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一到二十七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吊在一棵樹上，隨著風的流向而晃來晃去。

　　地上站了一個小妹妹仰頭看我，身材嬌小玲瓏，眼若秋水迷蒙，笑如梨花潔稚。

　　「好姐姐，你果然如約而至了。」她輕聲輕氣地跟我說。

　　我哼唧了一聲，當作回答。

　　「王爺哥哥，在哪里呢？」她歪著頭看我。

　　「我手腕不舒服。」我不按理出牌。

　　「你不說也好啊，在這棵大樹上吊上三五天——姐姐你說，你會不會變成人肉幹呢？」小女孩笑得開心，大眼睛彎成了兩個上弦月。

　　我歎了口氣，「你這招早就過時了，你說你要是殺了我，你們還找到得到你們的寶貝王爺？」

　　她很明顯地一愣，又笑起來，「沒有關係的，老王爺執掌兵權，很容易找啊……」

　　「你們老王爺知道你們把小王爺跟丟了，你們不死也得脫層皮吧？」我嗤之以鼻，「不然你們還抓我做什麼？」

　　她聽到這裏面色陡然一白，看起來是被猜中了心事，咬著牙對我道，「好賤的丫頭。」話畢我背後就是一陣涼風，一條蛇皮鞭直抽過來。

　　我頭一次這麼恨自己的伶牙俐齒。

　　「二七住手。」一個聲音平平響起，蛇皮鞭在空中折了個彎收回小女孩手裏，她不甘地多看了我一眼，退到一旁。

　　是黑衣人的頭領，他已經把面罩取下來了，露出一張極剛毅的面龐，但在嘴巴周圍有不下十道的傷疤，橫七豎八地把他的臉醜化了。

　　我側了一下眼睛，絲毫沒有考慮到這會不會傷害這個黑衣人大哥脆弱的心靈。

　　「很嚇人，對麼？」他沉了嗓音問我。

　　我不回答他。

　　「如果你不說出小王爺的所在，你信不信我會讓你變得一樣？」他繼續用他低迷的聲音同我商量。

　　「我信！」我立刻回答他，「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誰是小王爺……給點提示？」

　　他冷笑一聲，「我給你一個時辰，我希望你能想起來。」

　　這可真是赤果果的威脅，我趴在網兜裏看著他轉身離開，「能不能商量一下啊……」

　　「不能。」叫二七的小女孩一歪小腦袋，咯咯笑起來。

　　我倒回去，王爺……誰是王爺……我怎麼知道誰是王爺嘛！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落鶩他們能及時發現我不見了，這時候才覺得其實耳光比毀容可愛多了。

　　「好姐姐，要吃些乾糧麼？」二七在樹底下朝我招手，「裏面有五彩蜈蚣毒哦！只要我數三下，你就一命嗚呼啦！我心眼可比十一哥哥好多了，我會讓你死得很痛快的。」

　　……真是最毒婦人心！

　　「我不要。」我堅決地拒絕了她，順便翻個身不去看她純真的小臉蛋，胸口被什麼硌了一下，我伸手一摸，摸到一寸冰涼，我的心開始狂跳起來，匕首……我有把匕首……太好了……有救了！！

　　「你真的不要麼？好吧……我去問二三姐姐要些‘破顏粉’來，一會兒十一哥哥劃你臉的時候我在你臉上撒上這麼一兩點，你就永遠是個醜八怪啦！」二七拍著小手，「好姐姐，你說是不是很有趣呢？」口氣童真活潑，就仿佛我不是俎上魚肉。

　　我聽得心驚，一個才這麼點兒大的女孩子為什麼心眼這麼狠毒？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好姐姐你怎麼不說話呢？看來是同意了咯！」她又拍拍小手，「好呀好呀，我這就去問二三姐姐要來。」

　　我聽她腳步聲漸遠，籲了口氣掏出懷裏的匕首，這匕首看來很是鋒利，一會兒別劃破自己的手就好了。

　　我探頭四方看了看，黑衣人們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這個樹林樹木攢集，不管往哪里走都躲不遠，不如留在原地，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一會兒要爬到樹尖上去才安全。

　　打定主意之後我開始割網兜，也不知他們用什麼材料做了這個網，我割了五分鐘才割斷一條線，更出人意料的是這一個網兜就用一條線做的，這線一斷整個網兜「嗖」一聲全散了，我本來還打算不要驚動他們，開個小口鑽出去往樹上爬，可這一來想不驚動他們簡直就成了天方夜譚，我淚流滿面，你們這麼省材料做什麼啊？！

　　這下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冷不防栽進一個懷抱裏。

　　我感激地睜大眼睛，看到一雙陰騖的眼睛，下半邊的臉上全是傷疤，我熱乎乎的心全冷了。

　　「怎麼，想自殺麼？」排行十一的哥哥冰冰涼地問我。

　　我覺得他這形象特適合去做開導人別跳樓的，指不定跳樓的看到他這張臉就後悔了。

　　你是從天而降的林妹妹，只可惜臉先著地。

　　我肚子裏嘰裏咕嚕腹誹著，他已經把我摔在地上了，「想死，沒這麼容易。」

　　「我沒想……對了，你的扇子讓我再看看行嗎？」我一伸手，齜著牙感歎自己的屁股真是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他搖搖頭，從懷裏掏出一條麻繩把我的雙手捆起來，打了個死結，又打了個死結，然後另一頭綁在樹上，「我改變主意了，我再給你半個時辰，你好好想吧。」

　　我斜眼看著掉在一旁爛泥裏的匕首，掙扎著要不要用嘴去叼起來，沒理會到他這句話，他視線一動，跨了兩步，一個飛腿——「我的琉金伴玉匕——」

　　一道亮光向著懸崖跌落下去，陽光晃到了我的眼。

　　記憶忽然如醍醐灌頂一樣充斥到我的眼前，首先出現的是田小三趴在懸崖上叫著：「我的扇子——」

　　然後譚軼忻和商璃紛遝而至，還有裴南北和商青河，穆瘋子拖著我滿山跑，穀蓮心，莫忘，穆姬……

　　我張著嘴巴不能說話，直到電影放到雲子漠的臉在月光下變得柔軟，「明年還會開的，雲子漠也終究會帶著蘇慕紫一同去踏雪觀花的。」

　　「呀！十一哥哥，這賤人被你嚇傻了麼？」二七回來了，對我揮了揮手，「好姐姐，你還活著麼？」

　　「我當然活著。」我壓下胸口的起伏澎湃，刻意平靜了語氣，「我知道你們的小王爺是誰了，我帶你們去找他，先鬆開我，蘇慕紫大爺也是你們能綁的麼？」

　　十一和二七都呆了呆，不能接受我的態度轉變。

　　「不過我有個條件，我只帶他去找。」我指了指十一，「你們不答應也行，就等著蛻皮吧。」

　　兩人面面相覷，過了許久十一才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