出聲,只是努力的閉上眼,聽近在耳邊的湍急水聲。

躍到某處時,他停了停,我想,該是到了那處兩塊礁石相距較遠的地方,他的喘氣聲極重,看來已是用了大半的力氣,我本想讓他停下歇一會兒,但終是忍住,此時應該一鼓作氣才行。

若掉下去,就一起吧,情豆毒都能挺過去,還怕被淹死,我心裏打定主意,便橫下一條心,而扛著我的舒沐雪也似下定決心,猛吸一口氣,沒再猶豫,一躍而起。

其實不過幾秒,心卻提到了嗓子眼,我閉緊眼,打定主意不睜眼看,耳邊有風聲,我能感到舒沐雪全身的肌內糾結,將我整個人托起,然後躍到某一點高度時便如之前幾次那樣開始下沉。

著陸點極小,我記得,那只是剛露出水面的一小塊礁石,就算能夠躍上去,兩人的衝力足可以將我們帶下水去,我膽戰心驚,甚至已準備好全身浸入水中,然而舒沐雪反應快得驚人,一著陸,人像個陀螺般,即使上身已往前傾仍生生地反轉過身,那股衝力被改了方向,力道頓時減了大半,人勉強站穩,我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他人又躍起,向著前方的礁石。

最難的地方已經躍過,後面的幾次跳躍便容易很多,即使閉著眼,我也知離岸已很近,提著的心漸漸放鬆起來。

最後一躍,終於到了岸上,可能已力竭,人一著地,他便已站不住,跌在地上,卻仍記得要保護我,將我抱住,讓我跌在他懷中。

我已被折騰的七葷八素,只是聽到頭頂粗重的喘氣聲,動彈不得,直到鼻端有濃重的血腥,才猛地彈坐起身,入眼是他胸口的傷,已全部崩裂,衣衫上儘是鮮血。

我腦中「嗡」的一下,手忙腳亂的拉開他的衣服,他只是悶哼幾聲,根本沒力氣阻止我徒勞的止血。

「怎麼辦?止不住。」我撕下裏衣,去包紮他的傷口,然而裂開的傷口極大,根本就是圖勞無功。

舒沐雪伸手點了自己的幾處穴道,血稍稍控制住卻仍在不住往外流,我見他臉色蒼白,自己完全束手無策,急得快哭出來,卻拼命的讓自己鎮定,腦中想著各種止血的方法,然而一片混亂。

忽然,眼睛瞥見不遠處的一株矮樹,人愣了愣。

「這叫側柏葉,止血效果不如田七,卻能縮短出血,凝血時間,也算止血佳品。」

「不就是柏樹葉子,氣味難聞,誰會用它?」

我想起某次與慕容瓏的這段對話,人快速的站起身走到那株樹前,有些慌亂的從矮樹上撕下幾片葉子,直接就往嘴裏嚼,舌頭狠狠的疼痛起來,那味道既苦又澀,伴著難聞的氣味直沖鼻腔,卻顧不了這麼多,用力嚼了幾下便吐出來塗在舒沐雪的傷口上,太少止不住,便又塞了點往嘴裏。

我舌頭受傷,舒沐雪哪會不知,他終是不忍,阻止道:「側柏葉止血也算佳品,這點夠了,不要再嚼。」

我又在他的傷口上敷了一些,蓋住整個傷口才算數,口中也在出血,我便乾脆又塞了些含在嘴裏。

也不知是那側柏葉真的起效還是慕容瓏點住穴道的緣故,傷口的血終於不再流了,我稍稍松了口氣,靠在旁邊的石頭上喘氣。

一場水中脫險已讓兩人筋疲力盡,若回去救人又當如何?我忽然自問。

「得先治好你的傷才行。」我作了決定,忍著舌頭的疼痛道。

舒沐雪沒有答話,我轉頭看他,他閉著眼,是在考慮著什麼。

「我的傷無礙,」好一會兒他才道,「待會兒我們往外走,看是不是有村莊或城鎮?這樣便可聯繫到三弟,瓏和玨兒要救,但不是現在。」

我想了想,他說的沒錯,雖然瓏和玨兒危在旦夕,但現在就憑我們兩個重傷在身的人,別說是救人,可能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我想他也定是心急如焚,卻也只能按下擔憂,冷靜下來。

「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沙漠毒狼的人很可能還在周圍找我們。」他不等我回答,人已站起來,我忙跟著站起來,有些擔憂的看著剛剛包紮好的傷口。

「已經沒事了,」他看出我的擔憂,輕聲安慰,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我只有點頭,看他往前走,便跟在後面。

山路極不好走,我以前住的城市是個平原,何時走過這麼難走的山路,卻不發一言,咬牙緊緊跟著,又一會兒,舒沐雪停下來,轉身拉住我的手,卻並不說話,只是拉著我放慢腳步往前走。

其實這人體貼的很,我邊走邊想,而山路忽然也不那麼難走了,我下意識的回握了下他的手,他感覺到,轉頭看我,我想也許該沖他笑笑,哪怕只是疲倦的笑,卻笑不出來,兀自低下頭去不看他,專心走路。

他看了我一會兒,終於也回過頭去,專心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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