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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案(蘇慕紫古代事件簿)》第17章
一個來人

  白天一整天都沒有看到莫巫師,我有些不習慣,陪著田小三和商璃在水池邊喂魚,不時朝穀口張望,譚軼忻找了個僻靜地方練劍,我讓酸菜跟著他過去貼身伺候,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居然沒有拒絕,真是令人側目的表現。

  也不知道裴老東西在幹嗎,很偶爾才會出現在我們的面前,而辛勤的谷妹妹每天大老早都會去采草藥,今天早上被我耽誤了時間,這會兒正在山上忙碌呢。

  我捏碎一點饅頭,看著田小三的背影。

  每個人都有一個小秘密。

  偏偏他的秘密怎麼看怎麼大。

  帶他在身邊到底是對是錯?

  想得多了,思維模式就亂了,就像電腦上同時打開十七八個檔容易卡一樣。

  我把臂膀掄圓了,好讓饅頭屑扔得遠遠的,脫手的同時我「啊」出來——一心兩用的結果就是饅頭出去了,手裏還捏著一把饅頭屑。

  「撲通」一聲,真響亮。

  商璃把他的饅頭遞給我,「小心點就好。」

  我「嗯」了一聲,「沒問出些什麼。」

  商璃動了下腦袋,什麼也沒說。

  倒是田小三來了興致,「怎樣怎樣,我說了是高人了!」

  我打了個哈哈,「是啊是啊,是我冤枉你了。」

  「你也不算冤枉我,不知者無罪。」他很大方地擺擺手。

  我看他這樣子就不爽,「小三少爺啊,不知你和大山什麼時候回去繼承家業啊?」

  他很認真地看著波瀾不驚的水面,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句,「開春了,不知冬天這湖面結冰不結冰。」

  「這裏是江南,這又是活水,怎麼可能結冰嘛!」我給了他一個結論。

  他有些怔忡,但還是點點頭,「這裏是江南,怎麼可能結冰呢?」

  我昂了下頭,不明白他在自言自語些什麼,轉眼看商璃,他也正看著別處,沒有注意到我的目光。

  我聳聳肩,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嚇得我跳起來,扭頭一看,是癲道人這個老東西。

  「你幹嗎呀!」我有些惱怒,「成心的吧?」

  「嘿嘿,小東西莫生氣,今天我下山去了,帶來了些好東西……」說完往旁邊看了兩眼,貼到我耳邊說,「晚上過來吃——烤雞!」

  在天草涯呆著的這些天確實沒有好好吃上過一頓肉食了,烤雞兩個字剛鑽進我耳朵,我的唾液腺就下意識分泌了大量口水出來。

  田小三的耳朵總是用在不該聽的上面,「你們說什麼?」

  癲道人挺直了腰板,「沒說什麼,小後生你莫要插嘴。」

  田小三懶散的目光裏顯出一絲委屈,「噢……」嘴巴還沒完全合上,馬上又說,「有好吃的也不分給我們……」

  從未見過這麼俏皮的田小三,我一時看呆了。

  癲道人不樂意了,「她是我的徒弟,你呢?」

  「我是你徒弟的朋友嘛。」田小三還就跟他杠上了。

  癲道人氣急,跺跺腳,「無理取鬧無理取鬧!」

  一旁的商璃撲哧笑出來。

  田小三也笑了,靈巧地彎起眉毛,扇子打開遮在嘴角,和商璃溺人的溫柔不同,他的笑容有陽光灑落的味道。

  「谷姑娘回來了。」商璃看了我一眼,「我去幫忙。」順手把細心捏碎的饅頭屑漫灑在湖面上。

  我可真想開口問他:你怎麼就對這個姓穀的這麼上心呢?想了想還是把這句話咽回去了,人家都說喜歡是沒有理由的,我估計問了也沒啥結果。

  慫了慫田小三,我道:「你怎麼不去幫忙?」

  「我?」他用扇尖指著自己,有些訝異,旋即點頭道,「也是。」腳都跨出去了,還不忘回頭拉我一把好下水,「小蘇不來?」

  我看著他看著他看著他,發現他眼睛裏除了誠意還是誠意,只好答應了。

  癲道人看到我們親親愛愛互相幫助的樣子感到非常的滿意,一張老臉笑成了花兒,白鬍子飄啊飄,讓人有扯掉的衝動。

  草藥房在一間的後面,老舊的藥架和褪色的笸籮,密密麻麻鋪滿了藥草,我拎起一棵看起來比較特別的仔細瞧瞧,頂端還開著花,小巧的花苞,不過是幹花了,湊近聞聞還有點淡香,很不錯的樣子,再聞聞好像又有了點甜味,嗯,才放下感覺味道又有不同……

  「吖!」穀蓮心緊了兩步上來拍掉我手裏的花,「不可以多聞的,這草名叫‘幻香’,初聞淡雅,越聞越香,是致幻的藥物,一般用來鎮痛。」

  「整棵的給人吃?」我捨不得放開幻香,伸手又要去撿起來。

  「不是,是碾碎了混合在其他藥物裏,即便是麻藥,也只加一點點,吃多了容易上癮的。」她這麼一解說,我感覺這「幻香」和罌粟是一樣的東西啊!美則美矣,卻是毒藥。不對,應該說看人怎麼用,是毒是藥各占五分。

  「這個呢?」我饒有興致地指著旁邊一株很大的類似狗尾巴草的東西。

  「這個叫狗尾巴草。」她笑眯眯地遞給我,「嘗嘗。」

  我嘴角抽了兩抽,「不用了……」

  商璃在旁邊溫順地把每一種草藥分開擺放,態度認真,一看就是好學生,田小三提著扇子走來走去,只是看看,並不動手。

  「我能幹些什麼?」我不好意思地問。

  「啊!不勞你們動手的,我自己來就好了!」穀蓮心臉色又是飛紅,「商公子快別揀了,我來就好!」

  商璃溫和一笑,手上不停。

  田小三走到我們身邊,看到我剛才拿著的幻香,好奇地用扇子撥弄了兩下,「這個真能致幻?我不曾見過呢。」

  「是的,只天草涯獨產,田公子沒見過也是正常。」穀蓮心笑起來,靦腆的模樣,「對了,商公子的解藥裏頭就有這味的。」

  我皺了下眉,「以毒攻毒?」

  「也非,長心要解,須得滿足中毒者內心最大的心願,解藥的作用應當是模擬出一個滿足中毒者心願的幻境吧!」她侃侃而談,看到我們的目光,一下又害羞起來,「嗯……唔……我是這麼想的……」

  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田小三嚴肅地抿著嘴,商璃停下手頭的動作。

  屋子後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竹子搭的爬梯上出現一個藏青色的瘦小身影,提著籮筐,背對陽光。

  我仰面看他,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聽出他語氣輕鬆愉快,「蓮心,有客來了,過來招呼著。」

  這傢伙,就沒看到路人甲乙丙嗎?!

  蓮心有些迷糊,但還是把手頭的東西放下,「這回,真要勞煩你們了……藥草不及時鋪開的話藥性會互相影響的,麻煩各位了。」說罷小跑上樓,忽然又轉身,鞠了個躬,「麻煩了。」身子前傾,眼看又要摔倒,田小三和商璃都上前一步,滿臉的擔憂,所幸她一把拉住了欄杆,沒有栽下來,直起身來不好意思地朝我們笑笑,轉身鑽進了屋子裏。

  裏面傳出一聲驚喜的叫聲,接著是桌子椅子碰撞的聲音,然後是莫巫師開心而爽朗的笑聲,非常之少見。

  我和田小三都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後門口,很有沖上去一探究竟的衝動,商璃還是安分守己地站在一邊理他的藥草。

  我把狗尾巴草和狗尾巴草放在一起,樓上有女孩子被調戲之後的驚叫聲。

  我把幻香草扔到一邊拍拍手,樓上的小窗被推開,莫巫師的袖子一閃而過。

  我把笸籮抬到陽光底下,樓上有殘茶倒出來。

  好奇心在一刻不停地折磨我小小的心靈。

  「慕紫,去看看譚軼忻練劍練得怎麼樣了。」商璃看出我在煎熬,給我出了個主意。

  我點頭稱是,趕緊快步離開了這個神秘地帶,免得上面再來點動靜我就跳進去了。

  怎麼說來著?衝動是魔鬼。

  聽老東西說一段書

  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我摩拳擦掌向豬羊。

  我是不是忘了說第三間其實有上下兩層,裴南北住在樓上,樓下才是被封了的神秘地帶。

  烤雞啊烤雞,大爺我來啦!

  我掩在木頭屋子打下的月影裏,像饞嘴的賊貓,摸到了第三間門口,「啪啪啪」三下,我的暗號,只是不曉得癲道人知不知道這是暗號。

  好在這老東西別的不咋地,悟性是一等一的。

  「小東西,來啦?」癲道人嘿嘿笑了兩聲,讓開門。

  「對吖!酒菜呢,有沒有給大爺準備好了?」我趾高氣昂地跨進門,「唷!打我做什麼?」

  「嘿嘿,你個小東西,吃我的東西還給我裝大爺!」裴南北的兩撇白鬍子跟著他笑得花枝亂顫。

  我的眼睛已經不能從桌上亮晶晶的油紙包上離開了。

  「吃吧吃吧,還給你溫好了一壺桂花酒。」他獻寶地從被窩裏掏出一個罐子,口子用紙簡單得封住。

  裴南北熟練地揭開薄紙,一道泛著溫度的淺黃色水流打出來,掉進擺在下方的大瓷碗裏,翻騰了兩下,亭亭嫋嫋的升起一層煙霧,間或還能看到有桂花的影子。

  我忽然就想起一句詩: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大概這口氣歎得有些無端,癲道人「唔」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吃雞!」我搶過一個油紙包,迅速打開準備大快朵頤。

  「別忘了酒,一會兒得噎著了。」他把大瓷碗遞過來,眼睛隙成彎月亮,「最近三豐劍法可有進步?」

  我相信我吃雞的技術是無可挑剔的,但在聽到他這句話之後我還是噎到了,憋得滿臉通紅,猛灌了三大口才緩過神來,「三、三什麼……哈哈……喲!」護住油紙包,「我知道啦……最近這麼忙沒什麼空練嘛,再說武林大會也結束了,我幹嗎還練啊……」

  「真真!真真氣煞老頭子我了!」癲道人吹鬍子瞪眼睛,「想我堂堂山中子裴家後人怎麼收了你這麼個不長進的徒弟!」說完開始捶胸頓足,「紗紗啊紗紗!不想你的好師妹居然這般沒有耐性,為師好心為她創了一套劍法,她居然棄之不用,還謂之累贅,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哪兒跟哪兒啊,老東西,我跟你的寶貝紗紗可不認識,你抬誰也別抬她呀!」眼珠子轉了轉,還是覺得岔開話題比較保險,「好師父,你說忻紫紗是穆奶奶的奶奶了,你又是穆奶奶的奶奶的師父,您老多大了?」說完我也給自己繞進去了,這個穆奶奶和我一般大,穆奶奶的奶奶是……多大?

  「我嘛……」他一下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摸著他的長須得瑟起來,「我嘛,哈哈,小東西你猜!」

  「哦!八成是老烏龜一隻!」我嘻嘻笑著,「對不對?」

  他老臉皺起來,「還真就不能說你錯了,你個小機靈鬼!」

  「好啊,咳,師父不如再說說您老人家獨步天下的神功《天道八勁》?」我得承認比起三豐劍法,我對「虛影勁」更感興趣。

  「有甚好說的,不就是一門功夫咯?」他也打開面前的油紙包,拽了個雞腿下來啃。

  「聽說裴家的劍指雙絕已經很厲害了,你怎麼會去學《天道八勁》的?」我看他沒有教我的想法,只好換個方向問。

  「我也就是無意間撿了本破舊本子……小東西你也該知道,年輕人,但凡見了好些的內功道理,自然是要好奇的,這一練上如何還能收手,何況還是如此精妙的武學……一練便是許多年,外界的紛紛擾擾再與我無關,心裏頭只想著有朝一日也能憑此光耀門楣,或如你一般,做做武林盟主的春秋大夢……」他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靠在籐椅上,眼色淡然,「時而醒來時而迷醉,也不知自己是誰了……等到後悔,已經晚了……不知是我在習武還是武在習我……」

  好高深的莊子式境界!我在心裏感歎了一句,「這麼說……走火入魔了?」

  「……許是吧。」他黯淡了眼神,「小東西怎麼對這事兒感興趣起來了?」

  「我對師父的事情都有點興趣,因為師父你實在傳奇。」大名鼎鼎的山中子啊!能不傳奇麼?

  「這麼說來……小東西是不是還想知道為師為何被逐出家門?」我不問他就自己招了。

  我一口肉一口酒,有點聽說書的感覺。

  「怎的不吭聲?」裴南北向前聳動身子,N倍放大他的臉。

  「你說得太好了,不忍心打斷你。」我悉數著他臉上的皺紋,嗯,回頭編本冊子,江湖裏人手一本,名字就叫:《刻在山中子臉上的歲月》——肯定脫銷。

  「嘿嘿,小東西……」他又倒回去,「剛才說到哪兒了……哦!我走火入魔,某日趁著神志還醒便去告知了父親——可裴家一門以‘劍指雙絕’威震武林,氏族之中人人習此武藝,我當年‘劍指雙絕’之造詣也算不低了,便連家中也罕逢敵手,但為了這本《天道八勁》,我竟自廢武功——父親氣極,可木已成舟,他除了責駡懲罰,再做不了什麼,只得收了我手上的典籍,將我關在一處密室,命我漸銷內力,待到何時能全然忘卻這邪門功夫,恢復了神志方可出來。可惜……」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明明已過去好多年,我卻仍不能忘記出關之後所看到的事情……氏族的人竟是瘋了一半,燒殺搶掠……禍端便是我帶來的這本《天道八勁》……」

  「你爹把它流傳出去了?!」我瞪大眼睛。

  「氏族定案必然要究其本源,父親要囚禁我,就得說得出緣由……緣由……」裴南北的嘴角一咧,「不就是這本《天道八勁》麼?」

  「你後來……」我也能想到是怎樣的場景了,剩下的一半裴家人肯定把所有責任推到了當時茫然無知的裴劍身上。

  「所謂逐出家門,其實也非如此。只是在被幽閉的這段時間裏,反倒悟通了八勁之間的聯繫流向,打通了經脈,成就了一身本領,理智也醒了,這才出來,卻眼見家族如此,內心煎熬無比,思來想去,還是決意將這書從書庫裏頭偷出來帶走,走得遠遠的,反正當時氏族裏頭也有很多人說是我帶來的冤孽,如此,便應由我來補救。如你所見,我離走之後,裴家就將我的名字從族譜中抹去,我也曾想過回去,但走到半路就能聽到路人言說:裴家逆子……我擔不起這名字……」裴南北喝了口酒,不知酒裏有沒有一點點鹹味,「最後尋了一處地方隱居下來,一呆就是二三十年,偶然出山也是為了打探裴家消息,知其沒落,原想盡己之力,卻仍然不被待見,只道沒落也是因了我一人的緣故,數次之後我心灰意懶,再不過問,倒意外築就了些許名氣,外人不知我姓名,稱我作‘山中子’……便是如今模樣了。」他說完,眼神定定地看著晃動的燭光,仿佛在看離他很遠很遠的一個年青妄為的自己。

  「你在哪兒得到的這麼本邪門的書啊!」我長歎一聲,就下一口暖酒。

  他搖搖頭,「不記得了,機緣巧合罷了。」

  「……忻紫紗呢?」我吃得有點撐了。

  「偶然遇到,似乎是個孤女,我也不曾過問她的家世,看她孑立,心裏不捨得,就帶她回到隱居地,她要學什麼便教與什麼。後來才知道她是為了報仇,冤冤相報……也是我無意鑄錯罷了。」癲道人一點也不癲,只是心裏藏的太多,才以一種比較特別的沒心肺的態度表達出來。

  如同唐伯虎,這個風流而落魄的江南第一才子。

  他的《落花詩》說:

  滿堂歡笑強相陪,別有愁腸日九回。

  時節又驚梁燕乳,鉛華無奈隙駒催。

  香消衣帶傷腰瘦,夢斷遼陽沒信來。

  門掩黃昏花落盡,牛酥且薦掌中杯。

  烤雞的味道也有點苦的,桂花酒的味道也有點辣的。

  我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誰都沒有注意屋頂上落下來的泥沙。

  然後「嗵」一聲巨響,裹著稻草和灰塵,一張熟悉的臉抬了起來,滿懷著歉意看著我,哈哈笑了兩聲,小心翼翼又看向裴南北。

  「在吃啊?」他像剛從煙囪裏爬出來的保潔工人。

  我看著他,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抽。

  怎麼又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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