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北上
我說要去鎮北王府找線索,譚軼忻沒有反對,商璃也同意了,意見一致以後,我們收拾行李準備出發。
不過我們都是有禮貌的人,怎麼說也得給主人家打聲招呼才對。
這個招呼是我們整個計畫裏唯一的破綻,因為我們又被迫帶上了三個拖油瓶——田小三和大山自不必說,讓我費解的是穀蓮心居然也要跟來。
莫忘的意思是穀蓮心會配藥,也認識金香玉,當我辯解說我也會時,我被莫忘足足花了一個時辰來教育:毒和藥的區別。
阿文跟著我們走到馬車邊上,默默地幫我安放好行李,再沒有對我做出什麼越矩的舉動,只是用眼神告訴我——他很不放心。
雲子漠淡然地站在一旁,並不幫忙,也不發話,我看著他就有點不爽,「大少爺,怎麼樣,你要辦的事情辦完沒有?」
「辦完了,也當啟程了。」他不緩不急地給我來了一句。
我微微一錯,難道他以前說的一定要辦的事情,就是告訴我得去鎮北王府找線索?
他是這麼好的人?
我真想脫口而出問這一句,但我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他一直都是好人,只是我一直在否認。
感覺有點像歡喜冤家。
我被自己雷到了。
之後就開始匆匆整理行李,不敢抬頭,我估計再給自己雷上兩趟,我就該熟了。
馬車快開的時候阿文一把扒住車廂,拉開門簾就來了一句:「春捂秋凍,阿紫莫要穿得少了!」
我的鼻子不聽話地一酸。
為什麼面對著阿文這樣完美的情人我會喜歡上雲子漠呢?
我在馬車的顛簸中想到這個問題。
看來這個問題的解決要從我和雲子漠第一次見面開始探討……第一次見面……是哪里來的?
我苦思冥想,想了十分鐘才一拍手掌作恍然大悟狀用澈亮的眼神直面木然的一車人。
眾人一致發問:「怎麼了?」
我道:「想吃飯了。」
一陣沉默之後,商璃繼續給穀蓮心騰地方,大山繼續望天,田小三繼續有意無意地往穀蓮心身邊蹭,酸菜繼續歎氣,譚軼忻繼續不知所謂地坐在最裏面看窗外。
原來……我最先遇到的雲子漠是龔朱陶,一個極不符合事實的等式在我思想裏漸漸成型——雲子漠等於龔朱陶。
我真想在這個等號上加點什麼……比如斜杠?
龔朱陶又笨又傻又跟屁,和雲子漠簡直天壤地別,雲子漠陰險狡詐……不是,我是說聰明又有點壞,甜言蜜語不離口,而龔朱陶翻來覆去頂多說句:「我是豬。」這種臺詞讓被表白物件都要反應半天……
但是豬頭他一心一意只想對別人好,不管誰欺負我,他總是願意為我出頭,儘管知道自己實力不足;做每一件事情都很用心,就算是削筷子都能很認真地去削;他還尊師重道,從來不敢忤逆我的意思;只要我提起,他竭盡全力也要滿足我,就像一片楓葉做的書簽……對了……這片書簽我似乎忘在霽菱山築了……好像是豬頭中毒的時候我翻《毒譜》太快掉出來的,後來放在哪里了呢?還是被風吹走了找不到了?就像龔朱陶這個名字一樣……被風吹得遠遠的……
我忽然開始思念起龔朱陶這張面具來,而這個思念,與面具下的雲子漠無關。
現在才發現,仿佛龔朱陶一直站在我心裏的某一個地方,不曾離去。
雲子漠的從天而降,就像是有個人來填補豬頭在我心中挖的洞。一見鍾情……真的存在嗎?反正我是不相信的,唯一能說服我自己的理由就是——
我一直喜歡豬頭,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我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太煽情了,我就算不雷死自己也快騷死自己了。
如果照這個推論,我喜歡的人就是龔朱陶不是雲子漠了,也就是說明我的審美眼光絕對有問題,還不是小問題。
大概是我的面部表情過於糾結,引起了一車人的注目禮。
「你在想什麼?」眾人第二次發問。
「想天草涯裏第三間住的到底是誰。」我順口回答。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商璃悄悄地挪回了穀蓮心身邊,大山望著天打了個哈欠,田小三熱情地遞給穀蓮心一個橘子,酸菜看著一個定點發呆,譚軼忻好像睡著了。
我繼續我的思想之路。
但是老是想男人我面子上過意不去,我決定想點別的。
比如商盟主。
話說跟他混了這麼久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麼,要麼叫他老頭,要麼叫他盟主。
不知道穆奶奶和他現在怎麼樣了,也不知道商青河怎麼樣了,明明是相親相愛的父子倆,卻因為一個女人反目成仇。
何況這份仇恨還延續到了商璃身上,商璃是愛他父親的,很明顯。而商青河……也只是不知道自己愛自己的兒子……
想到這裏,我想起一個關鍵點——商青河說過他老婆背叛他,會不會也是誤會?
我朝著商璃的方向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天沒能開口,這種事情好像不太適合在人群裏討論。
商璃發現我的舉動,側過頭看看,微微蹙眉,接著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對我說:「一會兒就該到闐門了,慕紫不要著急。」
我呆了一下,很客氣地說:「哦。」
商璃,真是濫好人。
從這點來說,不管穆筱筱還是陳宓,都很可憐。
因為商璃對她們的溫柔,都不是特別的,只有眼前這個人——穀蓮心,或許是特別的。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一個初見的女孩子可以讓他這麼沉迷?
我參考了一下自己的情況之後,開始觀察穀蓮心是不是長得像誰或者氣質像誰,看了半天以後我放棄了——我不是觀察的料。
話題還不如轉回我剛剛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呢!
第三間到底住的是什麼高人……
說是高人吧,也沒見過什麼一大早起來就看到水池裏一堆魚肚皮然後大家震驚地發現原來晚上有人來練功了;說不是高人吧,這個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不是高人也被輿論搞成高人了。
到底是誰啊?!我被自己震怒了,拍腿而起,瞪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你又怎麼了?」眾人驚。
「到底誰在趕車!」我怒問。
此時一個縹緲而平淡的聲音從車外傳來,「小東西,你都鬧騰多少回了?」
這個……我撿個下巴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