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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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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叔祖和小栓子來了之後,宋臨開始神龍見首不見尾。朱佑杭派人去接從沒成功過,理由牽強附會:小栓子烤鴨吃多了肚子疼,我得幫他揉揉;叔祖認床,我陪他睡;兩船藕粉要搬進來;房子漏雨,我要修修……

  如此這般過了三四天,朱佑杭笑了,凝視涼亭外朦朦朧朧的雨夜對管家說:「這次別鬼鬼祟祟的,大張旗鼓地去,當著叔祖的面通知他事態緊急衙門要通宵辦公。」

  管家嚇了一跳,心說:那位小祖宗是好惹的?一路上我這把老骨頭還不得被他折騰散了?

  管家朝前挪了兩步,縮手縮腳愁眉苦臉。

  朱佑杭端起茶杯微微一笑,「他要是發火,你就對他說:『不想皇商註冊了?』」

  朱佑杭一盞茶都沒喝完,宋臨來了,進亭就叫囂:「朱佑杭!……」

  「啪」一疊文書扔到桌上,宋臨立刻住嘴,後半句卡在喉嚨裡出不來。撿起來掃了一眼,哈哈大笑,走過去指著印章問:「都蓋上章了?我簽個名就算註冊了?」

  朱佑杭微笑點頭,「暫時不能簽你的名字。」

  宋臨偎過去,吻著他的下顎呢喃:「你真好。沒有你我肯定不能伸展志向。」

  朱佑杭摟住他的腰,微不可聞地嘆息,「沒有你我就沒有家。」

  宋臨摸摸他落寞的臉頰,輕輕印上嘴唇。

  朱佑杭垂下眼瞼,唇角漸揚漸高。

  倆人一起擠在窄小的躺椅裡,宋臨握著他的頭髮掃拭他的臉,癢得朱佑杭啞然失笑,「博譽……」

  「嗯?」

  撫上腰側,「我多長時間沒見到你了?」

  宋臨橫了他一眼,「盡想些下流念頭。」

  「誰說的?」朱佑杭極不認同地搖頭,拉著他站起身,「來看好東西。」

  倆人進了一間小屋子,宋臨被眼前的景象蒙傻了,僵在門口目瞪口呆。

  朱佑杭走過去,拿起小鎚輕輕敲擊,金屬相撞綿綿餘音久久迴蕩。

  宋臨頓時眼神清明,慌忙關門,幾步趕過去,「哪來的編鐘?你不想活了?私自鑄造編鐘是掉腦袋的罪!」拎起掛鉤就扔,朱佑杭伸手接住放在地上,眼見他又要扔,急忙阻止,「西漢初年的青銅編鐘,在陵寢裡躺了一千多年,脆弱不堪。」

  宋臨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你造的?」

  朱佑杭好笑又好氣,把他從編鐘架上抱下來,「那邊還有一排編磬。」

  宋臨撞撞他,不懷好意地把他打量了三四個來回,「你還會挖墳?真看不出來,人才啊!」

  朱佑杭但笑不語,執小鎚叩擊編磬,如雨落蒼石般清脆悅耳,「博譽,你聽這是什麼樂曲?」雙手持鎚輕輕敲打。

  靜聽片刻,宋臨猛一跌,繼而哈哈大笑,「『十二紅』!要不要我唱段《佳期》?」

  「求之不得。」

  宋臨嘻嘻哈哈張嘴就唱:「……一個半推半就,一個又驚又愛……」

  得!西漢宮廷神聖的祭祀禮器被倆人徹底糟蹋了,簡直就是褻瀆!

  等唱完了,朱佑杭似乎不經意地說:「博譽,忘了告訴你,我父親說金石樂器普通人家不敢買,叫我叮囑你一件一件分開……」

  沒等他說完,宋臨大駭失神,「你父親?」扯起一片伸到朱佑杭眼皮子底下,「送這東西到底什麼意思?」

  朱佑杭促狹地眨眼睛,「你猜?」

  「我不要!」宋臨想跑,慌不擇路一腳絆在編鐘上,身子一栽,朱佑杭趕忙拉住,搖著頭戲謔:「禮尚往來嘛,這就相當於你叔祖送我的小錁子。我都收了你為什麼不收?再說,一隻鐘上萬兩,哪有商人想跟錢過不去的?」

  宋臨斜著眼睛蔑視他,「你們一家真是下了血本了!小的受寵若驚!」

  朱佑杭居然點頭贊同,「博譽,我作為次子向來不受疼愛,從小吃不飽穿不暖,你看看我現在,形骸枯瘦面如槁灰,三十歲還不到就要吃莧菜補血了。以後就靠你從南昌府老家搜刮財產了。」抓起宋臨的右手一擊掌,「精誠合作,所向披靡。」

  「拉倒吧!」宋臨大翻白眼,「你盡打馬虎眼!」

  「收下好不好?尚書府入不敷出,賣了補貼日常開支。」

  你沒錢?你一個管錢的戶部大貪官會沒錢?宋臨都不想理他,「咔嚓」一口咬在他鼻樑上,朱佑杭攔腰抱起帶進了臥室。

  第二天,宋臨揣著文書回家讓叔祖簽完字直奔戶部衙門,繞了一大圈掩人耳目,悄悄跑到後院,一眼看去空空蕩蕩,宋臨暗想:他今天去刑部?

  尚書大人在哪兒?

  很顯然,宋臨猜對了,他正跟三角眼的刑部尚書對面而坐,展開一份參劾摺子仔細閱讀。

  三角眼笑問:「你打算怎麼辦?」

  朱佑杭把摺子往桌上一扔,靠在圈椅裡敲摺扇,似笑非笑地說:「這是在幫我,蒼天厚愛終生難報。」

  「哦?宋臨都被參了,你還覺得是好事?小傢伙得罪誰了?」

  朱佑杭又展開摺子眯著眼睛凝神端詳,須臾,笑了起來,「是我得罪了人。」

  傍晚,宋臨拿著文書來找朱佑杭。

  朱佑杭說:「放著吧,我明天帶去衙門。」

  宋臨親了親他的額頭,趕緊往外跑,「你忙你的,我先告辭……」

  朱佑杭一把抓回來,「博譽,給你看樣好東西。」

  宋臨嚇了一跳,「南昌府又送什麼了?」

  朱佑杭把摺子展開攤在桌上,笑說:「瀟灑飄逸的王字行書,功力精湛。」

  宋臨探頭觀瞧,大驚失色,「參我的?」立刻捧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細讀,不知過了多久,眼睛發直呼吸急促,死死揪著紙張青筋暴露雙手發抖,大著舌頭難以置信地問:「我受賄行商都被揭穿了?誰要害死我?」像木偶一樣扭頭又辨認了好一會兒,身形巨震,「羅讚的筆跡!他……他……」

  朱佑杭拉宋臨坐下,輕輕按揉他的太陽穴, 「很吃驚?」

  宋臨眼睛直愣愣地轉到他臉上,「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他為什麼……」

  「你不知道為什麼?」

  「我……我……」

  「我什麼?」朱佑杭掏手絹拭去他滿頭冷汗,笑說:「你一直都清楚他的心思,只是在裝傻!」取過摺子指著說:「看,給你羅列的罪名是受賄和行商,嗯……你應該感到慶幸?」

  「慶幸?」宋臨「噌」站起來,「我都快坐牢了還慶幸?」

  朱佑杭一攤手,「很顯然,他還不知道你宿娼,否則處罰還得加重,這豈不是不幸中的萬幸?」

  宋臨鼻子差點被氣歪,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這刑部左侍郎是吃乾飯的?最大的罪名是受賄!受賄你懂不懂?」朱佑杭順勢抓住他的手,「好了好了,摺子在我手上你就不會有事了。」

  宋臨長出一口氣。

  「不過……」

  這倆字一出,宋臨的小心肝又懸到了嗓子眼兒。

  朱佑杭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宋臨眼疾手快,一把奪走,「不過什麼?你能不能別嚇我?」

  「你不想知道羅贊為什麼參你?他的品級沒你高,也不是都察院的官員,他這麼做冒著很大的風險,一旦事情敗露,罪名更重,以下犯上越權誣陷。」

  宋臨舉目望著房梁冥想良久,嘆了口氣,皺眉問:「為什麼?」

  「因為他要把你從我身邊救出去!」

  「嗯?」

  朱佑杭示意他坐下,宋臨頭一回這麼乖。朱佑杭接著說:「他的方法很高明,把摺子夾雜在埕王叛匪的參劾奏章裡呈到了大理寺,打算在不知不覺中讓大理寺處理此事。他沒有你犯罪的證據,即使有也不會上交。但朝廷卻會把你當叛黨從犯處理,如此一來按律法你會被革職遣返原籍終生不得進京。」

  宋臨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喉嚨一緊,「這樣……我就脫離你的魔爪了?」

  「魔爪?」朱佑杭失笑,端起杯子喂他喝茶,「你正在辜負我的一片真心。」

  宋臨根本沒聽見,他正忙著呢,喝乾茶問:「大理寺的摺子怎麼到你手上了?」

  「但凡參劾戶部官員的摺子都會到我手上……」

  話音未落,宋臨陡然想起江秋似乎說過。

  「……此事羅贊並不知道,否則他會換個方法。」朱佑杭站起來,走到窗前條案旁,提起毛筆輕輕蘸墨,緩緩開口:「說實話,我並不欣賞羅贊,迂腐不化缺乏魄力,多年來一直鍾情於你卻遲遲裹足不前,直到突然發現你越離越遠或許此生可望不可即才幡然醒悟。而且我敢肯定,即使能與你長相廝守他也不敢表現得光明正大。」

  宋臨茫茫然端起杯子,湊到唇邊吸了半天,沒喝到一滴水,又渾渾噩噩地放下,過了很久才開口:「他……曾經說過要把他妹妹許配給我。」

  朱佑杭回過頭來,笑了,什麼都沒說。

  宋臨問:「怎麼辦?」

  「好辦。」朱佑杭提筆寫字,「我們可以反咬一口,以下犯上越權誣陷能讓他……」

  「朱佑杭!」宋臨橫著眉毛站起來,「他是為了救我!」

  朱佑杭嚴厲地掃了一眼,又轉過身去。宋臨一愣,真沒見過這樣的朱佑杭,心驚不已,杵在那裡像木頭樁子一樣。

  朱佑杭長長嘆氣,宋臨於心不忍,走過去拉拉他的袖子。朱佑杭安撫一笑,吻上嘴唇輾轉多時,拍拍臉頰說:「那就讓他離京做外官吧。」

  宋臨低下頭,用眼角餘光偷偷窺探他的臉色,很溫和,於是遲疑著說:「羅贊祖上做過官,他家對他寄以厚望,他也一直期盼入翰林做學士。要是做了外官……」

  朱佑杭氣極反笑,「好吧,就這樣不了了之。」

  宋臨抱住他的腰,悶在衣服裡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一會兒,驟然抬起頭來,眼睛晶亮,「不如來一招順水推舟,把官職罷黜了,我直接註冊做皇商……」

  「胡鬧!」朱佑杭斷然截住,「罷職之後你就成了犯官,名譽掃地招人唾棄,今後如何在世間立足?失去信譽即使當了皇商誰會相信你的品行?羅贊為達目的不惜致使你名譽受損,我堅決不同意!他不在乎,你不在乎,我在乎!」

  宋臨嚇得一縮脖子。

  朱佑杭嘆息,深知話說重了,拉過他親了親額頭,「好了好了,沒事的,我來處理。」

  宋臨暖暖地笑了。

  但是——

  隔了一天,宋臨突然被大理寺的衙役拿鎖子鎖了,拖拖拽拽押進大理寺,宋臨大叫:「我是戶部主事,你們抓錯人了!」衙役冷笑:「抓的就是戶部主事宋臨!」

  宋臨眼一閉——完了,那頭豬也保不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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