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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元紀事》第45章
正文 47 出遊

必定興師動眾,我這才後悔,想與舒沐雪不受干擾的外出簡直是做夢。

而且遊玩的地方不過城外的皇家花園,換句話就是從一個宮殿移駕到另一座宮殿,我多少有些不甘,但想想我以前看過的皇家園林也不過只有頤和園而已,既來之則安之,看看也不錯。

那園林叫「清暉園」,建於熙元八年,馬車沿著冗長的園林圍牆走了很久,我便可以猜到這園林有多大,我本來有些懊惱的心竟不自覺的期盼起來。

門口兩隻巨大的石獅,門眉正中懸著的匾上寫著「清暉園」三個大字,我出了馬車,前呼後擁,總算進了這座氣勢不亞於「頤和園」的「清暉園」。

我一定要多住幾日,我心想。

然後是一大串必要的事務,比如沐浴焚香,比如到園中的「三仙堂」進香,等一圈下來總算有空看看這園中的風光。

我堅持不要以轎代步,拉著舒沐雪陪我逛了一大圈,一幫隨護也便浩浩蕩蕩的跟著。

「坐船可好?」眼前是巨大的湖,舒沐雪忽然指著岸邊的船道。

「好,就坐這條船。」我附和。

「皇帝,這船太小,是宮女們坐的,皇帝的大船在對岸,我馬上遣人劃過來。」身後的女官提醒道。

「在對岸?你要朕等嗎?朕說這坐這條,便就這條。」說著便直接上船去。

「請皇帝注意龍體安危,為國家社稷著想。」女官跪下來。

又是龍體安危,我有想掐死那女人的衝動,她越是這樣,我越是要與她對著幹,忽然明白之前的昏君,暴君是怎樣養成,就是被管的煩了,厭了,要麼在沉默滅亡,要麼在沉默中暴發。

「皇帝由我陪著不會有事,另外讓這幾個待衛也一起上船來保護皇帝便可。」舒沐雪在旁邊替我說話。

「可是……」女官仍在猶豫。

「太后怪罪由朕擔著呢。」早知她是太后在我身旁按的眼線,我直接說道。

女官仍在猶豫不決。

我再也不管她,直接由舒沐雪扶著上船,那幾個被舒沐雪點到的待衛也跟著上船,那女官想跟著上船,綁船的繩索已鬆開,船直接駛向湖心。

「你們居然連這裏也能混進來。」船行一段路,我看著船後又有兩艘船駛近,慢慢的護在後面,我翻了個白眼,才對跟著我上船的其中一名待衛道。

「皇帝眼到是利的很,」穿著待衛服的常笑,沖我涼涼道,同時想與我的貼身女待,他的師傅風悠甯站近一點,被風悠寧瞪了一眼,便摸摸鼻子不敢再動。

「後面有船跟著,你們只需說話便可以,切不可給後面船上的人看出破綻。」舒沐雪出聲提醒。

「你早知道他們混進這裏?」我問道,不過他是如何通知到他們?皇宮內儘是眼線,連飛鴿傳書也會半途被人打下來。

「大哥讓正好回封地的小皇帝帶的口信。」與常笑一起來的舒慶春道。

「小皇帝?你不怕他賣了我們?」我瞪著舒沐雪。

「你替他做五年皇帝,他便已欠了你,所以讓他做件事也不為過。」舒沐雪倒是很放心。

此時船上除了我,舒沐雪,風悠寧,其他五人便是扮成待衛的舒慶春,常笑及帶來湊數的慕容山莊部下,雖然身後有船跟著,但也不失為一個說話好時機。

「大哥,你讓我查的‘情豆樹’確實生長在之前的圖坦國境內,只是問了當地的很多人都說已經絕跡,根本沒有線索,但我們卻得到了另一個好消息,」舒慶春說到這裏停住,沖常笑使了個眼色,常笑隨即會意偏了偏身,擋住跟著我們的船上人的視線,只見舒慶春掏出一張紙遞給舒沐雪,道,「我聽當地的一個采藥人說,他以前在圖坦國皇宮內做太醫時圖坦國君曾有一塊黑玉,可以暫緩‘情豆’毒發時帶來的疼痛,這是他畫的玉的形狀。」

「可屬實?」舒沐雪接過,那上面果然畫著形狀怪異的圖紋。

「無法核實,但他說到這塊玉,在熙元國攻進皇宮時丟失,他曾去皇宮廢墟上找過,但一無所獲。」

「當然寧可信其有。」我插話道,總比無望的受小丁脅迫強,至少有了希望。

舒沐雪不作聲,半晌才問道:「當時攻入皇宮的熙元朝將領是哪一位?」

舒慶春想了想,應是尚書大人。

我心裏一跳,尚書竟是攻破圖坦國的人,是否他因此窺到了圖坦國的很多秘密,那塊玉是否也在他手中?

「此外,耿修已在我們掌控中,大哥要如何處理?」卻聽舒慶春又道。

「他現在只是被沙漠毒狼拋棄的卒,先留著。」舒沐雪冷聲應道

「是。」

我無言的聽著,原來舒沐雪一直在暗中計畫著替我找解藥,只是控制耿修又是為了什麼?

「耿修?他有什麼用?」我怎麼想,便怎麼問。

舒沐雪轉頭看看我,眼神有些幽冷,道:「這是為瓏所做的。」

瓏嗎?我一愣,他所受的污辱?原來舒沐雪都看在眼中,之前的羞辱他其實都記得,要一樣樣的討回嗎?

不知怎的,我居然又想起小丁,現在是耿修,總有一天會輪到小丁,舒沐雪定不會放過他,我知道此時不應該死的擔心這樣的事情,但卻又止不住的想,今天是他將我們逼到死地,明天又是我們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這一切就是我們現在在做的,在承受的,我似乎才知道這樣的事實,不由的發愣。

「婉昭,怎麼了?」見我發愣,舒沐雪握住我的手。

「沒什麼。」我沖他笑笑,頭靠在他肩頭,心裏卻在罵自己,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船行了一大圈,穩穩的靠岸,早有一堆人候在那裏,我不覺得又頭暈起來,也只能硬著頭皮下船,舒沐雪早已將那幅黑玉的圖藏進袖中,扶著我下船。

湖上風平浪靜,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

「清暉園」的湖中出產一種水菱,兩頭尖,中間要比平常的水菱更圓潤,更像一隻元寶,所以被稱為「元寶菱」。

此菱比一般的菱早熟些,所以我這次到「清暉園」正好有香甜的「元寶菱」吃。

湖心島的「萬寶亭」中,本是宮女剝好了給我吃,我嫌吃來無味,便自己動手剝著吃。

菱其實澱粉含量極多,所以並不能吃多,何況是吃飽了飯的情況下,不一會兒我便飽了,只是看這「元寶菱」長的可愛,拿在手裏玩。

舒沐雪除了正常吃飯,平時並不喜歡吃這些零嘴,他方才嘴裏吃的也是我硬塞給他,他無奈之下才張嘴吃下。

怪不得身材保持的這麼好,原來是有原因的。

「萬寶亭」靠湖,所以在上面架了兩個釣竿,也不知為何,舒沐雪的竿上屢屢有魚咬餌,而我那根竿卻是乏魚問津,本以為位置不好,然而兩人調換後,魚又跑去原本我那根竿去了,真是邪門的很。

「釣魚心靜,才會上釣。」舒沐雪看我頗不甘心,便道。

「心靜跟魚有什麼關係,那湖中魚肯定都是母的,看你長的英俊瀟灑,於是春心大動,自動獻身。」我胡謅道。

旁邊的風悠寧「撲哧」一聲笑起來,我瞪她一眼,卻聽舒沐雪道:「你過來坐我旁邊。」

「幹嘛?」我一愣。

「妻子坐旁邊,母魚自然不敢來騷擾。」他極認真的說。

呃……居然被反將一軍,這樣說我不成了這池中的魚。

風悠寧不顧還有其他宮女在,極不給面子有大笑,我把手中釣竿一扔,沖舒沐雪道:「這可是你說的。」說著有些無理取鬧的伸手將他魚竿旁的湖水攪亂,嚇跑了一條正想咬餌的魚,然而才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

舒沐雪低低的笑出聲,仍下釣竿,伸手擁住我,我順勢依在他身上,看著亭外碧清的湖水,心想此時倒是輕鬆愜意。

隨手剝開手中把玩的菱子,裏面雪白的菱肉竟分成了光滑的兩顆,我看著一愣,道:「這菱肉長的倒是奇怪。」

舒沐雪低頭來看,只看了一眼便道:「這是雙子菱。」又看看我,眼神閃著某種莫名的柔光。

「恭喜皇帝。」旁邊的忽然女官跪下來道。

我拿著菱子,覺得莫名其妙,問道:「何喜之有?」

「稟皇帝,這雙子菱是極少見的,吃到者以後必定會生雙胞胎。」

「是嗎?」我只聽說吃到雙黃蛋會生雙胞胎,這「雙子菱」卻沒聽過,然而我畢竟是現代人,知道生不生雙胞胎多半是靠遺傳,所以並不相信,卻覺得有趣的很,便拉住舒沐雪道,「你們舒家的族譜裏有沒有人生過雙胞胎?」

舒沐雪當然不知道我的想法,微愣了下道:「沒有。」

「你也認為我吃了這菱子就會生雙胞胎?」

他搖頭道:「只是傳說。」

「那就別放在心上,」我拍拍他的胸口道,遂又想了想道,「不過能生對雙胞胎來玩也是不錯。」抬頭見舒沐雪眼中的那抹柔光還在,知道他也定是這樣希望,便沖他笑笑。

他的眼中也漾起笑意,在我腰間的手下意識的放在我的小腹上,當然那裏不可能小生命存在,但他卻期許著。

「總有一天,」他說,「等你解去了‘情豆’。」

此時的氣氛很是溫韾,再加上四周風景只有畫中才有,我正陶醉,卻見一行人自亭外的小徑急急而來,我視力不錯,一眼就看到為首一人正是尚書。

「他怎麼來?」我自言自語。

「我讓他來的。」舒沐雪松開我,讓我坐正。

是為了那黑玉的事嗎?我腦中想起他答應小丁替我解此月「情豆」毒時對我說的話:我比你更難受。

他比我更難受,卻不願我痛苦才答應了小丁,但還是不放過其他任何一種可以緩解我疼痛的方法,如可以不用到小丁,他一定拼了命的不讓小丁碰我一下。

「老臣叩見皇帝!」正想著,尚書已進亭來,朝我跪下。

「老尚書年邁,以後見朕就不用再跪了。」一看到這麼大年紀的人朝我跪下我就頭痛,忙出聲阻止。

「謝皇帝。」「見朕不用跪拜」其實是大恩,因他是三朝元老才可享受,他卻只道了聲謝,並無太大感激之情,似乎說你早該如此了。

「賜座。」我不以為意同,看著這位手握兵權的老人,心想該怎麼開口問他黑玉的事情。

「不知皇帝叫老臣來所為何事?」等坐定,尚書開口問道。

我看看舒沐雪,想了想道:「老尚書入朝為官幾年了?」

尚書一怔,顯然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回道:「老臣十六歲入朝為官,已四十六年了。」

「聽說尚書是武將出生?」

「正是。」

「那武功一定了得?」

「老臣只會一些防身術而已。」不知是不是謙虛。

「朕還聽說尚書也極擅長用兵之術,當年攻下圖坦國的王城只用了半月。」我終於開始說正題。

尚書又是一怔,初時問他的官齡,現在又提圖坦國的事,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坐我旁邊的舒沐雪,舒沐雪只注意著旁邊的釣竿,似並不在意我們的講話。

「成年往事了。」尚書應了一聲。

「這圖坦國聽說甚是神秘,朕實在悶得慌,尚書可否跟朕講講圖坦國的事?朕好奇的很呢。」我放下皇帝的嚴肅,露出孩子般好奇的表情。

「難道皇帝叫老臣來就是要老臣講這段往事嗎?」尚書肅起臉。

我心裏開始打鼓,這老人嚴肅起來有些嚇人,分明是舒沐雪借我的名義讓他來的,卻只顧釣魚一句話不好,我毫無準備,又該怎麼將這話題繼續下去?

「是啊,我實在好奇的很。」我乾脆硬著頭皮道,反正我是昏君。

老尚書的表情讓我覺得我在無理取鬧,我本以為他會拂袖而去,卻聽他道:「圖坦國就是一個小小的部落,生活方式,民風民俗的不同,才讓外界人覺得神秘,皇帝要老臣講,老臣實在是沒什麼可說的,如果皇帝一定要知道,宮中的書庫裏有書記載了各地的民風民俗,上面就有圖坦國的記載。」

一句話將我堵的沒辦再繼續問下去,我下意識的轉頭看舒沐雪。

有魚咬餌,舒沐雪收線起鉤,是條大魚。

「今晚尚書大人留下吃飯吧,我釣了好幾條魚。」他終於開口。

「不必了,老臣公務繁忙這就要告辭。」尚書站起身。

「令嬡的病,想在吃飯時與老尚書商量一下。」舒沐雪不慌不忙。

尚書的身形震了震,準備行禮告辭的動作停住看著舒沐雪。

「我想瓏或許有辦法。」他又道。

尚書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怒意:「舒賢侄在與老朽開玩笑嗎?」

「不敢。」

「慕容尚花都沒有辦法的事,舒賢侄今日重提不是在開玩笑還是什麼?」

「但並不表示瓏就沒辦法,」舒沐雪拎起魚婁,沉甸甸的,「尚書不想試試。」

尚書看著那魚婁,不答話。

「給禦廚,魚要青蒸,尚書喜歡吃青蒸的。」舒沐雪把魚婁遞給手下的宮女。

總算尚書並未阻止,看著宮女拿著魚婁走遠。

「自慕容尚花替小女醫治勞累過度吐血而亡後,老夫就欠你們慕容山莊一個人情,也不好意思再提醫治之事,今天你忽然提出又是為何?」尚書不是傻子。

「自然是有求于尚書,」卻不往下說,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那幾上宮女,才道,「‘清暉園’春季最美,尚書既然來了,一起去看看‘留芳坻’的桃花可好?」

這裏儘是眼線,他是不想在此說繼續此事,尚書顯然是明白的,遲疑了下點點頭

一群人移駕「留芳坻」,我心裏很是納悶,邊走邊湊近舒沐雪問道:「慕容尚花是誰?」

「瓏的二叔?」舒沐雪淡淡的說。

「二叔?」我怎麼不知道有這號人?

「他是慕容山莊幾十年來出的一名奇才。」

「那因何吐血而死?」我更好奇。

「過度勞累外加心情愁悶鬱結,引至體內的‘情豆’毒發。」

又是「情豆」,慕容氏世代的惡夢。

我想到自己體內的「情豆」心裏止不住的鬱悶起來,手下意識的伸進他掌心,他握住。

「那尚書的女兒又是怎麼回事?」不讓自己多想,我繼續問道。

「二十多年前被人推下懸崖,至此昏迷不醒,當時她還是慕容尚花的未婚妻。」

「給誰推下去的?」我有些吃驚。

「不知道?沒人知道,」他轉頭看著我道。

「慕容尚花一定很愛她。」不然怎麼會愁悶瘀結,吐血而死?

「嗯,很愛。」他輕應道。

我沉默起來,這一定又是一段感人的愛情,只是又以悲劇收場,我下意識的輕歎口氣,感覺手同時被舒沐雪握的更緊,我抬頭看他,他眼睛漆黑如墨,帶著無比的堅定,我忽然覺得心安,回握住他的手。

****************

「這黑玉別人沒見過,我卻是見過的,幼時隨尚花叔到尚書府玩,看到那玉就掛在令嬡的勁間。」晚宴上舒沐雪將那張繪著黑玉圖形的紙放在尚書面前,尚書看到表情一震。

「舒正言(「正言」是現在舒沐雪的官職)定是看錯了,小女身上從未有過這東西。」他當然否認有這塊玉。

舒沐雪不慌不忙:「我聽聞,這黑玉不僅驅毒避邪還有另一項功效:就是可使死人的發膚鮮活如常人,按圖坦國的國葬禮儀,國君死後三年方可安葬,這三年便是用這塊玉保持國君屍身完整,而這功效恰好對昏迷不醒的令嬡適用。」

「荒謬,天下怎麼可能有這種寶貝?就算有也不可能在老夫手中,」尚書微怒,「我敬正言是皇帝的夫婿不與正言計較,但我也是堂堂的尚書,三朝元老,連先帝也要敬我幾分,舒正言這玩笑是不是開的太過了?」

「看來尚書是不會承認了?」

「本來就沒有。」

舒沐雪眼神沉了沉,拿起酒杯道:「若瓏能治好令嬡的病呢?」

「不用慕容家再廢心。」聽到是為黑玉而來,尚書已沒有讓瓏治病的意思。

一場晚宴有點要不歡而散的意思。

舒沐雪放下酒杯,望著眼前「留芳坻」內滿目的桃花,我也望過去,覺得晚上看桃花更有另一番風味,但此時的氣氛破壞了原有的興致,所以並不能完全沉入其中。

「我知道老尚書不承認是因為這黑玉對令嬡已如生命,我也決不會奪去這如同生命一樣珍貴的寶貝,不然我對不起尚花叔叔,我只想借來一用,救我妻子的命。」舒沐雪語氣有些淡,但一字一句斟酌了半天才說出口,帶著令人信服的誠意,他終於決定說出實情。

尚書愣住,下意識的看向我,好一會兒才道:「這話是何意?」

「尚書是老臣,應該聽過‘情豆’此毒,先祖皇帝就是因它而逝。」

這句話是出自我口,若是自舒沐雪口中說出必定是大逆不道,再加上此事極為機密,貿貿然說出此話,招來殺生之禍也不一定,所以尚書愣了半晌,雖不敢說我這個皇帝大逆不道,卻仍厲聲道:「皇帝是聽誰造謠此事,老臣拿他問罪。」

我苦笑,道:「是給朕下‘情豆’毒的人說的。」

尚書嚴厲的表情一滯,驚訝的看著我:「皇帝說什麼?再說一遍。」

此時「留芳坻」除了兩名倒酒的宮女,其他女官,宮女都退到十幾步外,因為「留芳坻」成圓環形,外圓值桃樹,內園只有一個亭子,備了酒席只能容四五人,外圓與內圓隔著一圈水,上面架著三座小橋,平時皇帝與皇后在亭中賞月看花,其他人等就只能候在那三座小橋上。

所以尚書忽然的提高音量也只有我和舒沐雪及兩個宮女聽到而已。

我微微拉下特意為我做高的領,露出頸間那點紅給他看,他應該也知道「情豆」中毒的症狀,所以當他看到那點紅時,滯在眉間的驚訝轉為難以置信。

「是沙漠毒狼?」他收回視線問道。

「沒錯,正因為中了此毒,我們才如此被動,當然派耿千柔帶兵平定邊境之危也是被迫。」我乾脆挑明事情原委。

尚書的表情變得凝重,很久不說話。

我回頭看看舒沐雪,卻聽舒沐雪道:「婉昭此時的情況,以尚書的地位,完全可以以‘惡疾’之由將她廢除,當然尚書也可以選擇幫我們。」

小皇帝已被遣回封地,我已登基,身後又有太后及慕容山莊在掌腰,豈是說廢就廢的,舒沐雪讓他選,其實他沒有選擇。

果然。

「那黑玉對皇帝又有何用處?」老尚書道,對他來說這何嘗又不是拉攏我和慕容山莊的好機會。

我與舒沐雪心中皆一喜,這算是承認他確實有那塊玉。

「此玉可以緩解‘情豆’毒發時的疼痛,我只要求一月借用一次。」舒沐雪道。

尚書卻馬上搖頭:「此玉絕不可離開小女身體半刻,玉與人已容為一體,一旦分離,小女恐活成了。」

他這話並非找的藉口,用我的理解是:每樣事物都有其磁場,那塊玉在尚書女兒的身上這麼久,磁場早已相容,若我硬要拿去,不知會發生什麼事,舒沐雪想方設法的替我解毒,尚書又何嘗不是護女心切呢?

「還是算了吧,舒沐雪,」我不忍心,拉住舒沐雪的手道,「我又不是忍住痛,相信這次發作也能忍過去。」

「那之後呢?你又能忍過去幾次。」舒沐雪皺起眉。

「之後瓏會替我治好。」我笑著說道。

舒沐雪看著我的笑,沒有說話。

三人都僵在當場。

不知是不是替我憂慮,舒沐雪轉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又飲,他一向自律,喝酒也是點到即止,此時卻想要喝醉的樣子。

尚書看著舒沐雪喝了一兒酒,忽然肅了肅表情,朝我跪下道:「老臣不能替皇帝分憂罪該萬死。」

我只注意著舒沐雪,看他忽然跪下,一愣,隨即笑道:「天命如此,老尚書也是愛女心切,怪不得你,快起來吧。」

尚書輕歎了口氣才站起來,低著頭,道:「那老臣告辭了。」

「尚書走好。」我有些無力的揮揮手,看著尚書轉身離去。

尚書緩緩走遠,亭中再無聲息,一切終究還是一場空。

一陣夜風吹過,吹落無數的花瓣飛散,在空中輾轉半天,終究無耐的落向地面。

「我毒發作那天,你就往我嘴裏塞樣東西,」我頭靠在舒沐雪身上輕輕的說,「你可以將我綁在柱子上,讓我……」

「別說了婉昭。」

「讓我動彈不得,這樣的話,哪怕再痛,我就沒辦法咬……」

「叫你不要了說。」

「我就沒辦法咬自己的舌頭,咬自己的手臂,我……」

「我叫你不要說了,婉昭!」他忽然一把擁住我,嘴直接堵住我的嘴,用力的,憤怒的,帶著濃烈的酒味和他屬於他的氣息,劈頭蓋臉的罩住我,那是個吻,卻又不是吻,不是親妮蜜愛,而是想生生的將我呑進他的體內,我任他擁緊,再擁緊,直到我不能忍受疼痛,慘叫出聲。

「就一次,就讓耿千柔碰你這一次,」他頭埋進我頸間,「絕沒有下一次。」他低叫,卻也是妥協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我想說我不需要小丁,我一定會挺過去,但終究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反手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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