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檔播出

　　青天白日的霽英山莊門口就鼓聲陣陣，一場江湖的鬥爭怎麼搞得跟打仗似的。

　　我被鼓聲震得耳朵不舒服，停下了手裏的工作。

　　官官相護一直都是至理，田小三回去沒多久就急匆匆地又趕回來了，說忘了帶一樣重要的東西走，然後看到商家有難又順便讓十一去幫了個小忙。

　　幫了個小忙，我齜牙咧嘴地冷笑著。

　　現在我的任務就是照顧商璃了，外邊大喊的「討伐無道盟主」之類的口號都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

　　過了小半天外邊的叫喊聲才稀落下來，商盟主的面子看來是大打折扣了。

　　商璃懵懂地坐在床沿，「慕紫，事情已經不可開交了？」

　　「我不知道啊……」我也很茫然，谷蓮心作為莫忘唯一的繼承人已經出去作證了，現場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

　　「我如果……真是個局外人，該多好。」商璃淒涼地感歎了句，自己笑起來，「我要求的是不是太多了？」

　　我搖頭，朝他笑笑，「沒有，是別人對你要求的太多，你這傢伙又不懂得拒絕。」

　　「我還是想出去看一下。」商璃站起來，「我究竟還是放心不下。」

　　「你要什麼時候能放下了也就不是你了。」我微笑，帶他慢慢穿過房門。

　　然後穿過桃花塢，穿過回廊，穿過一年四季，穿過光陰。

　　一直走到他所不得不面對的事情面前。

　　商璃從開始的讓人覺得可靠到現在的讓人覺得心疼不過短短一年多，權、利，真是太可怕了。

　　我嘖嘖感歎著看到一個很熱鬧的場面。

　　很好，很好。

　　我看到大家齊心協力地在砍人頭。

　　多麼和諧啊！陽光刺眼的明媚起來。我欣慰地看著這個熱火朝天的過程。

　　「你看，商璃，世界還是和平的。」我拍拍商璃的背，看著一個大斧子砍掉一人的手臂，我笑咪咪地把商璃的頭別開。

　　「慕紫危險！」阿文騰地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撲過來把我蓋在地上，我腦門磕了下，差點沒疼死。

　　「我告你謀殺……」我殺氣騰騰地站起來，話沒說完就吐了出來，一邊吐一邊還在喊：「商璃我們走吧，如此邪惡的我受不了這麼安平的景象。」

　　假如我說我的嘔吐物致使這個整個戰爭場面都停止了你肯定不相信，但事實就是有些愛乾淨的江湖小姐看到我吐的東西一個忍不住也吐了，接著連鎖反應是很強大的，在吐的地上滿滿當當之後，大家都停下了動作，我真怕現在跳出來一個丐幫的拿支牙籤出來說：「我就等這口熱的！」

　　所以說戰場上也許就少第一個嘔吐的人。

　　我想我是立大功了。

　　商老頭滿臉鐵青地和商青河中場暫停了。

　　「我覺得我可以改行去賣人肉饅頭。」我搭著譚軼忻的肩膀又吐了一次，他用他自以為最同情的眼光看著我，於是我吐得更歡了。

　　停戰不可能只停一個中午讓大家吃飽喝足了接著幹，起碼要給點時間把場子掃下，所以我們又偷來了一晚上的安寧。

　　「雲子漠已經死了，為什麼商青河還是不依不饒呢？會不會他的靠山不是雲子漠？」我試探商老頭。

　　老頭摸著鬍鬚，「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老頭你有把握制住他？」我吹了吹茶沫。

　　「若不出老夫所料，此夜青河必會前來。」商老頭的眼睛裏閃爍著點點機關算盡的得意。

　　我真想提醒他：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我是厚道人。

　　「商老頭，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我用絕對認真的眼神看著他，「雲子漠是鎮南王的孫子其實是真的吧？」見商老頭含笑不答，我接著問，「你很久以前不鏟平靈釵教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向鎮南王邀功請賞，並不是為了你的兒子或者拿靈釵教沒辦法吧？」

　　「假如老夫向鎮南王稟報了此事，雲子漠作為小王爺自然無法掀起這血雨腥風，所以丫頭你的推斷都是錯的。」商老頭是只笑面虎。

　　「可是……如果雲子漠一再堅持要當武林盟主，鎮南王還能不答應嗎？商璃無心政事，說不準會自動禪位呢……」我刻意避開他灼人的目光。

　　商老頭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我身上，半晌才冷笑了聲，「呵，丫頭。」

　　「所以不管商青河動不動手，你都會殺了莫忘，以免她把雲子漠的身世說出去。」我不管他的臉色多難看，繼續拆穿他，「其實莫忘早就服下了慢性毒藥，她是不會說的，因為她沒法背叛雲禦靜，當年的事情在她心頭一定有很深的陰影，她怕雲子漠的身份一暴露就會被鎮南王趕盡殺絕。」

　　「丫頭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商老頭晃了晃茶杯。

　　「這些事情的發展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所以你料定商青河今夜一定會來。因為他既失強援，亦無立場，今天白天也明顯是他敗了，他縱使能殺盡你手下英豪也最終鬥不過朝廷兵馬，要反敗為勝只有先下手為強了。」我勾起一抹笑容，「何況……他殺了莫忘證據確鑿，以你的口才加上我作證，足可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你今天白天也不過是探探他的本事罷了。他為防你明日發難，也避免內中火拼，首先就得來殺了我。所以他今晚不可不來。」看到他面色不善，我自知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便加了句，「老頭你不用擔心，我已經選擇了站在你這邊，就不會出賣你。我只是想對得起你對我的期待。」

　　「哈哈，果然如我所料，丫頭若是妻與璃兒，是個可以定天下的好幫手。」商老頭一張傲然的臉沉浸在月光裏，攝人的霸氣。

　　「老頭……」我的茶還有點燙，「我很多時候都覺得，你從來不把商青河當兒子，你只是嘴上說捨不得殺他，不過真要你下手，我猜你肯定會毫不猶豫的。」

　　商老頭隙起眼睛，「丫頭，無論老夫如何寵你，你多少都要記得‘禍從口出’這句話才行！」

　　「我是誇獎你。」我伸了個懶腰，「戰場無父子，無毒不丈夫。」

　　商老頭聽出我諷刺的意味，「丫頭認識老夫這麼久，想來還不知道老夫叫什麼吧？」

　　「你啊，肯定叫什麼青雲什麼登天咯。」我想當然地回答。

　　「老夫名笑，字坤宇。」商老頭否認我。

　　「笑？」我嘿嘿傻笑了兩聲，「你父母肯定希望你一直都是樂呵呵的，不過……你確實是可以笑到最後的人。」

　　「這句話才像是誇獎嘛！」商老頭滿意地點點頭。

　　「酸菜死得很不值。」我驟然換了句，「你不該派她去刺殺雲子漠。」

　　「也許她也和韋嫻一樣，是心甘情願死在青河手上的。」商老頭抬起頭幽幽回答。

　　月朗星稀。我們終於停止了話題，靜靜地等待商青河的到來，等待他赴一場鴻門。

　　卻見假山背後隱隱綽綽的有人。不僅有男人，還有女人。

　　我遏制不住好奇心，朝商老頭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就從風流亭裏跨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地藏身在太湖石後，透過太湖石上的小孔張望。

　　在這種動盪的年代，更應該珍惜眼前的「春色無邊」。

　　商老頭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因為他站到了我身後，也貼在一個洞口上朝這幫男男女女張望。

　　這群人裏面有一個扎眼得很，因為連月亮都要為她退避，穆筱筱。還有田小三，穆姬和穀蓮心。

　　這四個人怎麼會湊一塊兒的？我滿腹疑惑地和商老頭望了個對眼。

　　先不說穆筱筱昨天還出現在商青河的旁邊，我以為她已經毅然決然地棄暗投明了呢！

　　不對！我咬了下舌頭，棄明投暗！

　　只談蓮心小妹妹，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我知道以上三句話排列絕對有問題，但是我只想說明這個很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情況。

　　完了，我給自己繞暈了。

　　我直起腰呼哧呼哧吸了兩口氣，繼續極富職業精神地把臉往石洞上一貼，耳朵天線統統豎起來。

　　到底有點遠，對話還是比較飄忽的。

　　「蓮心……走……」田小三拉住了穀蓮心的手，喲西！這啥！三、四、五、六、七！七角關係啊！至於是哪七角大家自由發揮……

　　穆姬還沒發彪呢，穆筱筱冷冷朝穀蓮心望了眼，「我今天特意……你……怎麼你倒是要跟……走了？商……不管……？」

　　我心裏癢得難受，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

　　「我只是……」穀蓮心的聲音本來就柔細，我又沒有地利的優勢，只能聽到一個辯解的開頭。

　　於是我更努力地往前湊了湊。

　　「這兒不行。」我對商老頭打了口型，「我去前面偷聽。」

　　商老頭鄙夷地看著我，「去。」

　　我在得到最高領導人首肯之後堅定地邁開了狗仔的步伐，真的，有時候我覺得香港學新聞專業沒專程來收我是埋沒了我這塊大金子！

　　等距離差不多了，我站定腳步，躲在一棵桃樹後面。

　　「我看谷姑娘對你小三王爺可是沒有半點意思的。」穆筱筱不知道出於什麼居心要來挑撥離間。

　　「蓮心！江湖動盪，你在這裏很危險的，不若速速同我歸去！」田小三好言相勸。

　　母雞在旁邊並不開口。

　　「不行的，商公子的傷一日未好便一日離不開我……即便他傷好了……我……」說著穀蓮心臉上泛起一團紅暈，眼裏似有淚珠要墜下，「他也是我師父的侄子，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失去了師父，再不能離開他了……」

　　「小三王爺你看這丫頭如此不識抬舉……我一早聽聞商盟主有意將此女嫁與商璃，可商盟主明知小王爺心中有此佳人，還要如此逆天而行，想必並不把小王爺放在眼裏，小王爺何必還要與這不識時務的糟老頭子結為同盟？」穆筱筱的聲音勾魂攝魄。

　　我「唔」了一聲，什麼時候商老頭把目標從我身上轉移到穀蓮心身上了？

　　田小三似乎在思索什麼，靜靜地摩挲著大拇指上的指環。

　　一股甜香湧入我的鼻腔，熟悉的巧克力味道。

　　我如醍醐灌頂般明白了，所謂的金香玉，就是他手上的這枚！

　　然而聽穆筱筱的意思他已經和商老頭結盟，可為什麼他不把金香玉拿出來救商璃？

　　難道真如十一所言，這塊玉上還藏了個故事？比如是他娘親留給他的啦之類之類的俗套情節，還是說他本人也在猶豫到底往哪邊倒，搞政治的人總是喜歡良禽擇木而棲的，不過男孩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我還是別浪費力氣了，只要知道東西果真在他手上事情就好辦多了。

　　於是我又全神貫注在偷聽上，貫注到都沒留意身後的腳步聲。

　　「慕紫，你在做什麼？」商璃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

　　我哢哢哢回過頭去，拜託，沒見過人家做壞事啊，居然大大方方地來現形！真是被你氣死了！

　　商璃的聲音果然引起他們四個的回頭。

　　「啊！你不是約了我在這裏見面的嗎？我也才剛到！」我隨便抓了個藉口來用。

　　商璃歪頭看著我，溫溫一笑，「是啊，我約你來賞月的。」

　　四人毫無例外地若有所思般抬頭看天。

　　月亮很大很亮很澄淨，很好。

　　我抹了把汗。

　　發現了就只好一起走過去。

　　「奶奶怎麼在這裏？」商璃的語氣裏有些疑問，但更多的是恨。

　　「我擔心你，來看看你。」穆筱筱側過頭，「路上正好遇上小三王爺，寒暄了兩句。」

　　「不勞奶奶掛心了。」商璃鞠了個大躬，「奶奶還請早些回去，免得爹爹惦記。」

　　穆筱筱臉色一變，「璃兒！」

　　「蓮心，別站在水邊，你不會水。」商璃無視了穆筱筱的不甘心，轉而向穀蓮心說。

　　「嗯……」穀蓮心微微點頭，跨出一步。

　　穆筱筱卻忽然「啊——」地叫出來，左手往邊上一推，隨著「撲通」一聲，單腳站立的穀蓮心沒來得及反應就跌進了旁邊的小湖裏。

　　我和母雞定了定，都沒等我們回過神，商璃和田小三又一齊跳進了冰冷的湖水裏。

　　我嘴角牽動，啥狀況？

　　看著商璃姿勢漂亮地朝不斷掙扎的谷蓮心遊過去，我看到穆筱筱面如死灰。

　　相對而言……田小三這姿勢……有點狗刨了……

　　「笨蛋！你不會游泳啊！」母雞驟然反應過來，也縱身跳進去。

　　我嘴角又一抽，胡人姑娘，你這頂多是加個字——母狗刨啊！

　　商璃救穀蓮心救得比較順利，不多久就回到岸上，可還一對苦命鴛鴦就好玩了，兩人在水裏抱成一團不斷撲騰，跟鴛鴦戲水似的，我瞅瞅虛脫的商璃，歎了口氣，看來還得勞動本大爺，剛擄袖子準備鍛煉身體，一道黑影射入水中。

　　還是十一可靠，我下結論。

　　養尊處優的小三王爺和母雞被救上來的時候兩人又驚又凍，直打哆嗦，母雞嗔怒地盯著田小三，田小三「噗嗤」笑出來，「你……你不也不會水？還下來救我，差……差點都淹死了。」

　　「你要死了，我是絕對不會獨活的。從我第一次見你就註定了。我此生都不會跟別人，不管你要不要我。」穆姬說的聲音並不大，但在空曠而安靜的場所裏顯得尤為響亮，她說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俏臉紅得像蘋果。

　　我咂吧著嘴搖頭，小姑娘，告白都告白了，現場版都現場版了，後悔是來不及滴～！

　　咦，有點癢，我臉上沒有長媒婆痣吧……

　　我撓了撓。

　　「穆姬……」田小三動情地握著穆姬的手，「可是你……」

　　「我皇英明，他會明白我的心意的！」穆姬含羞地別過臉。

　　好了好了，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各位麻煩沒買入場費的補個票。

　　穀蓮心這裏也和商璃正傻笑著相對。

　　我忽然覺得孤單了，抬眼曖昧地望向十一。

　　十一被我看得很冷，他抬起手抓了抓臉。

　　田小三和母雞也抓了抓臉。

　　我心下一涼，眼前開始馬賽克，穆筱筱呢？穆筱筱去哪里了？

　　「小王爺小心有毒針！」十一驚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