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1 親征(一)
作者有話要說:
熙元應該要接近完結了吧,很多事情要開始交待,要告一段落,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字,但我想真的快結束了。
所以確實在四月天上開了新坑,不會像熙元那麼沉重,有興趣的就去看看吧,名字叫《風妖》
還有上一章我今天也更了個尾巴,大家不要漏了。
御駕親征的事一公佈,舉朝譁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朝中兩大巨頭會這麼快交權,然而除了財權和兵權,還有其他的一些權利,比如全國的漕,鹽,綿等與民生有關的運作權分別分散在不同的官員手中,因為是分散的權利,所以要收回並不容易,且這些運作方式已經自成規矩,若收回後想統一起來並加以控制那又是一項大工程。
我沒有這個時間,因為親政必須親征,而親征的時間已經定了,明日出發。
我跑去看風悠寧,她傷較重,這次親征她不能跟我同去。
還未踏進風悠寧的房間,便聽到裏面有聲音傳來,我站在門口停住。
「你瘋了,誰讓你進宮來的?」是風悠寧的聲音
「我擔心你,萬一你死了怎麼辦?」是常笑,他居然在宮中。
「你放屁,我死了你是不是比較開心,你……」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嘴,很長一段時間。
「你死了,我就跟著,誰讓你是我師父,」常笑的聲音帶著很少見的溫柔,「甯兒,我們什麼都不要了,我帶你出宮,過我們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好?」
「我要做將軍。」風悠寧仍是堅決的很。
「比我都重要?」
「當然比你重要,你這傻瓜。」
又是一段沉默。
「好吧,只要你高興。」常笑的聲音。
我聽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進去,慢慢的退出門外。
好吧,只要你高興,常笑的這句話留在我耳邊,只要對方快樂就好,自己做什麼都可以,那就是愛吧?比喜歡更高一級,獨一無二。
我蹲坐在牆邊,看樹影搖曳,有宮女走過,大驚失色的向我行禮,我揮揮手讓她們走開。
好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啊,那裏我還沒有戀愛,我無憂無慮,我肆意歡笑。
然而,回不去了啊。
「大嫂,在這裏做什麼?」有人喚我。
我回頭,正好面對陽光,於是我眯著眼看著前面的人,背著藥箱,應是給風悠寧看傷的,我對他莫名的笑了,似也看到他笑了,笑容恍惚。
「我在想事情,瓏,想我以前還是傻子的時候。」我仍蹲著,像個玩累了偷看風景的孩子。
慕容瓏走近我,倚在牆上,沒有說話,像我一樣看著眼前的風景。
風帶著暖意,輕輕的吹亂我的頭髮,我蹲累了乾脆坐在地上,眼睛仍是眯著。
「那天對不起。」我忽然聽到慕容瓏說話。
我轉頭看他,他倚著牆,身上著一襲淡色的衣袍,風吹著他的發蓋住了他的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天我不該說這些話。」他又說。
「沒關係,」我道,「其實那天我也要說對不起,因為我騙你了。」
我看著他:「我騙你說我不喜歡你,其實我很喜歡,很喜歡你,」若說世上有那麼一個人會像常笑對風悠寧說的那樣:只要你高興,自己什麼都可以,那個人就是慕容瓏,完全無條件的對我好,溫柔到我每每想到都會讓我感動,所以我又繼續說道,「還有以前說的要嫁給你,也是真心話,我是真的很想嫁給你。」
「大嫂?」慕容瓏轉過頭來看我。
「只是,」我歎了口氣,「只是我沒有這個幸運,我們的緣分也只能像現在這樣了,瓏,我給不起你要的東西。」我想我不應該落淚的,但我卻又要流淚,要笑的,要笑的。
我看到慕容瓏苦澀的笑,他總是很溫柔的笑,遇見我後不知何時笑容也苦澀起來,我真是罪該萬死。
「我懂的,是我想不開,是我管不住自己,」他伸手擦我的淚,「是我讓你困擾了,對不起。」
我搖頭,說不出話。
他撫住自己胸口的傷,學我一樣蹲下來,眼睛看著遠方,似想著該說些什麼,很久才道:「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是傻的,被掛在城門上,很恐懼的樣子,眼睛卻不住打量著大哥和我,當時我就想,這個女孩的眼真漂亮;然後你逃出慕容山莊,再把你救回時已經不傻了,我總是想你的腦疾怎麼會不治而愈?但更高興你不再是個傻子,你中了‘情豆’,卻並不放在心上,仍是很開心的樣子,那次毒發我看你咬傷了自己的手腕被大哥送來,臉上還有淚,看到我卻又笑了,我於是也很高興,因為我讓你笑了,」他停了停,手遮住臉,似要擋住耀眼的陽光,「以前我總是因為自己和玨兒體內的‘情豆’毒覺得老天不公,然而你卻在毒發後仍對我笑,我想就是從那次開始,你一對我笑,我便也快樂起來,我想我一輩子看著你的笑那該多好,然而現在我卻讓你哭了。」
他又伸手拭我的淚,手停在我的臉龐,道:「所以我錯了,是我癡心妄想的想把你的笑占為已有,卻讓你哭我,我不懂其實就這麼遠遠看著你才是最幸福的,卻偏要跨近一步,讓你討厭了。」
「不,我沒有討厭你。」我覺得我的心都糾在一起了,不知該怎麼說,只是抓緊他的手,貼在臉上。
「如果你不再哭那該多好,婉昭,」他喚我的名,忽又笑道,「我想我這是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婉昭,婉昭,婉昭……」他像呢喃一樣無比珍惜的不住叫著我的名。
我再也受不住,撲進他懷裏。
「我想,跨近你的那一步我要收回去,」他輕擁住我,第一次也是唯一次的擁抱我,「我就遠遠的看你就好,再也不癡心妄想,你能再對我笑嗎?」
我拼命點頭,淚水跟著下來,我終究還是傷了他啊!
他推開我:「明天你帶兵親征,我也離開皇宮,從此我再無奢念。」
我心中一驚,抓緊他的衣服:「你要離開我嗎?」
「不會,」他笑,「我還沒有醫好你的毒,你說要讓我醫好你的。」他撫去額前的發,然後戀戀不捨的離開的臉,站起來,背對我。
我也站起來。
「大嫂,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好。」我想也不想的點頭。
「我送你的赤生果不要送給別人。」
我手下意識的握緊胸口的那枚紅果,道:「這輩子我都會戴在身上。」
「謝謝!」他道,我卻分明聽到他的聲音哽咽著,他不回頭,直直的往前走,我呆站在那裏。
「大嫂,我們再見時,你要笑啊。」遠處的他忽然停住回頭沖我道,我已看不清了的臉,只看見他衣袂翩然,清雅脫俗,如我初見他時一樣。
人生若如初見,原來如此。
我點頭,用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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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征,浩浩蕩蕩。
我已見慣了這樣的大場面,寵辱不驚
一路出城,往西行,我一人坐在馬車裏,知道舒沐雪就在馬車外,當然小丁也在。
又是三個的境遇,我心裏沉甸甸的。
車行了半日,我已昏昏沉沉,因為是坐馬車的緣故,全身酸痛,幾乎散了架。
幸虧天已黑,按計劃到了隨城,隨城城吏大開城門迎接,我總算下了馬車,走路竟也搖搖晃晃起來。
舒沐雪扶住我,我才進了供我休息的住所。
我直接躺在床上慘叫,舒沐雪的手輕輕的替我按著背,緩解酸痛,我臉悶在被裏,身體不由自主僵硬起來。
「放鬆。」他輕聲道。
我不說話,只是聽話的讓身體放鬆。
屋裏點著檀香,我漸漸有了睡意,睡意朦朧間感覺有人在我旁側躺下,那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是舒沐雪,我不敢動,然後感覺身體被他拉過去,他以最舒服的姿勢擁著我。
自上次「情豆」毒發以後,我和他之間似豎了道無形的牆,我無法向以前那樣與他相處,無法對他撒嬌,無法用以前的口氣對他對話,而他也似沉默許多,很久沒有像這樣抱著我睡了啊,我在他懷中歎息。
我臉悶在他懷裏,原本的睡意已經消失,卻動也不敢動,只是在想,他這樣抱著我,是不是我們的關係有一點點改善了?我抓緊他的衣服,閉眼想努力睡去。
「婉昭。」很久,我聽到他喚我的名字。
我不敢答,聽著。
然而他卻沒有下文,只喚了聲我的名字,然後是長長的歎息,是我未醒還是我錯聽,我不敢問他,只是緊閉著眼,感覺他的體溫溫暖了我,他的氣味慢慢浸染了我整個身體,然後睡意又來,我閉緊眼。
睡到深夜,忽然驚醒,全身是汗,我睜開眼,身側沒有人,我猛地坐起身,屋裏燈還亮著,我下了床,走出去,守夜的隨行宮女就侯在門外。
「正言呢(正言:舒沐雪現在的官職)?」我問其中一個宮女道。
「回皇帝,舒正言半個多時辰前剛出去。」
「沒說去哪兒?」
「沒有。」
我疑惑,深更半夜他又會去哪兒?
正想著,卻看著舒沐雪正踏著夜露而歸。
「沐雪。」我迎上去。
他看向我,朝我伸出手,道:「夜深露重,會著涼,快進去吧。」說著拉著我進屋。
「你去哪兒了?」他拉我坐在床上,我直接問道。
「接個人。」
「誰?」是誰會讓舒沐雪半夜迎接?
「李欣鳶。」
「她?」我一怔,「她行動不便,來這裏做什麼?」
「她想見耿千柔。」舒沐雪淡淡說道。
想確定他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嗎?
「在暻城時她也可以讓尚書安排相見,何必千里迢迢的追過來?」我不解。
「尚書起初並不想讓他們見面,但李欣鳶絕食相逼,才讓尚書在耿千柔離開時改了主意。」舒沐雪道。
也就是說得由他安排李欣鳶與耿千柔見面,我看看舒沐雪,知道他其實並不樂意做這件事,一個是並不愛對方卻讓舒沐雪的二叔吐血而死的李欣鳶,一個是因我之故而讓他耿耿于懷的耿千柔,兩個人他都無法釋懷,卻要成全他們母子相認。
「你可以拒絕尚書的。」我道。
他搖頭,道:「好好照顧李欣鳶,是我二叔的遺願,我不可能拒絕,」他停了停,又道,「而且如果耿千柔真是李欣鳶的兒子,那麼我們離沙漠毒狼就又更近了一步。」
耿千柔和李欣鳶,沙漠毒狼的妻與子,在我們對沙漠毒狼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們應該知道的更多。
「你打算怎麼做?」耿千柔會相認嗎?一個冷酷到極點的人,一個表面上流著淚對我說多愛我卻反身又狠狠給我一刀的男人,會認這個母親嗎?
舒沐雪似知道我的想法,有點漠然的說道:「先不讓他們相認,李欣鳶畢竟練過武,現在已可以隨意走動,就讓她在你身邊,先看看再說。」
「但他們總會見面,李欣鳶會願意暫時不認這個兒子嗎?」
舒沐雪看看我,晶亮的眼閃了閃,問道:「你是李欣鳶你會馬上相認嗎?」
我一愣,想了想,搖頭道:「不會。」一個由自己深愛過的,又將自己推下懸崖的男人養大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我是李欣鳶的話,我會這樣問自己吧?是有情有意的?還是與那個男人一樣狠心?近情情怯,即使之前再急迫,那個人真的在你面前了,也許反而會舉步不前。
舒沐雪也是這樣想的吧?
「好,就讓她留在我身邊。」我點頭答應,同時打了個哈欠。
「快睡吧,明天還要走很多路。」舒沐雪拍拍我的肩。
我聽話的上了床,卻見他站在床邊不動。
「你不睡嗎?」我問道,方才還擁我入眠,此時卻又不肯上床來。
「婉昭。」他轉身背對著我。
「什麼?」
「若我和耿千柔註定一死一生,你希望誰死誰活?」
我嚇了一跳,道:「你在胡說什麼?」
他又回頭看我,眼中帶著淡淡的冷意,道:「沒什麼,睡吧。」
我有點怔忡,看他脫去外套上床來。
「沐雪。」我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嗯?」他應我,眼睛卻是閉著。
我看他半晌。
「沒什麼。」我也躺下。
心裏莫名的不安,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一死一生是什麼意思?我想著,身旁的人卻忽然側過身將我摟住。
屬於他的安心氣息罩過來,我心裏稍稍定了定,閉眼讓自己不要想太多,快點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